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胸中的猛虎

因為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書院的學生就習慣性的開始把墨色的玻璃片子雕出一些奇怪的花樣用繩子連起來掛在自己臉上,熊貓一樣的在書院晃來晃去,白雪看的時間長瞭眼睛會紅腫,這對書院學生來說不是秘密。

雲燁的眼鏡是水晶制作的,玳瑁鑲的邊子,銀子做的耳夾,兩個圓圓的墨色鏡片看起來很簡潔,小武的就不一樣瞭,明知道最好的濾光眼鏡是墨鏡,偏偏要戴上一付墨綠色的,粉紅色的眼鏡架子是用黃金做的,雲燁掂瞭一下,很沉,也不考慮鼻子能不能受得瞭。

書院的雪全部被學生們堆到東羊河上去瞭,所以在書院見到多少大雪,這裡的房子都是石頭制造的,所以沒有損傷,唯一受到大損失的就是迷林,火炷已經停止向任何人提供蜜蜂幼蟲瞭,整座迷林還是被白雪覆蓋的嚴嚴的,李綱的意見就是哪怕迷林徹底被毀掉,也不允許學生們踏進那裡一步。

“師父,龐玉海在佈局,準備讓李義府自投羅網,這幾天說不定就會發動,因為李義府居然也有一付精美的眼鏡,造價不低哦。”

小武自從開始在書院教書,就拿自己的學生當成瞭試驗品,龐玉海自以為高明的手段在小武眼裡不值一提,她也不向李義府發出警告,就這樣站在旁邊看事態的發展,這在她看來非常的有趣,至於李義府是不是會掉進陷阱她並不關心,把一件陰謀從頭到尾的看完,要比李義府個人的命運重要的多。

“呵呵,師父以前就做過準備,我激起瞭李義府的野心,一個有野心的人是痛苦的,他必須懂得為瞭理想拒絕一些誘惑,如果連這點誘惑都沒有辦法拒絕,就說明這個人骨子裡是有缺陷的,也就不值得去救援,龐玉海既然向李義府的弱點發起瞭進攻,就看他如何應對瞭,好壞我們都不去管他。”

小武挽著師父的手臂嬌笑著說:“您整整當瞭四年的看客,難道還要繼續看下去?祿東贊的悲傷都是您一手造成的,我想那個傢夥已經有所察覺瞭吧?時間久瞭再周密的不知也會出現漏洞,他的第一次求親被您給攪黃瞭,第二次求親又被馬周給破壞瞭,第三次求親魏征老大人發話瞭,以吐蕃野性難馴不宜下嫁皇女的理由給否定瞭。

祿東贊的求親要求連中書都沒有辦法通過,您看他依然百折不撓的準備促成兩傢的聯姻,他到底圖什麼?好好地吐蕃大相在自己的國傢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為何非要到長安來受這樣無盡的屈辱?“

雲燁掙脫小武的手沒好氣的說:“大姑娘瞭呀,不要再像小時候一樣撒嬌,成什麼體統,你怎麼知道祿東贊在受屈辱,說不定是人傢喜歡上瞭長安的生活不願意回到吐蕃去,小女子不要管那麼些雜事,幫著小傑多準備一下出塞的準備,李綱先生這是見不得我們師徒清閑,總擔心我去當縮頭烏龜,把小傑拽出來給我當人樣子。”

小武抬頭看瞭師父一眼有些傷感的說:“我大姐嫁給瞭賀蘭傢,是一個不成器的浪蕩子,我這些年寄回傢裡的錢財都被她們坐吃山空瞭,師父,我很不明白,我的兩個哥哥為什麼會把我母親和妹妹趕出傢門?非要奪走她們最後的一點財物?堂堂的公爵夫人居然淪落到自己洗衣煮飯的地步瞭,難道把她們逼到這樣的境地上,他們就很有顏面?

咱傢不是這樣的,小傑傢裡也不是這樣的,和咱傢親近的幾傢人裡,秦傢算是最勢利的,可是他們也沒有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來,武傢為什麼會出這樣丟人的事情?聽說我的哥哥們還要把小妹送進宮,這還是兄妹嗎?“

雲燁揚手想給小武一巴掌,手抬起來瞭,嘆瞭口氣又放瞭下來,找瞭一個幹凈的木頭椅子坐下來對小武說:“武元慶如今胝肩繭足的南詔為大軍開山鋪路,武元爽據說在劍南也活的生不如死,你給蒔蒔寫信也就是瞭,怎麼還給小黯這個混世魔王寫信?蒔蒔做事非常的有分寸,也會把你母親和姐姐妹妹安頓好,小黯處理事情就非常的粗糙瞭,他們兩口子一向疼愛你,出手那裡會有輕重,武傢的大宅子被他弄得荒草萋萋,小黯一道武氏子不孝的奏折讓你們武傢再無翻身的機會,為師甚至懷疑小黯上的那道奏折其實是出自你的手筆,你的臭性子就不知道改改,隻要做事就一下子把事情做絕,也不想想你父親在九泉之下會不會瞑目,武傢幾代人積攢的富貴被你一瞬間就給弄沒瞭。”

小武一腳就踢飛瞭一顆石子,跺著腳說:“論到爹,您比他更合格,為瞭那點富貴,武元慶,武元爽居然敢做出亂倫之行,我大姐嫁給賀蘭傢就是被他們的禽獸行徑害的,讓我姐姐沒辦法嫁給好人傢,我娘性子軟弱,居然瞞瞭我兩年,如果是兩年前,我會親自去劍南將他們挫骨揚灰。”

雲燁愣住瞭,野史上說小武被他的幾個哥哥欺辱難道是真的?好在自己在她十歲的時候就把她接到瞭雲傢,否則後果難料,在那樣的傢庭裡長大,沒有人能夠依仗,隻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不擇手段的往上爬,這樣的環境之下不養出變態性格才是怪事,怪不得,歷史上武元慶,武元爽在得知小武得勢以後被活活的嚇死瞭,她的三個堂哥也被改成瞭蝮姓。

“現在好瞭,壞人得到瞭懲罰,你母親和姐妹也好好的受到瞭安置,你現在就好好的繡自己的嫁衣,等小傑從西域回來就立刻成親,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

事情已經幹出來瞭,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雲燁如果知道武傢哥倆真的幹出禽獸行徑,下手說不定還要重一些。

“師父啊,我姐姐其實很漂亮的,要不然您收瞭她做侍妾好不好,這樣我就能經常見到母親和姐姐,以及小妹瞭。”

“滾蛋,皇後送我四個美人我都沒什麼興趣,不要說你已經嫁人的姐姐瞭,奪人妻子這種事情你覺得師父能幹的出來?”說完這些話,雲燁怵然一驚看著小武又問。

“你大姐夫不會已經命喪黃泉瞭吧?”

小武的嘴巴撇瞭撇說:“他喜歡喝酒,稱得上嗜酒如命,隻要灌點黃湯就打我姐姐,往死裡打,我姐姐就算不是完璧之身配他也綽綽有餘。小武雖然憤怒,也不會殺瞭他,您教導瞭小武這麼些年,小武不敢違背您的教導,賀蘭是喝酒喝死的,不關小武的事情。”

雲燁抬頭看著天,沒說話,自己以前就給小武和狄仁傑講過酒精中毒這回事,當一個人血液裡的酒精含量達到百分之零點四的時候就會昏迷,如果達到瞭五分,在這個沒有急救手段的時代裡必死無疑。

小武用不著殺人,他隻需要給自己姐姐傢送去雲傢最新釀制的高濃度烈酒就行,嗜酒如命的賀蘭一定會幸喜若狂,不喝到爛醉如泥絕對不肯罷休,六七十度的烈酒對於酒鬼來說絕對是殺人奪命的利器。

大唐每年都有醉死的人,在長安他們把這種死法描繪的極為風雅,晉朝的劉伶就曾經對自己的老仆吩咐,隻要自己出行就拿著鋤頭跟著,一旦醉死,就地掩埋,用不著棺槨大葬。一般參加這種葬禮,賓朋們都是面帶笑意,和傢屬的悲切形成極鮮明的對照,這種死法大是風雅,甚至還有羨慕的。

賀蘭的死亡也必然如此,官府即使驗屍也查不出任何毛病,賀蘭是自己把自己灌死的,以小武的聰慧,定然能處理的妥妥帖帖。

“回傢之後,閉門讀書思過,三個月內不得踏出房門半步!“如果小武把自己的姐姐弄得和賀蘭和離,雲燁不會說半個字,過不下去就離婚這很正常,小武沒有選擇這條路,而是選擇瞭直接弄死賀蘭,此風不可長,禁足是必須的。

小武心虛的看看師父,見師父扳著面孔,就知道師父必然知道瞭原委,不敢求情,隻好蹲身施禮從命。

見到小武乖巧的樣子,雲燁嘆口氣說:“唉,你的胸中藏著一頭猛獸,師父輕易不敢釋放它,隻想讓你安安靜靜的快快活活的過完一生,其實三個弟子裡面,你和我是最像的,我們都好像沒有什麼是非觀,我現在堅持的東西,都是那些長輩灌輸給我的,有老程,老牛,老顏,老李綱,還有皇後娘娘,所以非常的雜亂,憑著自己的心思胡作非為是不可取的,對敵人心狠手辣沒有錯,但是在處理這些傢事的時候,要註意分寸,否則人傢會認為你不但無情而且冷血,一旦種下這種印象,一生都會背負。為師隻要求你在殺人前,一定要思之再三,不要輕易的起殺心。”

小武仰起蒼白的小臉眼睛裡竟然有瞭笑意,小聲的說:“小武有時候管不住自己,請師父在小武力所不逮的時候助我一臂之力。”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