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瞭!他對自己說,本來今天的信量有三分一是茂伯送剩的,他已經把信送到剩得比茂伯昨天留下來沒送的還少啦!也就是說,他自己今天的份有送完,反正自己車騎得比茂伯快多瞭,剩下的明天再送完就行瞭。
想到這,他籠頭一轉,繞往回傢的方向。
停好車,他一邊解開綠色制服的扣子,一邊走上閣樓狹窄的樓梯,把整個背包往床上一丟。
那包待退的黃色包裹在他這一拋之下,從甩開瞭的背包口滑瞭出來,落在床上。
阿嘉赤著上半身趴到床上,那黃色包裹就落在枕頭邊,他的右手忍不住把捆繩當成瞭吉他弦,來來回回的撥弄瞭起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止住瞭動作,輕輕敲瞭那包裹幾下。
然後,他把那包待退包裹拿起來端詳,不禁好奇瞭起來,裡頭會是什麼呢?阿嘉頭腦昏沉沉的,一時也沒有想太多,就把包裹拆瞭開,裡頭是一隻精美的信盒。
這更引起他的好奇心瞭,打開信盒,裡面有著一張年輕女子的黑白照片,夾在一迭信中,阿嘉把信抽瞭幾封來看,從信紙的樣子看來,這些信應該有相當年代瞭,信裡頭都是密密麻麻的日文,雖然看漢字部分可以猜一點意思,但是對阿嘉來說仍是像天書一般,於是,他把信放回信盒,連同包裝一起丟到房間角落。
思緒又回到無止境的煩悶。
從臺北回來,才不過一周多,卻讓他覺得彷佛已經過瞭好久好久,雖然身在故鄉,這陣子賦閑在傢,理當相當輕松、無憂無慮,但是他的心情卻從來沒有這麼沉重過。
在臺北,砸毀吉他的當下,他已經決定一輩子不要再碰音樂,但是沒有音樂的日子,卻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席,越想忘記過去的種種,過去卻越是歷歷在目,而每當它們從腦海中浮現,他就想到海邊去大吼大叫,讓海風帶走他心中的悲切。
之所以接受洪國榮安排的工作,也有部分原因是希望能借著工作填滿自己,用忙碌麻痹自己,好把過去忘懷,但是結果隻有更糟,工作一點都沒能改善他的心情,尖酸刻薄的茂伯祖孫、那個瘋子警察、白目標機車行店員,還有熱死人不償命的恒春太陽……可恨、可恨、可恨,彷佛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對似的!
他穿上T恤,下樓跨上車,往海邊去,隻有大海,能帶給他片刻的安寧。
***
友子
才幾天的航行
海風所帶來的哭聲已讓我蒼老許多……
我不願離開甲板,也不願睡覺……
我心裡已經做好盤算
一旦讓我著陸,我將一輩子不願再看見大海
……
海風啊,為何總是帶來哭聲呢?
愛人哭、嫁人哭、生孩子哭
想著妳未來可能的幸福我總是會哭……
隻是我的淚水總是在湧出前就被海風吹幹
湧不出淚水的哭泣,讓我更蒼老瞭……
可惡的風、可惡的月光、可惡的海……
栗原南正站在九州島大分縣別府港海邊,當初,父親就是在此上岸的,她想起瞭父親曾寫的這封信,提到若是登岸,就一輩子再也不願意看到大海瞭,可是事與願違,日後的父親,卻終老於濱海的常滑港,是無奈,還是其實他始終忘懷不瞭大海呢?
山本教授相當親切,他告訴栗原南,父親受訪時對教授說:雖然是他相當不願提起的往事,但是為瞭對歷史負起責任,他願意貢獻自己的過往。因此,這些他連多年老友、親生女兒都不願透露的往事,都留存在山本教授的記錄之中。山本教授認為,既然父親已經去世,那身為女兒的她,有權知道這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