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拐入我傢所在的街道時,天剛剛下起毛毛雨。直到那一刻為止,我毫不懷疑當我在真實世界裡度過中間的那幾個小時的時候,他都會跟我在一起。
這時,我看見瞭那輛停泊在查理傢私人車道上的黑色小轎車,那是一輛飽經風雨的福特牌汽車,我還聽到愛德華沙啞著嗓子小聲嘟囔瞭句什麼,隻是聽不太清。
雅各佈·佈萊克站在他父親的輪椅後面,在低矮的前廊下貓著身子躲著雨。愛德華把我的卡車靠著馬路邊停下來時,比利面色冷淡,跟塊石頭似的。雅各佈瞪眼看著,表情壓抑。
愛德華的聲音很小,但火氣很大:“這是在越界。”
“他是來警告查理的?”我猜測道,恐懼多於氣憤。
愛德華隻是點瞭點頭,瞇縫著眼睛,透過雨幕,對視著比利投過來的眼神。
讓我略感寬慰的是查理還沒回傢。
“讓我來對付這件事。”我建議道。愛德華怒氣沖沖的眼神讓我很擔心。
沒想到他居然同意瞭:“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瞭,不過要小心,那孩子不懂事兒。”
聽瞭孩子這個詞兒我有點兒不快。“雅各佈比我小不瞭多少。”我提醒道。
然後他看著我,怒氣頓時消失瞭。“哦,我知道。”他微微一笑,讓我放瞭心。
我嘆瞭口氣,將手放在瞭車門拉手上。
“把他們帶到屋裡去,”他吩咐道,“這樣我就可以走瞭,我黃昏時分再回來。”
“你要用我的卡車嗎?”我問道,同時琢磨著到時候車子不在怎樣跟查理解釋。
他的眼睛轉瞭幾下:“我走回去比開這輛卡車回去還要快一些。”
“你用不著離開。”我渴望地說道。
他見我一臉的悶悶不樂,沖我笑瞭一下。“不過,我還是得離開。你把他們打發走之後,”他怒氣沖沖地朝佈萊克父子方向瞥瞭一眼,“你還得讓查理做好見你的新男朋友的思想準備。”他咧嘴大笑,牙齒全露出來瞭。
我哼哼唧唧地說瞭聲“多謝”。
他一臉壞笑,而這正是我喜歡的。“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保證道。他的目光又敏捷地掃瞭前廊一眼,然後把身子迎過來迅速地吻瞭我的下巴邊一下,吻得我的心兒怦怦亂跳,我也朝門廊瞟瞭一眼。比利的臉色已不再冷淡瞭,雙手緊緊地抓著椅子的扶手。
“早點兒。”我打開車門走進雨中時強調瞭一下。
綿綿細雨中,我半跑著朝門廊奔去,我能感覺到他在背後目送我的目光。
“嘿,比利,嗨,雅各佈。”我盡可能高興地跟他們打過招呼,“查理今天出去瞭——但願你們沒等太久。”
“沒等多久,”比利壓著嗓子說道,他的黑眼睛目光非常犀利,“我隻是想把這個送過來。”他指瞭指擱在腿上的一個棕色紙袋。
“謝謝,”我說,雖然我不知道裡面包的是什麼東西,“幹嗎不進屋待會兒,擦一擦雨水呢?”
我假裝沒有看見他那銳利的目光,打開瞭房門,示意他們先請。
“來,我來吧。”說完,我轉身關上瞭門。我最後又瞅瞭愛德華一眼。他等在那裡,一動未動,眼神很嚴肅。
“你要把它放進冰箱,”比利把那包東西遞給我時吩咐道,“是幾條哈裡·克裡爾沃特傢自制的炸魚——查理的最愛。放在冰箱裡,就不會回潮瞭。”他聳瞭聳肩。
“謝謝,”我又說瞭一遍,但這次是帶著感情說的,“我已經想不出做魚的新法子瞭,而且他今天肯定又釣瞭一些。”
“又釣魚去瞭?”比利問道,眼裡露出瞭一絲難以名狀的目光,“又去老地方瞭?也許我會從那兒經過,見得到他的。”
“不,”我迅速地撒瞭個謊,臉一下子僵硬起來瞭,“他去瞭新的地方……不過我不清楚在哪兒。”
我表情的變化沒能逃過他的眼睛,而且引起瞭他的沉思。
“傑克,”他說道,依然在打量著我,“你去把麗貝卡的那幅新畫從車裡拿來,我也要留給查理。”
“在哪兒?”雅各佈問道,他的語氣有些不悅。我瞅瞭他一眼,可他正盯著地板,眉毛蹙成瞭一團。
“我想我在後備廂裡見過,”比利說,“你可能得翻一翻才能找到。”
雅各佈無精打采地回到瞭雨中。
比利和我面面相覷,一言不發。片刻之後,這種沉默開始顯得有些尷尬瞭,於是我轉身進瞭廚房。我能聽見他濕漉漉的輪子軋得亞麻油地氈嘎吱作響,他尾隨在我身後。
我把那個袋子塞進瞭冰箱已經滿滿當當的頂層,然後一個急轉身,跟他來瞭個正面相對。他那溝壑縱橫的臉叫人捉摸不透。
“查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的語氣近乎粗魯。
他點瞭點頭,表示認同,但嘴上什麼也沒說。
“再次謝謝那些炸魚。”我暗示道。
他依舊不停地點頭,我嘆瞭口氣,雙臂交叉抱在瞭胸前。
他似乎嗅出瞭我已經放棄瞭拉傢常的念頭。“貝拉……”他欲言又止。
我等待著下文。
“貝拉,”他又開瞭口,“查理是我最要好的一個朋友。”
“對。”
他用低沉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註意到你跟卡倫傢的一個孩子走得很近。”
“對。”我簡短地說道。
他瞇起瞭眼睛:“也許這不關我的事,可我認為這不是件好事。”
“您說得沒錯,”我同意道,“這的確不關您的事。”
聽瞭我的語氣,他豎起瞭灰白的眉毛:“你可能不知道,卡倫一傢在保留區名聲不怎麼好。”
“實際上,這一點我知道,”我以生硬的口氣告訴他,這令他吃瞭一驚,“可那名聲不是他們應得的,對吧?因為卡倫一傢從來都沒到過保留區,是不是?”我看得出自己毫不隱諱地提到瞭那份既約束又保護其部族的協議,令他有點兒措手不及。
“此話不假,”他同意道,眼神很警惕,“你好像……很瞭解卡倫一傢的情況,這超出瞭我的預料。”
我盯得他不敢對視瞭:“也許比您還瞭解呢。”
他噘起瞭厚厚的嘴唇,思考著我的話。“也許吧,”他承認道,但他的目光很敏銳,“查理也很瞭解嗎?”
他找到瞭我防線中的薄弱之處,擊中瞭我的軟肋。
“查理很喜歡卡倫一傢。”我沒有正面回答。他顯然很清楚我在顧左右而言他,他的表情很不高興,但並不怎麼驚訝。
“是不關我的事,”他說,“可關查理的事吧?”
“不過,那也將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認為關查理的事,對吧?”
我不知道他聽明白瞭我這顛三倒四的問題沒有,我力圖不說任何妥協的話,但他似乎聽明白瞭。他思忖瞭一會兒,這時候雨又在屋頂上滴滴答答起來瞭,成瞭打破寂靜的唯一一種聲音。
“對,”他終於讓步瞭,“我也認為那是你的事。”
我長舒瞭一口氣:“謝謝,比利。”
“你還是好好想一下你所做的事情吧,貝拉。”他奉勸道。
“好的。”我迅速答應下來瞭。
他皺起瞭眉頭:“我的意思是說,別做你正在做的事情瞭。”
我打量瞭一番他的眼神,裡面除瞭對我的關心之外什麼也沒有,我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前門哐當一響,聲音很大,嚇瞭我一跳。
“車裡根本就找不到什麼畫。”雅各佈人還沒到,抱怨倒先到瞭。等他到瞭眼前,隻見襯衣的肩部讓雨水打濕瞭,頭發滴著水。
“嗯,”比利哼瞭一聲,突然超脫起來瞭,把輪椅一轉,朝著自己的兒子,“我想我把它落在傢裡瞭。”
雅各佈誇張地轉瞭轉自己的眼珠:“好極瞭。”
“對瞭,貝拉,告訴查理……”比利頓瞭一下,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順便來過瞭。”
“我會的。”我低聲說道。
雅各佈大吃瞭一驚,說道:“我們這就要走瞭?”
“查理要很晚才回來。”比利一邊自己轉著輪椅從雅各佈身旁經過,一邊解釋說。
“哦,”雅各佈看上去很失望,“那好吧,我猜想過些日子會再見到你的,貝拉。”
“肯定。”我贊同瞭他的說法。
“當心。”比利告誡我說。我沒有回答。
雅各佈幫著他父親出瞭門,我簡單地揮瞭揮手,迅速地瞅瞭一眼我那輛現在空空如也的卡車,然後還沒等他們父子倆離去,就把門關上瞭。
我在過道裡站瞭一分鐘,側耳傾聽著他們的車倒出去開走的聲音。我在原地待著,等待著憤怒和不安平息下去。等我的緊張終於緩解瞭一點兒之後,我便上樓去換掉瞭過於講究的服裝。
我試瞭好幾款上衣,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由於一門心思想著即將到來的事情,剛剛過去的事情也就無足輕重瞭。失去瞭賈斯帕及愛德華的影響,我以前沒有受到過驚嚇的這一課要補上瞭。很快我就對挑選服裝的事情心灰意冷瞭——隨手穿上瞭一件舊法蘭絨襯衣和一條牛仔褲——我知道反正整個晚上我都會穿著雨衣。
電話響瞭,我沖下樓去接。隻有一個聲音是我所想聽到的,舍此,任何聲音都會令我失望。可是我知道要是他想跟我說話的話,他很可能直接就出現在我房間裡瞭。
“喂?”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貝拉?是我。”是傑西卡的聲音。
“哦,嘿,傑西。”我愣瞭一會兒才回到現實中來。我好像有幾個月而不是幾天沒跟傑西說過話瞭,“舞會怎麼樣啊?”
“好玩兒極瞭!”傑西卡誇張地說道。也就問瞭那麼一句,她就滔滔不絕地把頭天晚上的情形詳盡地描述瞭一通。恰當的地方我就“嗯”兩下,但很難不走神。傑西卡、邁克,舞會、學校——此刻說來也怪,似乎全都不相幹。我的目光老是不停地投向窗戶,想判斷厚厚的雲層後面光的亮度。
“你聽見我說的瞭嗎,貝拉?”傑西生氣地問道。
“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說,邁克親瞭我!你能相信嗎?”
“那太好瞭,傑西。”我說。
“那你昨天都做瞭些什麼?”傑西卡問道,聽上去仍然對我的心不在焉有些不高興。要不,也許是因為我沒有刨根問底,惹她生氣瞭。
“什麼也沒做,真的,我隻不過在外面轉瞭轉,曬瞭曬太陽罷瞭。”
我聽見查理的車停進瞭車庫。
“愛德華·卡倫後來又跟你說瞭什麼沒有?”
前門砰的一聲關上瞭,我聽見查理在樓下嘭嘭啪啪,在放他的釣具。
“呃。”我遲疑瞭一下,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說瞭。
“嗨,你好,孩子!”查理進廚房時跟我打瞭聲招呼,我沖他揮瞭揮手。
傑西聽到瞭他的聲音:“噢,你爸在呀,沒關系——咱們明天聊,三角課上見。”
“再見,傑西。”我掛上瞭電話。
“嘿,爸,”我說,他在洗碗槽裡洗手,“魚呢?”
“我放到冰箱裡去瞭。”
“趁還沒凍住,我去拿幾條來——比利今天下午給我們丟下瞭幾條哈裡·克裡爾沃特傢炸的魚。”我努力讓自己的話聽上去熱情一些。
“是嗎?”查理兩眼一亮,“那是我最愛吃的東西。”
我準備晚飯的時候,查理把自己收拾得幹幹凈凈瞭。沒多大的工夫,我倆就坐在餐桌邊,一言不發地吃上瞭。查理吃得有滋有味,我則在絞盡腦汁地想該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務,爭取想出一個引出話題的辦法。
“你今天是怎麼打發時間的?”他問瞭一句,打斷瞭我的沉思。
“噢,今天下午我隻是在房子周圍轉瞭轉……”實際上,那隻是剛剛過去的那麼一會兒的事情。我極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愉快,可我的心裡很虛的:“上午我去瞭卡倫傢。”
查理放下瞭手中的叉子。
“卡倫大夫傢?”他驚訝地問道。
我假裝沒有註意到他的反應:“對呀。”
“你去那裡幹什麼去瞭?”他沒有把叉子拿起來。
“噢,我跟愛德華·卡倫今天晚上算是有個約會吧,他想把我介紹給他的父母……爸?”
查理好像長瞭動脈瘤似的。
“爸,你沒事兒吧?”
“你要跟愛德華·卡倫交往?”他大聲問道。
嗚呼。“我還以為你喜歡卡倫一傢呢。”
“他太大瞭,跟你不般配。”他嚷嚷道。
“我倆都念中學三年級。”我糾正說,雖然他說對瞭,比他想象的還要對。
“等等,”他停瞭一下,“哪個是埃德溫?”
“愛德華是最小的那個,一頭紅棕色頭發的那個。”帥氣的那個,天使般的那個……
“噢,哦,那……”他苦苦思索瞭一會兒,“那還差不多,我想。我不喜歡那個大個子的樣子,我知道他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可他看上去太……老成瞭,不適合你。這個埃德溫是你男朋友嗎?”
“是愛德華,爸。”
“他是嗎?”
“算是吧,我想。”
“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你對鎮上的任何男孩子都不感興趣的嗎?”不過他重新拿起瞭叉子,所以我看得出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瞭。
“噢,愛德華不住鎮上,爸。”
他嘴裡嚼著東西,眼睛不以為然地瞅瞭我一眼。
“再說瞭,您又不是不曉得,”我繼續說道,“您知道,我們才剛剛開始,您就別開口男朋友閉口男朋友的,讓人傢多難為情呀,好不好嘛?”
“他什麼時候過來?”
“幾分鐘之後就會過來。”
“他要帶你去哪兒?”
我大聲抱怨道:“我希望您現在別老跟審犯人似的,我們要去跟他的傢人一起打棒球。”
他皺起瞭臉,繼而終於嘿嘿笑瞭:“你去打棒球?”
“噢,我可能大部分時間是當觀眾。”
“你肯定真喜歡上這個小夥子瞭。”他一臉狐疑地說道。
我嘆瞭口氣,善意地沖他翻瞭翻眼睛。
聽見房子前面響起瞭引擎的聲音,我趕緊跳起來,開始收拾餐具。
“餐具你就甭管瞭,今天晚上我來收拾。你也太把我當小孩子瞭。”
門鈴響瞭,查理邁開瞭大步前去開門,我慢瞭半步。
我沒想到外面下那麼大的雨,愛德華站在門廊的燈光下,就像雨衣廣告上的模特。
“進來吧,愛德華。”
我長舒瞭一口氣,查理沒把他的名字念錯。
“謝謝,斯旺警長。”愛德華畢恭畢敬地說道。
“就叫我查理吧。來,上衣給我拿著吧。”
“謝謝,長官。”
“坐那兒吧,愛德華。”
我做瞭個鬼臉。
愛德華優雅自然地坐在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我隻好挨著斯旺警長坐在沙發上瞭。我狠狠地掃瞭他一眼,他在查理的背後眨瞭幾下眼睛。
“我聽說你要帶我女兒去看棒球。”也隻有在華盛頓州,下著傾盆大雨這樣的事實才不會對戶外活動有絲毫影響。
“是的,長官,我們是這麼計劃的。”他並未因我跟父親講瞭實話而顯得吃驚。不過,他說不定一直在聽我們的談話。
“噢,祝你好運,我想。”
查理笑瞭,愛德華也跟著笑瞭。
“好瞭,”我站瞭起來,“別拿我尋開心瞭,咱們走吧。”我回到門廳穿上瞭上衣,他倆跟瞭過來。
“別太晚瞭,貝兒。”
“別擔心,查理,我會把她早點兒帶回來的。”愛德華保證道。
“照顧好我女兒,沒問題吧?”
我哼瞭一聲,但他倆都沒理我。
“她跟我在一起會很安全的,我保證,長官。”
查理不可能懷疑愛德華的真摯,因為字字聽上去都是那麼情真意切。
我大步出瞭門。他倆都笑瞭,愛德華跟著我出來瞭。
我在門廊裡突然停下瞭,隻見我的卡車後面停著一輛特大的吉普車,車胎比我的腰還高。前燈和尾燈上面都有金屬燈罩,防撞桿上安著四隻大探路燈。車子的硬頂蓋兒是鮮紅色的。
查理輕輕地吹瞭一聲口哨。
“系好安全帶。”他從嘴巴裡擠出這幾個字。
愛德華尾隨著來到瞭我這一邊,打開瞭車門。我估計瞭一下到座位上去的距離,準備跳上去。他嘆瞭一口氣,然後單手把我舉到瞭車裡,但願查理沒有看到。
他以正常的、人類的速度走到司機那一側的時候,我試圖系上安全帶,可搭扣太多瞭。
“這都是些什麼呀?”他開門的時候我問道。
“是越野時的安全帶。”
“哎喲。”
我試圖找到扣這些搭扣的地方,但想快卻快不起來。他又嘆瞭一口氣,然後手夠過來幫我。令我高興的是雨下得很大,看不清站在門口的查理,這也就意味著他也看不見愛德華的雙手在我脖子上纏綿,拂弄我鎖骨的情形。我放棄瞭想幫他一把的念頭,而是集中精力讓自己別呼吸得過於急促。
愛德華轉動鑰匙,發動瞭引擎,我們的車從房前開走瞭。
“這輛……呃……大吉普是你的?”
“是埃美特的。我想你大概不希望一路上都跑吧。”
“這東西你放在哪裡?”
“我們把一間附屬建築改成瞭車庫。”
“你不系安全帶?”
他不信任地看瞭我一眼。
這時我領會瞭一些意思。
“一路上都跑?照此說來,我們還是有一段路要跑?”我的聲音陡升瞭幾個八度。
他抿著嘴笑瞭:“你不用跑。”
“我會惡心的。”
“閉上眼睛,就沒事兒瞭。”
我咬緊瞭嘴唇,克服恐懼感。
他側過身來吻瞭吻我的頭頂,然後輕聲哼瞭一下。我看著他,大惑不解。
“你在雨中的味道真好聞。”他解釋說。
“那是好呢,還是壞?”我謹慎地問道。
他嘆息道:“兼而有之,凡事都是有好有壞。”
我不知道他在黑暗和傾盆大雨中是如何認路的,但不知怎的他找到瞭一條側路,與其說是一條馬路,還不如說是一條山路。有好久根本就沒法交談,因為我就像風鉆一樣在座位上顛上簸下。不過,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顛簸,一路上都笑得合不攏嘴。
然後,我們來到瞭路的盡頭,樹木在吉普的三面形成瞭三道綠色的屏障。雨不大,一點兒毛毛細雨而已,一刻比一刻小,雲層上面的天空越來越亮瞭。
“對不起,貝拉,從這裡開始我們就得步行瞭。”
“你聽我說,我就在這兒等。”
“你的勇氣都跑哪兒去瞭?今天上午你還特別勇敢的。”
“我還沒忘記上次的情形。”不就是昨天的事情?
眨眼間他已經來到瞭我這邊,他動手給我解安全帶。
“我自己來,你接著趕路吧。”我抗議說。
“哼……”他三下五除二就解開瞭,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我得再改變一下你的記憶。”
沒等我來得及反應,他就把我從吉普上拉出來,立在地上瞭。此時僅僅是一點兒霧雨瞭,看來要讓愛麗絲說對瞭。
“改變一下我的記憶?”我忐忑不安地問道。
“差不多吧。”他目不轉睛、聚精會神地看著我,但他的眼神裡藏著幽默。他把雙手放在瞭我腦袋兩邊的吉普車上,身子前傾,害得我隻好緊緊地背靠車門。他又朝前傾瞭傾,他的臉離我的臉差點兒就挨著瞭,我沒有退路瞭。
“現在,”他低聲說,而正是他的氣味兒攪亂瞭我的思緒,“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噢,呃,撞到樹上……”我支支吾吾地說道,“給撞死瞭,還有就是惡心。”
他忍住瞭沒笑,然後彎下頭,將冰冷的嘴唇輕輕地貼住瞭我的喉嚨窩。
“你現在還擔心嗎?”他貼著我的皮膚輕輕說道。
“嗯,”我努力集中精力,“擔心撞樹和惡心。”
他的鼻子順著我喉嚨的皮膚往上畫瞭一道線,一直畫到瞭我的下巴邊上。他呼出的涼氣弄得我的皮膚直癢癢。
“那現在呢?”他用嘴唇貼著我的下巴低聲說道。
“樹,”我喘著氣說道,“運動病。”
他抬起臉,吻瞭吻我的眼瞼:“貝拉,你並不真的認為我會撞到樹上去,對吧?”
“對,可我有可能呀。”我的聲音缺乏信心。他聞到瞭輕易獲勝的味道。
他緩緩地沿著我的臉往下吻,吻到我的嘴角時停下瞭。
“我會讓樹傷到你嗎?”他的嘴唇稍稍蹭瞭蹭我顫抖不已的下嘴唇。
“不會。”我低語道。我知道要回答好,還要補上半句,可我就是不太補得上來。
“你瞧,”他說,嘴唇在我的嘴唇上滑動,“沒什麼可怕的,對吧?”
“對。”我嘆瞭一口氣,投降瞭。
接著他雙手幾乎是粗魯地捧起瞭我的臉,熱切地吻起來,他那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嘴唇貼著我的嘴唇不停地移動。
我的行為真說不出任何理由來。顯然,到目前為止我也算明些事理瞭,可我似乎還是不能不做出完全像第一次那樣的反應。我沒有穩重地無動於衷,而是伸出胳膊,緊緊地繞住瞭他的脖子,突然,他石頭般的身子把我牢牢粘住瞭。我嘆瞭一口氣,雙唇分開瞭。
他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緊緊繞著的胳膊掙開瞭。
“該死,貝拉!”他掙脫瞭,嘴裡喘著粗氣,“我會死在你手裡的,我發誓。”
我身子往前一歪,雙手撐在瞭膝蓋上。
“沒人能置你於死地。”我咕噥道,想歇口氣。
“沒遇見你之前我也許會信,現在,趁我還沒做出什麼真正的蠢事來,咱們離開這裡。”他咆哮道。
他像以前一樣把我往背上一扔,我看得出為瞭和過去一樣溫柔,他格外費瞭點兒勁。我雙腿夾著他的腰,雙臂牢牢地抓著他的脖子。
“別忘瞭閉上眼睛。”他嚴肅地警告說。
我趕緊把臉縮到瞭他的肩胛骨下,我自己的胳膊下面,並使勁兒地閉上瞭雙眼。
我幾乎不知道我們在動。我能感覺到他在我下面滑行,不過他可能是在順著人行道溜達,動作是那樣平緩。我很想偷看一眼,也就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以前那樣在森林中飛行,但我還是忍住瞭。弄得那樣頭暈目眩不值得,能聽著他均勻的呼吸我就很知足瞭。
直到他把手伸到背後摸瞭摸我的頭發,我才確定我們已經停下來瞭。
“結束瞭,貝拉。”
我大著膽子睜開瞭眼睛,果然,我們停下來瞭。我僵硬地從他身上松開滑下來,仰面朝天地摔在瞭地上。
“哎喲!”我觸到濕漉漉的地面時,氣喘籲籲地喊瞭一聲。
他以懷疑的目光盯著我,顯然不能確定他是不是仍舊氣得不行,不覺得我很好笑。可是我困惑的表情快把他逼瘋瞭,他突然哈哈大笑瞭起來。
我從地上站瞭起來,沒有理睬他,撣去上衣後面的泥和蕨類植物,而這隻是使他笑得越發厲害瞭。一氣之下,我邁開大步,朝森林裡走去。
我發現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際。
“你要去哪兒,貝拉?”
“去看棒球比賽。你好像對打棒球沒什麼興趣瞭,可我確信沒有你別人照樣會很開心的。”
“你走錯瞭。”
我轉過身來,沒有看他,大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又追上瞭我。
“別生氣,我也是情不自禁。你應該看看你的臉。”他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嘿嘿笑瞭。
“噢,就允許你生氣?”我問道,豎起瞭眉毛。
“我沒生你的氣。”
“‘貝拉,我會死在你手裡的。’”我酸酸地把他剛才說過的話重復瞭一遍。
“那不過是陳述一個事實。”
我試圖再次從他身邊走開,可他把我拽得緊緊的。
“你就是生氣瞭。”我不依不饒。
“沒錯。”
“可你剛才說——”
“我是說沒生你的氣。難道你不清楚嗎,貝拉?”他突然認真起來瞭,絲毫不見戲弄的蹤影瞭,“你難道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我問,他情緒的突然變化和他的話一樣,弄得我莫名其妙。
“我從來都不生你的氣——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你勇敢、熱情……深信不疑。”
“那是為什麼呢?”我低聲道,回憶著那把他從我身邊拽開的憤怒情緒,我一直把這種憤怒情緒理解為合情合理的絕望——對我的虛弱、遲鈍和難以控制的人類反應……的絕望。
他把雙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臉兩邊。“我是生我自己的氣,”他溫柔地說道,“氣我老是把你置於危險的境地,恰恰是我的存在給你帶來瞭危險,有時候我真的恨我自己。我應該更強壯一些,應該能夠——”
我把手放在瞭他嘴上:“別說瞭。”
他拿起瞭我的手,從他的嘴唇上拿開,緊貼在瞭他的臉上。
“我愛你,”他說,“這是我這麼做的一個蹩腳的理由,但卻是真的。”
這是他第一次說他愛我——說瞭這麼一大串。他也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我無疑意識到瞭。
“好瞭,聽話點兒。”他繼續說道,然後彎下頭,輕輕地用嘴唇蹭著我的嘴唇。
我老老實實地一動未動,然後我嘆瞭一口氣。
“你答應斯旺警長早點兒送我回傢的,記得不?我們最好動身瞭。”
“是,小姐。”
他露出瞭微笑,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意思,松開瞭我,就剩一隻手沒松開瞭。他領著我在高高的、濕濕的蕨類植物和垂著的苔蘚中穿行瞭幾步,繞過一棵粗大的鐵杉,我們就來到瞭奧林匹克山群峰之間的那片窪地中的一片巨大的空地邊上。這塊地有任何一個棒球場的兩個大。
我看見其餘的人全來瞭:埃斯梅、埃美特、羅莎莉,他們坐在一塊露出地表的、光禿禿的巖石上,離我們最近,或許隻有一百碼遠。在遠出許多的地方,我可以看見賈斯帕和愛麗絲,倆人少說也相隔有四分之一英裡,好像是在把一個什麼東西扔來扔去,可我就是沒看到球。好像是卡萊爾在標各壘的位置,可壘與壘之間真的能隔那麼遠嗎?
我們走進他們的視野之後,坐在巖石上的三個人站瞭起來。埃斯梅開始朝我們這邊走來。埃美特久久地看瞭羅莎莉的背影一眼後也跟過來瞭;羅莎莉優雅地站起來後,大步朝那塊場地走去,瞅都沒瞅我們這個方向一眼。我的胃頓時不舒服地抽搐起來。
“我們剛才聽到的是你們嗎,愛德華?”埃斯梅快走到我們跟前時問道。
“像是一頭熊讓什麼東西給嗆住瞭。”埃美特做瞭清楚的補充。
我猶猶豫豫地沖埃斯梅笑瞭笑:“那是他。”
“當時貝拉無意之中顯得很好笑。”愛德華解釋道,迅速報瞭一箭之仇。
愛麗絲已經離開瞭自己的位置,在朝我們這邊跑來,或者說是舞來。她一個急停,優美自然地停在瞭我們的跟前。“是時候瞭。”她宣佈道。
她話音一落,就聽一聲悶雷,把我們遠處的森林都震動瞭,然後嘩啦一聲向西劃向瞭鎮裡。
“很恐怖,是吧?”埃美特親切自如地說道,還朝我眨瞭眨眼。
“咱們走吧。”愛麗絲伸手抓起瞭埃美特的手,接著他倆朝那塊超大的場地沖去。愛麗絲跑起來就像瞪羚一般。埃美特的姿勢幾乎同樣優雅,速度也一樣快——不過,怎麼也不能與瞪羚相提並論。
“你想不想打兩下?”愛德華問,兩眼炯炯有神,充滿瞭期盼。
我努力讓自己聽上去熱情得恰到好處:“加加油吧!”
他暗笑瞭一會兒,把我的頭發弄瞭個亂七八糟,然後就跟在另外兩人後面飛奔而去瞭。他跑起來更猛,像一隻非洲獵豹,而不是瞪羚,很快就超過瞭他倆。那優雅和力量令我目瞪口呆。
“咱們過去嗎?”埃斯梅用她那柔和、動聽的聲音問道,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呆呆地盯著他的背影,於是趕緊重新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並點瞭點頭。埃斯梅和我始終保持著幾英尺的距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依然很小心,怕嚇著我。她讓自己的步伐跟我的保持一致,絲毫沒有顯得不耐煩。
“你不跟他們一起打球?”我靦腆地問道。
“對,我寧願當裁判——我想讓他們老老實實地比賽。”她解釋說。
“就是說他們喜歡搞小動作嘍?”
“哦,沒錯——你會聽到他們爭爭吵吵的。其實,我並不希望你聽到,你會以為他們是由一群狼養大的。”
“你說話的語氣像我媽。”我大笑道,很驚訝。
她也笑瞭。“噢,我確實在很多方面把他們當作我的孩子看。我永遠也改不瞭我做母親的天性,愛德華跟你說過我失去過一個孩子的事兒嗎?”
“沒說過。”我含糊不清地說道,有點兒不知所措,竭力想弄明白她想起瞭什麼樣的一生。
“噢,那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孩子。他生下來隻有幾天就夭折瞭,可憐的小傢夥呀,”她嘆息道,“我的心都碎瞭——那正是我跳崖的原因,你知道的。”她就事論事地補充道。
“愛德華隻說過你跳……跳崖的事兒。”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他總是很紳士,”她微笑道,“愛德華是我後來的第一個兒子。我一直都是這麼看他的,盡管他的年齡比我大,至少從一個方面來說是這樣的。”她熱情地沖我笑瞭笑,“這正是為什麼他找到瞭你我這麼高興的原因,寶貝兒。”她這番親熱的話聽上去非常自然,“他很久都沒有合得來的人瞭,看見他形單影隻,真的讓人很難受。”
“這麼說,你不介意?”我問道,又有點兒猶豫不決瞭,“不介意我……完全不適合他嗎?”
“不。”她若有所思瞭一會兒,“你就是他想要的人。不管怎樣,會有好結局的。”她說,雖然擔心地皺起瞭額頭。又響起瞭一陣隆隆的雷聲。
這時,埃斯梅停下瞭腳步,顯然,我們已經來到瞭場地邊上。他們好像已經分瞭隊。愛德華在遠遠的左半場,卡萊爾站在一壘和二壘之間,愛麗絲拿著球,站在肯定是投手的位置上。
埃美特揮舞著一根鋁制的球棒,球棒在空中呼呼作響,幾乎辨不清它的路線。我等待著他走上本壘,但接著我就發現,就在他擺出姿勢時,他已經上瞭本壘——距投手的位置很遠,大大超出瞭我的想象。賈斯帕站在他後面幾英尺遠的地方,準備接球。當然啦,誰都沒有戴手套。
“好啦,”埃斯梅清晰地喊瞭一嗓子,這一嗓子我知道就連愛德華也會聽見,盡管他離得老遠,“擊球員就位。”
愛麗絲站得直直的,給人以一動不動的假象。她的樣子更像是做賊似的,而不像是有威懾力的揮臂動作。她雙手握球,放在腰間,然後恰如眼鏡蛇出擊一般,她右手急速揮出,球啪的一聲飛進瞭賈斯帕的手中。
“那是不是一擊?”我低聲問埃斯梅。
“如果他們沒擊打,就是一擊。”她告訴我。
賈斯帕把球扔回到愛麗絲早已等候著的手裡,她破例地咧嘴笑瞭笑,然後她的手又轉著揮瞭出去。
這一次,球棒不知怎的趕上瞭點兒,成功地擊中瞭那快得都看不見的球。擊打聲大得跟雷鳴似的,震耳欲聾,響徹瞭群山——我馬上明白瞭雷暴的必要性。
球像一顆流星一樣劃過場地上空,飛進瞭緊挨著這裡的那片森林深處。
“本壘打。”我咕噥道。
“別急。”埃斯梅告誡道,她舉著手,聚精會神地聽著。埃美特在壘周圍看不太清楚,卡萊爾把他遮蔽住瞭。我發現愛德華不見瞭。
“出局!”埃斯梅清晰地喊道。我難以置信地看到愛德華從樹林邊一躍而出,高高舉起手裡握著的球,他那合不攏嘴的笑容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埃美特擊球力氣最大,”埃斯梅解釋說,“但愛德華跑得最快。”
這一局還在我眼前難以置信地繼續,球速以及他們在球場上奔跑的速度,我的眼睛根本就看不過來。
賈斯帕為瞭避開愛德華那萬無一失的外場防守,朝卡萊爾打出瞭一記地滾球,這時我瞭解瞭他們等待雷暴的另外一個原因。卡萊爾跑上接球,然後把賈斯帕送上瞭一壘。他倆相撞時,聲音就像兩塊下落的巨石發出的撞擊聲。我擔心地跳瞭起來,可他倆不知怎的居然毫發無損。
“安全上壘。”埃斯梅冷靜地喊道。
埃美特這一方領先一分——羅莎莉在埃美特打出的一記長長的騰空球被接住後返回觸壘,然後設法圍著壘飛快地跑動——這時愛德華接住瞭第三個界外球。他沖到瞭我身邊,流露著興奮之情。
“你覺得怎樣?”他問。
“有一點可以肯定,陳舊乏味的大聯盟的比賽,我以後一次也無法耐著性子看完瞭。”
“聽起來你以前沒少看嘛。”他大笑道。
“我有點兒失望。”我打趣道。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道。
“嗯,要是我能找到一樣事情你技不如人就好瞭,哪怕能贏過你的是這個星球上的任何人。”
他臉上掠過一絲他那特有的壞笑,氣喘籲籲地離開瞭。
“我來瞭。”他說著朝本壘板走去。
他打得很聰明,球的線路很低,外場的羅莎莉雖然伸著手,時刻準備著,但還是沒夠著,於是他閃電般地跑瞭兩壘,埃美特才把球傳回。卡萊爾擊出瞭一記飛出場外很遠的球——隆隆的響聲把我的耳朵都震疼瞭——結果他和愛德華雙雙上壘。愛麗絲跟他倆優雅地來瞭個擊掌相賀。
隨著比賽的繼續,比分不停地變化,他們交替領先時都會像街頭球員一樣相互嘲笑。偶爾,埃斯梅會叫他們遵守秩序。雷還在打,但正如愛麗絲所預見的一樣,我們並未淋雨。
該卡萊爾擊球,愛德華接球瞭,這時愛麗絲突然喘瞭一口氣。我的目光和往常一樣放在愛德華身上,隻見他猛地抬起頭來,把目光投向瞭愛麗絲。他倆四目相遇,很快迸出瞭某樣東西。別人還沒來得及問愛麗絲有什麼不對勁,愛德華就已經在我的身邊瞭。
“愛麗絲?”埃斯梅的聲音很緊張。
“我沒看見——我不清楚。”她小聲說道。
這時所有其他的人都圍攏來瞭。
“怎麼回事,愛麗絲?”卡萊爾用權威的語氣冷靜地問道。
“他們移動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多瞭,我發現我以前看錯瞭。”她咕噥道。
賈斯帕俯身其上,擺出瞭一個保護的姿勢。“什麼不同瞭?”他問。
“他們聽見我們在打球,於是改瞭道。”她說時一副後悔的樣子,好像覺得要對嚇著瞭自己的東西負責似的。
七雙眼睛迅速地掃瞭我的臉一眼,然後移開瞭。
“還有多大一會兒?”卡萊爾問愛德華。
他一臉精力高度集中的神情。
“不到五分鐘。他們在跑——他們想賭一把。”他愁眉苦臉地說道。
“你能行嗎?”卡萊爾問他,他又瞅瞭我一眼。
“不,背著……”他打住瞭,“而且,我們最需要的就是不讓他們聞到味兒然後窮追不舍。”
“幾個?”埃美特問愛麗絲。
“三個。”她回答得很簡短。
“三個!”他不以為意地說道,“讓他們來好瞭。”他粗壯的胳膊上鋼筋鐵骨般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卡萊爾沉思瞭片刻,這一片刻似乎比它實際上長瞭很多。隻有埃美特看上去泰然自若,其餘的人全都焦急地盯著卡萊爾。
“咱們接著比賽好瞭,”卡萊爾終於拿定瞭主意。他的聲音很冷靜,“愛麗絲說他們不過是好奇罷瞭。”
這番話說得很忙亂,隻幾秒鐘就過去瞭。我聽得很仔細,而且聽到瞭一多半,不過此刻埃斯梅問瞭愛德華一句什麼我沒能聽清楚,她隻是嘴在悄無聲息地動。我隻看見瞭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和她臉上松瞭一口氣的表情。
“你來接球,埃斯梅,”他說,“現在我來當裁判。”說完,他站在瞭我前面。
其餘的人回到瞭場上,每個人都拿自己銳利的目光把那黑壓壓的森林警惕地掃視瞭一遍。愛麗絲和埃斯梅似乎站在我的周圍。
“把你的頭發放下來。”愛德華低聲平靜地說道。
我順從地把頭上的橡皮筋取瞭,讓頭發散落瞭下來。
我說瞭一件明擺著的事:“有人要到瞭。”
“對,待著別動,別出聲,而且別離開我身邊。”他巧妙地掩飾著自己的緊張,但我還是聽出來瞭。他把我的長發朝前拉,遮住瞭我的臉。
“那不管用,”愛麗絲輕輕地說道,“我在場子那頭都能聞到她的氣味。”
“我知道。”他的語調中染上瞭一絲絕望的色彩。
卡萊爾站在本壘板上,其餘的人三心二意地投入瞭比賽。
“埃斯梅剛才問你什麼來著?”我低聲問道。
他猶豫瞭片刻才回答。“他們是不是渴瞭。”他不情願地咕噥道。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瞭,比賽在心灰意懶地進行。誰都隻敢輕打瞭,埃美特、羅莎莉和賈斯帕在內場徘徊。盡管我的腦子都嚇木瞭,但我還是能不時地覺察到羅莎莉在看我,她的目光毫無表情,但她的口型還是讓我覺得她在生氣。
愛德華的註意力絲毫沒放在比賽上,他的眼睛瞄著那片森林,心也系著那片森林。
“我很抱歉,貝拉,”他感情強烈地低聲說道,“我真蠢,太不負責任瞭,居然讓你面臨這樣的危險,真是抱歉。”
我聽見他屏住瞭呼吸,隻見他兩眼瞄向瞭右半場。他邁瞭半步,夾在瞭我和來者之間。
卡萊爾、埃美特和其餘的人也都轉向瞭同一個方向,凝神靜聽著穿行的聲音,這些聲音太輕瞭,我根本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