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輔兵營裡整整一個下午,柴紹興致勃勃不知疲倦的觀看瞭每一種急救措施。三角綁紮法他喜歡,還親自動手做瞭實驗,綁完瞭還要求那個被他捆得像粽子的士兵跑跑跳跳,最後還塞給他一把橫刀,讓他劈砍幾下看看自己的木乃伊綁紮法會不會脫落,很好,沒問題,沒有脫落,那個小兵更喜歡,說是暖和,再冷的天氣也不怕。
用絲線縫傷口柴紹也喜歡,一個身上被喇瞭條一尺長口子的傢夥,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眼看就要不久於人世瞭,有一個屌歪歪的輔兵走過來,掏出針線,在那個傢夥身上飛針走線,活幹的細發,縫完瞭,抹上藥,用佈條子紮起來,剛才還要快死的傢夥又拎起刀,繼續砍殺。雖然這一段情形隻是柴紹的幻想,依然擋不住他上前想比劃兩下,沒有傷員,讓人頭疼,馬上就有二百五跳出來準備操刀子給自己來一下,好讓大帥過一把縫人的癮頭。
戀戀不舍的離開校場,孫思邈帶著軍官們來到瞭室內,一間大屋子裡水氣繚繞,都是一個個的大缸,缸裡面是熱水,雲燁讓人把水的溫度一直控制在四十幾度的樣子上,每隻缸裡泡著兩個人,都是出城巡視回來的士兵,雖說凍傷是常事,在雲燁看來二級凍傷就已經很嚴重瞭,傷到瞭真皮層,還有幾個明顯的有些失溫瞭,隻有靠溫水緩慢提高體溫,然後包在毯子裡,放熱炕上慢慢恢復。
看到手續繁瑣,馬上就有一個傢夥說,這法子太麻煩,不好用,戰場上那有熱水,自己就有好法子,簡單易行,材料隨手可及,治起凍傷來那叫一個快。
這得好好請教,請教,都說高手在民間嘛,孫思邈和雲燁立刻上前討教,禮儀用的十足。
“去年我營裡有十幾個凍傷的,快死瞭,人都沒知覺瞭,還好,老子記得一個古方子,才把命給救瞭。”這位趾高氣揚的說,完全把自己當成扁鵲復生,華佗再世,讓在場的所有人肅然起敬。
許瞭無數好處,其中雲燁答應給他單獨做一頓好吃的,他才滿臉不高興的說出瞭獨傢秘方,一個字,搓,三個字,用雪搓,全身搓紅瞭就會活命,今天要不是看在雲侯牛肉面的份上,打死都不會說出來。
聽完秘方,雲燁抱著頭蹲地上,孫思邈渾身發抖。
“您上次用祖傳秘方救回來幾個?”雲燁壓抑住心頭的寒意問。
“十二個人隻救回來三個,剩下的都是凍得太厲害瞭,沒活過來,那三個小子也是命大,遇到老子,要不然全都完蛋,為這,老子大營裡慶祝瞭三天,那些小王八羔子,把老子灌得醉瞭三天。”這混蛋似乎還沉浸在去年的榮光之中。
“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孫思邈終於暴走瞭,一腳就把那個混蛋踹倒在地,沒看出來,老孫的武力值還是蠻高的,常年征戰的武將被他踹的快飛起來瞭,雲燁也不管瞭,挽起袖子上前就是一頓猛捶,不為別的,就為瞭那九條人命。
心都寒瞭,殺人殺到瞭被人感激的地步,這種妖孽必須有一個打死一個,否則朔方五萬條人命不夠他糟蹋的。
其他諸將面面相覷,人傢剛剛告訴你們秘方,這就要殺人滅口?正要上前阻止,被一臉慘笑的老牛拽開,旁邊柴紹的臉色鐵青,額頭青筋亂蹦,他倆是最先明白的,論醫術,孫思邈是大唐第一人,論奇巧,雲燁是大唐第一人,現在,這兩個人,一起失態就說明那個混蛋不是在救人,是他娘的在殺人。
揍完人,老孫都不理會散亂的頭發,長發披覆在臉上,如同惡鬼,紅著眼睛大聲的朝諸將喊:“你們誰還有這種殺人的秘方?交出來,還有誰?”
聲音拖得老長,威猛無儔,一代名醫居然有瞭黑社會老大的氣質。
都是戰場上的老殺才,知道敵進我退的道理, 齊齊後退,避讓老孫的銳氣。
“諸位將軍,醫學是一門嚴謹的學科,我玉山書院為瞭醫科,可謂絞盡腦汁,收藏天下各種秘方可謂五花八門,然而絕大多數都是沒有絲毫用處的,比如用雪挫凍傷的身體,不但沒有絲毫作用,還會加重病情,如果大傢知道這個道理,就不會出現好心辦壞事的情況,十二位軍士隻活下來三位,這是最慘痛的教訓,如果用溫水浸泡後,再用毯子裹嚴實,放在溫暖的地方讓他睡一覺,十二個人都會活下來,請求諸位,不要輕易使用未經證明的治療手段,會死人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個被揍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夥接口問。
“千真萬確,你好心辦瞭壞事,那十二個士兵如果你不用雪搓,隻是在溫暖的地方用手挫身體,我保證你那十二個士兵最少活下來十個,如果錯瞭,你來揍我,我絕不還手。”雲燁本來想說如果錯瞭,你來砍我,隻是一想到這些傢夥的智商,就臨時改瞭口,萬一有二百五用新辦法把人沒救過來,提把刀來砍人,你說躲還是不躲?
自從遇到熙童那種人,雲燁打死都不把話說滿瞭,吃一塹,長一智,古人誠不我欺。
“孫道長,雲侯,大軍之中看來必須普及這些常識,要不然,士卒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自己人手裡,太冤瞭。此事就拜托兩位瞭。”柴紹有些無奈,有些慶幸,反正看起來一副很復雜的樣子。
被揍的軍官趴地上喊著兄弟的名字放聲大哭,一拳一拳的砸被凍的跟鐵板一樣硬的土地,雲燁看的不落忍,打算把他扶起來,被旁邊的軍官攔住瞭,低聲告訴雲燁,他親兄弟就在那死瞭的九個人當中。
聽聞這事情的原委,雲燁無話可說。
雲燁寫毛筆字很慢,而且還難看,被李二一傢子鄙視也不是一天兩天瞭,自從李二評論雲燁的字是“雪泥鴻爪”之後,他發誓再也不用毛筆寫字瞭,太傷人瞭,老子認認真真寫的字硬被你說是野雞留在雪地上的爪子印,那麼多有用的內容你不看,看我的字做什麼,老子兩輩子抓毛筆的時間還沒你一個月抓的多,有本事和我比鍵盤啊!
老孫沒時間,他要教那些輔兵練習戰場救護,雲燁立瞭好多的大牌牌上面空空如也,抓著毛筆剛寫瞭一個字,老莊就捂著臉往外跑,嫌丟人。
丟什麼人啊,在後世公司裡的告示全我寫的,還有粉絲圍著看,說寫得好,老莊什麼品味啊,不懂就不要看。
正寫得起勁,忽然聽到背後有磨牙的聲音。回頭看,原來是許敬宗,胖胖的臉都抽成菊花瞭,嘴裡吸著涼氣,咬著後槽牙一副大便不暢的樣子。手裡還抱著幾本書,看來是有問題想問雲燁。
“侯爺您這是在幹什麼?起瞭興致寫大字?這字寫得有特點,與侯爺的心胸有的一比。”難得抓住雲燁的短處,自然要好好調侃一番,相處瞭這麼久,作為人精中的一員,早把雲燁看個通透,這位貌似豁達實則小心眼的藍田侯,就不是個好人,眥睚必報不說,還是一副被嬌慣下的性子,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最重要的還受不得氣。除瞭太上皇,皇帝,皇後,再就是幾位老帥能讓他低頭,在他看來這可是難得的榮耀,這小子還滿臉的不情願,昨日的軍報上說,陛下降爵四十有六位,他從頭看到底也沒有發現有藍田侯被降為藍田伯的利好消息,雖然有些失望,學問上幾個問題不得不來向這位侯爺討教,昨夜他一夜沒睡,折騰瞭一宿,好不容易弄懂瞭那些簡單的入門知識,卻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公式難住瞭,心癢難熬之下,拋棄瞭心裡的怨恨登門求教。卻不想看到雲燁狗爬一樣的字,心懷大暢。
“老許,我怎麼把你給忘瞭,寫字是你的長項,你來看看,這些牌牌該怎麼寫。”能抓苦力,就要抓,管他是誰呢,有用就好,這是雲燁一向的主張,後世太宗的名言一定要身體力行,把事情交給專業人士來做,是誰說的來著?
取過毛筆,許敬宗一把就撕下瞭雲燁寫的那些個難看之極的字,揉成一團,遠遠的扔掉才讓他心裡感到舒服一些,剛才就像吞瞭一隻蒼蠅。
一行蒼勁有力的大字出現在雲燁的紙牌牌上,黑白分明,看起來都十分的舒服。許敬宗斜著眼睛鄙視的瞄雲燁一眼,繼續照著手上的小冊子在紙牌牌上寫字。
“老許,你這筆字,我這輩子是沒希望趕上瞭,讓人羨慕啊!”雲燁不停的在後面誇獎,許敬宗愈發的起勁,筆下龍飛鳳舞,字越發的好看,背影也越發的瀟灑。
“老許,你繼續,把這二十個牌牌都寫完,我進屋去躺一會,昨晚就沒睡好。”雲燁咕噥著回屋裡睡覺去瞭,隻留下孤零零的 站在寒風裡寫字的許敬宗。
手已經凍木瞭,牌子太大,進不瞭屋,有一絲清鼻涕從鼻子裡往下淌,許敬宗心頭的怒火如同將要爆發的火山,這些該死的醫學告示關老子什麼事?他寫的難看就讓他難看去,丟人也丟他的人,管我什麼事啊?
哎呀,不好,剛才這一筆寫的不好,手凍木瞭,這一撇太長瞭,整個字就失去瞭韻味,不行,得重寫,現在,丟的不是他的人,而是我的,我許敬宗的字怎能出現瑕疵。
天色漸晚,許傢老仆不停的朝外張望,自己老爺為什麼還不回來用飯?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