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
這是一個平常的早晨,陽光是平常的和煦,晨風是平常的柔婉,誰都不會相信一切都開始不一樣瞭。
老潘和陳婉一起在陽臺上晾衣服,他們的獨生女昕昕乖巧地在旁邊幫忙。昕昕拿起一件衣服,小大人一般像模像樣地抖瞭抖,然後遞給老潘。老潘接過衣服,順手刮瞭一下昕昕的小鼻子,逗得昕昕咯咯笑個沒完。
陳婉晾上一件衣服,回頭看瞭眼墻上的掛鐘:“昕昕該吃藥瞭,我去拿。”
昕昕抗議:“我要爸爸喂我吃。”
老潘微微一笑:“老規矩,爸爸去給昕昕拿藥。”
陳婉故作生氣:“為什麼不讓媽媽去?”
昕昕看瞭一眼老潘,老潘把食指放在嘴邊做瞭一個別出聲的動作,昕昕也做瞭一個同樣的動作。
“這是我倆的小秘密。”老潘故作神秘地說。
昕昕笑成一朵花,蹦蹦跳跳跟著老潘離開。
“搞什麼鬼?還小秘密。”陳婉一臉幸福地看著老公和女兒,好笑地搖搖頭。
喂完昕昕吃藥,老潘也該出門瞭。
他跟妻子道別:“親愛的,我去上班瞭。”
“路上小心。”陳婉從陽臺探身說。
老潘點點頭,蹲下身對昕昕道:“昕昕再見,下午放學爸爸去接你好不好?”
“好。”昕昕點點頭,聲音不自覺地增加瞭好幾個歡快度。
老潘親瞭一下昕昕,心滿意足地走出傢門。
陳婉在身後目送他離開。
他們誰都沒有發現,對面樓裡,一個窗戶旁,有人正透過望遠鏡默默地觀察著他們。
馬先生非常有耐心,他已經看瞭一個早晨,看著老潘一傢三口一起晾曬衣服,看著陳婉送別老潘,又看著陳婉獨自一人晾曬完剩下的衣物。
他認認真真地觀察著陳婉,好像觀察著一件精雕細琢的珍寶,需要把時間放慢一幀一陣仔細研究。突然陳婉抬頭朝對面樓望過來,好像發現瞭有人在看她。馬先生一驚,動作麻利地閃身,背對窗戶依靠在窗簾上,緊張得心跳加速,他下意識地咬著自己的手指,神情慌張。
老潘的職業是整形醫生。
今天,診所裡來瞭一名長相十分抱歉的中年婦女。但中年婦女本人並沒有不好意思,而是拿出一張名模的照片,問老潘:“整成這樣可以嗎?”
老潘不想打擊她,隻好委婉表示:“我努努力,應該差不多。”
“你們這有營業執照嗎?”中年婦女竟然還有些不放心。
“有,都全。”
中年婦女又道:“不過啊,我對整容這事其實還是有點不放心,倒不是擔心安全,就是覺得長相換瞭,會不會有點奇怪?”
老潘耐心解釋:“人所有的信息量都在臉上,別人瞭解你全是通過你這張臉,所以換瞭臉就等於換瞭人生。”
中年婦女有些心動瞭:“多少錢?”
“我們是新開的店,開業大酬賓,一律八八折,再送積分。”老潘回。
“行,我回去和我老公商量一下。”
這種客人老潘見得多瞭,見怪不怪,便好脾氣地送她出門:“決定瞭聯系我,還能再優惠。”
女人口口聲聲答應著,承諾一定很快回來,但一走出診所,她笑容一收,就神神秘秘地看瞭下四周,然後掏出手機。手機正在錄音,她迅速保存錄音,並把錄音發瞭出去,隨即收到瞭一筆轉賬。
不明真相的老潘並不知道這個客戶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瞭。他按部就班完成瞭一天的工作,然後換下便裝準備下班,還沒出門,整形診所的老板盧克就迎瞭上來,讓他明天出差參加一個整形交流會。
“明天?這麼著急?”老潘問。
“是啊。”盧克無奈地說,“咱整形診所剛開起來,正是需要建立些人脈的時候,本來我想去學習一下的,但是明天我要去采購醫療器械,所以隻能麻煩你瞭。”
“行,我去一趟。”老潘還能說什麼,一切為瞭工作嘛。
超市裡,琳瑯滿目的貨架前,陳婉緩緩地邊走邊挑選商品。不遠處,馬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偷窺著她。
“橙子特價,十元一斤!”服務員喊。
陳婉走過去,擠進人群裡開始挑選橙子。
馬先生從她身後走過去,眼睛一直緊緊盯著陳婉,陳婉毫無察覺。
陳婉的收獲頗豐,最終拎著兩大袋橙子走出超市,朝公交車站而去。但橙子太重瞭,她走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來把袋子放在地上休息。
未幾,一輛車停在陳婉身邊,車窗搖下,馬先生在車內微笑:“昕昕媽媽。”
陳婉一愣:“馬先生,這麼巧?”
“怎麼沒開車?”
“我車送去修瞭。”
“你這是要回傢嗎?”
“嗯。”
馬先生目光落在兩袋橙子上:“上車吧,我正好也回傢,順路。”
陳婉跟他並不熟,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他的好意:“不用瞭,前面就是公交站,我坐車回去。”
沒想到馬先生鍥而不舍:“高峰期坐車人多,你拿這麼多東西不方便,來吧,我送你。”
陳婉看瞭看地上兩大袋橙子,想到這樣去擠公交會有多艱難,心中不由得一陣惡寒,便同意瞭。
“那麻煩你瞭。”
馬先生道:“都是鄰居,客氣什麼。”
回去的路上,馬先生非常自來熟跟陳婉聊東聊西,最後幹脆來瞭一句:“我認識一傢餐廳,海鮮不錯,我帶你去嘗嘗?”好像他們有多熟似的。
陳婉頗為尷尬,別說自己跟他不熟,就是相熟的朋友,自己有傢有口的,也不能隨便跟個男人出去吃飯啊!於是,她客氣地拿女兒當擋箭牌:“不用瞭,我女兒在傢等我呢。”
馬先生也沒有再堅持,感嘆:“幸福的一傢人,羨慕啊。”
陳婉笑瞭笑,沒有再說什麼。
就在這樣不尷不尬的氣氛裡,車子終於開到瞭小區門口。遠遠地,陳婉就看到老潘正牽著昕昕的手有說有笑地往小區走去。她頓時松瞭一口氣,開口:“就在這兒停吧,我看見我老公瞭。”
馬先生有些失望地緩緩停下車,恨不得把一場停車的時間演繹成滄海桑田。
陳婉拉瞭拉車門,沒開。
馬先生這才發現車門被鎖瞭一般,連忙打開車門鎖,一臉抱歉。
陳婉並沒有在意,下車後,就喊老潘:“啟文!”
老潘和昕昕聞言都望過來,就看見陳婉從前面的汽車下來。
昕昕跑過去撲到陳婉懷裡,陳婉抱住她,問她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老潘跟在後面走過來,對剛才的汽車有些陌生,便問是誰的車。
陳婉道:“對面樓的馬先生,上次小區業主會你不是見過嗎?”
老潘恍然大悟:“就是那個公司會計?”
陳婉點頭:“人挺好的。”
夫妻二人說著話,就挽著胳膊嬉笑著走進小區。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馬先生這才轉向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
停好車,馬先生從遮陽板處拿下一枚針孔攝像頭,然後拿出手機,他看著屏幕裡剛偷拍下來的陳婉,神情復雜。
咚咚咚——
突然車外有人敲窗,馬先生驚慌失措望向窗外,但見一個人影站在車前。
梳妝臺上擺著一個精美的首飾盒。
陳婉坐在梳妝臺前,打開首飾盒,盒子裡老潘的戒指乖乖地躺在裡面。她摘下手上的戒指放進首飾盒裡,將兩枚戒指醒目地並排放在一起。
陳婉靜靜看瞭一會兒,一抬頭就看到鏡子裡老潘不知何時站在瞭身後,便嗔怪:“嚇我一跳,昕昕睡瞭?”
“嗯。”老潘說著,一把抱起陳婉。不顧陳婉掙紮,將其抱到床上親熱纏綿。他要出差一周,一想到要離開心愛的妻女,他就恨不得將懷裡的可人揉進骨血裡。
陳婉被他親得有些呼吸紊亂,好不容易有機會喘口氣:“窗簾還沒拉呢。”
“這麼晚瞭沒人看。”老潘哪有心情顧及這些,說著就再度親上來。
陳婉伸手擋住他,堅持:“不行,趕緊拉上。”
老潘無語,不耐煩地起身走到窗邊,氣呼呼地拉上窗簾。
與此同時,對面樓裡,馬先生放下望遠鏡,沉思瞭片刻,直到看到對面陳婉傢的燈光熄滅,這才深深呼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喂,是我,你跟我說的事我考慮好瞭,我答應你。”馬先生放下手機,習慣性地咬著自己的手指。
第二天一大早,一身正裝的老潘收拾停當,去跟女兒昕昕道別。昕昕還在熟睡中,對於未來一周的分別毫無知覺。老潘親吻瞭一下女兒的額頭,坐在床上看著女兒的小臉,正要開口,陳婉已經在門口催促瞭。
陳婉怕吵醒女兒,沒敢太大聲:“快走吧,一會兒趕不上火車瞭。”老潘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昕昕的臥室。
老潘拖著行禮走到傢門口,仍舊不忘囑咐陳婉:“我不在傢,你們倆記得晚上關好門窗,註意安全。”
陳婉笑:“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瞭。”
“記得讓昕昕按時吃藥。”
“放心吧,你的寶貝閨女我能照顧好。”
老潘看瞭看時間,他叫的車估計快到瞭,這才跟妻子吻別。
下到樓下,出租車恰好出現。老潘把行李箱塞到出租車後備箱裡,坐進出租車後排。車子啟動時,他忍不住回頭戀戀不舍地看向單元門,視線裡又一輛出租車駛來,不知是不是又是一個為生活奔波趕火車的。
時間還早,還沒到早高峰期,路上一路暢通,但司機開得很慢。老潘看得有些心急,忍不住催促:“師傅,我趕火車,麻煩開快點。”
司機沒應答。
老潘正要再次催促,手機突然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老潘愣瞭一下,接通:“喂?”
“先生,我車到瞭,你在哪兒呢?”電話那頭的人說。
“什麼車?”老潘一頭霧水。
“不是你約的車嗎?”那人也很詫異。
老潘被他這一反問弄得愣瞭下,疑惑地看瞭看前面的司機:“師傅,是不是搞錯瞭?”
話音剛落,司機一腳急剎車,老潘撞到前面座椅靠背上。他剛回過神兒,隻見司機戴著一個口罩,突然一手勒住老潘的脖子,另一隻手用手帕捂住老潘的口鼻,老潘漸漸失去意識,昏瞭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在地下手術室裡。
破舊的地下手術室,一個神秘人將菜下鍋,走到手術臺旁,看瞭一眼頭上纏滿紗佈的老潘,坐到儀器前擺弄瞭兩下,此刻電腦屏幕上通過一系列四維圖片顯示,老潘的臉一步步變換成另一張臉。然後神秘人走到隔壁的病床前給一個端坐的人解下頭上的紗佈,遞給他一面鏡子,並在其脖子上安裝瞭一個儀器。
未幾,漸漸蘇醒的老潘便在昏昏沉沉中聽到瞭自己說話的聲音。
他的聲音說:“換瞭臉就等於換瞭人生。”
另一個聲音也說這句話,一開始聲音有所不同,但重復次數多瞭,兩個聲波漸漸完全一致瞭。
老潘的意識漸漸歸位,恍惚睜開眼,一個人就向他走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人就給瞭他一針麻醉劑,然後走到隔壁掀開鍋蓋忙著做菜。
恍惚之間,老潘看到一簾之隔的病床上坐著一個人在照鏡子,忽然這個人緩緩轉回頭看向老潘,然而,老潘的意識漸漸消散,沒看清那個人的臉就昏迷瞭過去。
不知過瞭多久,老潘再度醒來,確認一切不是一場夢,這才恍恍惚惚走出地下手術室。
他不知道,在他身後,一個人影靜靜地看著他離開。
老潘回瞭傢,卻發現傢裡已經有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老潘”,他的妻子和女兒都沒有懷疑假老潘的真假,甚至根本沒有對有兩個老潘的事產生懷疑,直到他被趕出傢門,在電器商店櫥窗裡看到自己的臉。
不,確切地說,是長在他臉上的別人的臉。
他徹底蒙瞭。
陳婉仍舊心有餘悸,把傢裡裡裡外外都檢查瞭一遍。假老潘從外面回來,看到她忙著檢查東西,也跟著假模假樣地檢查。
“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陳婉問。
“短信不都說瞭嘛,臨時出瞭點狀況。丟什麼東西瞭嗎?”假老潘說。
“沒有,那個人不是小偷,他來幹嗎?他怎麼進來的?”陳婉不解。
“別想瞭,我已經把他交給警察瞭,不會有事的。”假老潘說著,走到陳婉面前,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沉默瞭一會兒,鄭重地說,“陳婉,我們回國吧。”
陳婉詫異地看著他:“你開什麼玩笑?”她懶得跟他說這事,看瞭眼鐘表,轉移話題,“昕昕該吃藥瞭,你去給昕昕拿藥吧。”
假老潘遲疑著不動。
“昕昕找爸爸吃藥瞭。”陳婉對女兒喊。
“爸爸,吃藥!吃藥!”在陽臺玩球的昕昕立刻丟下皮球,噠噠噠地跑過來,撲進假老潘的懷裡。
假老潘隻好硬著頭皮,任由昕昕拉著他去廚房拿藥。
然而,縱使有著同樣的一張臉,他畢竟不是真老潘,當他站在儲物櫃前,望著滿櫃子的藥物,一時焦急不已,拿起一個藥瓶又放下,再拿起一個再放下,反反復復,不知該選哪一個。
昕昕頭一次見到爸爸這樣,又好奇又奇怪:“爸爸,你在幹嗎?”
假老潘手裡正拿著一大瓶999感冒靈,回頭看到昕昕,趕緊故作鎮靜地道:“爸爸在給昕昕找藥。”
“你拿錯瞭,媽媽說這是流鼻涕的時候吃的!”昕昕拿起儲物櫃裡最右邊的一瓶藥,“這才是我的藥。”
“怎麼瞭?”聽到動靜的陳婉走過來。
假老潘沒有回答陳婉,問昕昕:“昕昕會自己吃藥瞭,對不對?”
昕昕歡快地點點頭嗯瞭一聲,然後搖瞭搖藥瓶給陳婉看:“媽媽,藥快沒瞭。”
陳婉便吩咐假老潘:“老公,下周該去醫院取藥瞭。”
假老潘想都沒想脫口道:“好,把昕昕的病歷給我,我去開。”
陳婉有些詫異:“病歷不是一直在你那嗎?”
假老潘一下子慌張起來,連忙道:“對,你看我這腦子。”
陳婉並沒有在意,領著昕昕去倒水吃藥。
假老潘神情稍微舒緩下來,習慣性地咬瞭咬手指。
老潘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報警。於是,他立刻去瞭盧城警署。
他坐在警署辦公室的椅子上等待警察接待他,卻因焦急坐立難安。
警署裡的警察都在忙碌,一時空不出人招待他。
老潘環顧四周,看見墻上貼著幾個逃犯的通緝令,他百無聊賴地一個一個掃過,然後忽然愣住瞭。其中一個逃犯赫然就是他此刻的模樣,通緝令上的名字寫著:頌坤。
這時,一個警察終於忙完手頭的事,走過來坐到老潘對面,問他有什麼事。
老潘心有餘悸地看瞭警察一眼,強忍著翻湧的情緒,故作鎮定地道:“沒事。”
警察一臉疑惑,正要開口責問他沒事來此幹什麼,旁邊桌的警察與外國小偷吵瞭起來,警察隻好暫時丟下老潘,連忙過去勸阻。等他平息事態,一轉身,就發現老潘已經不見瞭。
警察忽然看見墻上的通緝令,恍然大悟,連忙追瞭出去,然而,大門外早已不見瞭老潘的身影。
迦城。
龐德大廈,四面佛花園。
精心打理過的花園裡種著各種昂貴花草,處處透露著主人一流的品位和財富,一眼望去,那哪是花園,遍地都是金錢。
“肥佬,聽說你知道宋坤的下落?”
餐廳裡,一張餐桌前圍坐著幾個人,氣質儒雅沉穩、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就是龐德商會的會長德叔。在他旁邊,時刻帶著笑的是白叔,內心戲都寫在臉上的是龍叔,意氣風發、眼神兇狠的是阿虎,一看就是奸商的便是肥佬。
說話的就是其中最為年輕的阿虎。阿虎從仆人端來的餐盤裡拿起一把精致的水果刀,邊削蘋果邊問。
肥佬油光滿面的臉上露出油膩膩的笑:“我也是聽一個朋友說他前兩天看見頌坤瞭。”
“在哪兒看見的?”阿虎問。
肥佬喝瞭一口紅酒,慢條斯理地道:“現在警察到處通緝頌坤,他的下落可不是一般的消息。”
阿虎使瞭個眼色,豬牙把一個牛皮紙袋放在肥佬面前,裡面裝滿瞭錢。
肥佬連看都沒看一眼,說:“我這個人喜歡收藏亂七八糟的東西,德叔,您手上的扳指一看就是好東西。”
這簡直是明搶瞭!眾人皺眉,阿虎更是狠狠地看著肥佬。
德叔卻笑起來:“我最近正好想換個新的,既然肥佬喜歡,就送給你瞭。”說著,摘下扳指遞給身邊的阿義,讓其把扳指送到肥佬面前。
肥佬毫不客氣地拿起扳指戴在自己手上,仔細端詳著:“好東西。”
阿虎忍著怒氣催促:“說吧,頌坤在哪?”
“我事先聲明,頌坤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跟我沒關系。”肥佬先給眾人打預防針。
“你放心,我們就是找頌坤問點事情。”白叔耐心解釋。
“他在盧城。”肥佬得到保證,立刻交待。
“具體在哪兒?”龍叔問。
肥佬呵呵一笑:“那我可不知道,你們得自己去找。”說完,就起身離去。
阿虎目送肥佬走出房間,不動聲色地把水果刀遞給豬牙。豬牙接過刀,心領神會,跟著肥佬走瞭出去。
德叔站起身,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去盧城把頌坤帶回來,我要親自問問他阿海到底是怎麼死的?”
等德叔走出去,白叔這才再度開口:“看來德叔還是不太相信是頌坤幹的。”
“馬上就要選新會長瞭,阿虎你可要小心啊。”龍叔關心道。
“放心吧,跟我阿虎作對的人,從來就沒有活口。”
阿虎話音未落,外面突然傳來一聲肥佬的哀嚎。幾個人像是習以為常,都沒有半分異色。
未幾,豬牙走進來,把水果刀和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遞給阿虎。阿虎打開手帕,裡面是一根手指,上面戴著德叔的扳指。
阿虎看著手指,冷冷道:“商會的東西,外人不是想拿就能拿走的。”
白叔有些擔憂:“阿虎,我提醒你,頌坤可不好對付。”
阿虎不屑一笑:“放心,給我辦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與此同時,盧城警署與迦城警署也正在商討如何抓捕逃犯“頌坤”。
迦城警署得知發現頌坤下落後,立刻派來瞭警官安迪,以及迦城警署特聘顧問黎耀。眾人對於黎耀這個特殊顧問比較好奇,不由得多看瞭他幾眼,他好像毫無察覺,獨自躲在角落邊,半倚半靠,一臉散漫的樣子,聽到介紹到他時便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瞭招呼。
相互介紹之後,就轉入正題。
“我們這次來盧城的任務就是抓捕殺人嫌犯宋坤。”安迪指瞭指身後的大屏幕,大屏幕上正顯示著頌坤或者說如今的老潘的照片,還有一張大樓圖片,“這座大樓是迦城著名的商業集團——龐德商會的所在地,龐德商會橫跨多種產業,表面上都是正經生意,但私底下卻涉及洗錢、走私、販賣偽鈔等不法勾當,警方一直在收集證據想鏟除這顆毒瘤。頌坤就是龐德商會的核心成員,他涉嫌謀殺瞭龐德商會會長德叔的幹兒子阿海。前幾天,聽說盧城警方發現瞭頌坤的蹤跡,所以警署特意委派我來調查。”
一名警官不解:“安警官,我有個問題。”
“請講。”
“既然頌坤是龐德商會的人,那他為什麼要殺商會會長的幹兒子呢?”
安迪解釋:“龐德商會正準備選拔下一屆會長,最有可能當選的就是德叔的幹兒子阿海,其次就是頌坤,所以我們推測頌坤是想除掉對手,坐上會長的位置。”
眾人點點頭。
黃組長見狀,便讓大傢有什麼問題盡快提出來,以方便配合安警官的工作,早日把頌坤緝拿歸案。
老潘走進整形診所,就看見墻上掛著的自己的工裝照片,下面寫著“整形醫學博士潘啟文”,他一時五味雜陳。
“先生,想咨詢點什麼?”女護士走到老潘身邊問。
“我不是來整形的,我來取東西。”老潘說。
“取什麼東西?”女護士詫異。
“潘啟文的東西。”
女護士更加奇怪瞭:“你是潘醫生什麼人?”
老潘面不改色地說:“我是他表弟。”
“潘啟文是你哥?”盧克從裡面出來,聽到老潘的話,問道。
“盧克。”老潘脫口叫出盧克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叫盧克?”盧克詫異。
老潘這才意識到自己犯瞭錯,連忙找補:“我哥跟我說的。”
盧克打量瞭老潘一眼:“我怎麼沒聽說他有個表弟,他人去哪兒瞭?”
“他傢裡有點事。”
盧克不滿:“你哥這人咋這麼不靠譜啊?說好去交流會又不去,打電話也不接,辭職這麼大的事,就給我發個短信。”
“辭職?”老潘一驚,不動聲色地問道,“他給你發短信說的?”
盧克繼續抱怨:“當初開整形診所的時候說好瞭他出技術我出錢,他人沒瞭,買賣還做不做瞭?”
老潘不願跟他繼續糾纏,說:“你的話我一定轉告給他,我先幫他把東西取走行嗎?
“讓你哥趕緊來一趟,他到底想幹啥跟我當面說行不行啊?”盧克問。
老潘隨口敷衍瞭幾句,終於擺脫盧克,去辦公室取自己的東西。
他拉開抽屜,抽屜裡有一個鐵盒,裡面放著一些零錢。他把零錢揣進兜裡,一抬頭就看見桌上一傢三口的合影,他苦澀地笑瞭笑,將合影放進書包裡。
老潘剛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又回到辦公桌前。桌上有一本筆記本,裡面夾著一張病歷,是女兒昕昕的病歷。
昕昕從小腎臟就不好,不久前剛剛做瞭換腎手術。雖然手術很成功,但器官移植最難的不是手術過程,而是手術後的排斥反應,很多病人就是因此而喪命。特別是小孩子,更得多加註意,需要長期服用抗排斥藥物。醫生當時便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一定記得讓孩子按時吃藥。
老潘看著病歷,心情有些沉重,他記得女兒的藥快吃完瞭,每次都是他去拿藥的。他小心翼翼把病歷放進書包裡,背起書包走出診所。
電腦上播放著警署的監控視頻,視頻裡是老潘來報警時的記錄。
黎耀雙手插兜盯著屏幕漫不經心地嚼著口香糖,看到老潘的樣子時,他漸漸停止瞭咀嚼,點擊暫停,將視頻上老潘的樣子不斷放大,一動不動地死盯著屏幕。
安迪走進來,黎耀瞟瞭她一眼,繼續咀嚼著口香糖。
“這麼認真?”安迪問。
黎耀指著屏幕:“你知道這是誰嗎?”
安迪對他的問題十分無語:“頌坤啊。”
黎耀語氣篤定:“這不是頌坤。”
安迪驚訝地看著黎耀。黎耀是她以前的同事,如今離開警署當起瞭私傢偵探,能力那是沒的說,不然也不會被特聘為迦城警署的特殊顧問。她以為他有瞭什麼特別的發現,等著他繼續。
就聽黎耀頓瞭頓,說:“這是一大筆錢。”
安迪徹底無語瞭:“嘴上說是為瞭錢,其實還不是為瞭抓住頌坤。”
黎耀沒說話,起身活動瞭一下頸部。
安迪想瞭想,還是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當初你來盧城追查頌坤受瞭傷,但傷好瞭為什麼突然就辭職瞭?”
黎耀隨口回:“慫瞭。”
“別逗瞭。”
黎耀一本正經地道:“我倒不怕死,我死不要緊,我姐怎麼辦?我不在誰管她?”
“那你這次為什麼還要來?”
黎耀拿張紙把口香糖吐掉,故作神秘地沖著安迪招招手。安迪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麼秘密,滿是期待地靠過去,就聽黎耀湊到她耳邊,認認真真地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說完,黎耀笑瞭笑,起身離開。
安迪哭笑不得。
離開診所後,一時無處可去的老潘走進瞭附近一傢披薩店。
他點好瞭東西,找瞭個位置坐下來,決定化悲憤為食欲。
店裡人不算多,但幾乎人手一張桌子,稀稀落落的,竟也找不到空桌。未幾,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走進店裡,點好瞭吃的,環顧一圈,似是沒找到空座,便端著餐盤坐在瞭老潘對面。他的帽簷壓得很低,老潘看不太清他的臉。
這時,後廚突然冒出黑煙,廚子一邊咳嗽一邊跑出來。
老板一驚:“怎麼瞭?”
“垃圾桶著火瞭。”廚子回。
老板怒斥:“你是不是又抽煙瞭?”
廚子連忙否認:“我沒有!”
老潘跟店裡其他客人一樣,轉身去看到底發生瞭什麼事,見到並沒有什麼大事,這才轉身過來,卻發現對面的戴鴨舌帽男人不見瞭,奇怪的是他盤子裡的披薩一口都沒動。
老潘四處張望瞭一下,鴨舌帽早已不知所蹤。老潘看著面前完好無損的披薩,想到自己現在身上沒幾毛錢,於是淡定地把鴨舌帽的披薩裝進書包,端起自己剩下的牛奶,準備走人。
突然一個人經過撞瞭他一下,牛奶灑在地上,一隻小黑狗湊過來舔食地上的牛奶。老潘無奈地看著那條歡快的小狗一會兒,起身離開。
“狗怎麼死瞭?”
老潘離開後沒多久,一個客人忽然驚叫。
地上,那條小黑狗死氣沉沉地倒在牛奶邊。
而披薩店對面,鴨舌帽站在馬路邊,隔著來往的車流望著披薩店。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他接通電話。
“喂。”
電話裡傳來阿虎的聲音:“事情辦的怎麼樣?”
“很快就會解決。”
“做得幹凈點,別給我找麻煩。”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