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蕙傢門鈴響瞭。她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赤著腳去開門。
門外,王勁輝拿著一大包行李像個愣頭青一樣站著,見到她,傻乎乎地笑瞭:“早安。”
她皺瞭皺眉:“你怎麼來瞭?你這大包小包的是要幹嗎?”
王勁輝挑瞭挑眉:“來照顧你。”
“你有病是不是?”周蕙擋在門口不讓他進。昨天的溫暖止步於昨天,這種時候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尤其是他。她寧願一個人死在這房子裡,也不願讓他看到自己衰敗的樣子。
王勁輝依舊嬉皮笑臉:“你怎麼知道我有病,我愛你都愛到病入膏肓瞭。”
周蕙怒氣沖沖地瞪著他:“你能正經點兒嗎?我是有老公的人,你是想來住還是怎麼著?”說著她把戒指亮出來給王勁輝看,“看到瞭嗎?我領證瞭,我結婚瞭,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是單身!”
聽她提到“老公”,王勁輝陰沉著臉說:“別跟我提你那位老公,他還不如一條狗!”
“你……”周蕙生氣地別過臉。
王勁輝拿著包準備進門,她再次擋在他面前,幾近哀求:“別鬧瞭行嗎?你該幹嗎幹嗎去,不要在我這兒浪費時間瞭,算我求你瞭好嗎?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成熟?你來這兒,你的店怎麼辦?你的生意怎麼辦?”
“生意有別人看著,你不用擔心。”王勁輝說著把頭湊到她面前,賤兮兮地說,“還沒嫁給我就擔心我的生意瞭嗎?放心,我絕對有能力養我們兩個人的。”
“去死!”周蕙白瞭他一眼。
“這句話要說給馮松聽,他絕對會一臉陶醉地看著你,讓你再說一遍給他。”他嘴上一面說著,心裡卻在想,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要留下來陪她,陪她渡過這個難關。
“王勁輝,你究竟想怎樣?”她徹底無力瞭。
“我就是想照顧你,你罵我有病也好,覺得我幼稚也好,不管怎樣,我都要留下來照顧你。周蕙,我們浪費瞭十年,我不想再錯過。如果今天你不讓我進門,我就在你傢門口打地鋪。總之,我就是要照顧你,你是趕不走我的。”
周蕙完全不知道說什麼瞭,隻是強忍著淚。
“周蕙,不要把我擋在門外好嗎?”他一語雙關。
她捂著臉,任憑淚水無聲滑落,側過瞭身。王勁輝拎著包進門瞭。
周蕙坐在沙發上看著王勁輝像個陀螺一樣在自己傢裡忙碌。他熟練地收拾著她的傢,掃地、拖地、擦桌椅……她無奈地笑瞭,站起來給他倒瞭杯水放在桌上。
等一切收拾妥當,周蕙和王勁輝就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事激烈爭論起來。
兩個有過去的人,說著說著就扯到瞭過去的時光。
周蕙白眼瞪著他:“你就是狗屎,隻會看別人胸,哼!”
王勁輝也不反駁,順口接應:“我就是狗屎,我就是看胸,所以你一定要去醫院!你看你現在都成這個樣子瞭,比阿拉蕾還醜,如果連胸都不要瞭,就不漂亮瞭知道嗎?”
周蕙一時想不出詞兒來反駁,隻能繼續扯著對方大學裡的那些黑歷史……
王勁輝繼續說:你明明胸大卻喜歡裹著胸,明明喜歡一個人卻裝出一副等你來追的樣子,不要以為他沒看到你寫給他的情書,也不要以為他不知道你因為他而跟朱婷鬧過別扭……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翻舊賬,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被翻瞭出來……
等到說累瞭,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他坐到她身邊,側過身輕輕抱住瞭她:“去醫院吧,不管結果怎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她趴在他的肩頭,哽咽著點點頭。
走出醫院,天下起瞭小雨。王勁輝從包裡掏出傘撐起來,得意地說:“還好我提前看瞭天氣預報。”
周蕙抬頭看瞭看陰霾的天空。在北京待久瞭,竟有些懷念重慶的天氣。她抬頭看著王勁輝,聲音很輕地說:“你離開學校那天也下著雨……”
“我一直想問,那天……你去瞭?”那天,王勁輝一直在人群中尋找周蕙的身影,直到火車開動。
“找個地方坐坐好嗎?”她沒有直接回答。
“好。”他點點頭。
她帶他去瞭一傢重慶火鍋店,自己點瞭一桌菜,根本沒給他點餐的機會。
她看著他,眼神裡洋溢著溫柔的笑意。他看著她——她的眼睛依然那麼美,美得讓他心疼。
她問他:“想知道那天發生瞭什麼嗎?”
他點點頭。
她回憶那天的一切細節。從早上出門到的士司機,然後到去火車站找不到人,再到一個人難過地去吃重慶火鍋。說到司機師傅關於初戀那句話時,王勁輝點點頭:“確實值得回味。”
“你是說顧曉燕嗎?”周蕙笑著問。
“嗯?”聽到這個名字,王勁輝顯然愣瞭一下,似乎早已忘瞭顧曉燕是誰,好一會兒才才反應過來,“哦,不是顧曉燕,我是回味第一次撞到‘阿拉蕾’的時候。”
周蕙瞬間明白瞭他的意思,臉微微紅瞭:“還是這麼不正經。”
“為什麼喜歡我?”他一臉壞笑地看著她。
周蕙低頭看著火鍋裡不斷翻滾的紅色波浪,喃喃道:“就那麼喜歡上瞭,心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瞭。”
不管那個人是好是壞,一旦喜歡上瞭,心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曾說,她想要愛情的時候,他喜歡她的胸;她想要一個傢的時候,他卻要給她愛情。
現在,她絕望地等待死亡時,他卻許瞭她一個未來。
現在,她開始渴望自己有一個好的身體,可以陪伴他到未來……
吃過火鍋,兩個人一起去瞭北大校園。
周蕙感慨萬千——北大曾是她的夢,卻沒想到會高考失利,陰差陽錯去瞭重慶,讀瞭一個船舶制造專業。
王勁輝打趣,這是上天給他們的緣分。
“是孽緣吧?”她笑著白瞭他一眼。
回傢之後,王勁輝把自己的東西搬到瞭另一個房間。
照顧周蕙躺下後,他回到房間開始查閱有關乳腺癌的各種書籍,也查找瞭不少相關食譜,打算一一做給她吃。
半夜,周蕙疼得難受,見王勁輝房間裡還亮著燈,就起身過去敲瞭敲門。
“怎麼醒瞭?”他開門,看到她面色蒼白地站在門外,便心疼地問,“不舒服?”
“陪我一會兒吧,分散下註意力就好。”她虛弱地說。
他把她扶到房間,好不容易才從抽屜裡翻出一副撲克,原本想打牌,結果她什麼都不會。兩個人隻能在撲克上面畫阿拉蕾和神龜,邊畫邊回憶過去。
用周蕙的話說,年紀越大,越容易懷舊。
之後的每一天,他都在變著法兒地逗她開心,每天給她提各種建議:“要不我們去長城玩兒幾天?去密雲?看電影怎麼樣?”她都搖頭。
終於有一天,她突然說:“帶我去遊泳吧。”他愣瞭。
周蕙說:“自從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遊過泳瞭。想到如果就這麼死瞭,還挺遺憾的。”
“也好,咱們好好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