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雲層厚重,到瞭申時末,伴著一陣陣冷風,大雨便落瞭下來。
這日是靜王生母文貴妃的壽辰,高貴妃薨逝後,六宮便由文貴妃掌管,長風騎前線捷報頻傳,成郡收復在望,靜王在朝中自是水漲船高。太子也極尊敬文貴妃,命太子妃親入正華宮,替貴妃祝壽。
朝中三品以上命婦自辰時便按品級裝扮,入宮為文貴妃祝壽。壽宴過後,太子妃離去,文貴妃隨口說瞭句要替靜王擇側妃,眾命婦便皆不願告退,圍著貴妃娘娘,一屋子珠環翠繞,鶯聲燕語,話題自然便是各世傢小姐的品性容貌。
一直說笑到申時,文貴妃眼光掠過一邊靜默坐著的容國夫人,不由笑指她道:“各位夫人說的都好,就怕容國夫人有心和我搶媳婦。”
此言一出,屋內諸命婦頓時打起瞭小算盤,隻是裴琰屢拒世傢提親的名聲在外,眾人不敢貿貿然開口。
裴夫人款款顧盼,含笑道:“我傢琰兒也到該成親的時候瞭,還請各位夫人看著有合適的人選,幫我留意一下。”
殿內諸命婦頓時恨不得即刻請媒人上相府提親,各人都在心中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文貴妃看瞭看窗外天色,道:“怕是要下大雨瞭。”諸婦麼告退,裴夫人卻留瞭下來,再和文貴妃說瞭會話方出瞭正華宮。
禁衛軍指揮使、暫理光明司指揮使薑遠在皇城巡視一圈,酉時出瞭乾清門,已是大雨滂沱。
有光明司過來替他披上蓑衣,他再叮囑瞭幾句,打馬回府。由皇城回薑宅需經過嘉樂門,大雨中,薑遠策馬前行,瞥見嘉樂門前停著一輛紫簾駢車,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勒住座騎。
傾盆大雨中,內侍們打著大傘,將兩名女子送出瞭嘉樂門。其中一人裹在雨蓑中,看不清面目,雨中行來不緩不疾,唯見她淡紫色長裙的下擺如同荷葉輕舞,在侍女的攙扶下裊裊然上瞭紫簾駢車。
車簾放下的一瞬,她正回轉身,薑遠眼前一亮,仿似於漫天雨簾中見到一彎皎月,他再一眨眼,月華已隱入車簾後。
眼見紫簾駢車在雨中遠去,薑遠回過神,不由自嘲地笑瞭笑,輕夾馬肚,往薑宅行去。
剛行出皇城大街,便見前方那輛紫簾駢車停在瞭路邊,薑遠本已策騎而過,想瞭一想,又勒轉駿馬,躍下來走近那輛馬車,問道:“怎麼瞭?”
馬夫渾身濕透,暴雨打得他睜不開眼,大聲道:“卡到溝裡瞭。”
薑遠低頭一看,馬車的車輪卡在瞭路邊的水溝中。他力運雙臂,試著抬瞭抬,搖頭道:“不行,太重,卡得緊。”
車上,一侍女探頭出來,嬌聲道:“怎麼瞭?”
馬夫惶恐道:“小的該死,車輪卡在溝裡瞭,抬不出。”
不一會兒,侍女打著油傘,跳下馬車,過來看瞭看,急道:“這可怎麼辦?老伍,小心大管傢揭瞭你的皮,夫人可趕著回府。”
薑遠再運氣,紮瞭個馬步,雙手握住車軸,勁喝一聲,馬車被抬起數寸,但馬上又滑落回溝中。
聽到車內隱隱傳來一聲女子的輕呼,那侍女向薑遠怒道:“你是何人?驚擾瞭我傢夫人,擔當得起嗎?”
“漱霞,不得無禮。”車內,薑遠曾於數月前聽過的那個如二八少女的嬌柔聲音傳來,他心尖忽然顫瞭一下,先前那著淺紫色長裙的女子已步下馬車。
他忙低首退後兩步,恭聲道:“在下薑遠,驚擾容國夫人瞭。”
裴夫人垂眸道:“原來是薑大人,大人伸手相助,感激不盡。”
她的聲音在大雨中聽來斷斷續續,但卻輕柔婉轉,仿如在錚錚琴聲中糾結纏繞的一縷簫聲,絲絲入音,說不盡的纏綿緋惻。
薑遠正愣神,侍女漱霞已將裴夫人扶到簷下避雨,又轉向車夫道:“還不快回去叫人?!”
老伍慌不迭地應是,往相府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夾著寒意,裴夫人與漱霞站於街邊廊下,皆有些瑟瑟輕抖。
薑遠猶豫半晌,再次蹲在車後,讓真氣在體內轉瞭幾個周天,猛喝一聲,雙手用力提住車軸,馬車應聲而起。拉車的馬也訓練有素,向前沖瞭數步,車輪終於出瞭水溝。
漱霞大喜,扶住裴夫人過來。裴夫人低著頭,輕聲道:“多謝薑大人。”
薑遠忙後退兩步,不敢抬頭,道:“舉手之勞,夫人客氣。”
裴夫人不再多說,在漱霞的攙扶下上瞭馬車。薑遠也返身上馬,卻見漱霞愣在車外,顯是她不會趕車,此時又無車夫,主仆二人仍然無法回府。
薑遠不由感嘆容國夫人清冷低調名不虛傳,去宮中祝壽也隻一帶名車夫和一名侍女,而她的兒子裴琰眼下正是如日中天。他再度下馬,上前道:“薑某告罪,願為夫人執韁。”
漱霞大喜,不待車內裴夫人發話,將馬韁塞給薑遠,鉆入馬車。薑遠聽到車內裴夫人隱隱的責備聲,微微一笑,躍上車轅,勁喝一聲,趕著馬車往相府方向行去。
到得相府,雨卻下得更大,縱是披著雨蓑,薑遠也已渾身濕透。
相府之人見夫人回府,呼啦啦湧出一大幫人,侍女老媽子們擁著裴夫人入府,薑遠再抬頭,已不見瞭她的身影。
他將馬韁丟給惶恐不安的馬夫,正要轉身,相府大管傢追上:“薑大人請留步。”
薑遠停住腳步,問道:“何事?”
初冬的大雨中,裴管傢額頭上竟沁出些汗,連連躬腰:“下人無能,竟要勞動大人,實是罪該萬死,夫人已將小的罵瞭一頓。現在雨大,大人又無馬,不如請大人進府暫避一陣,等雨小些,小的再為大人準備一匹馬,親送大人回府。”
薑遠望著鋪天潑地的大雨,尚在猶豫,裴管傢哀聲道:“求大人應允,相爺事母至孝,若是回京後得知小人怠慢瞭大人,小的可活不成瞭。”
薑遠看瞭看相府大門橫匾上那幾個鎦金大字,心中一動,欣然道:“也好,有勞管傢。”
裴管傢大喜,側著身將薑遠迎入府內。
薑遠素聞裴相府宅子華美精致,一路行來心中暗贊,再想起自己那位端方嚴肅、儉樸至極的兄長肅海侯,不覺有些感慨。
裴管傢帶著薑遠穿堂過院,走瞭許久才將他帶到一處院子。院內,亭樹樓臺、雕梁靜窗,屋中軟簾輕煙、錦茵繡氈,說不盡的富貴奢華。
薑遠微愣,裴管傢躬身道:“這是我傢相爺約友聯詩對弈的靜閣,大人便請在這處暫事歇息。”
薑遠釋然。有仆人捧著幹凈衣物進來,又奉上祛寒的薑茶,便齊齊退瞭出去。
待眾人退去,薑遠脫下外衣,這才發現相府仆人隻送來外袍。他的內衫也已濕透,見屋內再無他人,他索性將濕瞭的內衫也脫下,穿上幹凈的青色外袍,喝瞭幾口薑茶,便在屋內細細踱步,聽雨觀畫,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屋子東面墻上掛著一幅《寒山清遠圖》,薑遠出身世傢,自是識得此畫乃前代大傢吳之道所作,他細細看來,忍不住贊道:“用筆蒼勁,雄渾厚重中卻不失清秀恬淡,絕妙!”
“薑公子好眼力。”輕柔如水的聲音由屏風後傳來,薑遠忙退後幾步,低頭道:“夫人。”
裴夫人款步而出,微笑道:“薑公子不必拘束。我與肅海侯夫人是舊識,多年前曾答應過要為她尋一方冰絲寒絹,正好前段時間找到瞭,現托公子帶回去,並向夫人問好。”說著雙手捧過一個木盒。
薑遠對長嫂極為尊敬,聽得竟是給嫂子的禮物,忙雙手去接,恭聲道:“多謝夫人。”
他接得很快,裴夫人不及收手,他的右手便覆在瞭她的手背上。裴夫人一聲輕呼,薑遠也是心中一顫,二人同時收手,木盒便掉在瞭地上。
薑遠心呼失禮,忙俯身去拾。香風輕拂,裴夫人卻先一步蹲下拾起木盒,她再抬頭,他終於看清瞭她的面容。
他驟然吸瞭一口涼氣,這初冬的大雨之夜,他卻感覺如有明月當空、清蓮盛開,一時無法言語,也移不開目光。
裴夫人眼波盈盈地望著他,莞爾一笑。薑遠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上去三十如許的麗人竟是當朝左相的生母。他忽覺唇幹舌燥,下意識地舔瞭舔嘴唇。裴夫人見狀將木盒放下,端過茶盞,輕聲道:“薑公子請喝茶。”
薑遠“啊”瞭聲,清醒過來,慌不迭地接過茶盞,低頭顫聲道:“失禮瞭。”
他手中仍存留著她手背的柔軟,眼中還是她清麗不可方物的笑容,這茶便喝得心不在焉。待將盞中之茶喝幹,眼前流雲拂動,裴夫人又站到瞭他的身前。
她身上微微的淡香傳來,薑遠一陣迷糊,先前喝下的薑茶也似有些灼熱,燙得他胸口如有一團火焰。這麼寒冷的雨夜,片刻間,他竟是滿頭大汗。
裴夫人輕“咦”瞭聲,語帶關切:“薑公子怎麼瞭?這滿頭大汗的。”她掏出絲巾,輕柔地拭上他的額頭。
她袖間傳出一縷縷幽香,薑遠如遭雷殛,“蹬蹬”退後兩步,跌坐在身後的軟榻上。
裴夫人有些慌亂,過來扶住他的左臂,聲音粘糯輕柔:“可是哪裡不舒服?”
她想是先前淋瞭些雨,濃密的長發披散著,彎腰之時,長發垂下來,正好落於薑遠胸前。薑遠退無可退,一種無名的**在體內賁張,臉便漲得通紅。
裴夫人卻指尖輕輕,慢慢地,將他的外袍拉開,柔聲道:“是不是很熱?”
薑遠迷糊中依稀想起自己未著內衫,卻無法動彈,也沒有力氣推開她,俊面因萬般忍耐而痛苦扭曲。她解開瞭他的外袍,手卻停留在他赤祼的胸前,慢慢向下,低聲道:“你好燙,怎會這麼燙?”
一團烈火,燒過薑遠的胸口,燒過他的小腹,他正無法控制這團烈火之時,她已俯下身來,他腰一軟,便倒在瞭榻上。
大雨下瞭整夜,子時,於風雨聲中,京城百姓聽到瞭急速而熱烈的馬蹄聲,聽到先是數人,再是數十人,數百人乃至更多人的歡呼聲。
“捷報!成郡大捷!”
“成郡收復,桓軍戰敗瞭!”
“長風騎大勝,劍鼎侯收復成郡,將桓軍趕回去瞭!”
郭城、內城,百姓們顧不得大雨,蜂擁而出。歡呼聲中,數騎戰馬馳過內城大街,馬上之人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紫旌軍旗,馬蹄踏起銀白色的水花,一路馳向皇宮。
閣內,薑遠喘息著猛然坐起,一隻纖纖玉手搭上他的肩頭。這手,仿若有著無言的魔力,薑遠劇烈喘息著重新倒回榻上。
“別怕,沒人知道的。”
“我——”
“聽到瞭嗎?外面在歡呼,成郡大捷瞭呢。”
“夫人——”
“也不知皇上能不能盡早醒來,聽到這個好消息。”
他喘息著,越來越沉淪於從未有過的快感,喃喃道:“隻怕皇上是不行瞭,太子上個月請瞭高人入宮替皇上診病,不見成效,太子躲在延暉殿連著哭瞭幾個晚上。”
“現在就別說這些瞭——”她如少女般的聲音似有著無窮魔力,讓他徹底瘋狂。
閣外,夜色深沉,雨越下越大,瀟瀟雨聲掩蓋瞭羅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