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記憶碎片

素媛爸爸當時到底承受瞭多少東西,才會選擇自殺?到底是多幺傷人的記憶,讓他醒來後寧願選擇失憶,選擇做個小孩?

躺在病床上的素媛爸爸一整天都在看電視。與大人不同,他所看的無一例外都是兒童節目。看的時候大笑不止,看累瞭就睡個覺。零食和飲料堆得滿滿的,玩具和漫畫書被亂丟在一邊,整個病房簡直亂瞭套。

民昭推門走瞭進來。素媛爸爸正在投入地看著漫畫,即便有人來也毫不理會。

“學長,這都是些什幺啊!”

民昭看著亂糟糟的房間問道,而素媛爸爸依舊問東答西。

“究竟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我還要去店裡工作呢?什幺時候才可以回傢啊?”

素媛爸爸望著民昭可憐地問。

“很想姐姐吧?”

“嗯,也很想素媛。我還要和素媛一起看《怪物史萊克》呢!掙瞭錢才能給素媛買玩具。我可以現在就回傢嗎?”

“再待10天。然後你就可以回傢瞭。”

民昭就像哄小孩似的,一邊說一邊摸著素媛爸爸的頭。但是素媛爸爸突然發神經似的打掉瞭民昭的手。

“還要到什幺時候!我已經在這裡待一個月瞭。開始你不是說隻要3天嗎?為什幺出爾反爾?何況我也沒有錢待在這裡!”

“姐姐在看店。所以你不要擔心錢的問題。而且姐姐也給素媛買玩具瞭。”

“那幺素媛呢?誰來照看素媛?”

“有的時候我來照看,有的時候素媛外婆來照看。你不要擔心。”

“行瞭,你走吧!”

素媛爸爸轉過身不再理會她。民昭雖然還想繼續,但遭到瞭明確的拒絕。這樣的對話在他們之間一直重復著。一個說要出院,而一個堅決說不能出院,到今天為止這樣的對話已經整整一個月瞭。這期間素媛爸爸咬著牙努力恢復著。現在可以說除瞭精神上的問題外,所有的機能都恢復瞭正常,甚至比以前還要健康。他不但戒瞭煙戒瞭酒,三餐也變得準時規律。所以不但沒有瘦下去,反而變胖瞭許多。就連事故發生後患上的胃潰瘍都徹底地治好瞭。

“學長,隻要再忍10天就好。到那時我一定會讓你出院。我發誓。”

“真的嗎?隻要再過10天你就放我走?”

“是的,我保證。”

素媛爸爸回過頭,向民昭伸出小手指要求拉鉤。

“隻要再過10天就能見到素媛和素媛媽媽瞭。嘿嘿,民昭!我們一起來做遊戲吧!”

與此同時素媛媽媽正上網努力查找著什幺。她想要找到和素媛爸爸一樣的人。但是不管她怎幺努力尋找,最後都沒能找到相同的案例。

20天前,民昭為素媛爸爸做瞭智能測試。那天天已經很晚瞭,素媛已經睡著,而她還依舊醒著。此時民昭打來瞭電話:“因為實在沒有勇氣當面對姐姐說。”

無須多言,聽到這裡,素媛媽媽便已經明白瞭。

“學長現在的智商水平和素媛差不多, 8歲左右的樣子。但失憶隻是暫時的。隻要記憶回來瞭,那幺智商也會恢復正常水平,而且恢復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所以姐姐你一定不要放棄希望。此外,因為學長是自主選擇的失憶,所以痊愈概率還是很高的。這隻是他所選擇的一種自我防禦手段而已,當他感覺以這種狀態無法應對現狀的時候,自然又會選擇其他方法。”

雖然聽瞭民昭的專業解釋,但素媛媽媽還是十分絕望。因為從現在起她必須要學會面對現實瞭。所以從那之後,她開始去看店。每天出門前她就把素媛托付給民昭,下班後再將素媛從外婆傢接回來。

看店看起來很輕松,但卻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素媛爸爸整理的資料厚得像一座小山,對完全不懂Excel和PowerPoint的她來說,就連每天最後的清算都很難。就單單如何使用刷卡機這一項,她就向隔壁便利店的臨時工足足請教瞭30分鐘。

即便如此,她還是以驚人的速度適應著。因為實在沒有其他立足之地,所以她必須比那些徹夜復習考試的高考生還要用功。這樣過瞭大概一周的時間,事情漸漸上手。而她依舊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因為除瞭工作外,她還要為素媛和素媛爸爸發愁。她每天都是腦袋裡想著其他的事情,而手上則下意識地忙著店裡的工作。想得越多,精神壓力也就越大。她很想知道當初素媛爸爸是不是也像現在的自己一樣每天想很多東西,有很多困擾。例如隻要看不到素媛就會不安,就會焦躁?擔心素媛是不是哭瞭?是不是找自己瞭?是不是又開始失眠發脾氣瞭?排便袋有沒有人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每當這時,她都會給素媛的外婆打電話。而素媛爸爸當初連電話都不能打,他又是怎幺克服的呢?這樣一想,她似乎理解瞭素媛爸爸的心境。她開始發現對於很多東西,經歷過和沒有經歷過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素媛媽媽想起瞭電影《記憶碎片》。這是她懷上素媛前最後和素媛爸爸一起看的電影。從某種程度上講,她和素媛爸爸是因為電影才走到一起的。因為除瞭電影外,似乎就再也沒有什幺其他特別的回憶瞭。這部電影比任何一部電影都要細膩,有很多部分要仔細思考才能領悟,所以當時為瞭解開電影中的種種疑問,她想瞭整整好幾天。

電影講述瞭妻子遭受性侵並被殺害後,丈夫因此患上失憶癥的故事。他的記憶隻能維持10分鐘。但即便這樣,他還是踏上瞭尋找犯人的征程。因為記憶隻有10分鐘,所以他不得不用照片、便簽甚至是文身來做記錄。

電影中的男主人公因為記憶的短暫而感到不安與痛苦。素媛爸爸大概也是如此吧。兩個人的經歷雖然不完全相同,但很相似。人們不是都說電影是對生活的再創作嘛。主人公因不安而近乎瘋狂,素媛爸爸又怎能不是如此呢?他一定在人們不知道的地方胡思亂想,並因為這種胡思亂想而感到痛苦不堪。

“我到底在做什幺?不僅是追趕,原來還有這種被追趕的感覺。”

突然電影中的這句臺詞與素媛爸爸的樣子重疊起來。大概他也是這樣追趕著記憶,又在瞬間被記憶追趕著吧。一想到這裡,素媛媽媽就心疼不已。

素媛媽媽開始站在素媛爸爸的立場上回想起過去發生的很多事。在那個傢夥闖入進來以前,他每天都在努力地工作著。他看著一天天提高的營業額,堅信會給母女兩人帶來更加幸福的生活。但是自從事情發生以後,接待再多的客人,賺再多的錢對他來說都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也感受不到任何幸福。就像現在的素媛媽媽,每天活在空想中,每天以怨恨和憤怒度日。

想到這裡,素媛媽媽一下子坐在瞭地上。素媛爸爸當時到底承受瞭多少東西,才會那樣做,才會選擇自殺?現在她完全明白瞭,明白瞭素媛爸爸在醒過來後為什幺會自己選擇失憶,選擇做個小孩。

素媛媽媽就這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老板,麻煩你結賬。”直到有客人過來拍瞭一下她的肩膀,她才臉色蒼白地向收銀臺走去。結完賬後她又重新開始揣測起素媛爸爸當時的心情。她就那樣坐在椅子上托著腮,第一次站在素媛爸爸的立場上為他辯護。但,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瞭她的思緒。

“您好,這裡是文具城。”

“姐姐,我是民昭。”

“啊!民昭啊。有什幺事嗎?”

“我今天想見見你。有點事情要對你說。”

“噢?”

“是關於學長的。我下班後去你傢。我會去接素媛的,你隻要早點關門回傢就行瞭。”

掛斷電話後,素媛媽媽自言自語起來:

“是啊,現在不是整理立場的時候。‘現在’才是最大的問題。”

樸民昭領著素媛首先到瞭傢。素媛邊喊著媽媽邊躺到瞭床上。民昭給她倒瞭牛奶,素媛就像小鳥一樣小口小口地喝瞭起來。而她則在一旁給素媛讀故事。正當故事內容講到高潮的時候,門外響起瞭按鈴的聲音。素媛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向外跑去,民昭則跟在她的身後。

是素媛媽媽回來瞭。她一進門就抱起瞭素媛。

“今天姐姐有點晚瞭呢。我們已經等瞭你一會兒瞭。”

樸民昭笑著走到她身邊。

“對不起,有點堵車。等很久瞭嗎?”

“沒有,姐姐你先哄素媛睡覺吧,我們一會兒再聊。”

說著民昭進瞭廚房,駕輕就熟開始燒水。素媛媽媽帶著素媛回到房間。熱水沸騰後,民昭給自己沏瞭咖啡,給素媛媽媽則沏瞭一杯茶。

在她已經快要喝完咖啡的時候,素媛媽媽終於從素媛房間中走瞭出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她發現茶已經涼瞭,又燒瞭一壺熱水。跟剛才一樣,她還是給自己沏瞭一杯咖啡,給素媛媽媽沏瞭一杯茶。

素媛媽媽虛掩上房門,來到餐桌旁坐下。

“姐姐喝吧。”

她安靜地遞上茶杯。素媛媽媽雙手接過來嘗瞭一口。接著她們就進入瞭正題。

“姐姐,你還要繼續到店裡上班嗎?素媛需要你。現在她的病情又有瞭一點反復,而且學長現在也強烈要求出院。”

“我沒有辦法,實在不知道要怎幺辦才好,現在這樣應該已經算是最好的方法瞭。素媛痛苦我也很難過。但事情總有輕重緩急,現在太難瞭。”

“姐姐,就將店還交給學長吧。”

聽瞭民昭的話,素媛媽媽滿臉疑惑。

“我想瞭一整天。現在學長雖然有智能障礙,但他本人很不想妥協。因此我覺得學長是很有希望好轉的,現在說絕望還為時尚早。學長,現在有很強烈的意願想要和素媛、姐姐一起生活,所以姐姐你的作用很重要。鑰匙就在你手上,你是這個傢的中心,隻有你能帶著大傢走出現在的困境。”

素媛媽媽渾身像通瞭電流一般。“成為傢庭的中心……”樸民昭的話既給她帶來瞭希望,也給她帶來瞭負擔。這讓她惴惴不安。

“我能做好嗎?”

面對素媛媽媽對自己的質疑,民昭卻十分肯定:“嗯,一定能夠做好。”雖然她希望民昭能夠用“一定能夠重新找回幸福”來安慰她,但民昭卻選擇瞭更加堅定的回答。

“一定要做好。因為你是素媛的媽媽,是深愛著學長的妻子……”

民昭走後,我煩惱瞭很多天。民昭沒有告訴我方法,隻是說素媛爸爸可以正常工作,要我給他力量。但具體要如何做,我依舊感到很迷茫。

又一周過去瞭,我還是一如既往地代替著素媛爸爸在店中忙碌。今天感受到的痛苦,明天也一樣在繼續。沒有未來的生活,就像一條看不到前方的夜路。素媛爸爸大概也是如此吧。在千篇一律的生活中,失去瞭傢庭這一依靠,感覺一切都失去瞭意義。沒有快樂、沒有意義,比身處地獄更加難熬。

在這期間,我學會如何整理賬簿,如何擺放商品,結賬也漸漸嫻熟起來。但是,我還不能完全適應素媛的痛苦,以及素媛爸爸的變化。現在對我來說,究竟需要什幺?又要怎幺做呢?

每天我的思緒都全部圍繞著素媛和素媛爸爸兩個人。不論是吃飯的時候,還是休息兩三個小時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上班的時候,腦海都隻有他們。

而其他的所有行為不過都是在下意識裡完成的。電話再次響起,鈴聲使我緊張起來。來電竟是從來沒有先給我打過電話的媽媽。接起電話我沒有叫媽,而是先問“有什幺事?”但媽媽似乎比我還急。

“素媛……不但一直大喊大叫,而且見到什幺都往嘴裡塞……”

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瞭。我拿著手機就向外跑。計算著到千戶洞的距離,我選擇瞭最快的小路。因為開車技術還不嫻熟,所以我選擇瞭乘出租車。

上瞭車便叮囑司機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帶我回傢,同時不忘叮囑電話那頭的媽媽:

“媽,您冷靜一點,抱住她,然後給她唱歌。”

“嗯?你說什幺?”

“我叫您抱起孩子給她唱歌!就是邊唱邊晃!要不然素媛會死的!快啊,快!”

不知不覺說話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大。司機師傅應該也意識到瞭問題的緊迫,所以加快瞭速度。

“媽,您把電話給素媛。快點給素媛,快點!”

媽媽並沒有計較語氣的不敬,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按我所說的做,將電話放在瞭素媛的耳邊。

“素媛啊,是媽媽。今天也想唱歌嗎?”

是瘋瞭嗎?我用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溫柔的聲音哄著素媛。

“媽媽正在回傢的路上。素媛今天都玩瞭什幺啊?媽媽給你唱歌好不好?”

說著我便開始唱起童謠,並隨著歌曲律動起來,盼望著素媛能夠感受到我的殷切。

但心靈相通似乎並不存在,神也不存在。素媛還是哭哭啼啼不發一言,這讓我毛骨悚然,素媛的突發狀況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個人所帶來的恐懼依舊殘留在我們的生活中。

千戶洞就快到瞭,我的雙腿不聽使喚地顫抖著,身體也因為剛才的律動而大汗淋漓。但是我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就會哭得不能自已。我必須一直堅持到傢,堅持到見到素媛為止。

出租車一到站,連找零錢都顧不上就向傢跑去。電梯要等好一會兒,我二話不說就開始爬樓梯,同時當然還是一刻不停地通過手機給素媛唱著兒歌。我必須控制自己的呼吸,因為害怕粗重的呼吸聲會讓素媛重新想起那個傢夥。似乎是從很遠就聽到瞭我的歌聲,媽媽早早地就打開瞭門。

我連鞋也顧不得脫就沖進瞭傢門,一下子抱起正在暴飲暴食的素媛。盡管素媛繼續吵著要吃零食,但我卻不顧素媛的掙紮,抱著孩子大聲地唱著童謠。媽媽看到我這個樣子站在旁邊抹著眼淚,而我依舊一心哄著素媛。

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宣泄過,所以素媛久久沒有安靜下來。一邊哭,一邊要零食,撒潑耍賴用盡瞭渾身解數。而我的臉上濕熱著,不知道是淚還是汗。但是聲音的顫抖還是告訴我,我的確是哭瞭。然而我必須忍住,這個傢不能連我也動搖。我用手掐著大腿讓自己清醒,用更大的聲音、更大的動作跳著唱著。30分鐘過去瞭,一個小時過去瞭。鄰居不知道傢裡發生瞭什幺事,煩躁地過來按門鈴。但是這一切都不算什幺。不管別人怎幺看,不管以後能不能再發出聲音,隻要現在能讓素媛安靜下來,我願意像小醜一樣、像啞巴一樣地生活。即便那樣我也是幸福的。

不知道素媛是不是感受到我這一個多小時瘋狂舉動背後的殷切,她漸漸安靜下來,並悄悄對我說:

“好熱。”

“噢?嗯,原來素媛熱瞭啊。那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我帶著素媛回到房間。素媛安靜地躺在床上。而我就那樣在床邊輕聲地唱著催眠曲。嗓子已經不是自己的瞭,聲音嘶啞,還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最後素媛好不容易睡著瞭。

處於興奮狀態的我準備去醫院看望素媛爸爸。我再也不能對素媛這樣不管不顧瞭,獨自一個人承擔這些對我來說太困難瞭。之前我之所以一直不來找素媛爸爸,是因為還不能接受他,誓死不願將整個傢交給這幺一個像小孩子一樣的人。但是現在我來瞭,堂堂正正地來找他,沒有一絲一毫猶豫地打開瞭病房的門。

而他正一臉泰然地看著動漫。看見我進來後。高興地跳下床跑過去。但是我推開他並給瞭他一個耳光。他眼含淚水望著我,手還扶在紅腫的臉上。

“你現在在做什幺?你在這裡做什幺?”

“老婆……”

“你在幹什幺?還不趕緊去上班!現在就換衣服去掙錢!”

他大哭起來,但還是乖乖地開始穿衣服。看到這個樣子的他,我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瘋瞭似的搖著他破口大罵:

“你怎幺變成這副模樣!為什幺在這裡掉眼淚?還不如死瞭算瞭,我自己也能重新站起來!你怎幺不死瞭,讓我徹底沒有依靠!還不如就那樣死瞭,不給我留一點希望!”

“老婆,我錯瞭,我錯瞭。”

不知所措的素媛爸爸隻是一味地道歉,就算身體被晃得厲害,也隻是苦苦地求饒。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在請求原諒,但是他這樣做讓我更為惱火。如果知道現在是這個樣子,那當初為什幺還要選擇逃避?怒火吞噬瞭我,眩暈與頭痛一起襲來。而他還在求饒,像個求媽媽原諒的孩子,撒嬌似的握著我的手。我憤怒冷酷地甩掉瞭他的手,他像是被嚇到瞭,向後退瞭一步。

“你做錯什幺瞭!你現在做錯瞭什幺!你知道嗎?你知道我們為什幺會變成現在這樣嗎?你以為逃避就行瞭嗎?你一個人逃瞭,那要我們怎幺辦?”

最後我累得坐在地上。護士跑瞭進來,但是誰也無法阻止這一切。我用比之前更加沙啞的嗓音開口說道:

“《記憶碎片》你還記得嗎?我們一起看過的電影。電影裡有這幺一句話:‘就算閉上眼睛,這個世界也不會消失。記憶不是記錄而是解析。記憶不但能夠改變房間的構造,也能夠改變車的顏色。’”

素媛爸爸仿佛對我的話無動於衷,隻是和我一起坐在瞭地上,一味地哭泣。

我一下子泄瞭氣,就那樣望著素媛爸爸,然後抬起手為他擦眼淚。我抽泣著說道:

“還有這樣一句話。如果對自己說謊能讓自己幸福……那就盡情地說吧。”

我愣愣地看著他。而他依舊像個孩子一樣在抽泣。難道是我聽錯瞭嗎?是錯覺嗎?

“你剛才說瞭什幺?剛才,說瞭什幺?”

“我錯瞭,老婆,我現在就去上班。”

素媛爸爸邊說邊穿起衣服來。

《素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