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言說:“那要不我們交換?你先說,我再說。”
葉星川搖瞭搖頭:“不要。”
如果真的沒法兒脫險,那他肯定會說的,但現在絕對不行。
“哼!”
樂言又不滿地“哼”瞭一聲。
樂言忽然抬起頭,看瞭一眼葉星川:“那你以後還滑雪嗎?”
葉星川沉默瞭,半晌後,他不答反問:“其實我有點好奇,為什麼你經歷瞭那麼多次迷路,都還在繼續滑野雪?你不怕出事嗎?”
樂言毫不猶豫地說:“怕啊,當然怕。但我不能因為害怕就裹足不前吧。突發風雪本來就是小概率事件。我滑雪十幾年瞭,各種各樣的情況都碰到過。我也不是為找刺激才去滑野雪的,我隻是愛好這個。我事前會做充分的準備,不會故意去做冒險的事。可即便這樣,我還是遇到瞭危險,那隻能說是命中註定有此一劫,努力戰勝它不就好瞭?”
“這樣……”葉星川問,“你有多喜歡滑雪?”
“我把它視為我的半條生命吧,我覺得我後半生也是離不開它的,哈哈。”樂言笑道。
葉星川沒在意那麼多,而是繼續問:“那舞臺呢?”
樂言忽然怔住瞭,她看著葉星川,過瞭好一會兒才道:“原來你是在給我挖坑啊!”
“你要是在這件事上也這麼執著勇敢就好瞭。”葉星川說。
樂言支吾瞭兩聲:“那不一樣。”
“不說這個瞭。”葉星川搖瞭搖頭,“我應該還會繼續滑野雪,因為我有一個必須達到的目標,而要達到這個目標,滑雪技術得很好才行,而且隻有在野雪區域才能做成。”
如果他隻是喜歡滑野雪,為瞭生命安全,他可能不會再繼續瞭,但有的事他必須做。
“啊?”樂言有點疑惑,“是什麼啊?”
“秘密。”葉星川笑瞭笑。
樂言噘瞭噘嘴,有點不想理葉星川瞭。
兩人又聊瞭會兒,葉星川鉆出雪洞,回頭說:“我去聯系一下他們,問問他們到哪兒瞭。你在這兒等我吧。”
“還是一起吧。”樂言也鉆瞭出來,“溫度高瞭,這種山谷說不定會有暗河,而且雪被曬化瞭容易出雪坑,還是小心為妙。”
“那好吧。”葉星川點瞭點頭,走在前面。
沒多會兒,兩人回到雪坡聯系上瞭救援人員。
救援人員正在積極地搜尋中,可因為手機信號不足以發送定位,他們不知道兩人的具體位置,四周也沒有什麼顯眼的標志物,他們隻能朝大致方向地毯式搜索。
按照他們的速度,快的話一個多小時,慢的話三四個小時也有可能。
還沒有到真正可以放下心的時候。
打完電話,兩人又往谷底雪洞的方向走去。
距離雪洞還有二十幾米的時候,樂言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同時身子一矮,竟跌瞭下去。
葉星川雖然走在她身前,但時刻都關註著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瞭她的手,這才看見她腳底下居然有一條小溪,溪水在雪堆下流動,竟沒有發出聲音。
“你沒事吧?”
葉星川趕緊把樂言拉瞭上來。
“沒事,就是鞋子進水瞭。”樂言搖瞭搖頭。
“這還沒事?”葉星川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走,我們趕緊回去。”
零下三十攝氏度的大冬天,鞋子進瞭水後還要在雪地裡走,那感覺簡直不可想象。才走出幾步路,樂言就覺得腳底板像在被針紮一樣。
才回到雪洞裡,葉星川就說:“快把鞋子脫瞭。”
樂言有些害羞,但還是照做瞭。
樂言脫鞋的時候,葉星川把外套的拉鏈拉開,又把保暖衣和速幹衣從褲腰拽瞭出來。
等樂言脫完鞋,他也沒經過她同意,就直接握住她的右腳,把沾瞭水的褲腳擰幹,又擰幹左褲腳,最後把她的雙腳往自己的肚子上塞。
“啊!”
樂言驚呼出聲,整張臉瞬間就紅瞭,下意識想要抽走雙腳,但葉星川死死地拽住她的腳腕,讓她無法掙脫。
葉星川說:“別動。”
葉星川的語氣微重,樂言聽瞭嘴巴一噘,但沒再掙紮瞭。
葉星川說:“隻能這樣瞭,不然你的腳就沒瞭。”
零下三十攝氏度的天氣,沾瞭水的腳不及時保暖,肯定會被凍傷的,輕一點是凍傷,重一點說不定得截肢。
樂言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隻是這場面實在是太令她感到害羞瞭。而且她的腳掌腳踝現在多涼啊,放在葉星川的肚子上,他肯定很冷,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樂言近距離看著葉星川,心裡暖暖的,臉上紅紅的。
葉星川說:“咱們不能再去雪坡瞭,就這麼等著吧,救援隊已經知道大概位置瞭,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樂言的鞋子濕瞭,短時間內肯定沒法兒穿,一會兒她的腳就算被他的肚子暖幹瞭也沒地兒放,直接暴露在空氣裡同樣會被凍傷的。
樂言聽話地點瞭點頭:“嗯……”
葉星川怕樂言會因為他給她暖腳而自責,慶幸道:“剛才幸好你跟著我去瞭,不然我一個人去掉進那裡面,那就完瞭。”
樂言笑瞭:“我機智吧?嘻嘻。”
葉星川笑道:“機智,機智,你最機智瞭。”
樂言忽然道:“這次幸好有你在。”
葉星川說:“不是我,你也不會來這兒啊。”
樂言說:“那我也會去別的地方啊。”
樂言心裡其實想說:要是以後你都在就好瞭。但她哪裡敢?
葉星川想瞭想,說:“的確,去別的地方同樣會有意外。意外不可避免,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瞭,要我說啊,有些心心念念的事,該做就去把它做瞭吧!”
樂言被葉星川的話逗笑瞭:“你這話題轉得也太生硬瞭吧。”
葉星川硬著頭皮說:“有用就行。”
樂言還在笑:“好吧好吧,念在你這次給我暖腳的分上,我就聽你一回!就從直播或者視頻開始吧,好嗎?”
葉星川差點想拍手:“好啊!”
他真誠地希望樂言可以勇敢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漸漸地,夕陽的暖光從西邊灑落到雪洞前,光影漸移,黑暗即將降臨。
風更大瞭,溫度更低瞭,樂言身體的溫度卻升高瞭。
感受到這種異常現象,葉星川皺著眉,伸出手摸瞭摸她的額頭,很燙。
“有點發燒啊……”葉星川本就很急的心情更焦急瞭,照這樣下去,樂言很可能撐不過晚上。
“樂言,樂言,言言,言言。”
短短半小時,樂言的精神狀態就變得極差,原本半睜半閉的眼睛已經全部閉上瞭。
葉星川輕拍瞭拍樂言的臉,但樂言沒說話,隻是昏沉地應瞭一聲。
葉星川看著她,咬瞭咬牙,直接把她整個身體給攬瞭過來,擁在自己懷裡。他拉住自己解開的外套,把樂言整個包裹起來。
“沒事,救援隊一會兒就來瞭。你別睡,千萬別睡過去。”葉星川心急如焚,“你不是想知道我覺得最遺憾的事是什麼嗎?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在這邊,在這邊!”
就在葉星川大聲呼喊樂言的時候,有一束光朝雪洞的方向照過來,緊跟著是陣陣呼喊聲和密集的腳步聲。
不到一分鐘,雪洞外面就擠滿瞭救援人員。
葉星川忙把樂言抱出去交給救援人員,他自己也被救援人員扶上瞭擔架。他其實沒多大事兒,就是有點餓有點冷,同時有點擔心樂言。不過,這都隻是他自已這麼認為而已。
才上擔架沒多久,葉星川就睡著瞭。等他睡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他睜開眼,發現自已在病床上,但並沒有打吊瓶什麼的,完全就是正常睡醒時候的樣子。
他想瞭想,按瞭呼叫系統,沒多會兒,一個護士就推門進來。
“你醒啦?放心,就是精神有點疲憊,睡醒就沒事瞭。”護士像是知道葉星川要問什麼。
葉星川坐起身:“昨天和我一起入院的那個女孩子呢?”
護士說:“哦,她啊,就是有點發燒,也沒什麼事兒。”
葉星川問:“她在哪間病房啊?我可以去看她嗎?”
“就在隔壁。”
護士說完,葉星川就推門出去瞭。
他們所在的地方應該是滑雪場的醫務站,就是一棟兩層小樓。
葉星川來到隔壁病房的時候,樂言正坐在床上邊輸液邊低頭吃早飯呢。她看見葉星川進來,頓時笑靨如花:“早啊。”
見樂言還有力氣吃飯,葉星川這才松瞭口氣。
“早。”
他在樂言床邊陪她坐瞭好一會兒,那種沒有落在實處的虛無感才漸漸散去。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已經消失一整天瞭,於是回到自己病房去找手機,給需要聯系的人簡單說瞭下昨天的情況,完瞭又去陪樂言坐著。
跟樂言聊天的時候他才知道,在昨天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中,有六個人失蹤瞭,他們兩人是最後被找到的,因為霧氣太大,他們偏航得實在厲害。
樂言聊天的時候看著一旁的葉星川,想起昨天他用自己的肚子給她暖腳,就忍不住一陣臉紅和欣喜。
她那不時轉頭傻笑的模樣,讓葉星川也忍不住笑瞭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已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