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極瞭,大地正在慢慢地隱入到黑暗裡,隻有山巔還鋪著一片金黃,天邊的火燒雲如同怒浪翻波,一片紅色的火網照亮瞭陰暗的大地,就像是一隻浴火的鳳凰在引頸高歌。
火網在下降的時候不時地爆出藍幽幽的火苗,這是儲存在弩箭尾部的白磷在燃燒,它們甚至會脫離弩箭,慢慢的從天而降,給火紅色的火鳳凰披上一層絢爛的藍衣 。
大食人將巨盾覆蓋在自己的頭頂,想用盾牌擋住這道火網 ,整隻軍隊仿佛在剎那間變成瞭一隻巨大的烏龜,除瞭那些受傷的大食士兵無助的哀嚎,剩下的人都已經鉆進龜殼裡去瞭。
雲燁踮起腳尖透過巨盾的空隙想看看這一輪火箭的打擊效果,劉正武卻不慌不亂的再一次下達瞭發射命令,就在第一道火網將將落在大食人頭上的時候,第二波弩箭就再一次尖嘯著飛上瞭半空,他和雲燁一樣對自己的放火功底非常的有信心,倆波火箭足矣焚毀河面上的所有物體,尤其是對人的打擊尤甚,因為像這樣密集的火油弩箭燃燒,會抽幹打擊范圍內的所有氧氣,形成一片恐怖的無氧地帶……
大食人的盾牌還是有效果的,火網落在盾牌上迸射出更加絢爛的火花,液體的火油彈徹底的爆裂開來,黏黏的油脂附著在一切能附著的物體上燃燒,烏龜變成瞭一隻火烏龜。
緩緩下降的藍色白磷火,被溫熱的氣浪卷的上下飛舞,就像是有無數的冤魂在索命,它們從氣浪的空隙裡 鉆瞭進去,有些甚至鉆進瞭烏龜殼裡。
當白磷火附著在鋼刀上繼續燃燒的時候,烏龜陣終於崩潰瞭,隻要是人,就無法抵擋白磷火往肉裡鉆著燃燒的痛苦,當一面盾牌被扔掉之後,就有更多的白磷火順著空隙鉆進這隻鐵烏龜,當所有人扔掉盾牌想要逃走的時候,他們絕望的發現,天上第二隻火鳳凰已經形成,正在尖嘯著向無遮無攔的他們沖瞭下來……
雲崢揉揉鼻子,這樣的戰果本來就在預料之中,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優素福會就此離開戰場,自己的駝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追擊武器。單純的依靠程處默的騎兵追擊,他又覺得極度的不劃算,都已經答應將士們回傢過年瞭,怎麼能失信於人?
劉方已經瞠目結舌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見雲燁從下面上來,就像是見到瞭鬼,指著他嗬嗬的叫喚,能讓這樣的老賊震驚成這樣子,雲燁說到底還是有些驕傲,關心的握住劉方粗糙的大手說:“您離開的時間有點長,不知道軍備發生瞭一些變化,也是情有可原,您老看看,接下來咱們是要進攻呢,還是會去睡覺?我已經瞌睡瞭。”
劉方憤怒的將自己的手從雲燁的掌中抽回來,指指雲燁,又指指白霧蒸騰的戰場,勉強擠出來一句話:”你打算將這些人煮熟瞭以後吃掉嗎?“
雲燁揉揉鼻子,這裡的味道確實不太好聞,火焰落在冰上,會將冰融化,但是火焰卻不會熄滅,他隻會將融化的冰水加熱,然後再融化更多的堅冰,現在距離上凍的時間並不久,堅冰隻有兩尺厚,如果再來一波火箭絕對能夠把這裡的冰層燒化,現在燒不化,整個冰面就成瞭一口巨大的煮肉的開水鍋。
駝城上的熱氣球不斷地把敵人的消息傳達瞭過來,說對面已經有無數的人站在河堤上,卻沒有向前走一步,都想看看戰場上到底發生瞭什麼事情。至於戰場上,水汽蒸騰的什麼都看不見,隻看到有限的幾十個人因為不在火網的籠罩范圍逃回去瞭。
在兩軍的對峙下,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最後一縷火苗熄滅瞭,戰場上安靜極瞭,隻有偶爾一兩聲堅冰爆裂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風!大風!風!大風!“唐軍陣營裡突然爆發出關中人特有的戰歌口號,以前大傢都是喊狂風的的,現在已經沒人喊瞭,特意把這個殊榮留給抓住敵軍主將的英雄。
說起來無趣,喊完瞭口號大傢就準備回營睡覺瞭,因為對面的大食人向後撤退瞭三十裡,估計他們想要另外想辦法對付唐軍,今天這一幕太出乎他們的認知范圍瞭。
唐軍沒有追趕,隻有程處默的騎兵繞過戰場從大河的上遊踏上瞭河對岸,並且在那裡連夜修築營寨,駝城在非戰時不允許暴露在敵人的正面,這也是幕僚們總結出來的條令。
與其說駝城是一支軍隊,不如說他是一架巨大的機器,適當的保留這架機器的神秘感非常的有必要。
‘老天爺,你到底造出瞭一個怎樣的怪物?”劉方和雲燁回到帥帳之後就忙不迭的發問,原本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戰事,想不到整個戰爭在短短的一個呼吸間就徹底的結束瞭,結束的如此的徹底幹脆,五千人的性命就這樣輕易地從人世間消失瞭。
“我討厭沒完沒瞭的打仗,所以就想著早點把這些仗全都打完,打完以後我就準備回傢種地,我的本質就算是一個地主,天生喜歡在土地裡刨食吃,所以我會把這個傳統承繼下去。
這些騎在馬背上的民族他們總以為自己要比種地的強悍一些,所以我不服啊,那就一次把他們打怕,打服,我要他們見到唐人的作戰方式後,在夢裡都會呼喚媽媽保護自己。
正因為我討厭戰爭,所以我才會這樣瘋狂的投入到戰爭裡面去,劉先生,我知道您心裡的擔憂是什麼,完全沒有必要為駝城擔憂,任何強悍的武器隻會得逞於一時,絕對不可能長久的占據高峰無數年。
難道您就沒有發現駝城有一個致命傷嗎?那就是行動緩慢,作為防禦武器他幾乎是最強的存在,但是作為進攻武器,它還有非常多的不足,如果敵人裝備有駝城上的武器,駝城就隻會成為一個靶子,會死的極為難看。
就因為他有諸多的缺點,所以我敢肯定,陛下現在一定在找人日夜研究如何才能幹掉駝城,很有可能已經有瞭腹案,所以才會任由我們在西域橫行霸道,劉先生啊,您隻管作戰,這些事朝堂上的較量您把它交給我就好,我一定會把握好其中的度量,不會越雷池一步。“
杜如晦從外面走進來,外面的天氣太冷瞭,他呵著手搓瞭幾下之後對雲燁說:”以後殺人不要殺的那麼難看,剛才軍士們打算去看看戰場,準備打掃一下,結果一個個嘔吐著回來瞭,告訴老夫說那個戰場沒必要打掃。
大食人退走瞭,你怎麼辦?程處默不能無休止的留在河對岸,那裡其實很危險。”
劉方搖搖頭說:“不會的,我們明天就拔營離開,繼續回國,反正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突厥人突破瞭沃爾城,正在一路向西攻擊前進,再無回頭的可能,所以就如雲燁說的那樣,孩子們也該回傢過年瞭。”
杜如晦給自己倒瞭一杯熱茶啜瞭一口問雲燁:“你們真的確定優素福會追上來?如果老夫是優素福親眼看見瞭今晚的戰局,是不會和你硬憾的,咱們退走,說不定正和他的意思。”
劉方冷笑道:“他不敢退,隻能追擊我們,不管死多少人他都會緊緊地追擊我們。”
雲燁笑著給杜如晦解釋道:“您老人傢也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人,追擊這兩個字的意思難道您還不清楚?追擊是功勞,不追擊就是承認失敗,聽說哈裡發並不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杜如晦不耐煩的說:“這一點老夫知道,問題的是我們有必要和優素福演這場戲嗎?按照我們的實力,回頭重新進入大食,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雲燁看瞭劉方一眼嘿嘿笑道:“當然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他必須送人過來給我們殺,直到我們認為他已經沒有力量入侵西域為止。”
杜如晦瞇縫著眼睛看著雲燁,小小的眼睛裡精光大作,這一刻看不出有半點的老態龍鐘,他佝僂的腰背也在這一瞬間挺得筆直,戟指雲燁大聲說:“國法綱紀在上,汝敢做出鼠竊的勾當?優素福給瞭你多少好處?“
雲燁笑到:”您先暫息雷霆之怒,聽我把話說完,優素福的好處還沒給我,我就在等好處,這一次不給,我就繼續打到他給為止。“
杜如晦長長的喘瞭一口氣說:”軍國大事,重如山嶽,你們怎麼能如此的兒戲,自古以來驕兵必敗,名將折損在驕傲二字上的還少麼?雲侯,我們不需要什麼好處,隻要幹掉優素福的大軍我們要什麼都有,這片大地就會任由我們予取予奪,不需要別人送上門來,隻要我們想要,上門去取就是瞭,此事萬萬不可茍且。“
”不茍且,不茍且,咱們就是想換一種打發,這樣比較輕松一些,既然您不願意,咱們就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就好。“雲燁無奈的回答杜如晦。
杜如晦這才放松瞭語氣緩緩地對雲燁說:”老夫浸淫官場一輩子,別的沒學會,就學會瞭一條,那就是盡量的少和敵軍曖昧,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不能這樣做,和敵人曖昧就會給敵人可趁之機,這個敵人可不單單指的是國外的敵人,同樣適用於國內。
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勝券在握,不要走捷徑,沒有必要,走遠路雖然費力氣,但是勝在安穩,老夫隻求我們能榮耀的騎馬入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