一個月後,我終於平心靜氣地走進瞭磊的傢。廢棄多時的房間裡面一片凌亂,到處都是碎紙屑和他的衣物。那些人沒有放過任何可以追查線索的機會,把整個房間都徹底的翻瞭一遍。我慢慢地走在這個屋裡,回憶著自己與磊在一起的每一分秒時光。雖然過瞭一個月,我也開始接受那個殘酷的事實,但我的心還是像秋風刮向大海一樣,一陣一陣的在哭泣;我的身體也在顫抖像被窗外的秋風所感染一般,一陣一陣的在顫抖。看著窗外遠處大街兩旁已經變黃的樹葉,我想起去年秋天,那一個又一個等磊日子裡同樣的風景。隻是斯人已去,風景依舊,一切都成過眼雲煙。
臨近傍晚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起瞭微雨。我想起樓頂的那個天臺。我掏出瞭磊給我的那串鑰匙,發現裡面有一把不熟悉的。我來到那個熟悉的天臺,打開瞭天臺上的那個神秘房間,發現裡面的東西擺放地整整齊齊。石灰粉飾的墻壁上掛著很多照片,有磊學生時代照,警校畢業照,有磊穿警服照。原來他穿警服是這幺的帥……櫃子上有很多獎杯,記載著他優秀的過去。在我去拉抽屜把手的時候,一張照片從獎杯背後落瞭下來。我彎腰撿瞭起來。照片上磊對我敬著禮,燦爛的笑著。
“噹——噹——噹——”來自城南的教堂的鐘聲敲瞭十八下後就停歇瞭下來,小城又恢復瞭平日黃昏的忙碌。從磊傢裡出來的時候,天上的雨仍在悄悄地下著,那一點一點細細的淅瀝瀝的聲音聽在我耳裡異常鮮明響亮。我沿著不知什幺時候開始粉刷成瞭桔紅色的一條條街道走向小城烈士公墓區。街道兩旁的桔紅色房屋像披著鮮艷的袈裟的老僧,垂頭合目,受著雨底洗禮。那些潮濕的紅磚,發出有刺激性的豬血顏色和墻下綠油油的桂樹葉子形成瞭強烈的對照。一隻灰色的癩蛤蟆,在濕爛發黴的路旁泥地裡跳躍著。在秋雨的沉悶的網底下,隻有它是唯一的充滿愉快的生氣的東西。它背上灰黃斑駁的花紋,跟沉悶的天空遙遙相應,互補成和諧的色調。它噗通噗通地跳著,從草窠裡,跳到泥裡,濺出深綠的水花。
烈士墓區建在靠近小城的一座小山崗的一塊寬寬大大的臺地上。6點半以後,墓區管理員幾乎都乘公交車返回城區各自的傢裡。於是,整個墓地都籠罩在徹頭徹尾的沉默之中。我踩著鋪有細沙的甬道,穿行縱橫交錯的墓間和整齊修剪過的已經枯萎的雜草地面。最後站在瞭磊的墓碑面前。
磊。你終於清楚地告訴瞭我所有的原因,你沒有食言。可是,你永遠也不能兌現我最想要的諾言。你欠我的,來生可以還給我嗎?你留給我等不到的愛人和等不到的明天。親愛的,我不怪你。我相信,來生你一定會還給我,還給癡癡愛你的沈筠薇。
又過瞭大概一個月,我拿到瞭去法國的簽證和護照,然後離開瞭塵封瞭我愛情的小城。在異國他鄉最初的那段日子,因為身處外文國傢而我必須努力學習的緣故,我仿佛回到瞭大學求學時代緊張而充實的生活。我漸漸淡忘瞭小城裡的所有傷心的記憶,偶爾驀然回首的夜晚,我才又清晰地記起與磊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樣安靜地過瞭5年。
後來因為媽媽一場大病的緣故,我又回到瞭那個小城。在下瞭飛機,去媽媽所住的醫院的路上,我特意讓司機繞路去瞭磊以前居住的公寓樓區。我讓司機把車停靠在路邊,然後搖下瞭車窗。正當我發愣回想往事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咯咯地輕笑,“磊哥哥,你可曾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情。”我的心怦然一跳,回頭向聲音方向瞧去,發現是一對孩童在玩耍。回頭的霎那我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憂是喜,心一顫,眼淚掉瞭下來。
去到醫院,我見到瞭媽媽和爸爸,才發現5年多的時間,他們的頭發全白瞭。與媽媽的目光對視的瞬間,我再也忍不住撲瞭過去,擁抱住瞭媽媽。伏在媽媽肩上,我哽咽著說:“媽,從今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瞭。”
從那天起,我真的再也沒有離開過小城。
2006年7月21日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