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冷氣很足,寧檬卻看到邱俊霖臉上額頭上冒出一顆接一顆豆大的汗。她知道火候到瞭。
嚇唬的階段已經差不多完成瞭,接下來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洗腦階段。
“邱總,你看啊,現在局勢很明顯的,這些協議都是你簽的字,我把材料往上一遞一舉報,你就得進去替你老板扛雷去,而你老板呢,一旦發現你搞陰陽合同的貓膩,到時候他直接把你舍出去,是不是你的雷也全都推你身上讓你扛,你到時死定瞭。”
寧檬一邊說一邊給邱俊霖遞瞭張面巾紙:“來邱總,別慌,擦擦汗!”
邱俊霖沒接面巾紙,抬手在額頭上抹瞭一把。水太多,他甩瞭甩,又把手往屁股下的沙發上蹭瞭蹭。
這一套動作下來,狼狽盡顯。
“說吧,你這麼威脅我,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寧檬趕緊否定:“邱總這可不是威脅,這是擺事實講道理。我知道你剛剛拿手機出來放桌面的時候開瞭錄音,你可別故意把我往坑裡帶回頭拿一份掐頭去尾的錄音說我威脅勒索你。”寧檬指指他的手機,“喏,還得麻煩你把手機錄音先關瞭,我們接著擺事實講道理!”
邱俊霖別無選擇,咬著牙花子咬得臉頰的肉都在抖,他把扣在桌面上的手機翻過來,關瞭錄音。
寧檬建議他一就手把剛剛偷錄的那段音頻直接刪除瞭,這樣大傢才好繼續推心置腹。
邱俊霖又咬得後槽牙都快崩血瞭把那條錄音刪掉瞭。
寧檬笑瞇瞇地說:“這不就對瞭麼。”
邱俊霖心裡的不安讓他變得極度不耐煩,他沒好氣地再問一次:“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寧檬就是不給他他想要的答案。放著主要問題不答,她開始在問題四周遊走。她要磨沒邱俊霖的耐性,徹底磨崩他的心態。
問瞭一堆無關緊要的事,邱俊霖的心態徹底崩瞭。他不再坐得筆直,像爛泥一樣癱在沙發裡。
他求饒一樣請寧檬給他個痛快,告訴他到底想怎麼搞他。
寧檬覺得可以瞭。邱俊霖的心防已經徹底崩塌,她現在可以提出那個要求瞭。
寧檬首先問瞭個問題:“我知道從二級市場惡意收購欽和股份,是你們老板、雙勛、何嶽巒,還有一個叫Jason王的,你們一起攛掇著幹的。這其中,有沒有你的事?你老板靳海洋有沒有授權你做些什麼?”
邱俊霖嗤地笑瞭一聲:“這是個肥差,肥差哪輪得到我的份兒。這種重要項目,都是靳海洋自己親自操刀,其他人想插手他也不放心。”
聽到是靳海洋親自動手,寧檬也就放心瞭。她還真擔心他又授權瞭別人把自己摘幹凈瞭。
寧檬說:“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你幫我把靳海洋在他們小團夥合謀惡意收購欽和時,為防止資管計劃爆倉從而私下操縱股價的證據給我拿到。”
邱俊霖一臉剛剛聽到瞭鬼話一般的表情:“這不可能!我把那些證據都拿給你,我在彩凰還怎麼待?何嶽巒靳海洋他們非買兇做掉我!”
寧檬聽到這話心尖一跳。她難以想象當今光明的社會裡從事著光明職業的人,居然會有這樣黑暗陰狠的手段。
寧檬給邱俊霖吃定心丸:“你把能證明他們違法操作的證據拿來給我,我保你平安。”頓瞭頓,她繼續摧毀邱俊霖已經坍塌一片的心防,“其實你以為你還能在彩凰待多久?我猜你老板靳海洋一定有不少拿不上臺面的勾當都是授權你簽字負責的吧?你覺得他這樣做是為什麼呢?信任你、青睞你、提攜你?還是錢都是他賺,違法的風險嘛,就都由你一個人背著好瞭。你是從中能黑到不少錢,可那些錢說白瞭真就是你的賣命錢瞭,跟你的命比起來,掙這麼點錢卻給你老板擔瞭所有違法風險,值嗎?”
寧檬看到邱俊霖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他已經沒有心防這種東西瞭,它們徹底碎成瞭渣。
寧檬趁熱打鐵,送出會心一擊:“反正你好好想吧,我如果拿著這份合同和你去上市公司鬧事要錢的視頻去舉報你、或者把合同直接遞給靳海洋,你都死定瞭,而等你被逮進去接受調查,你簽過字的那些臺面下的事兒就會一件一件地給審出來,反正證據顯示雷都是你的,你就在裡面慢慢度過你的壯年好時光吧。
“但你要是把你老板他們收購欽和時違法操作的證據找到拿給我,我跟你保證我去舉報關於欽和的事情時,一定把你摘出來。你也說瞭,在收購欽和這件事上,沒有你的手筆和痕跡,對不對?”
心防碎成渣的邱俊霖,很快被寧檬的說辭攻瞭心。
寧檬耐心地等待瞭一星期。她知道那些資料搜集起來不容易,邱俊霖也是要冒一定風險的,所以她願意多等幾天。一星期後,寧檬終於收到一份快遞。打開來看瞭一遍,她手抖瞭起來。
平靜瞭一會,她打電話給那位朋友。
簡單地,隻說瞭兩個字:成瞭。
晚上系統地準備舉報材料的時候,寧檬突然發現,她所收到的材料可以指向彩凰、雙勛、何嶽巒之間互相交叉有瓜葛,但獨獨缺少可以指向Jason王的。
寧檬打電話給邱俊霖,打瞭幾遍都被掛斷。她隻好發信息,說你給我的材料不全,你不接電話,那我隻好把你那份抽屜協議填進去湊數瞭。
邱俊霖的電話立刻回瞭過來,他一張嘴聲音就崩潰得發抖:“你要的我都給你瞭!我冒瞭多大風險你知道嗎?寧檬你想逼死我嗎?!”
寧檬不理會他的崩潰與幽怨,那些崩潰和幽怨是他該受的懲罰,絲毫博不到她的同情。她直接問:“為什麼沒有那個Jason王的相關證據?”
邱俊霖沒好氣地回:“這不是我的問題啊,我能給你找的都給你找瞭!你說的Jason王,那人就是一掮客,一個中間人,是他把我們幾方人串和在一起的,平時給大傢出出主意什麼的,然後從每方那裡都收瞭點好處費,但收的都是現金,沒落下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寧檬說好吧,掛瞭。
邱俊霖差點帶上哭腔,懇求寧檬到此結束,希望兩人從此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再也別聯系。
寧檬直接掛瞭電話,沒答應他。
整理好現有的證據,寧檬給那位朋友打電話,心情復雜地說:“沒有能夠直接指向Jason王的證據。”
電話那邊傳來安慰聲:“先把那三夥送進去吧,Jason王和他們的牽扯絕對不隻一點中間人好處費那麼簡單。隻要彩凰雙勛何嶽巒他們三方在裡面能互相咬起來,不怕帶不出Jason王的事情。”
寧檬說那好,明天一早她就去證監會和公安經偵部門遞舉報材料。
經過這麼久的準備籌劃和運作,寧檬都沒有緊張過。但當事情真的進展到關鍵一刻前,眼下她反而有點緊張瞭。緊張讓她患得患失,她問電話那邊的人:“現在從彩凰方面搜集到的材料,隻能證明這三方人有聯合操縱股價的嫌疑,萬一他們活動一下被取保候審瞭怎麼辦?”
電話那邊的人出聲安慰她:“他們單獨一方操縱股價還好說,可是聯合起來操縱股價,並且涉及到惡意收購欽和,這情節就很惡劣很嚴重瞭,我猜相關部門應該早就想查雙勛,但沒有突破口,現在我們提供瞭一個突破口,他們一定會順著這個突破口深入進去使勁地挖,甚至連雙勛之前吸籌用的那些資管計劃的資金來源都會穿透徹查。放心吧,他們的好日子到頭瞭!”
第二天一早,寧檬踏踏實實地遞交瞭舉報材料。
很快資本圈就又發生瞭一次震動事件。
在“又”之前的那次震動資本圈的事件是雙勛蛇吞象惡意收購欽和。
而這次的震動事件,可以說是上一次的續集——仁寧保險總裁何嶽巒、雙勛集團董事長閆雙勛、彩凰資本董事長靳海洋,都被相關部門帶走瞭。
有明確證據顯示,他們在惡意收購欽和股份的過程中,涉及團夥協作,惡意操縱股價,互相收授利益,嚴重侵害瞭二級市場秩序和股民利益,嚴重侵害瞭欽和股份的利益。有間接證詞顯示,雙勛資管計劃資金來源有待徹查。鑒於此次事件情節嚴重影響惡劣,何嶽巒、閆雙勛、靳海洋均不得取保候審。
寧檬把不能取保候審的消息告訴瞭陸既明。
她說:“你全說中瞭,厲害瞭,我的朋友!”
陸既明表示厲害不厲害的不重要,想見面親親抱抱舉高高比較重要。
寧檬隻好遺憾地告訴他:“我們並沒有大獲全勝,還有人是漏網之魚,裡面那三個也都請瞭律師在做拼死一搏,現在我們離把他們一棒子打到底再也站不起來還差一點火候。所以見面親親抱抱舉高高這種事,還得再等等,等我忙完最後的一哆嗦。”她頓瞭頓,很認真地說,“陸既明,我說過的,我要替你報仇,我也要替尤琪討個公道。”
聽完寧檬的最後一句話,陸既明在電話那一端沉默瞭好一會。
曾幾何時,那個嬌軟纖細需要他提點照顧的小姑娘,不知不覺已經強大到如斯程度。
他沉默瞭好一會,啞著聲動著情,一字一句地說:“寧檬,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是可以為你遮陰的參天大樹;可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你才是那個騎著七彩祥雲趕來救贖我的真正大英雄。”
動完瞭情,陸既明問寧檬接下來打算做什麼,而他能幫她做些什麼。
寧檬告訴他:“接下來我要讓所有做過壞事的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無一例外。而明天嘛,我會先約權茹茹出來見個面。女人和女人之間的交鋒,你就不方便幫什麼忙瞭,你還是安心掙錢給我花吧,我的朋友。”
寧檬打聽到何嶽巒聘請瞭律師,姓米,業務能力很強,之前也幫何嶽巒處理過很多事務。
米律師的聯系方式很容易搞到。搞到瞭米律師的手機號,寧檬透過他對權茹茹發出會面要求:聽說何嶽巒進去瞭,不如我們坐一坐聊一聊。
她的會面要求提得一點都不客氣。權茹茹最開始沒買她這份不客氣的賬,透過米律師回過來的話是:你算哪一位?你這樣未免太莫名其妙瞭吧。
寧檬於是更不客氣瞭,委托米律師再次傳話:你不出來和我聊一聊,怎麼知道何嶽巒後半生到底還能不能出來呢。
對她這次的話,米律師首先表明瞭一下自己是何嶽巒方面的人的態度:“寧女士,我前一次之所以幫您傳話,是覺得您和何總是認識瞭很久的朋友。但現在看,您似乎語意不善。”
寧檬很直白地告訴米律師:“您要是覺得我和何嶽巒是朋友,那要麼是您虛偽,明知不是這樣還非得這麼說;要麼就是您和何嶽巒溝通有問題。米律師,這麼跟您說吧,我不客氣有我不客氣的道理和資本。簡單來講,您要是和一個人共同生活瞭十來年,您覺得您做過的事,可以滴水不漏地瞞過那個人嗎?”
米律師想瞭一下寧檬的話,臉色立刻變瞭。他聽出寧檬是在告訴他,尤琪和何嶽巒一起生活瞭十來年,她生前手裡握有何嶽巒做過的事的證據。
他立馬聯系瞭權茹茹。第二天一大早,權茹茹就如臨大敵地出現在瞭寧檬和她約好的咖啡廳。與她同行的還有米律師。
寧檬是後到的,刨除權茹茹早到的時間,她又特意讓權茹茹多等瞭半個多小時。人在等待中最能耗盡耐心,沒瞭耐心的人很容易被人攻心。
寧檬趕到後,霸氣地往沙發上一坐一靠。她看看律師,看看權茹茹,笑瞭:“權茹茹,我們倆單獨聊。”她對米律師下瞭一道看似間接實則直接得不得瞭的逐客令。
米律師對權茹茹說:“何太太,如果你覺得安全會受到威脅的話,可以拒絕她。”
寧檬挑挑眉。
她恐怕比權茹茹還要瘦一點,她怎麼就威脅得到權茹茹的安全瞭?所以看來在男人眼裡女人柔不柔弱,不看身形的,全憑一張臉掛不掛得住楚楚可憐。
寧檬明確表示:你們傢律師不走,那我們喝杯咖啡就散瞭吧。
權茹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被誰欺負瞭似的,咬咬下嘴唇,轉頭對米律師說:“沒事的,米律師,你先去忙嶽巒的事吧,這裡我可以應付的!”
寧檬看著她那副柔弱又故作堅強的樣子,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大壞人。
米律師一走,權茹茹不動聲色地變瞭臉。
她冷著面孔問寧檬:“你找我出來,到底要談什麼事?”
寧檬這才發現,原來權茹茹的楚楚可憐是重男輕女的,她隻對男人才有那副樣子,女人是不配看到她的柔弱和故作堅強的。
寧檬真替尤琪叫屈。
尤琪那麼個好姑娘,居然著瞭這麼個戲精的道兒。
寧檬懶洋洋靠在沙發裡,懶洋洋地開口。她用她的懶洋洋傳遞著她對一個戲精的不屑和怠慢。
從前的她沒有挺直腰板的資本,於是她自卑,於是她對誰都唯唯諾諾。可現在的她不一樣瞭,她有她在資本市場做出的成績為她撐腰,她再也不自卑,她強大而孤勇。
她要用她的強大和孤勇,碾壓眼前這個讓尤琪在不快樂中離世的戲精。
寧檬懶洋洋地說:“哦,找你出來啊,就是問候你一聲,畢竟何嶽巒都進去瞭,你一個人帶著聽說是你和他一起生的孩子,應該怪難熬的,不得天天惦記著他什麼時候能出來。我來就是給你吃顆定心丸,何嶽巒啊,他應該是出不來瞭。“
權茹茹的面孔上立刻浮現出瞭每一個惡毒女人都會有的那種陰狠猙獰的樣子:“寧檬,嶽巒他們被帶走調查,是你舉報的吧?”她忽然這麼問。
寧檬笑瞭:“你有證據嗎?沒有我可以告你誹謗。”
權茹茹眼神裡帶著狠勁:“一定是你舉報的!寧檬,你這麼做是圖什麼呢?想為你的閨蜜出口氣?可是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你卻通過這種手段搗鬼做手腳,不覺得太下作瞭一點嗎!”
寧檬算見識到一個人的道德體系可以扭曲顛覆成什麼樣子瞭,比指鹿為馬更厲害,簡直以羞恥為光榮。
寧檬直接回擊:“你怎麼好意思跟我提下作兩個字呢,權女士?這倆字兒是什麼意思,我原來都不太明白,但我今天見瞭你,我清楚瞭,它其實就是你的代名詞。說真的,權茹茹,我特別想知道破壞別人感情是種什麼體驗?很光榮,一點都不下作,對嗎?“
權茹茹面無表情地轉著手上的戒指,說:“是他們自己沒感情瞭,他們並沒有結婚,我算不上是破壞別人感情。”權茹茹表情一變,一副贏瞭誰的樣子,“再說我也沒爭沒搶,我所擁有的都是嶽巒自己願意給我的,請問我有什麼錯呢?沒感情瞭還要霸占著人傢不放,這才是錯吧!”
寧檬本來還想著,要不要看在權茹茹孩子還小的份上,就別對她出手瞭。但現在她看著權茹茹神氣地轉著戒指,歪曲地告訴她說,是她下作,是尤琪有錯,她決定還是不要放過權茹茹瞭。
一個人的道德體系已經敗壞到瞭黑白顛倒的程度,她需要去接受牢飯的教育。
寧檬笑起來,笑得嘲諷味十足:“權茹茹,我以為陳曉依就夠沒底線的瞭,但和你這麼一聊啊,我發現陳曉依立刻就變成一個還有點底線的人瞭。”她瞇瞇眼,看著權茹茹,一副能把人氣死的表情,“你啊,是真的一點底線都沒有,臉這種東西,你可能都不知道是什麼。”
權茹茹瞪瞭寧檬一眼:“我希望你說話客氣點。”
寧檬笑得氣人又挑釁:“憑什麼?”
權茹茹氣到臉色發白,拎包要走。
寧檬一句話定住瞭她的動作。
“權茹茹,回頭你和你們傢律師說,告訴何嶽巒,該招的就都招瞭吧,別憋著瞭,他主動招還算是他認錯態度良好,別等著我把他存在尤琪那的罪證找到瞭交上去,那會輕重情節可就不一樣瞭。雖然現在金融犯罪是廢除死刑瞭,但他這屬於情節特別惡劣,涉及洗錢啊、非法集資啊什麼的,判個無期應該沒什麼問題。”
洗錢和非法集資是寧檬的推測。如果沒有這兩樣手段,何嶽巒和雙勛應該沒辦法做到在短時間內籌集大量資金下場吸籌購買欽和那麼多股份。
權茹茹緩慢地坐回到瞭沙發上。
“你詐我?”她白著臉,咬著牙根說,“你要是真有那些東西,你早一起去交證監會瞭!”
寧檬聳聳肩:“我也不瞞你,尤琪在寫給我的遺書裡說瞭,她有那些東西,但她不想舉報何嶽巒,因為她和何嶽巒不一樣,何嶽巒無情她不能無義。”頓瞭頓,寧檬說,“權茹茹,你用腦子想想,一起生活十來年,有點對方的料,不正常嗎?你跟著何嶽巒才兩年多,手裡難道就沒握著他點什麼事兒?還我詐你,好好走走腦子吧!”
權茹茹臉色青白得沒瞭一點血色:“你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寧檬挑眉:“我說瞭啊,趕緊勸你傢何嶽巒自首,等我找到尤琪存放的那些證據,他死定瞭。”
權茹茹默瞭半晌,笑瞭,笑容詭異無比:“所以你現在手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證據,你就是在詐!”
寧檬兩手一攤:“你要這麼想也無所謂,反正何嶽巒肯定栽到底瞭,我不信你甘心給他守無期的活寡,我就等著看你和他的塑料夫妻情到底能有多堅固。”寧檬向前傾身,笑瞇瞇看住權茹茹的眼睛,凌厲的目光直射她,讓她完全無法閃躲,“權茹茹,這個世界能量是守恒的,你從一個地方不道德的掠奪,就會從其他地方更慘烈的失去。說實話,我真的迫不及待等著看你笑話呢!”寧檬笑瞇瞇地放著狠話,她的笑容充滿囂張和蔑視。她的笑意讓那些狠話變得懾人和恐怖。
寧檬看著權茹茹抖動的臉頰,起身拍拍衣角,瀟灑地走瞭。
晚上寧檬和陸既明通電話。陸既明聽完寧檬和權茹茹的見面過程,有點不太明白她這番約談的目的是什麼,他說他有點沒抓住她這次行動的重點。
寧檬回答得很天經地義:“就是為瞭撕她解氣啊,這還不夠重點嗎?這個非常重點,是重中之重!”
隨後寧檬告訴陸既明:“當然瞭,在撕她的同時能詐一詐她和何嶽巒,讓他們亂一下手腳也是好的。我騙他們說尤琪生前藏著何嶽巒做壞事的證據呢,何嶽巒現在要是在外頭他多半是不信的,但他現在在裡頭,心態肯定已經崩瞭,他聽瞭之後會通過律師授意權茹茹幹點什麼的。”
寧檬說到這,頓住不說瞭。
陸既明追問:“幹點什麼?”
寧檬說:“哦,比如去翻翻尤琪生前住的那套房子什麼的。到時候我報個警,把權茹茹弄成入室搶劫,給她弄進去解解氣。”
陸既明嗤笑一聲:“我還是更相信你是為瞭撕她解解恨。”
寧檬笑一笑,表示解恨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
陸既明換瞭個話題,說:“你上回和邱俊霖見面的談話錄音發給我一份,我看看從旁觀者的角度能不能發現點其他事情。”
寧檬說好的,一邊打電話一邊用電腦把錄音發送到陸既明的郵箱。
第二天一大早陸既明就給寧檬打電話,講話時聲音又大又有火氣:“我聽瞭錄音,邱俊霖提到何嶽巒和靳海洋手黑,會買兇殺人。不行,接下來的行動換我來,你趕緊回路盟給我坐班來!”
寧檬果斷拒絕:“換你不行,你扳不倒Jason王,你沒機會找到他違法違規的證據,你也容易刺激到他做出過激行為。我想隻有我能找到他違法違規的證據瞭。還有我求求你可別胡思亂想瞭,現在是法治社會,又不是古惑仔年代,還買兇殺人。”
寧檬讓陸既明趕緊掛瞭電話補一小覺之後去上班吧,她晚一點約瞭蘇維然呢,不能和他墨跡瞭。
陸既明不情不願掛瞭電話。
寧檬爬起來洗漱完畢,準備出門去吃個早餐,吃完順便去買個防狼噴霧、視頻監控和報警器。她昨天去特衛公司雇瞭保鏢,約莫著等她吃完早飯買完東西回來瞭,那保鏢人也就該到瞭。
她想她剛和權茹茹見過面,按現在的進度操辦這些事情在時間上應該完全沒問題。
然而她低估瞭何嶽巒心狠手辣的程度,也低估瞭權茹茹的執行力。
寧檬在收拾妥當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電梯停在最高層一直不下來。她於是拐進樓梯間。
剛下瞭幾級臺階,就有道黑影向她沖過來。黑影手裡握著匕首,匕首上閃著尖利的光。
寧檬的心空通一聲沉瞭下去。
她低估瞭米律師的能力,他昨天當天就見到瞭何嶽巒。
她低估瞭何嶽巒的心狠手辣,他連去搜一搜尤琪生前住過的地方都免瞭,直接對她起瞭殺意。
她低估瞭權茹茹的執行力,她居然這麼快就找好人選來做掉她瞭。
寧檬繃緊全身每一根神經,敏捷閃躲開黑影的第一次攻擊。
緊張讓她呼吸沉重。
她推測對瞭,何嶽巒的確讓權茹茹買兇想要做掉她,她由此可以一並把權茹茹拖下水瞭。可是怎麼辦,她的一切佈置,都慢瞭一步。現在黑影如果一刀紮死她,沒有監控沒有警報,他輕松紮完輕松地走,她要白死瞭。
寧檬飛快想著辦法,想著能夠拖延時間或者打動黑影取消幹掉她的念頭的辦法。
黑影帶著口罩,寧檬看著他的眼睛覺得莫名熟悉。
忽然她腦中亮起一道閃念,她脫口而出黑影的名字:“你是卿裡!”
喊出這個名字的同時,寧檬知道自己完蛋瞭。卿裡那麼恨她和陸既明,別想他能手下留情瞭,指不定做掉她這買賣是他從一堆人裡搶過來要執行的。
卿裡的眼神中暴露出瞭猙獰:“都他媽是你,沒你我也不會落魄成今天這樣,老子他媽弄死你!”他握著刀再一次進攻過來。
寧檬已經被逼退到瞭墻角。她閉上眼睛,耳朵裡一片安靜。她安靜地在心裡喊瞭遍陸既明的名字。
陸既明。
怎麼辦,我還沒有答應做你的女朋友,怎麼辦,我好不甘心。
閉著眼睛的寧檬遲遲沒有等來那一刀紮在自己身上。
她耳朵裡的安靜漸漸消失瞭,她聽到除瞭自己以外還有兩道呼吸聲,以及一道悶悶的掙紮聲。
她立刻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喜,也讓她膽寒。
陸既明像天神降臨一樣出現在她面前,他治服瞭卿裡,正用領帶反手把卿裡綁在樓梯扶手上,又用卿裡的口罩塞住瞭他的嘴。
寧檬看到陸既明腿上正插著卿裡的那把閃著寒光的刀。她的膽都碎瞭。
她顫著手顫著聲叫救護車和報警。
等她做完這兩樣事,陸既明一把把她撈過來,緊緊抱住。
“你想氣死我嗎?打這麼個蠢主意?!你膽子太肥瞭吧?!要不是我越想越不對勁,我今天往後是不是要做處男老鰥夫瞭?!”
寧檬想掙脫他:“你先松手,讓我幫你先把腿綁瞭,流血呢!”
陸既明不放手:“不放!綁什麼綁,等會救護車就來瞭,隻要不拔刀血就不會噴。你現在別動,讓我抱會,我後怕,松不開你!”
寧檬回抱住陸既明。
陸既明在她耳邊狠狠低語:“我們之前說的不是現在這樣,你答應我不涉險的,你個騙子!!”
元旦那天,寧檬見過安中後回到傢。
陸既明捧著玫瑰花,準備對她說他想說的、原本她也想聽的那句話。
但在醫院時,寧檬改變瞭想聽那句話的時間。她對陸既明說:你想說的話我都知道,我也有話想說,先讓我說,好嗎。
寧檬對陸既明說,尤琪給自己留瞭份遺書。
她還告訴陸既明,尤琪在遺書的最後面一部分講瞭很重要的一段話——
“……
檬檬,在人世活瞭這一遭,除瞭愧對父母之外,我隻覺得愧對你。我讓你的所有擔心和牽掛都白費瞭。但檬檬,我太累瞭,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允許我解脫吧。
最後,檬檬我要對你說,還記得那天我去KTV鬧的情形嗎?
那天在包間裡,還有個人一直隱在暗處,我們都瞧不清他到底是誰。前幾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想起那天我沖進包間的時候,裡面正有人在對著那個我們看不清的人誇他的表。我聽見他們在說:您這塊百達翡麗,限量版啊!從生產到出廠至少得五年!
檬檬,說到這裡,你猜到當時包間裡那個我們看不清的人是誰瞭嗎?
是的,他應該就是蘇維然。
如果按我們事後所知,何嶽巒當時正在和彩凰資本的老板合謀收購欽和股份的事情,那蘇維然的在場,就證明瞭他也是參與瞭其中的。而他藏得這樣深,叫我們到現在都覺得他是個無關此事的好人,所以檬檬,他不是良人,答應我盡快和他分手,不要到頭來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被男人騙得一無所知、一無所有。如果說我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也就是這一件事瞭。檬檬,答應我,和他分手。也答應我……
不要哭,要笑。
——愛你的,琪”
看完這封遺書時,寧檬難過得渾身都在發抖。她用手捂住臉,不願面對這個真實殘酷的世界。她後悔自己沒有及時把她和蘇維然分手的消息告訴尤琪,到頭來竟讓她帶著牽掛走。現在她該怎麼讓尤琪知道,她擔心自己的事不會再發生,她和蘇維然已經分手瞭。
所以蘇維然,就是Jason王,那個神秘的卻又事事存在其中的Jason王。
那她親眼看到的那個Jason王又是怎麼回事呢?這中間是否有什麼誤會和差錯?
就是那時,陳曉依給她發瞭條祝她新年快樂的信息。
她抓起手機,回瞭張她拍到的Jason王的照片,問陳曉依:他是Jason王?
陳曉依回過來的消息是:???
寧檬立刻再發一張蘇維然的照片過去:他呢?
這回陳曉依回瞭兩個字:是他。
一切得到證實,失望和心寒席卷瞭寧檬,她把手機摔在地上。
混蛋!世上怎會有這樣的混蛋!
他讓她,對人性太失望。
寧檬對陸既明說:“原來我學長,就是那個Jason王。一直以來,我們都找不到可以扳倒何嶽巒他們的突破口,於是我們隻好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想著哪怕用上十年,等強大起來之後,再去打敗他們。
“可現在不用瞭。能夠攻克他們的突破口出現瞭,是尤琪帶給我們的。
“我要從蘇維然那裡突進這個突破口,我要從他那攻下何嶽巒雙勛彩凰的堡壘!
“陸既明,你的仇,我來幫你報。尤琪的命,我來幫她討公道。”
消化瞭一下突然湧進腦中的種種信息,陸既明否定寧檬的提議:“讓我來突進這個突破口!我是男人,我不能讓你涉險。”
寧檬否定瞭他的否定:“不行,你目標太大,他們對你千防萬防。就因為我是女人,他們對我應該是輕視的,隻要我們倆做場戲拆夥,他們就會把防備隻落在你一個人身上,我就可以去做很多事情!”
寧檬安撫著陸既明:“所以陸既明,我現在還不能聽你講那句話,何嶽巒是你心裡的坎也是我心裡的坎,不填平他,我們誰都沒辦法安心戀愛生活,對嗎?既然現在我們找到突破口瞭,就一起努力把他們瓦解掉吧!等明天上瞭班,你配合我,我們做場戲,我猜公司裡有仁寧的人,我們吵一架,讓他聽見,讓他看見我們拆夥瞭。他會把這件事傳給他主子,他主子一定會告訴蘇維然。蘇維然知道我和你掰瞭,一定會約我。他是全局的關鍵人物,是瓦解那個團夥的突破口。你放心,我跟你保證,我不做涉險的事情,我會博取他的信任,從他那裡套出有價值的信息,但我一定不會跟他有所曖昧!所以陸既明,你要對我說的話,等我們演完這場大戲,你再跪在我腳邊隆重地說,好嗎?“
陸既明在一片沉重中,生生地被寧檬逗笑瞭。
他說:“好吧,聽你的。”他把情侶對戒揣回到口袋裡。“但是現在,你能先給我抱一下嗎?”
寧檬默默張開手臂。陸既明抱上去,久久都不松開。
他們像兩個本是一體卻失散瞭的半圓,現在終於找到瞭對方,終於與彼此完整地鑲嵌。
救護車和警車很快到瞭。
警察很快把卿裡帶走,救護人員卻分不開死摟著寧檬不放的陸既明。
救護人員最後無奈地沒好氣地對寧檬說:“姑娘,勸勸你男朋友,再不撒手啊,將來他想抱你都沒命抱瞭哈!”
寧檬拍著陸既明的後背:“不想留著命對我表白瞭是不是?”
陸既明終於松瞭手,乖乖上瞭擔架。
寧檬跟著陸既明一起上瞭救護車。一路上陸既明都拉著寧檬的手,死活不肯放。
他一點也不像個身中一刀的人,還是插得很深的一刀。盡管褲筒上血淋淋,面孔上白涔涔,可也沒耽誤他上下嘴皮子磨來磨去的叨叨。
“你說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現在膽子大瞭是吧,什麼事都敢幹瞭是吧?”
“你以後再幹這麼蠢的事,我告訴你我就我就……我就傢暴你瞭啊!”
寧檬噗嗤一聲就樂瞭。他嘴唇都白瞭,還在和她扯屁,分散她的恐懼。她又窩心又心疼。
“我這難道不是一片孤勇?”寧檬用反問為自己狡辯瞭一句。
“孤勇個屁!你這是逞能!”陸既明白著嘴唇開噴,“認錯!道歉!不然我不去醫院!我這就下車!!”
寧檬:“……”
她立馬乖乖道歉。
路上寧檬打電話給特衛公司退瞭保鏢。卿裡的提前登場,打亂瞭她的作戰計劃,給她省下瞭那筆保鏢費,但也給陸既明身上制造瞭個窟窿。
陸既明被拉倒醫院後,大夫檢查瞭一下,發現刀子插的位置太貼近動脈瞭,需要做手術。
陸既明一下就不淡定瞭,慌裡慌張地,直問大夫他會不會進瞭手術室以後就出不來。
他其實是個連吃藥都得哄三天的人啊,現在卻要經歷一場真刀真槍的手術。寧檬心軟得像攤融化瞭的綿砂糖,對慌裡慌張怕進手術室的陸既明充滿柔情和憐愛。
兩個人手牽手,互相說個沒完,簡直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
後來是護士實在看不下去瞭,做瞭棒子,打散瞭這對鴛鴦。
手術做得很快很成功,陸既明從手術室裡被推出來的時候,還能迷迷瞪瞪地對寧檬說:“我那血,蹭一下就呲出去瞭,可有勁兒瞭!壯觀,太壯觀!”
寧檬:“……”她醞釀的滿腔水汪汪的憐愛之心,不知怎麼就奔著凝固轉化瞭……
細想想,他們也算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瞭。
這麼想著,寧檬簡直滿腔都是柔情。
她摸摸陸既明的臉,輕聲細語柔情萬種地對他說:“別嗶嗶沒完瞭,就你長瞭一張會說話的嘴!快閉嘴睡一會!”
陸既明倔強地掙紮:“睡可以,但我一醒你就得讓我看到你!”
寧檬說沒問題,一定讓你看到我,看不到我允許你把刀重新插回你腿上那縫好的窟窿裡。
陸既明終於安心地合攏瞭上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