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傢河和江桂芬結婚後,孫雲香突然有瞭別的心思。她一面勸王大花想開點,一面總覺得該給她張羅個男人。而哥哥孫世奇這邊,畢竟金寶還小,不能老是沒個媽。她想,既然鋼蛋缺爹,金寶少娘,這要是他倆湊到一塊,就都齊瞭,還不是外人。

孫雲香把這想法告訴王大花,不成想王大花臉一拉,說:“雲香,這話今天說一回就拉倒瞭,我不想再聽第二回。”

孫雲香急瞭,譏諷道:“王大花,你也別太挑瞭,你現在不是溜光水滑的大姑娘,得識點相!”

“就是男人死絕瞭,我也不找孝敬小鬼子的人!”

孫雲香笑瞭,說:“那你不是還跑去給小鬼子做飯嗎?你能耐也沒把小鬼子給毒死!”

王大花無言以對,默默走進後廚間去忙活瞭。

孫雲香帶著金寶和鋼蛋從魚鍋餅子店裡出來時,看到青泥窪街上,吉水照相館的櫥窗前圍瞭不少人。櫥窗裡,夏傢河與江桂芬的恩愛結婚照很是紮眼,兩人幸福地擁抱在一起,說不盡的柔情蜜意。孫雲香走上前去,粗聲大氣地叫吉水能活把櫥窗裡擺的結婚照片撤下來。吉水能活不明白其中緣由,剛要問,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吉水能活和孫雲香跑出來,看到櫥窗已經被打爛,鋼蛋和金寶在撕扯著結婚照。

突然出現的意外,引來瞭李巡捕和兩個警察,李巡捕一把揪住瞭鋼蛋的耳朵,嘴裡罵罵咧咧:“小兔崽子,活膩歪瞭是不是?”

鋼蛋疼得齜牙咧嘴,孫雲香慌忙上前:“放瞭孩子,不怨他,要抓你就抓我!”

不遠處的王大花也聞聲趕來,看到地上散落的照片和破碎的櫥窗玻璃,頓時明白瞭怎麼回事。王大花說:“李巡捕,你把人放瞭,多少錢我賠!”

李巡捕眼睛一瞪,說:“這是賠的事嗎?這是日本人的店,你們不知道啊?”

王大花破罐子破摔,兩手一伸,說:“那你就把我抓走!”

一旁的吉水能活趕緊勸:“算瞭算瞭,我換一塊玻璃就行瞭。”

“玻璃我賠,不過,你不能再掛那個相片!”王大花瞪著吉水能活,說,“你要是再掛,不用孩子砸,我砸!”

王大花絕對屬於典型的中國女人,對於小孩,她在外有種接近不講理的護犢子,但是對內,卻是嚴加管教。在鋼蛋砸壞瞭吉水能活的櫥窗玻璃後,王大花把鋼蛋拽進魚鍋餅子店裡,關起門就打。王大花拿著掃把在後面追,鋼蛋在前面跑,孫雲香在一旁怎麼勸也不好使。鋼蛋像是找到瞭保護神,一個勁往孫雲香身後躲,王大花掄起的掃帚,好幾下都落在孫雲香身上。孫雲香急瞭,嚷道:“有能耐你找蝦爬子江桂芬算賬去,拿孩子出什麼氣!”

“你少胡說!”王大花再次掄起掃把,鋼蛋早已經跑開瞭。

這一通吵吵,王大花的氣泄瞭大半。轉念一想,孩子又有什麼錯呢?王大花扔下掃把,去後廚間瞭。

店裡沒什麼人,田有望也不在,他一早就跟著孫世奇出去瞭。原來,孫世奇給田有望找到瞭一個活兒。這個活他本來想找別人,可想來想去,還是得找個靠實點的,管怎麼說,田有望還跟自己套上點親戚,總不至於胳膊肘向外拐吧。

田有望在碼頭上幹瞭幾天,有一天,他偶然聽貨場的人說,孫世奇一直暗地裡幫人往船上送煙土,他背後的東傢,十之八九是日本人。田有望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給瞭王大花。王大花無奈,隻是憤憤地罵:“這個雜碎,居然和小鬼子做起買賣來瞭。”

曲子堂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瞭。在大蓬萊飯莊,他翻著賬本,眉頭緊鎖。眼下,大蓬萊快撐不下去瞭,夥計也打發走瞭好幾個瞭,可這飯莊,還是入不敷出。要是米面能供得上就好瞭,那這大蓬萊飯莊馬上就能起死回生,否則,就是岌岌可危瞭。這還不說,前兩天,那個神尾太郎又來瞭,說要收購他曲子堂的產業。這些日本鬼子,真是欺人太甚瞭。

曲子堂來找邵登年商議對策。邵登年也沒辦法,隻能勸他,委屈是為瞭求全,大丈夫能屈能伸。曲子堂早已打定瞭主意,就是把紡織廠一把火燒瞭,把貨船砸成廢鐵,也不會賣給他神尾太郎!

邵登年嘆瞭口氣,說:“作為多年的朋友,我是真心為你著想,現在出手,還能把養老錢揣進口袋,要是把日本人惹急瞭,隻怕是……”

“登年,我聽你的話,倒像是在替神尾太郎勸我。”

“沒有沒有,我隻是怕你鬧到最後,雞飛蛋打。”

曲子堂義正詞嚴地說:“買賣人幹的雖然是買進賣出的營生,可有一樣東西不能拿來交易,這就是良心!”

邵登年勸道:“人在屋簷下,還是低個頭吧。”

“頭可掉,脖子不能彎。在日本人面前軟瞭,就把中國老祖宗的臉丟瞭!”

桌上,邵登年的電話突然響瞭。邵登年去接電話,曲子堂就氣呼呼地走瞭。從書房出來,在院子裡恰好遇到瞭邵夫人。這邵夫人原來跟曲子堂青梅竹馬,隻是姻緣錯亂,兩人終究沒有走在一起,而曲子堂也終身未娶。邵夫人後來嫁給瞭邵登年,盡管邵登年跟曲子堂是故交,但曲子堂見到邵夫人,難免會有些尷尬。

“子堂,以後有什麼事,你不要找登年來商量。”邵夫人臉色凝重地說。

“怎麼瞭?”

“你記住我的話就行瞭。最好,你離開大連吧。”邵夫人眼裡盈瞭淚。

“到底怎麼瞭?”

邵夫人剛要開口,身後卻傳來咳嗽聲。邵夫人回頭,看到邵登年正往這邊走來。

邵夫人進瞭客廳,邵登年也跟著進瞭客廳,他追問兩人剛才說瞭什麼。

“沒說什麼。”邵夫人冷冷地說。

“對一個男人來說,最大的屈辱無非兩個,一個是女人給自己的男人戴綠帽子,一個就是自己的女人對別的男人舊情不忘。”邵登年語調裡透著陰冷的氣息。

“無恥!”邵夫人憤怒地說。

邵登年一把抓住邵夫人的胳膊,說:“舊情不忘的結果往往導致舊情復燃,我邵登年可不希望有這樣的苗頭!”

邵夫人說:“登年,你跟以前不一樣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小鬼子勾搭在一起!”

“我的事兒你別管!守好你的婦道,這是正經!”邵登年說完,憤然轉身走瞭。

邵登年知道,曲子堂的好日子不長瞭。神尾太郎仗著青木正二撐腰,對曲先生的產業虎視眈眈。這天,神尾太郎和松本又來到大蓬萊飯莊,找曲先生談瞭。

“曲先生,邵先生和你談過瞭吧?”神尾太郎傲慢地說。

曲子堂冷笑一聲,說:“變賣傢業這樣的敗傢子兒,你以為我會幹?”

神尾太郎假惺惺地說:“我是為曲先生好。”

“不必你操心。”曲子堂大手一揮,斷然拒絕。

神尾太郎看瞭眼松本,松本掏出一份文件,說:“從即日起,成立日本大連洋服統治株式會社。”

“無非就是由你們日本人壟斷罷瞭。”曲子堂冷笑道,“是不是要告訴我,我的紡織廠要關門大吉瞭?”

松本冷冷一笑,說:“曲子堂,你的紡織廠從即日起,不允許再行生產!”

“我關!”曲子堂說。

松本說:“我們早已對米面油實行定量配給,可你的大蓬萊飯莊卻熟視無睹,依舊超額銷售,從即日起,查封大蓬萊飯莊。”

“看來,你們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曲子堂惱怒地說。

“根據關東軍司令部命令,你的碼頭,你的貨船在戰爭時期,也要一並征用。”松本說完,曲子堂已經氣得面色鐵青,渾身顫抖。

這天夜裡,曲記紡織廠裡突然濃煙滾滾,爆炸聲四起。“曲記紡織廠”幾個大字在火光中若隱若現,最終被漫天的火焰吞噬。熊熊的火光中,隻見提著酒瓶子的曲子堂放肆地大笑著,嘴裡還在歇斯底裡地喊:“燒,全燒瞭,炸,全炸瞭,小鬼子,你們不是想要嗎?老子給你們留下一堆灰!哈哈……”這笑聲淒淒惶惶,卻帶著滿腔的怒火與絕望。在這笑聲中,幾個日本兵從黑暗中沖出來,把曲子堂五花大綁著,押走瞭。

第二天一早,日本兵酒封瞭大蓬萊飯莊。王大花去找瞭邵夫人,讓她想辦法救出曲子堂。邵夫人給邵登年說瞭後,發現他並不想管這件事,邵夫人火瞭,威脅邵登年道:“你要是不救他,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跟日本人的醜事兒抖摟出去?”

天亮瞭。天空裡灰蒙蒙的一片,好像一張灰色的網,罩在天空裡,遮天蔽日。太陽出來瞭沒有,誰也看不到。天陰著,似要塌下來瞭一般。大連街頭上依舊人來人往,整個大連城都沉浸在一種焦躁不安的繁華中。

曲子堂走在大連街上,他瘸著腿,頭發蓬亂,推著輛破車,車前掛著燈籠,嘴裡叫賣著:“燜子,賣燜子啦!”

王大花讓曲子堂每天都往店裡送一趟燜子,曲子堂知道這是王大花在照顧自己。看到車前掛著的燈籠,王大花不解,問曲子堂為什麼大白天還要打著個燈籠。

曲子堂說:“這個世道,白天和晚上沒有什麼兩樣……”

新京的特使要來大連考察瞭。為日本特使蒞臨大連的安全考慮,青木正二派人對大和旅館實行戒嚴。他讓松本接管大和旅館裡的保衛工作。另外,晚上還要安排隆重的歡迎酒宴。

五年前,特使先生在大連看過一次復州皮影,這個古老的中國藝術令他念念不忘。青木正二覺得,得請個皮影班子來,給特使先生好好助助興。

青木正二還想自己也去演一小段皮影,能配合他演出的人,隻能是夏傢河和王大花。青木正二派焦作愚去診所,把請帖交給瞭夏傢河。夏傢河吃不準王大花會不會去。可是焦作愚並不管這些,他隻是交代瞭晚上六點在大和旅館,就匆匆走瞭。

夏傢河有些犯難。王大花還一肚子氣,叫她和自己去演皮影,這怎麼可能?可是,青木直接讓焦作愚把帖子送來瞭。他是不是又要打什麼歪主意?這是個什麼宴會呢?目前還不知道,不過,能讓青木專門下帖子的事,應該來頭不小。夏傢河想到瞭韓山東,這種時候,隻有讓他去做工作瞭。

王記魚鍋餅子店裡,王大花在石臼裡搗著蝦醬,韓山東提著一條老板魚進來瞭。王大花抬頭看瞭眼,拉著臉並不理他。

韓山東訕訕地笑著,說:“那什麼,上面來瞭新任務,你、我,還有老夏,咱三個得開個會。不管怎麼說,咱們不能影響工作呀,你說是不是?”

見王大花不語,韓山東就沖門外叫瞭一嗓子,夏傢河怯怯地進來瞭。王大花頭也不抬繼續搗著蝦醬,一下比一下用力。

韓山東指瞭指王大花手裡,拉扯瞭他一把,夏傢河立馬明白過來,就要去幫王大花搗臼,不料王大花並不領情,一胳膊肘搗在夏傢河胸口,夏傢河痛地慘叫瞭一聲。

“今天的黨小組會議,我先傳達一下上級對老夏的批評。”韓山東咳嗽一聲,說,“夏傢河同志,你和小江的事,組織上相當不滿意。你這是目無組織紀律,組織對你很失望!”

夏傢河態度誠懇地說:“我有責任,我向組織檢討。我現在就檢討,大花——”

王大花搗著蝦醬,說:“老韓,這不是黨小組會議嘛,談的該是革命大事,那些亂七八糟雞毛蒜皮的破事,我早忘瞭。”

“忘瞭好,忘瞭好。”韓山東進入正題,“晚上這個酒會什麼樣,來的都是什麼人,大姑娘讓我們見機行事,留心探查。”

現在,王大花已經知道大姑娘是一個上級的代號,剛知道這個的時候,她就跟韓山東提過,說叫個什麼代號不好,偏叫個大姑娘,這很容易給革命同志的傢屬帶來傢庭麻煩,讓人傢兩口子不合,她還舉例說瞭自己的事,韓山東說,光他知道這都叫瞭十好幾年瞭,哪能說改就改,就這麼叫著吧,革命同志聽瞭親切,小鬼子聽瞭害怕。

韓山東支走瞭夏傢河,對王大花說瞭青木邀請她和夏傢河一塊去演皮影戲的事,王大花頭一扭,說:“我不幹!”

“不幹也得幹!組織不是大車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海碰子,你今天過來,是不是早和蝦爬子合計好瞭,就為讓我答應和他一塊去執行任務?”

“對。”韓山東點頭。

外面,夏傢河回到診所裡,看到江桂芬正看著桌上的請帖。江桂芬得知赴宴的消息,也要跟著去。盡管青木沒有請她,可是,青木越是不請,她越得去。她是夏傢河的妻子,夏傢河跟別的女人跑到那種地方她還無動於衷,這不正常。

夏傢河隻得答應瞭她。

夏傢河提著箱子,與身著旗袍的江桂芬一道,來到王記魚鍋餅子店門口。

店裡,王大花換瞭套新衣服,在鏡子前攏著頭發。夏傢河進來,告訴她這是重要宴會,還得畫一下妝。

“我給你化吧。”夏傢河說。

“用不著。”

“現在不是制氣的時候,快點吧。我上次給你買的化妝盒在哪?”

王大花不情願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化妝盒,扔在桌上。夏傢河在給王大花打上眼影,王大花微閉兩眼,眼裡有淚水溢出。夏傢河猶豫瞭下,用紙巾擦去瞭淚水。

外面,江桂芬等不及瞭,就走進店裡來,恰好看到夏傢河正給王大花化妝。她沒有發出任何響動,隻是在門口默默地看著。

“噘一噘嘴。”夏傢河說。

王大花還閉著眼,聽話地努起嘴,夏傢河給王大花抹著口紅,說:“記住,口紅不能塗得滿嘴都是,要從中間往兩邊塗。”

江桂芬已經悄悄走瞭進來,在一旁看著兩個人。夏傢河仔細觀察著,不時做一下修補,邊補邊說:“一次不要塗太多,不夠可以再塗一點,塗多瞭的話,不光不好看,還容易蹭花瞭。”

江桂芬看看手表,催促:“夏大哥,快一點吧。”

王大花睜眼,看到江桂芬,顯然有些吃驚。

“咱倆人手不夠,萬一有用得著小江的地方……”夏傢河解釋。

“滾!”王大花吼道。

夜晚的大連清涼而安靜,可是在大和旅館內外,卻是一派霓虹閃爍,歌舞升平。路邊,一輛黃包車跑來,王大花下瞭車,匆忙走瞭過去她下意識地放慢腳步,刻意挺直瞭腰板,給自己壯膽。王大花大模大樣地進瞭旅館。宴會廳內富麗堂皇,閃花瞭王大花的眼,她不住地揉著眼睛。主席臺一側,已經搭起瞭一個皮影戲表演的臺子,幾個藝人正在忙著,韓山東也在其中。

“這不有皮影瞭嗎?咋還叫我來?”王大花疑惑地說。

“人多熱鬧。”青木正二笑笑,朝前一指:“王掌櫃,你在那一桌。”

王大花順著青木正二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夏傢河和江桂芬正起身朝這邊走來。

“青木部長,我不請自來,您不會怪罪吧?”江桂芬說。

“怎麼會,江小姐光臨,一定會給今晚的宴會增色。”

王大花輕蔑地看著江桂芬,說:“鬧瞭半天,是自己跑來的……”

夏傢河回到桌邊,坐到王大花一旁,低聲說:“今晚是冷餐會,食物都擺在那邊,想吃什麼,自己去拿。”

江桂芬拿著托盤,在取食物,她手裡的叉子剛要插向一個大蝦,一雙手伸來,將蝦拿去,江桂芬回頭,是王大花。王大花將大蝦放進盤子,手指放進嘴裡吮著。旁邊的人不屑地看著王大花,王大花卻不以為然。

“別用手抓,那有夾子。”江桂芬提醒。

“不用你管。”

夏傢河過來,遞給王大花一個夾子,王大花沒好氣地拿過去,往盤子裡夾著肉,夾瞭滿滿一大盤子。

“少夾點。”夏傢河說。

“吃小鬼子的你還心痛?”王大花端著滿滿一盤子肉,回到桌前。

一個侍應生托著酒水過來,送到王大花面前,做瞭個“請”的手勢。王大花拿過一杯紅酒,喝瞭一口,看著侍應生,高興地說:“酸棗蜜?我喝過。”

侍應生沒明白,王大花遞過杯子,服務生又給倒上一點。

“多倒點。”王大花說。

侍應生又給倒瞭一點。

“一點酒還不嘎實,我可是青木太君請的客人,倒滿!”王大花理直氣壯地說。

服務生隻得把酒倒滿。夏傢河過來,低聲提醒她紅酒不是這麼喝的。王大花不理他,一口喝掉,侍應生再次倒滿,她又一口喝下。

“別喝瞭。”夏傢河說。

“他一直給我倒。”

“你不喝他就不倒瞭。”

王大花奪下侍應生的酒瓶,又給自己滿上,一口喝下。

“這是紅酒,每次隻能倒個杯子底。”夏傢河說。

“我又不是你老婆,愛咋喝咋喝!少來煩我!”王大花瞪瞭他一眼。

江桂芬端著盤子走瞭過來。江桂芬的吃食搭配得非常精致,她將盤子放在桌上,與王大花滿滿一盤子肉形成鮮明對比。王大花嘴裡含著食物,一邊大口咀嚼,一邊譏諷:“你心眼真好使,給日本人省飯。”

宴會廳的大門打開瞭,青木正二和松本簇擁著佩帶著少將軍銜的特使遠藤三郎進入宴會廳,眾人開始鼓掌。隻見遠藤三郎解開手腕上的鐵鏈,將箱子交給身旁的隨從。松本引著隨從朝樓梯走去在一個房間外站住。

韓山東知道,他們要的情報,都在這隻箱子裡。韓山東躲在拐角處,看到他們進瞭屋子。少頃,見松本已經離開,四下無人,韓山東閃身進瞭儲藏室。

池座裡,特使和青木正二一邊看戲,一邊聊天。

“……天皇壽誕之際,將打造一批白金軍功章,以彰顯大日本帝國輝煌戰績,而最耀眼的將星,會鑲嵌上耀眼的鉆石。這批鉆石,正是出自大連。毫無疑問,把這批珍寶運出大連,既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關東軍的榮耀,也是大連的榮耀!”特使說。

“這批鉆石我們已經準備好瞭。”青木正二疑惑。

特使點瞭點頭。

少頃,韓山東從桌子旁走過來,順手將一個紙團扔在桌上。夏傢河佯裝吃著東西,展開紙條,隻見上面寫著:二零二。夏傢河正在尋思,突然有人喊他。

“夏先生——”過來的是青木正二,他深鞠一躬,說,“實在抱歉,將軍閣下的時間有限,你和王掌櫃的節目改一下。”

“怎麼改?”

“我要和你合作一個節目。”

夏傢河點頭,說:“非常榮幸。”

青木上場簡直是老天爺在幫夏傢河,這樣一來,正好把他引開。一會兒江桂芬拖住特使,從他那裡拿出鑰匙,王大花和韓山東就可以去房間偷情報瞭。

這出皮影滿打滿算能演十五分鐘,這十五分鐘裡,江桂芬要拿到鑰匙,韓山東要掩護王大花進入二零二房間拿情報,最後還要在十五分鐘裡送回鑰匙。

“我能敬將軍一杯酒嗎?”看著青木正二和夏傢河上瞭臺,江桂芬舉著酒杯來到特使身邊。

特使高興地拿起桌上的酒杯,說:“謝謝,尊貴的小姐。”

鑼鼓點敲起,燈光變暗。嗩吶聲中,帷幔拉開,一株蒼勁的虯松,枝葉婆娑地覆蓋著湖邊的一角,湖面上風平浪靜,隻有幾條小魚兒在水面下遊戲著,一隻老烏龜冒頭,畏手畏腳。白幕後,夏傢河和青木正二表演的全神貫註。

臺下昏暗的燈光裡,江桂芬的手伸進特使的衣兜,夾出瞭鑰匙。江桂芬佯裝清理著桌上的盤子,招呼服務生取走。王大花接過盤子,趁機拿走鑰匙。

王大花來到儲藏室,門突然開瞭。韓山東已經換瞭一聲衣裳,在那裡等著她瞭。王大花迅速潛行至房間門口,打開房門進去瞭。

王大花在房間裡抖開床單的瞬間,將桌上的公文包拉到床單下,快速打開。四五頁文件擺在床上,王大花快速拍照。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拍完瞭照片。

在表演的間隙,夏傢河掃瞭一眼池座,王大花還沒有回來。正在夏傢河焦急萬分的時候,門開瞭,王大花朝這邊擠瞭過來。王大花把鑰匙塞給江桂芬,江桂芬趁特殊慌亂之際,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鑰匙放進瞭特使的衣兜。

這時,燈光大亮,臺下掌聲雷動。此時,夏傢河和青木正二表演剛剛結束,兩人繞到幕前,向觀眾鞠躬。

宴會結束後,夏傢河他們往回走瞭。汽車上,夏傢河和江桂芬坐在後排,王大花坐在前面的副駕駛室,從後視鏡看向後面。夏傢河面無表情,江桂芬靠在他的身上。王大花別過頭去,望向車窗外。她的心,在滴血……

這次任務並不順利。照片洗出來以後,韓山東非常沮喪。不該照的都照瞭,就一張有用的,隻掛瞭個角。忙乎半天,最重要的東西沒拍上。

韓山東分析,從特使來大連的作息時間上看,他下午會在警察部與青木會見,具體商談的很可能就是情報裡的內容。

王大花看著那張隻掛瞭情報一角的照片,滿心懊喪。

“多可惜呀,你要是往這邊再多拍一塊也好啊!”韓山東說。

夏傢河拉瞭把韓山東,示意他別說王大花。

韓山東不耐煩地說:“你拉我幹什麼,本來就這麼回事!這是個教訓,以後幹活不能這麼毛毛草草,好幾個人費這麼大勁冒死打掩護,你就這麼稀裡糊塗錯過瞭,這要嚴肅批評!要不然,她也長不瞭記性!”

“大花這不也後悔嗎?”夏傢河勸。

韓山東說:“你不用裝好人!這不是裝好人的時候!”

夏傢河還要反駁,王大花開口瞭:“我的錯我認,大不瞭我再去拍一遍!”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