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太陽照在雪地上反射著耀眼的白光。整個世界都被照的透亮,不光是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就連心底的陰暗也感受到一絲光明。雲燁感覺自己似乎有瞭心裡疾病,別人笑的時候自己也笑,別人哭的時候自己看境況哭,總覺得自己是看別人做出各種反應之後才能有所反應,跟個二傻子一樣。小丫爬背上不下來,沒關系,背著就背著,小丫頭也沒幾斤重,不過惹得其它幾個小不點不高興,個個撅嘴,結果挨瞭老夫人一巴掌老實瞭,乖乖鉆進馬車。
雲燁在隴右占公傢便宜打造的獨傢馬車昨夜就被屬下送回府,被傢裡的木匠成為神作,百煉鋼打造的車軸,上面鉚接四根帶有彈性的薄鋼片,一副銅瓦抱著車軸轉動自如,古藤條編制的車輪即輕又減少顛簸,車廂裡又鋪墊著不知是什麼東西,又綿軟又輕便,聽送來的軍爺說,侯爺就是坐這輛馬車從隴右一路回到長安的,兩千多裡路就沒怎麼壞過。滿長安比這輛馬車富貴豪華的馬車多的是,比這輛舒適的可沒幾輛。管傢的姑姑在征求雲燁的同意後,把它作為雲傢傢主專用的馬車,派一個技術高超的車夫專門打理這輛車。
老太太抱著小丫坐進這輛雙馬拖行的馬車,侯府儀制規定瞭傢主坐車必須是雙馬。雲燁跨上那匹一直供自己騎乘的母馬,隨在馬車旁邊,劉金寶,莊三停前面開路,四個男仆手執旗幡,四個丫鬟提著香爐,一邊八名護衛,浩浩蕩蕩的殺向慈恩寺。
事實上大慈恩寺不遠,就在長安城南邊,穿過朱雀大街繞行五個裡坊就到瞭慈恩寺。這時慈恩寺遠遠沒有傳說中的宏偉壯觀,他隻有到瞭貞觀二十二年才由李二陛下下旨擴建,又由李治翻新,再加上玄奘和尚建造瞭大雁塔這才讓他成為四大譯經地之一,佛傢的法相唯識宗就誕生在這裡。
慈恩寺周邊屬於貧民區,破舊的坊墻被歲月侵蝕的斑駁不堪,黃土露在外面,全是被麻雀掏的空洞。此時佈滿墻壁的小洞後面一雙雙眼睛驚奇的看著雲傢堪稱奢華的車隊,小聲評論著究竟是那傢大族駕臨這污穢之地。
全身簇新的坊官早早打開坊門,內街上的塵土清掃一空,幾位上年紀的老人躬身站立一邊。
老夫人再也坐不住瞭,拉著大丫小丫從馬車上下來,那幾位老人見到老夫人,往前趕幾步,又在坊官的訓斥下退後。很明顯,老夫人窮困之時與這幾位老人相熟,如今富貴瞭,坊官認為這些窮老漢上前和以前一樣攀談有辱雲傢官體。
“劉老哥,何老哥,大全,仁柱怎麼不認識老妹子瞭?”老夫人不管不顧還用舊時稱謂,臉上全是笑容,伸手拉住一位須發皆白的老漢:“劉老哥當年要不是你連夜背著大丫翻坊墻為她求醫問藥,早就沒瞭這丫頭的現在,今怎麼反倒生分起來瞭?”大丫小丫早就抱著老人的腿爺爺,爺爺叫個不停。劉老漢將手在腿上蹭幾下,小心地抱起兩個小丫頭,眼睛紅紅的,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大丫掏出一包牛肉幹撿起一根賽老漢嘴裡:“這是哥哥從隴右好遠好遠帶給大丫的,可好吃瞭,大丫一直給爺爺留著,好吃嗎?”
老漢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瞭,努力的用沒牙的嘴嚼著幹硬的牛肉幹,連連點頭。
雲燁見過這種場景,知道一旦感情的閘門打開,身份的距離就會蕩然無存。果然躲在屋裡的婦人紛紛出門,圍著老夫人嘰嘰喳喳個不停,老太太滿面紅光,不停的把雲燁扯來扯去,這個顯擺兩句,那個炫耀兩下,在眾街坊羨慕,敬畏的目光中充分的滿足瞭虛榮心。
雲燁整衣撣袖恭恭敬敬的向眾街坊施一正禮,眾老漢連稱不敢。雲燁正色道:“貧賤之交見真情,雲傢蒙難滿門婦孺皆受眾高鄰接濟之恩,雲燁終生不敢忘懷,今日略備薄禮難酬諸位恩義於萬一,還望笑納。”
後面的仆役拉過幾大車禮物,老夫人窮困過自然知道窮人傢需要什麼,幾大車麻佈卷,一百擔糧食,六口肥豬,甚至還有窮人傢很少用到的木炭,鹽,酒自是不缺。雲燁賞瞭坊官一兩銀子,他實在是不耐煩裝滿身銅錢,樂的坊官見牙不見眼。既然是酬恩當然得甩開官府,連坊官這種半官方人士也得甩開。交給為首的幾位老人分發便是。幾個小丫頭身邊圍滿孩子,雖然衣衫破舊卻興高采烈,原來大丫小丫她們在給孩子們分發點心。看著他們捧著點心讓爹娘嘗一口的模樣,雲燁滿心酸楚。
依依不舍的告別眾街坊繼續往慈恩寺進發,說到底現在的雲傢已不適合同貧民打成一片。不是雲傢自抬身價,而是階級不一樣,禮教的森嚴不是雲燁這個新丁能打破的。
慈恩寺就在前面,破敗的寺廟,窮困的僧侶,寒冷的天氣裡站在廟門外恭候,老夫人叫車夫加速,怕凍壞幾位大師。
和尚一般自稱貧僧,你看把這位大師貧的,一席灰色僧袍套在身上,大冷天光頭被凍得發青,身後跟著幾位高僧,真是又瘦又高,衣服上綴滿補丁,雙手合十禮敬三寶。待雲燁扶老夫人下瞭馬車,上前見禮,一句南無阿彌陀佛都說不完整。老婦人與長老見禮完畢後,由長老領路,全傢浩浩蕩蕩進入慈恩寺。
大雄寶殿也不大,高不過兩丈,委屈的佛祖都隻好頭蹭著屋頂,身上的金漆斑斑駁駁仿佛害瞭皮膚病。這樣一個破敗的寺廟,僧不過五人,殿不過一座,佛不過三尊,占地也隻有十畝,無論如何讓雲燁不能把他和以後的大慈恩寺聯系起來,玄奘跑一趟印度,確實得到瞭巨大的回報。不說以後成為西安地標的大雁塔,就是歷經戰火天災的殘留建築也不是這個慈恩寺可比的。
老太太獻上貢品,雲燁似乎看見和尚們在流口水,隱隱聽見肚子發出的咕咕聲。老天爺,這樣的廟也讓老太太敬若神明?騙人你也出些資本好不好,沒見後世寺廟,佛祖靈不靈先不論,進門先交買路錢要不然是見不到佛祖的,那些所謂的僧人把佛祖當成動物園裡的猴子,買票參觀,讓人生不起一絲敬意,這世界上最不禮敬佛祖的就是那些所謂的僧人。
還好,這些和尚還是敬業的,堅持著操持完整個還願過程,老太太虔誠的跪在蒲團上,嘴裡念念有詞,唯恐有一絲不敬會惹來佛祖的怪罪。不單是老太太,那些受過罪的親眷也極度虔誠,在來之前洗澡,換衣,裝扮,個個頭頂著一個大桃子,問瞭才知道,這是今年最流行的胡人發式。努力把自己打扮到讓佛祖看自己順眼,好多降下來一些福運。八個大小孩子,學著大人的樣子閉目念阿彌陀佛,虔誠的樣子讓人大生憐意。
也罷,雲燁長嘆一聲,跪在佛像前感謝佛祖給瞭自己這樣的親人,失去的老天又還給瞭自己,他並未虧待自己,這一拜,不是拜這些泥塑木雕,而是跪拜命運的神奇,傢庭的溫暖。
果然,從古到今有一個不變的過程,那就是給錢,滿滿一箱子銅錢,十匹麻佈,二十雙僧鞋,二十套僧衣,五十石糧食,還有香燭,素油無數。老僧古井無波的面容上出現瞭興奮的顏色,估計他在歡呼,這個冬天好過瞭。
老太太瞭瞭一件心事,孫子孫女環繞身邊,笑的彌勒佛一樣,精神煥發的厲害,這樣下去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
馬交給仆役,老太太交給丫鬟照顧,長輩們不喜歡在大街上拋頭露面,孫子輩就沒有這些顧慮,大丫早早占據瞭雲燁脖子上的位置,歡喜的給姐妹們做鬼臉。莊三停,劉金寶護衛者一群嘰嘰喳喳的大小女子,邁開步子向西市開路。
雲燁不是沒見過寬闊的馬路,可沒見過這嗎寬的馬路,足有一百五十米寬,十裡長。這時如果有世界杯還輪換什麼場地啊,全部放到朱雀大街一起開賽就齊活瞭。開始還以為自己這樣浩浩蕩蕩的人馬夠引人註目的瞭,沒想到到出車馬簇簇,衣香髯影間,不知名的女子嫣然一笑,幾乎讓雲燁傾倒,那女子見雲燁犯傻一副土包子模樣,掩嘴輕笑。大丫蒙住哥哥的眼睛不讓他被狐貍精迷惑,還沖著那女子呲牙,那女子笑得更歡瞭。
可惜啊,張藝謀錯瞭,沒有露著半個Ru房的宮裝女子,隻有裹得像熊貓的臃腫婦人。
雲燁衷心希望夏天這些女子不要像冬天這樣包的嚴嚴實實,老子好不容易到瞭唐朝,你好歹給點福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