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女是哀求也罷,是威脅也好,把文章作到天上去也無法改變大唐固有的運轉節奏,就像這連續十天的晴天,讓地上的雪化瞭好多,其實也沒有多少變化,隻不過轉化瞭一下形態而已,雪變成瞭冰。
變成冰就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人可以出行瞭,雖然一天能摔好幾百個跟頭,好歹外面的消息能傳進來瞭,雲燁看著面前這個鼻青臉腫,吊著胳膊的信使,接過他手裡的公函,驗看過火漆之後就讓疍吏帶他下去休息,順便治治傷。
沒有好消息啊,開門就沒有好消息,李道宗兵敗龍王嶺,三千前軍逃回來的不過百數,李道宗在公函裡說蒙舍龍有巨象相助,打瞭唐軍一個措手不及,他準備親自前往龍王嶺,不把那裡的土人殺光不足以泄憤。
“蠢!大樹將軍馬援平定南詔的時候就和大象對過陣,諸葛亮進南詔的時候也和大象對過陣,為何他們都能戰而勝之,唯獨我大唐就要喪師辱國?李道宗進入南詔之前沒有防備過南詔的大象麼?“
長安和外面取得瞭聯系,李二立刻恢復瞭往日的氣勢,空曠的大殿之上隻有他一個人在咆哮,原本以為能輕松取勝的戰役,現在被人傢崩掉瞭大門牙,臉面丟光瞭。
“雲燁你熟悉南詔,你說說,大象很難對付麼?“李二咆哮瞭一陣子,安靜下來之後見群臣都不做聲,就親自點瞭名。
“微臣沒有和大象直接對過陣,隻是在嶺南玩瞭一次山神打鼓,那些大象似乎非常的害怕火藥爆炸產生的巨響,至於戰象是不是害怕,微臣不知。“
聽瞭雲燁的話,李二更加的憤怒拍著龍案大聲地說:“身懷利器卻不知道使用,李道宗空負名將之名。大雪圍困瞭長安大半個月,這封戰報最後的擬定日期乃是三個月前,現在龍王嶺的第二次戰役恐怕已經結束瞭,勝敗先不說,必須全力支援,兵部從武庫中撥取火藥,支援李道宗。”
李二就是這樣,自傢人犯瞭錯總是罵得很兇,處罰起來卻很輕,李道宗走的時候已經把武庫裡的火藥拿光瞭,現在那裡有火藥再給他,五萬斤火藥李道宗就算是吃也能吃一陣子,幹嘛還要給他。
“陛下,武庫裡的火藥隻有五百斤,這還是微臣從嶺南水師份例裡面硬扣下來的,主要是我為瞭好看,微臣現在還欠著十六衛的軍械呢,實在是無力支援。”
實話實說就好,倉庫裡空的可以餓死老鼠,就是兵部武庫清吏司的現狀,沒什麼好隱瞞的,按理說李二應該清楚才是啊,怎麼還下這麼沒腦子的命令。
看見房玄齡的嘴角抽瞭一下,頓時就明白瞭,老傢夥把自己給皇帝的折子給黑掉瞭,看他如何向皇帝解釋。
李二瞅瞭一下雲燁和房玄齡,居然不再糾纏此事,而是命令李泰直接把火藥撥付給李道宗的大軍,這是皇帝給房玄齡顏面。
退瞭朝,看到太監們又在分發煤炭,這幾天的天氣冷的不像話,如果再不多給一些,那些疍吏的手腳就要遭罪瞭,搶煤炭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幹,在兵部疍吏們灼熱的眼光中,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再一次拿腳踹走瞭宦官和雜役,連煤炭車子都截留瞭。
燒開瞭水,茶還沒喝一口,斷鴻就匆匆趕過來瞭,雲燁還以為這傢夥不滿意自己分配煤炭的方式,才要破口大罵,就聽斷鴻說:“陛下召見。”
去瞭萬民宮,李二正在吃午飯,楊妃在一邊伺候,李二一口把粥喝完擦瞭擦嘴,對雲燁說:“聽說你這個兵部當得非常囂張啊,自打你主政兵部以來,兵部都成惡霸瞭知不知道?左右驍衛告你跋扈,你不給人傢軍械也就罷瞭,為何還要把人傢亂棍打出?
宮裡的柴炭司也在告狀,說你們兵部就是強盜窩,每回分發柴炭的時候你們都在搶劫?鴻臚寺說你傲慢無禮,吐蕃人去你那裡換通關文書,你給人傢的文書上畫烏龜算怎麼回事?祿東贊已經指名道姓的要與你決戰。
如果是這些也就罷瞭,朕就當做你年輕氣盛,初次執掌大權飛揚跋扈一些也是有的。“李二說到這裡停頓瞭一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朝著雲燁獰笑一聲又說:”搶劫徐昭儀又算怎麼回事?給朕說清楚。“
“不是我搶的,是小治搶的,我本來打算去荷花池摘點蓮蓬回去熬粥喝,誰知道徐昭儀已經把蓮蓬割光瞭,微臣這就打算回轉回避一下,結果小治就沖上去搶瞭一把蓮蓬回來,微臣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動手。“
雲燁想都不想的就把李治出賣瞭,小王八蛋盡給自己找麻煩,這時候不出賣他出賣誰啊,想到李治那張猥瑣的臉孔就來氣。
李二一下子就被噎住瞭,他想不到堂堂的高官會和自己的小兒子一起去搶劫自己的小老婆,還隻是為瞭一把蓮蓬,楊妃掩著嘴輕笑著說:“雲侯對於禮儀還是知曉的,至於小治,他還沒有成年,都是小兒女之間的遊戲而已,您何必動怒。“
原以為李二會把自己在兵部的差事給開革瞭,韓瑗,盧承慶,楊弘禮他們已經等得不耐煩瞭,總是拐彎抹角打聽自己何時離開兵部。
沒想到李二揮揮袖子就說瞭一個“滾“字就繼續吃飯,雲燁直到被斷鴻拖出萬民宮都不理解自己已經這麼胡鬧瞭,李二為何還不把自己開革掉,要知道每天上班真的是痛苦至極。
回到兵部,幾位郎中就趕緊湊過來問是否被陛下責罰,主官受罰就意味著他們也會受到牽連,所以神經繃得很緊,一看到雲燁回來瞭,就急忙問受瞭何種處罰。
“受什麼處罰啊,你們很喜歡受處罰?陛下就說咱們兵部現在成瞭強盜窩,然後就讓我滾出去,這不,我就滾出來瞭。“
四位郎中面面相覷,他們沒辦法理解皇帝和自己的上司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關系,皇帝一向對高官們非常的敬重,能讓皇帝從嘴裡說出一個滾字很難。無從判斷就不再判斷,拱拱手就回到自己的公廨裡繼續思索。
想做官,想擔當大任的人被關在皇宮外面進不來,不想擔當大任的傢夥被牢牢的按在椅子上起不來,這就是李二的用人之道,你越是把那個官位看得比天大,他就越不會把官位交給你,就因為雲燁不在乎官位,所以他才敢扣押十六衛的軍械,就以為雲燁一門心思的想跑路,所以他才會告訴李二兵部軍械庫空空如也的現狀。
沒有隱瞞,也能按照最有利於國傢的方式解決問題,現在他知道瞭,隴中,淮南這些地方的常備武裝之所以能夠照常進行演武,就是得益於雲燁的這個決定,盧承慶,楊弘禮他們或許會更加穩重些,但是他們絕對不敢觸碰十六衛的逆鱗,所以李二認為,把雲燁放在那個位置上打熬幾年,說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場。
李泰也去瞭雲傢,李二卻不給雲燁批假,熱氣球好瞭,他準備去實地看看,特意帶上瞭徐惠,在李治看來這是父皇在防備雲燁。
雲燁不喜歡光禿禿的兵部大堂,認為添加一點綠色就能讓人心情舒緩很多,於是他在巨大的盤子裡用清水養瞭很多的大蒜,如今已經長得半尺高瞭,沒事幹雲燁就會把這些大蒜擺出各種造型,今天擺出一個巨大的桃心形狀看起來非常的醒目。
杜如晦站在雲燁身後已經看瞭好久瞭,見雲燁放下瞭剪刀,笑著說:“雲侯好興致,兵部主征伐,五行中屬金,重威嚴積煞氣,如今被雲侯以東方青乙木中和一下,果然柔和瞭很多,國朝如今戾氣太重,是該好好沖和一下瞭。”
杜如晦才是兵部的真正主人,雲燁雖然當瞭很長時間的官吏,對這些微妙的隱喻還是很不習慣,拱手施瞭一禮之後才說:“杜相過獎瞭,雲燁和朝中兗兗諸公比起來不過是一介浮華小兒,那裡有杜相這般的四海心思,不過是覺得大堂上色彩單調,養一些青蒜也就是為這裡增添一兩分艷色,既然杜相喜歡那就再好不過瞭。”
杜如晦和雲燁坐定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張文札遞給雲燁說:“這是戶部今年重新調撥給兵部的預算,共計一百三十萬枚銀幣,雲侯以為,這些錢用在那裡最為妥當?”
“您才是兵部的主官,自然由您說瞭算。”不能簪越的道理雲燁還是明白的。
“不行,老夫倒是很喜歡做主,但是這筆錢燙手,既然錢是你要來的,還是你做主吧,老房的臉黑得像鍋底一樣,正在中書罵人,他好不容易刮掉瞭兵部的一點油水,結果你就狠狠地給兵部貼瞭一層肥膘,這一巴掌扇的老房暈頭轉向啊,所以啊,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杜如晦嘿嘿的笑著,似乎非常的得意,不管他是不是文官,隻要他坐在兵部尚書的位子上就必須為軍隊考慮,這就是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