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幾天以後,龐德商會新會長競選儀式正式拉開序幕。

老潘坐車來到龐德大廈,面色凝重地從車上下來。原本喧鬧的門前頓時安靜下來,眾商會成員紛紛讓開,儼然是把老潘當作會長一樣對待。

眾人齊聚大會議廳,按座位坐好,相鄰的都在竊竊私語,討論著今天開會的情況。

白叔清瞭清嗓子,開口:“新會長關系著龐德的未來,經過商會核心成員商議,我們推選頌坤為新會長唯一候選人,大傢有什麼意見?”

會議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都悄悄地瞟瞭眼德叔,但見德叔笑著看老潘,也都跟著露出笑意,默認瞭這個決定。

隻有老潘,看到德叔的笑,覺得瘆得慌。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德叔。

白叔繼續說:“既然大傢都沒意見,那新會長……”

“我有件事想跟大傢說,很重要的事……”德叔突然開口。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老潘又打斷瞭德叔:“德叔,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德叔想瞭想:“大傢先出去。”

龍叔想說什麼,卻被白叔拉走瞭。

眾人都有些莫名,但既然德叔發話瞭,都沒有說什麼,紛紛離開,隻有阿義留下來。

大會議廳裡一下子空瞭下來。德叔環顧一圈,說:“想說什麼?說吧。”

“我不是頌坤。”老潘開門見山說道。

德叔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哦?”

老潘懶得繼續演戲,笑道:“德叔,你早就知道瞭,對吧?”

德叔不置可否,隻說:“殺阿海的指紋和殺阿虎的指紋一樣,但不是你的指紋,你不覺得奇怪嗎?”

“那隻能證明我沒有殺他們。”

德叔微微一笑:“對,你是沒有殺他們,因為你不是頌坤。”

“你不在乎真頌坤是誰嗎?”老潘問。

德叔挑瞭挑眉:“重要嗎?現在誰是頌坤的臉,誰就是頌坤!”

老潘點點頭,冷冷地看著德叔:“隻要殺瞭我,頌坤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瞭,所以德叔你不管如何都不會放過我的,對吧?”

德叔頗為欣賞地點瞭點頭。

老潘突然掏出一把手槍指向德叔,沒想到同時阿義也掏出一把手槍對準老潘。

德叔不慌不忙地說:“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老婆和女兒在盧城吧?”

老潘看瞭他一眼,緩緩把槍指在自己腦袋上:“德叔,我是被人利用的,我為瞭傢人來到龐德,我根本就沒有選擇,我是被逼著一步步走到瞭今天。我知道德叔你一定不會留我活口,但是我懇求德叔你,饒瞭我的傢人,他們是無辜的,如果德叔你能答應我,我自己瞭結自己。”

德叔對這個回答非常滿意:“也好,免得麻煩,我答應你!”

“我死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老潘說。

“你說!”

“您是怎麼確定我是假的?”

德叔看瞭看周圍,確定門口沒人,示意阿義看好門,然後說:“殺阿海的指紋肯定是頌坤的,因為是我用帶有頌坤指紋的刀殺瞭阿海。”

老潘一臉詫異:“阿海是你幹兒子,你為什麼要對他下手?”

“當年阿海在商會如日中天,我不殺他,會長之位恐怕就要給他瞭。”一向淡定的德叔臉上露出氣憤的神色。

所以,他跟阿海一起釣魚時,突然發難用刀從背後襲擊瞭阿海。

“那把刀印著頌坤的指紋,所以警察把頌坤當成瞭殺阿海的兇手,這樣我就一舉兩得瞭。”回想起殺人的經歷,德叔忍不住為自己的計謀得意。

“你這麼做就是舍不得把位置讓出去?”老潘問。

德叔憤恨地瞪著老潘:“我為瞭龐德付出瞭多少心力?龐德能有今天是我拿命換來的,我怎麼舍得拱手送給別人,更何況這些人都不夠格!”

老潘笑瞭笑,不予置評,隻是說:“謝謝德叔告訴我這些,希望德叔能遵守我們的約定。”說完老潘便開瞭槍。

隨著一聲槍響,老潘重重倒地,鮮血從他的腦袋後面滲出來。

外面的眾人聽到槍聲紛紛從外面進來,見此情形驚駭不已。

“德叔,這是怎麼瞭?”白叔問。

德叔做出一臉痛惜的樣子:“阿坤妻女的死對他打擊太大瞭,想不開自殺瞭。”

話音剛落,安迪帶著幾名警察走瞭進來。

安迪說:“德叔,你涉嫌殺害阿海,跟我們走一趟吧。”

“德叔殺阿海?開什麼玩笑?”白叔喊道。

龍叔也跟著附和:“就是,阿海是德叔的義子,你們知不知道?”

安迪沒有說話,隻是冷笑瞭一聲。

這時,屋裡突然響起剛才德叔與老潘的對話。

眾人一陣驚詫,但見已經“死瞭”的老潘突然坐起來,手裡握著一個錄音筆。剛才的對話都是錄音筆裡傳出來的。

就聽錄音裡,老潘繼續問:“你這麼做就是舍不得把位置讓出去?”

德叔說:“我為瞭龐德付出瞭多少心力,龐德能有今天是我拿命換來的,我怎麼舍得拱手送給別人,更何況這些人都不夠格。”

眾人更加震驚,紛紛把目光投向德叔。

德叔漸漸露出笑容,繼而仰天大笑,他轉向老潘:“我明明看見你對自己開瞭一槍,怎麼沒死?”

老潘取下藏在頭後的反應芯片裝置:“剛才那槍是空包彈,開槍前我在頭部安裝瞭一枚電子反應彈,制造瞭血漿效果。”

原來那天離開雞仔傢以後,老潘就跑去找瞭黎耀,告訴他自己暴露瞭。

黎耀卻覺得有些奇怪,按照德叔的性格,如果知道老潘是假的,不可能不揭穿他。因而,黎耀推測,是德叔殺瞭阿海。德叔殺瞭阿海以後,在現場留下瞭頌坤的指紋,結果老潘冒充頌坤回來,卻憑借指紋幫頌坤洗清瞭嫌疑,那時候估計德叔隻是懷疑指紋被掉包瞭。直到阿虎被殺,現場指紋跟阿海的一樣,卻跟老潘這個假頌坤不同,德叔便知道老潘是冒牌貨瞭。上次的酒局,估計是德叔故意設計,就是想確認一下老潘的身份。

兩人推測,德叔之前看似支持老潘,實則是想看老潘和阿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如今阿虎死瞭,德叔必然會在會長競選大會上揭穿老潘的身份。

於是,黎耀提出瞭一個“自殺方案”。

德叔發現自己被騙,無聲地笑起來。

“德叔,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安迪說。

德叔看瞭看老潘:“我大意瞭,沒料到你們有這一步,沒什麼可說的瞭,我跟你們走。”

馬修和一名警員上前,押護德叔離開會議廳。

回到警署,安迪立刻審訊德叔。

她說:“都到今天這個地步瞭,我勸你還是如實交代吧。”

德叔微微抬起頭,一臉不解:“我交代什麼,阿海的事你們不是有證據瞭嗎?我就等著法庭宣判吧。”

果然是有恃無恐。安迪笑瞭笑:“據我所知龐德有一個硬盤,你們龐德這些年幹的非法勾當上面都有記錄。”

“你說話可要小心,龐德一直做的是合法生意,你說我們違法,難不成你見過那硬盤?”德叔臉色一凜,仿佛真的被污蔑瞭。

馬修氣結:“你……”

德叔臉上閃過一絲得意。

安迪拍瞭拍馬修的胳膊,說:“我勸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如果你能主動交出來,法庭可以酌情減輕你的罪責。”

德叔往椅子上一靠,嘆息道:“我都這把年紀瞭,以後隻能安享晚年瞭,對瞭,你們牢裡的床硬不硬?我腰不好,睡不得軟床。”

馬修氣憤地瞪著德叔,恨不得一頓暴打。

安迪卻神色淡定,自從調查發現老潘和黎耀的秘密,特別是知道老潘是被黎耀或者說頌坤蠱惑才冒充身份進入龐德的,她已經跟麥督察通過氣,打算把老潘爭取過來,通過他拿到那個內部硬盤。

她給馬修使瞭個眼色,一起走出審訊室。

德叔殺人的證據確鑿,很快就被轉移到瞭迦城監獄。

這天,德叔正在單人牢房裡看書,突然被通知有人探監。他跟著獄警來到會見室,就看到玻璃對面坐著黎耀。

德叔頗感詫異:“你來看我?”

黎耀指瞭指德叔手上的玉扳指:“沒想到這扳指你還戴著。”

此話一出,德叔立刻就知道黎耀是真頌坤瞭。他仔細打量瞭黎耀幾眼:“是我低估瞭頌坤啊。”

黎耀便跟他打起瞭機鋒:“我想替頌坤問你一個問題,你當年把阿海當親兒子一樣對待,為什麼要殺他?權力就那麼重要嗎?”

“換臉可以改變人的容貌,而權力則可以改變人的心,等頌坤坐上會長的位置,他就知道瞭。”德叔意味深長地說,“不過,不知道頌坤還想不想當會長,折騰瞭半天,傢人也死瞭,說不定頌坤打算帶著小女兒遠走高飛呢。”

黎耀握瞭握拳頭,冷冷地說:“如果頌坤不當會長,不管誰坐上瞭那個位置,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除掉他,因為他活著就是最大的威脅,所以,頌坤一定會當這個會長的,這也是他復仇的第一步。”

“復仇?”

“頌坤的傢人死瞭,兇手不光是阿虎,也是整個龐德。”黎耀說。

德叔一驚:“頌坤要把硬盤交給警方?”

黎耀搖搖頭:“不,頌坤會當上會長,他要用自己的方法,親手毀掉龐德。”

老潘上任的第一天,龐德大廈門口擠滿瞭記者。

看到老潘從車上下來,記者跑上前搶著追問他對於德叔一事的看法,以及這件事會對龐德商會的影響,甚至更有大膽的記者直接問關於龐德涉嫌走私、洗錢一事。

老潘一概沒有搭理,徑直走向大廈門口。

這時一輛車開過來,在路邊停下,車窗緩緩放下,阿義探出頭來,突然大喊:“頌坤!”

老潘聞聲回頭望去,隻見阿義掏出一把手槍,對準老潘開瞭一槍。跟在老潘身邊的王小艾率先反應過來,飛身擋在老潘身前,被子彈擊中。

雞仔連忙率手下跑過來保護老潘,人群作鳥獸散,阿義趁亂逃跑瞭。

老潘把小艾抱進懷裡,喊瞭幾聲王小艾的名字,對雞仔大喊:“快叫救護車!”

好在王小艾福大命大,子彈隻是打在瞭肩膀上,很快就脫離瞭危險。

老潘拎著水果來醫院看望她,衷心地表示感謝。

王小艾道:“光說謝謝就完瞭?”

老潘一愣:“這……”

王小艾板著臉說:“給我倒杯水。”

老潘一笑,松瞭一口氣:“好。”

老潘起身去倒水。

給王小艾換點滴的護士笑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你昏迷的時候他一直守在這兒。”

王小艾笑瞭笑,沒有說什麼。

看到老潘端著水過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王小艾的眼神黯瞭黯,在心裡瞭嘆口氣,故作無所謂地說:“你不用太在意,換做是別人,我說不定也會幫忙擋一下,誰叫我善良呢!所以你不用有什麼負擔,明白瞭嗎?”

“小艾,我知道現在可能不適合。”老潘猶豫瞭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

王小艾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立刻打斷他:“我累瞭,要休息瞭。”

說著,王小艾縮進被子裡,轉過身背身對著老潘躺下。

老潘站在那裡看瞭王小艾一會兒,見她實在沒有繼續搭理他的意思,隻好默默離開。

一招失手,德叔還有後招。

阿義很快就分別找瞭白叔和龍叔,傳達瞭德叔的意思。

白叔前腳送走阿義,後腳就來到龍叔的KTV商量此事。

他打開一瓶嶄新的威士忌,湊過去聞瞭聞:“龍叔,你這酒是假的吧?”

龍叔不爽:“這是上好的威士忌,怎麼是假的呢?”

白叔給兩人倒上,喝瞭一口,搖搖頭:“看上去是真的,但我喝著還是像假啊?”

“行瞭,別廢話瞭。”龍叔嫌棄道,“德叔是不是也托人給你帶話瞭?”

白叔冷哼一聲:“德叔傳話明擺著想讓我倆去對付那個假頌坤。”

龍叔有些無奈:“他現在是商會會長,大權在握,我們揭發他是假的,誰信啊?”

“喲,什麼時候變聰明瞭?”白叔笑著調侃道,“你說得對,現在跟他對著幹,死的肯定是我們,而且那個假的到底什麼來頭咱都不知道,看那天那架勢,八成是警方的人。”

“他是臥底?”龍叔詫異。

白叔搖搖頭:“不好說,但肯定來頭不小,咱們先別輕舉妄動,摸清瞭對方的底細,咱們找機會再下手。”

“你個老東西,比猴兒都精,聽你的。”龍叔哈哈一笑,端起杯子跟白叔碰杯。

白叔又喝瞭一杯,點點頭:“嗯,這次味兒對瞭……”

老潘和雞仔翻遍德叔傢的辦公室,卻是一無所獲。

雞仔無奈瞭:“德叔到底把硬盤藏哪兒瞭?”

老潘失望地關上瞭辦公桌的抽屜,看著被自己翻得亂七八糟的辦公室,也是一籌莫展。黎耀說拿到那個記錄生意往來的硬盤,將其交給警方,就能徹底摧毀龐德商會,但這硬盤不知所蹤,實在有點愁人啊……

“坤哥!”突然雞仔驚喜地大喊。

“怎麼瞭,找到瞭?”老潘一陣驚喜,以為他找到瞭硬盤。

但見雞仔站在酒櫃前,手裡拎著兩瓶酒:“找到兩瓶好酒。”

老潘一陣無語:“你怎麼到什麼時候都忘不瞭酒?放回去!”

“習慣瞭。”雞仔不好意思地笑瞭笑,把酒瓶插回到酒櫃,不小心觸動瞭裡面的機關,酒櫃後壁突然拉開,露出一個夾層。雞仔連忙喊:“坤哥,你看!”

老潘連忙走過去,看見夾層放著一枚硬盤,大喜過望:“你怎麼找到的?”

雞仔裝得一本正經,高深莫測:“邏輯分析,推理,這不我的強項嗎?”

老潘笑著搖搖頭,把硬盤拿出來凝視著。

“坤哥,這東西你可得保管好瞭,上面記的都是龐德這些年做過的生意,這要落到警察手裡,商會就完蛋瞭。”雞仔善意提醒。

老潘看瞭他一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把硬盤放進懷裡,神色毅然。

《煥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