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在進步,全隊人都看出來瞭。
起初對於一眾老隊員來說,她不過是第二個凌書成,亦或低配版陳聲——來自名校,以優異的成績進入基地,起點比大傢要高一些。
但也僅此而已。
壯漢們對此也沒什麼威脅感,不是因為性別歧視,而是在體能方面,確實男性天生就要優於女性。何況路知意初來乍到,哪怕念書時成績優異,到基地後又不是比文化考試,是實打實地出任務救援,她的路還長著呢。
大傢都很照顧她,險境不讓她去,體力活也都搶著幹瞭。
可漸漸的,他們發現哪裡不對瞭。
路知意來到基地的小半年裡,從一個紙上談兵的畢業生,很快發展為一名體能出色、不遜於男性的救援隊員。
她先是跟著大夥出任務,連續出瞭一個月,旁觀救援行動的全程。
大傢還時常跟她開玩笑:“行不行啊路知意,不行趕緊卷鋪蓋溜啊,真給留下來瞭,將來累死累活沒得選啊!”
她就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容滿面說:“不溜不溜。”
一個月後,她開始加入救援行動,但僅限於駕駛直升機。
直升機與客機完全是兩種類型,需要兩種完全不同的飛行執照,好在路知意去加拿大學飛時練習瞭多種機型,大中小型客機,連同直升機也一起考瞭。
隊員們惦記著她是女孩子,也不會讓她去第一線執行任務,一般情況都是三號機,離最危險的地方越遠越好——這還是陳聲堅持要她去現場,否則依這群壯漢的意思,路知意連現場都用不著去,就留在基地等待後續通知,迫不得已時再去支援。
這一段時期,大傢依然愛跟她開玩笑。
“怎麼樣,受得瞭嗎你?前面就是事發地點,可能會爆炸哦!路知意,要不趕緊開飛機溜瞭吧?”
羅兵笑嘻嘻問過她無數次:“怕不怕?怕的話,你羅大哥的肩膀給你靠!”
當時路知意和羅兵一架飛機,兩人都戴著耳麥,前一刻還在耳機裡指揮的陳聲奇異地沉默瞭好幾秒。
羅兵調侃完,納悶地問瞭句:“隊長,任務都安排完瞭嗎?我怎麼沒聽見我的名字?那我要幹什麼?”
陳聲的聲音冷冰冰地從耳機裡傳來:“你還需要我安排?你不是自己都給自己安排好瞭嗎?還是活絡活絡肩膀,準備好做路知意的人肉靠枕吧。”
其餘幾架飛機的人都笑出瞭聲,耳機裡一陣歡騰。
後來,羅兵暗暗告誡自己要收斂著些,執行任務時別口無遮攔惹隊長生氣。
他傢隊長不是小氣,隻是工作時一絲不茍,所以才會生氣。
一定是這樣。
隻可惜羅兵的醒悟好像是多餘的,收不收斂都沒什麼用瞭,因為自那以後,他再也沒能和路知意飛同一架飛機,沒機會改過自新瞭。
羅兵:這大概隻是個巧合……?QAQ
四個月後,路知意從直升機駕駛員晉升為救援隊員。
這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考慮瞭好幾天,終於在某次訓練結束時對陳聲說:“隊長,我想正式參與救援行動。”
陳聲問她:“你以為你現在在幹什麼?開飛機出去玩的?”
“我不想隻是開飛機瞭。”
陳聲一頓。
路知意說:“爬繩梯、下甲板、入海……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們在做,而我一直好端端坐在駕駛座,偶爾也讓我下去下去吧。”
陳聲的聲音剎那間冷下來:“你以為下去是幹什麼的?遊泳嗎?下去很好玩?”
濱城沒有冬天,四季如夏。
此時已經入冬,可溫度依然保持在二十來度,溫熱的海風從海灘吹來,一路吹過訓練場,吹在兩人面上。
她的頭發又長長瞭些,齊耳瞭,梳在耳邊像極瞭素面朝天的學生妹。
有時候陳聲看著她,懷疑她從未長大過,永遠素凈地停留在讀書時代,褪去瞭高原紅,皮膚白皙像豆腐腦,抿唇笑起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稚氣。
可他那稚氣的小師妹就這樣站在他面前,見他語氣冷冽,也沒有半分怯意,反而趁著四下無人,偷偷拉瞭拉他的手。
“讓我去吧。我知道你們護著我,危險的事情都不讓我幹。可我既然來瞭救援隊,就理應參與救援行動,而不是被你們保護得好好的,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適區。我也有自知之明,最危險的事情不會逞能去搶著幹,但我也該邁出這一步瞭,你就讓我去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吧,行嗎?”
她真是捉住瞭他的軟肋。
她知道他這人素來吃軟不吃硬,這麼撒個嬌,好言好語講道理,他根本拒絕不瞭。
那晚睡前,陳聲睜眼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良久,無聲嘆瞭口氣。
他側頭看著身畔熟睡的人,感受著內心巨大的矛盾。
他盼她早日成為出色的戰士,卻又怕她身陷險境。
可若是不曾身陷險境,又算什麼戰士?
天亮時,他穿好制服,在窗邊默然而立,看著海平面上初升的朝陽。
路知意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精神抖擻,一身藍白色制服穿在她身上,英姿颯爽。
她笑吟吟站在門邊,說:“隊長,去食堂吃飯啦。”
而她的隊長回過頭來,朝她招招手。
路知意走瞭過去,仰頭看他,“怎麼瞭?”
陳聲審視她片刻,下定決心,說:“今天開始,如果有合適的時機,我會讓你下機的。”
路知意一頓,下一刻,笑成一朵狗尾巴花,敬瞭個非常不標準的禮,“收到!謝謝隊長!”
他微微瞇眼,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
“放心吧,我一定出色完成任務,盡全力營救傷員!”她拍胸脯保證。
陳聲卻隻是定定地看著她,“我隻要你照顧好自己,量力而行,路知意。”
他的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她心上。
不可一世如他,天不怕地不怕如他,對救援行動一絲不茍如他,而今卻隻是擔心她的安危。
路知意前所未有地意識到,這一刻的他不是隊長,是她的意中人,她的靈魂伴侶,僅此而已。
她收起瞭笑意,認認真真地望著他。
“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你擔心。”
路知意第一次下機是在甲板上,遊輪發動機出故障,停在海中央無法運行。
這種情況既無爆炸風險,也無傷員,隻需直升機進行物資配送、技術人員運輸。路知意收到命令,背著工具箱護送技術人員爬繩梯、下甲板。
駕駛飛機的是陳聲,目不轉睛看著她,而她抵達甲板,抬頭對半空中的他比瞭個OK。
天上一輪紅日,雲霞萬裡,她壓根看不清他,隻是想讓他安心。
而半空中的人俯瞰著她,沒有笑出來,眼裡卻有瞭淡淡的笑意。
有瞭第一次,之後就頻繁得多。
陳聲並未讓她執行什麼危險的任務,隻在必要時放她下去歷練。
可路知意的進步是眾所周知的,她在體能訓練時的刻苦,為救援行動作出瞭充分的準備,而她不斷查閱國內外最新的海上救援報道,瞭解事故起因,反思救援行動,也令她在面臨突發事件能夠當機立斷作出應對措施。
三隊的壯漢們一時之間感受到瞭壓力。
笑話,姑娘傢都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們憑什麼不努力?難道眼睜睜被一個小丫頭碾壓不成?
一時之間,三隊的人成瞭名副其實的拼命三郎,全員都開始提升自我。
過去偶爾抱著得過且過的念頭,反正都來瞭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放飛自我就沒什麼大礙嘛。可如今呢,在路知意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一眾人都嚴肅起來。
不能落後。
比小姑娘都不如瞭,說出去像什麼話!
陳聲看著這群人忽然間的上進,一時之間心情有些復雜。
恨鐵不成鋼好幾年,推著拉著要人往上走,收效甚微,隊員們的表現於他而言也隻能算是勉勉強強過得去。沒想到路知意一來,居然事半功倍,並且這純屬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有幾分哀怨。
可哀怨過後,又氣笑瞭。
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瞭,不是嗎?
她身上似乎總有一種奇怪的魔力,當初高原集訓也是這樣,因為她的努力,周遭的人也仿佛受到瞭感染,拋下放棄的念頭,努力追趕她的步伐。
他在太陽底下看著一群刻苦訓練的人,忽然就察覺不到頭頂炙熱的陽光瞭。
眼前是一片蔚藍蒼穹、巍峨高山,草原上有一朵杏色的格桑花,努力向上,想要成為一株挺拔大樹,卻絲毫未曾意識到她身為花的迷人之處。
可無意識的美才最叫人無法抗拒。
另外,隨著時間流逝,地下戀情岌岌可危,曝光的可能性危在旦夕。
首先是路知意下機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素來冷靜自持的隊長總像是丟瞭魂,目不轉睛盯著下面,好幾次耳麥裡有隊員跟他講話,他要麼保持沉默,要麼前言不搭後語。
“你說什麼?重復一次。”
第一次聽到陳聲這樣說時,賈志鵬心頭一緊,覺得隊長是對他剛才所言不滿意瞭,趕緊回想一遍哪裡不妥,可卻是沒發現問題出在哪裡,於是隻得小心翼翼再說一遍。
陳聲哦瞭一聲,回應瞭他。
賈志鵬松口氣,原來真的隻是重復一遍剛才說的話,不是哪裡說錯瞭。
然而第1234……不知道多少次需要重復請示時,眾人默默沉思:好像每次路知意出任務時,隊長就成瞭……老年癡呆?
同樣的話,為什麼要一再重復?
咦,好像有點不對勁。
然後是沉思夜裡不在寢室過夜這回事,逐漸浮出水面。
第一次,徐冰峰收到從湖南老傢寄來的土特產,下飯專用的剁椒罐頭,夜裡十一點才想起來要分給大傢,於是一扇一扇敲響隊友們的宿舍門,遞上罐頭。
輪到隊長這間瞭,一敲開,發現隻有凌書成在。
徐冰峰探頭進去,“咦,隊長呢?”
凌書成笑呵呵打哈哈:“廁所呢,上大號。”
徐冰峰趕緊縮脖子,怕聞到臭味似的,“那你幫我給隊長帶一罐,我就先走瞭,不打擾他老人傢。”
第二次,賈志鵬半夜想吃冰淇淋,從小賣部拎瞭一口袋回來,挨個分發。
輪到隊長那間瞭,屋子裡又隻剩下凌書成。
賈志鵬問:“隊長呢?叫隊長來吃冰淇淋啦!”
凌書成:“隊長在拉屎,拉完再吃,你擱這兒吧。”
賈志鵬:……忽然之間就不太想吃瞭。
一而再再而三,有時候是隊員上門要請教點問題,有時候是遞交第二天的請假報告,有時候單純是送點吃的,可隊長……
隊長他總在拉大號。
後來同志們私底下偷偷交流:隊長他咋地瞭,為啥總是尿頻尿急尿不盡,難不成是前列腺……
這話傳來傳去,被耿直的羅兵傳到瞭隊長那裡。
他憂心忡忡湊上來討好隊長:“隊長,我老傢那有個老頭子,祖傳三代,專治前列腺有問題……”
聽說事後,陳聲把凌書成胖揍一頓。
賈志鵬偷偷跟羅兵咬耳朵:“肯定是凌書成沒幫隊長保密,害得隊長那啥有問題這事暴露瞭出來……”
羅兵點頭:“肯定是!”
路知意被這事樂得在被窩裡笑瞭好一陣,然後就被摁在身下強行證實瞭一波。
陳聲:“再笑一個試試?”
路知意:“……不笑瞭不笑瞭。”
“我前列腺有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
何止沒問題,簡直強。
強到令人發指……
多少次聽大傢私底下關心陳聲的身體狀況,路知意都恨不能挺身而出:“不,你們都錯瞭!隊長他X功能很強!你們都閉嘴!”
因為他們再不閉嘴,隊長可能會變本加厲繼續向她強行證明……
QAQ救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隻甜餅請查收。
第三隻正在醞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