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老賊的遠見

人間的事情不能理,不管是誰的事情,隻要你從頭開始理,就會發現是一堆亂麻,所謂剪不斷理還亂就是此理。

世上根本就沒有純粹的勝利者,哪怕雲燁這種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傢夥還是生生的把自己活成瞭一堆亂麻,恩怨情仇混合在一起就像把各種調味料堆在一起,變成瞭一種更加可怕的味道,吃下去苦,回味酸,落到肚內反胃,嘴上還要強硬地說:“味道好極瞭。”

李泰和雲燁正坐在一起回味,這一次回味的有點特殊,起因是李泰打算把賺來的錢給誰的問題,給自己的皇帝老子,就意味著徹底拋棄瞭哥哥,給自己的太子哥哥,就意味著自己打算和哥哥一起想造父親的反。算到最後,他發現自己賺錢沒有任何意義。

“給你老娘好瞭,反正她很喜歡錢財,把難題交給她去處理,這樣對不起別人的事情都是你老娘做的,與你無關。”雲燁給李泰出瞭一個主意

“如果是你老娘,你願不願意算計她?我難受,我娘就不難受?你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就該拎出去喂狗。”李泰不高興瞭,把手裡的煎餅往盤子一摔,發脾氣瞭。

“那你看看把你那份給我如何,我不怕難受把錢放在我傢的庫房裡沒事看兩眼也好,這趟回去我傢的寶庫估計又該擴建瞭。”雲燁把豆芽,肉片還有大醬放在煎餅上,卷成一個長條,小心的折過來,狠狠地咬瞭一口,舒坦的快要呻吟出來瞭。

李泰卻笑瞭,重新拿起煎餅學著雲燁的樣子卷起來大吃,一條煎餅吃完高興的說:“我就把錢放在你傢裡,誰都不給,不管我大哥贏瞭,還是我父皇贏瞭,輸的那個總歸是需要錢的,這些錢統統留給他們,我隻要再苦上兩年,賺的錢應該夠他們過活瞭。”

“青雀,你確定你要養活的那兩個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子?我聽著你這話怎麼那麼像雲傢莊子的那些老頭子,哀嘆著說,傢裡的兩兒子不爭氣,但是當長輩的沒辦法,隻能多掙一些錢,兩個孩子將來哪怕是敗傢子,也能多敗兩年。這是慈父說的話,不該是你這個當兒子,當弟弟的人說的話。“

“都是一樣,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哥哥,他們倆喜歡爭執,那就隻好由我這個做弟弟的做兒子的替她們考慮,傢裡總是需要這麼一個人。“

看樣子李泰都被他自己感動的不行,眼圈有點發紅,低著頭吃飯,再不言語,雲燁也不想打攪他享受這種更美好的意願,隻是一個勁的幫她夾菜,隻要是善良的心就好,誰管他幼稚不幼稚,雲燁寧願天天被這種幼稚包圍,也不願意面對那些過於理性的思考。

“咱們在海峽裡待瞭三天瞭,你吧大食人也殺光瞭,到底什麼時候出去,對面的海盜非常的可惡,咱們還是把海盜統統絞死為好。“

“快瞭,明天天亮瞭我們就出動,三艘船就在海峽口上和人傢大戰瞭,現在還不知道對手是誰,我們好像已經把海盜都吸引過來瞭,正是我宣示海洋權利的時候瞭,不過探子從望遠鏡裡看到瞭高麗人和倭國人,好像還有虯髯客的艦隊,這傢夥越混越回去瞭,現在都和倭國人合夥瞭,所以這一次我不打算留情。“

“想要權利的人都是一個德行,他們為瞭達到目的,不惜和魔鬼做交易,這樣的權利奴才死一個就算是救瞭一方百姓,明天我回青雀號,切身體驗一下什麼是作戰。“

“這樣也好,無舌先生陪著你,我也放心,記住瞭,你的命才是最珍貴的,人傢隻要把你幹掉,就徹底的贏瞭。“

“閉上你的烏鴉嘴,盼我點好行嗎?“李泰趁著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直接回瞭青雀號,準備自己明日的廝殺。

李泰走瞭之後,雲燁從卷宗裡抽出一封信,把李泰剛才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寫瞭上去,這是給李二的一封信,雲燁不打算給皇帝寫奏折,還是信比較穩妥,求皇帝看在青雀的份上對李承乾下手的時候不要太狠,不要把他的帝王雄心湮滅掉,廢瞭太子,才是大唐宮闈災難的開始。

很多人都看好李承乾,認為他應該能執掌大權,雲燁不這麼看,李二隻要輕輕的推動一下,李承乾建在沙灘上的城堡就會轟然倒塌,再來一個浪頭,會連渣滓都剩不下的,李二是這片土地上最恐怖的人,絕對沒有之一這個說法。

能做的都做瞭,甚至把兩年之後的災難性場面都預料到瞭,現在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這種類似救世主的感覺讓雲燁既感到痛苦,又感到害怕,他發現寒轍說的沒錯,不知不覺間雲燁就把自己放到瞭大唐保姆的位置上,小心的看護著這個強大而又孱弱的新生帝國。

雲燁在一片起錨的喊聲裡醒瞭過來,來不及洗漱,匆匆上瞭甲板,甲板上已經是一片忙亂,一座座的小房子緩緩地升起,保護船底不受傷害的刺網已經深入到瞭水裡,隻要有海盜敢潛下水鑿船底,就會被這些刺網像捕魚一樣的掛在上面,數不盡的魚鉤掛在網上,每回收網的時候,上面總會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生物。

老馮等人站在貨船的甲板上恭送將士出征,禮節簡單而隆重,號手奮力的吹響瞭號角,低沉的聲音在峽谷間回蕩,大唐戰艦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出戰,堂堂正正之師就足以摧毀所有的對手。

雲燁特意穿上瞭甲胄,對面船上的李泰也是如此,腰間掛著長劍倒也像模像樣,雙手扶在船舷上,看著巨艦劈波斬浪,對於高山羊子這樣的對手不把她打疼,她是不會長記性的,至於她能不能在這場戰爭裡活下來,雲燁沒想過。

巨艦滿帆前進,整艘船的速度達到瞭最快,在洋流的簇擁下,公主號率先沖出瞭海峽,桅桿上的黑色骷髏旗死命的抖動,上面的白骨似乎活瞭過來,已經做好瞭吞噬人命的準備。

高山羊子早就從探子口中知道瞭雲燁的動向,良莠不齊的戰艦被她全部擺在海峽的正面,兩側一艘都沒有派,她已經知道紮木裡是如何失敗的,所以在第一時間就準備靠近巨艦做跳幫之後的肉搏。

許多叼著大魚魚鰾的水手悄無聲息的滑進大海,守在公主號的必經之路上,腰上的錘子和鑿子已經預備好瞭,他們都是海盜中水性最好的人,為首的就是老海賊胡同海,作為海賊世傢,鑿人船底早就是傢常便飯,踩著水看到公主號對著自己沖瞭出來,並不擔心,打個呼哨漂浮在海面上的海盜就全部潛瞭下去,隻要讓腰裡的鉤子牢牢地勾住船,就能吸附在船上開始作業。

從 海面上傳遞到水裡的巨響雖然讓他吃驚,老賊依然按照以前的慣例就要摸到船舷底下,他知道所有船隻的弱點,有些地方隻要出現一出損壞,木板就會在壓力的作用下頃刻間坍塌一大片,根本就無法救援。

背部一痛,胡同海猛地一驚,這是什麼東西?等他的眼睛適應瞭海底的昏暗後這才發現公主號的船舷底下有一排帶著魚鉤的掛網,知道自己遇見瞭對手,胡同海毫不猶豫的拿刀子割掉瞭自己被掛住的皮肉,隻要自己敢於掙紮一下,就會有更多的魚鉤掛在身上。

海水蜇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幾乎讓胡同海昏厥瞭過去,一口吸幹瞭魚鰾裡的空氣,老賊悄悄地向船尾的方向遊瞭過去,船身無法攻擊,那就攻擊船舵,他小心地避開瞭那些揮舞著手臂求救的屬下,這時候不能去救,萬一這個傢夥失去瞭理智抱住自己,隻會讓自己也賠上性命。

現在,搞定這艘大船才是正經,高山羊子開出來的價碼非常的誘人,她隻要三艘巨艦,其餘的商船全部歸自己和麥傢兄弟,自己唯一的任務就是讓這三艘船停止前進。

船舵在飛快的左右轉動,表示這艘船在做S型機動,這樣的大船也能做小舢板才能做得動作?胡同海有些後悔答應高山羊子的條件瞭,有這樣的一艘巨艦要多少財寶沒有?

巨艦的船舵很大,胡同海比量瞭一下,他發現那個船舵比他的人還要大,趁著船舵貼近左面的時候,將鑿子按在那根滿是貝殼海藻中軸上,艱難的敲出瞭一錘子,鑿子沒有如他所願的嵌進木軸,反而彈瞭回來,胡同海不信邪,不就是一根鐵木料麼,以前也鑿斷過,算不得太艱難,拎起錘子再來一下,掌心被震的發麻,仔細看時,才發現,面前這根小腿粗的中軸,就不是什麼鐵木制造的,而是純粹的青銅。

看到這一幕,胡同海遊得遠遠地,把自己的腦袋藏在一個爛箱子後面偷偷的觀看海面,海面上箭如飛蝗,無數的火箭落在瞭巨艦上,到處都在冒煙,但是巨艦好像損失並不大,隻要那些木頭房子裡射出弩箭,自己這一方的船隻要嘛會冒火,要嘛會伴隨著一聲巨響碎裂。

這是一艘什麼樣的巨艦,胡同海發現船舷上好多的木板被悄悄打開,銳利的弩箭從那些窗口裡探出頭來。

老天爺,能射弩箭的不光是那些小房子,船舷也可以,胡同海深深的吸瞭一口氣,再一次潛進大海,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靠近公主號,而是向海峽邊的一個小島遊去,那裡還有一艘不大的船,有瞭它足夠自己回到老傢去。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