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紀澤帶著楊幼竹回到辦公室。
紀澤說道:“看吧,是不是叫我說著瞭?都往龔開疆身上推,反正他也開不瞭口。”
徐忠說道:“死人不開口,就找活人問問。方寧、孫旭,你們去走訪一趟,問問泥螺村的村民,當初為什麼不願意簽同意書。”二人點頭,起身離去。
方寧和孫旭站在泥螺村村口生著悶氣,偌大的村子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談舊村改造時的問題,甚至沒有人願意說一句話,村裡還差點兒放狗咬他們。
早茶時間,高啟強還坐在福祿茶樓居中的大圓桌前。唐小虎正在匯報:“強哥,指導組派人去泥螺村瞭。我們怎麼搞?”
高啟強喝著茶,說:“想用小魚小蝦打發他們,看來人傢根本瞧不上啊。要讓指導組丟個大臉,老百姓自然明白,京海是誰說瞭算。他們不是要查泥螺村嗎,就配合他們,查出點兒大動靜來。”
“哥,搞得他們太沒面子,會不會惹禍啊?”
“面子已經給過瞭,是他們自己不要,不撞南墻怎麼知道回頭呢?”
早市中央,做腸粉的老板正忙得不可開交。
安欣說道:“老板,一份腸粉。”
徐忠和紀澤走到安欣身邊。
徐忠說:“三份。”
安欣一愣:“領導下來體察民情啊?”
徐忠擺手:“這傢的腸粉很有名,慕名過來嘗嘗。坐一起不介意吧?”
安欣引著二人在角落的一張小桌坐下。老板熟練地將三份腸粉卷好,澆汁,擺在桌上。徐忠看著早市上熙來攘往的人流,感慨道:“辦公室裡坐久瞭,就願意出來看看人間煙火,老百姓能安居樂業,我們個人的得失就顯得不那麼重要瞭。”
安欣笑瞭:“所以您是領導,覺悟高。”
紀澤說道:“老徐,他擠對你呢,聽出來沒有?說你唱高調!”
徐忠說道:“不唱高調,咱們就說點兒實在的。我們在京海的工作,你覺得該從哪裡入手?”
安欣吃著腸粉,頭都不抬。“都一樣。隻要你們盯住不放,他們總會扔幾個人出來。抓一批,判一批,等你們走瞭,再‘長’出一批新的來,比雨後的韭菜都快。上面派人下來不止一次瞭,都有經驗。”
徐忠說道:“我們這次下來就是來除根的!”
紀澤說道:“還是不相信?”
安欣說:“現在招待所附近熱鬧瞭不少。以前沒見過那麼多擺攤賣水果的,也沒有那麼多停在路邊的車。”
“你想說我們一直被監視著?”徐忠說。
安欣擺手:“我什麼都沒說。”
徐忠點頭:“我們下來之前已經想到瞭這一層。京海情況復雜,有些問題是積年累月形成的,但要是害怕失敗,畏縮不前,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員瞭。”
“領導,您希望從哪裡查起?”
“我們現在在查強盛集團承接的泥螺村舊村改造工程,審批手續存在明顯問題,但在下面的調查找不到切入口。”
“泥螺村的村支書我認識,人還不錯。”
晚飯過後,泥螺村村民都到村口納涼、閑聊。廣播裡的廣場舞音樂突然停瞭,傳來村支書的喊話聲:“鄉親們,註意啦!本周六免費體檢,車接車送,有空的都可以來!體檢完瞭還送雞蛋。”
旅遊大巴開進市直機關招待所,停在主樓門前。村民們陸續下車,看到眼前的不是醫院,議論紛紛。
徐忠帶著指導組成員迎瞭上來,向村民們深鞠瞭一躬:“同志們好,非常抱歉,不得不用這種方式跟大傢見面。我是省教育整頓第三指導組組長徐忠。”
村民們立馬炸瞭營,都回頭往車裡鉆,有的大喊:“上當瞭!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村支書堵住車門,說:“吵什麼?省裡這麼大的領導給咱們鞠躬,聽他說完不行嗎?”
村支書的面子不能不給,村民們慢慢安靜下來。
徐忠繼續說道:“我們請大傢來是想瞭解下當年泥螺村舊村改造的情況。據我們所知,以高啟強為首的建工集團在施工過程中違法違規,暴力拆遷。我們接到瞭舉報,但是還缺少證據。請大傢幫助我們,也是為你們自己討回公道。我們保證一查到底,除惡務盡!如果過程中大傢有什麼不滿意,可以撥打12337舉報平臺熱線。大傢的安全問題就更不用擔心瞭。每人一個單間,不想說我們絕不強迫,待滿二十分鐘就可以走。誰說瞭誰沒說,隻有我們知道。”
村民們在組員的帶領下分別走進不同的房間。徐忠從一個房間走出來,看瞭眼手表。
秒針機械地走著。徐忠嘆口氣,掏出藥盒取瞭幾片藥,用水服下,然後走進另一個房間。
問詢室裡,盧松盯著眼前的問詢對象劉金生(泥螺村村民,男,22歲)。劉金生滿頭大汗,十分緊張,憋得滿臉通紅。他突然冒出一句:“村裡人什麼都不敢說,是因為在你們來之前,唐小虎帶人來過!什麼也不說全傢平安,說瞭不該說的,永無寧日……”
盧松愣住瞭。
事關重大,徐忠、紀澤在主持問詢,盧松則負責記錄。
劉金生打開瞭話匣子,變得滔滔不絕,情緒激動。“唐小虎不止來過我們村,這些年他們做過工程的地方、得罪過的人,他都去打過招呼,先動手,再給錢,大傢都害怕他們。你們能不能快兒點抓住唐小虎?不然我覺都睡不踏實!”
徐忠說道:“我們辦案要遵照程序,你說的情況,我們還要走訪核實,找到確鑿的證據才能抓人。”
“我有證據!我能證明唐小虎殺人瞭,我知道屍體埋在哪兒!”
徐忠一驚。
指導組的成員們在食堂吃晚飯,劉金生由盧松陪同保護。工作終於有瞭突破,大傢的胃口都挺好。
徐忠說道:“我跟領導匯報過瞭,這次參與挖掘的人員全部從周邊地市調,京海的警察一個不用。我們這麼大張旗鼓地把泥螺村的村民請過來,強盛集團應該已經聽到風聲。事不宜遲,連夜就幹!”
入夜,在樹林深處,幾束手電光穿透黑暗中的樹叢。紀澤親自帶隊,領著方寧、楊幼竹還有抽調來的便衣警察,在劉金生的指引下挖掘屍體。劉金生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樹叢中尋找,努力回憶著。到瞭一處開闊地,劉金生站定瞭,四下打量、辨認,指著地面,畫瞭個大圈。
“就在這裡面!”
“你確定嗎?”
劉金生點點頭:“那天晚上,天也像這麼黑,我本來想錄像,可手機偏巧就沒電瞭。當時我嚇得腿都軟瞭!等天亮他們走瞭我才爬出來。”
楊幼竹聽完,鄙夷地望著劉金生。“事後為什麼不報警?”
劉金生低頭不語。
紀澤說道:“幹活兒吧!”
探照燈亮起,林子中央亮得跟白晝一樣。便衣們按照劉金生指的地點開始挖掘。
某高檔小區門口,一輛招搖的大G從小區內開出來。停在小區馬路對面的一輛車默默地跟上。駕駛大G的是唐小虎,他的神情頗有些緊張,不時從後視鏡裡觀察著後方車輛。
實施跟蹤的是孫旭和一名便衣。孫旭坐在副駕駛座上,與徐忠保持著聯絡:“組長,唐小虎半夜從傢裡出來,有可能是得到瞭消息,準備逃跑。”
市直機關招待所辦公室裡,徐忠指示著:“盯住他。這邊挖掘工作剛剛開始,等有瞭結果才能實施抓捕。”
高曉晨和他的幾個朋友坐在汽修廠裡。汽修廠老板的兒子阿泰正在幫高曉晨檢修摩托。
一聲喇叭響,大G開進瞭汽修廠。
唐小虎從車上下來,說:“曉晨,你爸讓我來問問你,想好做什麼生意沒有。”
高曉晨點頭:“想好瞭啊,我跟著你幹就行,夠風光、夠排場!”
唐小虎攬過高曉晨的肩膀,把他拽到一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傢裡的生意有風險,他不想讓你碰!”
“不許我碰,為什麼我妹就可以啊?還是看不上我!”
唐小虎說道:“你傢裡的事我就不多嘴瞭。我幫你想瞭個主意,開個婚慶公司怎麼樣?你不是喜歡車嗎?就讓你管車。你們傢裡好車不少,在庫裡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出來跑生意。”
高曉晨眼睛亮瞭:“再加上我哥兒們的車,開個豪車博覽會沒問題!而且我找他們借車不要錢,這成本不就省下來瞭?”
正說著,小虎的電話響瞭。他一看號碼,拐到一邊去接聽:“喂。”
電話裡,一個男聲說道:“指導組凌晨兩點進的小樹林,已經挖瞭一個晚上,藏不住瞭。”
唐小虎臉上微微變色:“知道瞭。”
天剛破曉,晨曦中樹林裡彌漫著霧氣,挖掘仍在繼續。挖掘點已經變換瞭幾個,仍然一無所獲。紀澤無奈地擺擺手:“擴大范圍吧。”
市直機關招待所辦公室裡,一直在電腦前監視的盧松突然眼前一亮,站起瞭身。
“徐組長,唐小虎剛剛訂瞭一張去海南的機票,單程。”
徐忠猶豫著,思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是否該冒險提前抓捕。
徐忠問:“挖掘那邊有沒有進展?”
負責聯絡的便衣搖搖頭。
盧松看著電腦,說:“組長,根據監控定位,唐小虎還有十五分鐘就能到達京海機場。”
徐忠下瞭決心,撥通電話:“孫旭,唐小虎可能要出逃,立即攔截抓捕!”
孫旭的車拉響警笛,加速逼停瞭唐小虎的車。
孫旭跳下車,舉起證件,逼近大G。“唐小虎,下車!”
車門打開,阿泰舉著雙手迷茫地走下車。孫旭一驚,徹底檢查瞭車內和後備廂,都沒有別人。
孫旭問:“唐小虎呢?”
阿泰回道:“他騎著曉晨哥的摩托車走瞭,讓我把他的車送回傢。”
紀澤接聽著電話,他身後的挖掘工作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唐小虎跑瞭?”
徐忠在電話裡說道:“已經派人控制瞭機場和車站,他跑不瞭!”
紀澤說道:“我們的行動沒有通知京海警方,八成是泥螺村的村民裡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他們越是緊張,越說明確實有問題。你保護好現場,一定要有個結果!”
紀澤說道:“我這兒你放心。高啟強有什麼動靜嗎?”
徐忠說道:“高啟強上午去政協開會瞭,倒是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