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石這個老混蛋居然有臉要求嫁妝越多越好,還說自己的小樓過於寒酸,沒有前後院子,種個草,養個花都沒地方,將來有瞭孩子,全傢擠在小樓裡恓惶。
既然侄子是富傢翁,那就不客氣瞭,聽說侄子在靠近山腳的地方有一個小院子,修得極為雅致,開門就可見山,東羊河就從後院流過,有一個專門的小碼頭,空著也是空著,這就搬進去,當新房,閑來無事泛舟河上不亦快哉?
雲燁怒發沖冠跳著腳就要去找離石的麻煩,誰知被嬸嬸,奶奶硬給架到屋子裡,嬸嬸給雲燁捋著前胸順氣,怕把他氣壞瞭。
奶奶若無其事的說:“乖孫啊,一座小宅子而已,他想要就給他,一個學問宗師身份上哪裡都是人上人,一座宅子算得什麼,有的是人搶著給他。奶奶知道你嫌棄離石的年紀太大,配不上你姑姑,可你姑姑願意啊,離石今年五十九歲瞭,又是練過武的人,身子骨強健,你姑姑那時候受的罪太多,就是需要一個年紀大的人來疼,聽奶奶的,不要胡鬧,好好地把你姑姑送出門,這是一門好親事。”
離石喜歡古禮,三媒六聘一樣不缺,雖然錢財少瞭些,當他把自己傢傳的一副銅鐲子當作聘禮送過來之後,李綱,玉山,元章先生都說禮重瞭。
他傢裡累世清貧,直到他這一代才可以吃上飽飯,耕讀傳傢說起來好聽,實際上全是血淚。農夫一年到頭能填飽肚子就邀天之幸瞭,還要供自傢的孩子讀書,前隋的烽火歲月裡都沒有斷絕。
這幅銅鐲子是離石先生亡母的東西,進出當鋪不下十回,傢裡三餐不繼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會把鐲子送到當鋪裡,然後他父親就會拼命的幹活把鐲子再贖回來,父親故去後,贖回鐲子的重任就落在離石的身上,為瞭這副鐲子,離石放過牛,當過苦力,甚至做過人傢的寄約書童,可以說吃盡瞭苦頭。
母親亡故前,親手把鐲子從手腕上褪下來,不讓離石把它當陪葬,說是給未來的兒媳留個念想,就這樣一口薄棺就把母親送走,棺中別無長物。
離石一直把這幅銅鐲子視為生命,從不離身,經常從懷裡掏出來擦拭,可無論怎擦拭,全傢的血淚永遠也擦拭不去。
迎親那天,離石穿著一襲農戶的衣衫,趕著牛車,牛瘦得厲害,身上還長著疥癬,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幾位老先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深情讓雲燁有些狂怒,都不是什麼好人,這麼重要的婚禮場面,你趕著一頭讓人惡心的快死的牛來讓雲傢難堪。
離石仿佛看不見雲燁鐵青的臉,也不顧眾人驚訝的神情,自己進到雲傢後院,找著全身珠光寶氣的姑姑,抓住雲姑姑的手,把那副銅制的鐲子給雲姑姑帶上,對她說:“我出身微寒,如今能娶到你這樣的高
門良媛是我的福氣,隻是方傢身無長物,隻有此物相贈,傢母曾經視他如命,傢父也曾視他如命,此物也為我之性命,如今送與你,隻盼你我不離不棄,生同衾,死同槨。”
雲姑姑盈盈下拜,泣不成聲,感謝郎君的深情厚誼,在離石吟吟笑意中,還把身上的所有的金玉之物統統卸瞭下來,隻保留瞭那副銅鐲,洗去瞭臉上的華妝,隻穿瞭她一針一線繡成的嫁衣,再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就這樣被葛衣闌珊的離石抱上瞭牛車,棄雲傢的豪華大馬車如同無物,臨走之時,離石對雲燁說:“過幾天你到傢裡來,我設酒款待。”說完就唱著歌,如同得勝的大將軍,得意洋洋的回傢瞭。
辛月早就被感動的淚水長流,抓著雲燁的衣襟不松手,看看哭得如同花貓的辛月,雲燁惡狠狠地說:
“再過半個月,我就學離石,也找個破銅鐲子這麼去娶你,如何?”
辛月驚叫一聲:“不成的,會被人傢笑話。”
“為什麼沒人笑話離石,卻都來笑話雲傢?”
“因為那是離石先生啊,他能做,你不能做。”
“我看你哭的稀裡嘩啦的,以為你也喜歡,真是氣死我瞭。”
雲燁沒興趣再守在門邊看熱鬧,拖著辛月就回瞭府,還沒走兩步,就聽後面李綱問:“雲傢酒宴在哪裡?老夫預備痛飲三百杯。”
雲燁哆嗦著手安排傢裡的仆役準備開席,沒有新郎,沒有新娘子,隻有一群老酒鬼互相慶賀,酒喝多瞭還作詩,做的很長,很多。
辛月在雲傢比在自己傢還長氣,指揮著雲傢大大小小的管事和仆役,把前來道賀的客人安排的周到,被程夫人,牛夫人她們轉著圈的誇獎,小臉紅撲撲的,也很得意。
客人散盡,辛月端著紅漆的木盤來給雲燁送飯,見雲燁正在指揮伺候雲姑姑的丫鬟把姑姑扔得滿地的首飾往盒子裡裝,還打好包裹,就問:“姑姑不是不要瞭嗎?”
雲燁沒好氣的說:“誰說她不要瞭。”
“我看姑姑把東西都扔瞭,以為她不要瞭。”
“你知道個屁,離石臨走的時候給我說他要置酒請我,那意思就是催我快點把姑姑的東西早點給他送過去,還有丫鬟,老混蛋,不但要名聲,連實惠也要,過來,讓我靠一會,氣的受不瞭瞭。”
隻要辛月在,老奶奶就絕對不讓小丫她們前來打擾,盡量給兩人留下一片自己的空間,現在倒是不出那些奇怪的主意瞭,看來奶奶的耐心也隻有十幾天。
“燁哥兒,你會不會說離石先生給姑姑說的那些話,一想到那些話,我就心裡發酸。”辛月趴在雲燁背上,看他吃飯。
“當然會說,說的比他好一千倍,如果我用一頭破牛就可以把你娶回傢,我保證說到讓你嘔吐為止,心裡發酸算的瞭什麼。”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那麼些東西,就是想讓人傢看看,你是如何的疼我,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心愛的男子用最好的婚禮來娶我。”
這話把雲燁噎住瞭,轉過身對辛月說:“你是我老婆,這已經是定瞭的事,上天把你安排給我,我就會保證你一生一世的幸福安康,男人傢隻會把甜言蜜語講給情人聽,不會講給老婆聽得,他認為沒這個必要,甜言蜜語太空泛,把命交到老婆手裡才是真的愛她,你見過幾個男人傢把外面的女人弄回傢,再把婆娘休瞭的?”
“哼,那叫寵妾滅妻,被官府抓到會把妾活活打死的,這就是王法的好處。”辛月是大唐婚姻法的堅定支持者,對於條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知道李安瀾的存在,也知道那日暮的存在,但是她很驕傲,哪怕是公主就算嫁過來也隻能做妾,更何況從她知道的那些事情的裡可以知道,雲燁對公主並沒有那麼喜歡,這讓她竊喜良久。
至於那日暮,辛月還沒放在心裡,一個突厥人憑什麼和自己爭,雲燁之所以關心那日暮無非是為瞭傢裡的基業,是為瞭將來有一天孩子們有一個躲避戰火的地方,那日暮作妾,辛月舉雙手雙腳贊成。
別的男人成親前就有瞭孩子,通房丫鬟不知道禍禍瞭多少,自己的男人從來沒有過什麼通房丫鬟,一直都是傢裡的長輩在照顧,聽孫先生說,燁子到現在居然還是童子之身。
他沒有在婚前就肆意胡為,連那日暮都沒碰,就等著和自己成親,隻要做一下對比,辛月就滿足無比,別看他總是對自己呼來喝去的,對別人卻彬彬有禮,隻因為自己是他妻子,沒必要裝出一副假樣子給其他人看,這樣的日子才能過的長久,娘早就告訴過我瞭。
“想什麼呢,口水都流下來瞭,一會去幫奶奶把傢裡的賬目理一下,昨天我看瞭,真是一團糟,奶奶年紀大瞭,這些事情已經管不過來瞭,以後都要交到你手裡的,她老人傢也該歇歇,好好享幾天清福。”
雲燁的聲音吧辛月從胡思亂想裡拽瞭出來,忽然在雲燁臉上啄一口,就匆匆的跑瞭。
沒打算去追,腳還是疼得厲害,辛月是一個非常明事理的女孩子,雲燁慶幸自己選擇瞭辛月,要不然光是傢裡的一攤子事情就擺不平,想想李安瀾的怪脾氣,就心裡發寒,要是把她娶過來,這一大傢子的人
還有活路麼?
搖搖頭把這些心思拋諸於腦後,雲燁一瘸一拐的來到前院,老莊的身體不知道怎麼樣瞭,不知那些潰爛的地方有沒有結痂,他那個小媳婦實在是讓人不放心,粗手粗腳的,笨得要死,老莊就是看在她身體好,易生養的份上才花瞭大價錢娶瞭過來,誰知道一年多沒動靜,但願老莊還沒有被那個婆娘活活氣死。
雲燁多慮瞭,進門的時候,老莊正在婆娘的伺候下喝粥,見侯爺進來,趕緊起身見禮,雲燁把老莊扶住,不讓他起來,示意他老婆繼續給老莊喂飯。
他老婆好幾次都差點把飯喂到老莊鼻子裡,雲燁給那個婆娘的精神壓力太大瞭,老莊慚愧的一笑,伸出完好的另一條胳膊,抓著粥碗,一口就灌瞭下去,讓自己的婆娘回裡屋不許出來。
“讓侯爺見笑瞭,小傢子出來的沒見過世面,幹什麼都磁笨,教不過來。”老莊還不停地為自己的婆娘解釋。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