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神佛滿長安 第一節飛翔的心

自從和希帕蒂亞談論過神鬼之後,雲燁的心情就非常的不好,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離神秘事件最近的人,不用說,就是自己。

別人隻是在跨越距離,而自己突破性的在跨越時間,在嚴謹物理學范疇,距離和時間是可以互換的,雲燁卻從心裡排斥一切神佛,在來到大唐以前,雲燁不管是去廟裡,還是道觀,甚至去教堂,都會虔誠的朝拜,這是一種習慣,或者說是自己對前途迷茫的時候,希望獲得幫助甚至解救。

自從無奈的來到大唐,他就不再有信仰,如果有那也是對祖宗的崇敬。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笑話,作為神仙弟子的自己居然是人世間最不相信有這些奇怪事情的人。

李二相信,自從李傢把老子認作自己的祖先之後,不信也得信瞭,長孫相信,因為神佛對她的請求幾乎是有求必應,想要一個蓋世的偉丈夫,她就有瞭李二,想做皇後,然後李二就把鳳冠戴在她的頭上,想要兒子當太子,於是李承乾就成瞭太子,很多時候,雲燁認為長孫拜得神佛就是自己的丈夫。

顏之推不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被他鄙視瞭很久,總說自己死瞭以後,要好好看看有沒有神佛,如果發現瞭,會回來托夢給雲燁,讓他不要過於褻瀆神佛,免得將來面對神佛的時候尷尬。

老頭子的身體已經衰弱到瞭極點,雲燁特意做的蛋釀豆腐,老頭子吃瞭幾口,就吃不下去瞭,這是他最喜歡吃的一道菜,每回都要吃兩碗,這一次不行瞭,吃瞭幾口就吩咐兒子把自己的蛋釀豆腐放好,明日早起的時候熱熱還能美美的吃一頓。

雲燁陪著老頭子說瞭一些有趣的事情,顏傢的子孫就陪在旁邊,不管雲燁說的好笑不好笑,他們都會湊趣的開懷大笑,隻是在老頭子看不見的時候,臉上的陰鬱之色似乎都能擰出水來。

紅日落下的時候,雲燁告辭回傢,老頭子忽然張著沒牙的嘴笑著對雲燁說:“我要走瞭。“說完就笑瞭起來,清澈的眼神裡居然有幾分孩子般的狡獪。

雲燁騎著馬就要離開的時候,鼻子一酸,眼淚頓時就流瞭出來,哽咽著對顏老頭的孫子說:“他走瞭以後,不要通知我。“說完就重重的拍瞭旺財一把,絕塵而去。

送雲燁出來的顏傢子孫把這句很無禮的話告訴長輩的時候,長輩居然也哭瞭起來,連夜開始準備喪事,報喪的帖子寫瞭很多,唯獨沒有雲傢的……

雲燁回到傢裡安排瞭一下傢事,就一個住到玉山最糟糕的那棟小樓裡,瀑佈的轟鳴聲徹夜不停,最喜歡瀑佈聲音的程咬金,在住瞭三天之後就落荒而逃瞭,從此後一直空著,現在,隻要是程傢討厭的人來做客,就一定會被邀請到這棟小樓裡來住,沒有一個能註滿三天的,但是雲燁已經住瞭一個月瞭。

真正的進入瞭深秋,瀑佈下的小湖泊裡有幾隻天鵝在戲水,這是幾隻丹頂鶴,雲燁忽然來瞭興趣,拋下身上的大氅,就穿著薄薄的內衣,從露臺上跳下去,準備仔細看看丹頂鶴的樣子。

丹頂鶴並不在乎雲燁,這幾天這個奇怪的人一直坐在臺子上看自己,不稀奇,但是當雲燁靠近小湖的時候,就不得不在水面上開始奔跑滑翔,巨大的翅膀鼓蕩起來的大風,夾雜著水珠濺在瞭雲燁的臉上,雲燁沿著湖泊邊緣努力的追,但是天鵝的動作要比他快多瞭,等他跑到天鵝戲水的地方,那些天鵝橘紅色的雙腳已經離開水面,雙腿筆直的向後繃緊,翅膀已經帶著它們肥碩的身體向藍天撲瞭進去。

雲燁踩進水裡,癡癡地看著遠走的天鵝,不自覺地往裡面又走瞭幾步,等冰涼的湖水淹沒瞭腳面才停下來,寒風帶著水汽撲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抬起雙臂,想讓這股寒意徹底撲滅心中的煩躁。

身體冰涼,但是心頭燥熱,一個月來的靜修,不但沒有達到自己洗心養性的目的,反而讓這股燥熱的火焰變得更加猛烈,顏老頭騙人,沒有來托夢,看樣子沒什麼鬼神,他已經消失在天地間瞭。

“侯爺,走瞭!“劉進寶小聲的對雲燁說。

“走瞭?什麼走瞭?“雲燁奇怪的問劉進寶。

“鵝走瞭,如果您討厭那幾隻鵝,小的這就騎馬去追,帶上弓箭,在它們進入秦嶺之前一定能追上,通通射下來,咱們吃烤鵝。“

雲燁笑瞭,從湖裡掬起一捧水西裡呼嚕的洗瞭一把臉,然後對劉進寶說:“收拾一下,我們回傢,這個瀑佈實在是太吵瞭。再住下去會發瘋。“

劉進寶明顯的長出瞭一口氣,拿出幹爽的鞋子給侯爺換上,等雲燁進瞭露臺。他就大聲的吩咐仆役們開始收拾,準備回傢。

渾身裹著皮毛像一隻冬眠的熊窩在馬車裡一搖一晃的打盹,腦子空空的,如果現在修佛,一定是入定的最佳狀態。

隻要不回傢,辛月就會哭,現在李安瀾也哭,這都是什麼毛病,鈴鐺也跟著哭,隻有雲傢的兩個少爺沒心沒肺的笑,李容還攀上父親的大腿要禮物,雲燁把自己的兩個兒子抱起來,大笑著就進瞭傢門,給奶奶請安,女人很麻煩,沒事幹總是哭,看到就煩。

“燁兒,顏老先生走瞭,這是他老人傢的大限到瞭,聽說是雞鳴的時候才走的,這時候走的人有福,老人傢一生福祿壽占全瞭,沒有什麼好遺憾的,聽說極盡哀榮,送行的人幾乎上萬,白茫茫的一片甚是壯觀,陛下將顏老先生葬在禮泉自己的墓園裡,山還沒有開挖,隻好先埋在地下,等山挖好瞭,再立翁仲,老先生的謚號是文正,聽說是最好的,隻有咱傢沒去,是不是失禮瞭?顏傢散祭品的時候還特意給咱傢送來瞭半個豬頭,這是大情義,我們也去拜拜老先生吧。”

雲燁扶著奶奶在花園裡漫步,聽著奶奶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瑣事,心頭溫暖,見她說道顏之推的時候有些傷感,就說:“奶奶,尊敬一個人不一定要披麻戴孝,記在心裡就好,顏先生給我指明瞭一條道,足夠我受用一生,他老人傢故去瞭我心裡很不舒服,如果去喪禮上,說不定會失態,這樣就很好,等明年老先生的墓把碑立瞭我們再去,看看老頭子在陰間是何等的威風。”

“你這孩子就會胡說,小心顏傢見怪。”奶奶佯怒的拍瞭雲燁一巴掌,臉上卻浮起瞭笑意,隻要孫兒從悲傷地陰影裡走出來就好。

辛月咬著雲燁的耳朵說:“那個高麗女人生瞭,生瞭一個兒子,現在整天抱著孩子不撒手,給她送去的補湯也不喝,每天都是自己去市場買菜買吃的,傢裡的東西一口都不吃,就是水,她也總是等自己養的一隻小狗喝完之後才喝,好像咱傢會趁她一個不註意把孩子害死,高麗女人就是小心眼,整天銀簪子不離手的,防誰呢。”

“主要是防我,擔心我會下死手,雲傢沒那麼下作,淵蓋蘇文回到高麗瞭,聽說他們的傢族已經開始往平壤撤退瞭,這是謀反的前兆,再過半年,就把那個高麗女人和孩子送回高麗去,有瞭兒子,想必蓋蘇文就會加快謀反的步伐,不為他自己,為瞭自己的孩子。蓋蘇文不反都要反瞭,他在長安造的孽,在高麗再來一次吧。”

辛月聽到丈夫提到瞭謀劃,也就不再說話,男人的軍國大事,不是自己一個婦道人傢可以說三道四的,不過雲傢的商隊要不要全部撤回來,這可是她的職責。

“當然要撤回來,雲傢的人不當炮灰,你知不知道,莊子上的三個人,就是在我攻打城池的時候當內應死的,那個活太危險,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都往死裡的攻擊,活下來的希望很渺茫,咱傢的人不做這種事,年後就讓他們逐漸往回撤吧,留下幾處細作就好,必須是不會被高麗人發現的那種,蓋蘇文一旦掌權,你看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清洗,隻要是唐人就有危險,你早點做準備吧。“

辛月點點頭就下去和李安瀾商議怎麼把自傢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撤回來。雲燁披上衣服來到榮華的小院子推開門走瞭進去,見榮華正在給孩子哺乳,雲燁進來瞭,她也沒有停止,隻是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孩兒。

“雲侯,我們母子的時間到瞭麼?這些天我眼睛都不敢合上,我好累,總想讓孩子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現在看樣子走到頭瞭,我也撐不下去瞭。我和孩子已經沒有用處瞭是嗎?如果要殺孩子讓我自己動手好麼?“

榮華已經憔悴的不成瞭樣子,似乎下一秒鐘就會倒在地上,但是意志依然堅定無比,看不出有絲毫妥協的可能。

“ 榮華,你成功的贏得瞭我的尊敬,不管是作為情人,還是母親,你都是出類拔萃的,所以,給你半年時間養好身子,孩子也大一些瞭,你們母子就起程回高麗吧,雲傢的商隊會送你到邊境,你寫信讓蓋蘇文來接你吧,你們母子對我已經沒有用處瞭,殺瞭你們我還做不出來,還給蓋蘇文吧。“

雲燁說完瞭,就轉身離開,才出門身後已經傳來榮華放松心神後的呼嚕聲。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