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催人犯困,向佐迷迷糊糊就睡著瞭。這一覺睡得很好,很沉,很……平靜。
醒來時,向佐正與一雙大眼睛四目相對。
大眼睛的孩子雙手捧著小臉作花骨朵狀,眨眨眼,再眨一眨。
向佐“噌”地坐起來。
他仔細看瞭看端著板凳坐在床邊的小孩子,緩瞭緩驚愕過度的神經,微笑:“吳童童,你好!”
“你認識我?”童童指著自己鼻子問。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對你是……”他頓一頓,姿態放得低,“……久仰大名瞭。”
吳童童歪著腦袋想瞭好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哦……那就沒錯瞭。”
向佐覺得孩子歪著腦袋的樣子還挺像他媽媽的,十分有趣,便有意逗他,刮一下他鼻尖:“什麼沒錯?”
“你是我媽咪男朋友吧!”
向佐愕然,被一個孩子問倒瞭,不知是不是發燒燒著瞭喉嚨,向佐一時口幹舌燥地答不上來。
他隻能不答反問:“誰告訴你的?”
“建嶽哥哥說的。”
他有沒有聽錯?“建嶽……哥哥?”
吳童童嘆一口氣,很是無奈,“他不準我叫他叔叔,說那樣把他叫老瞭。”
向佐並不意外林建嶽會說這話,意外的是厲仲謀怎麼至今還沒有炒瞭林建嶽。難得難得……
向佐正一正臉色:“你……咳,建嶽哥哥都跟你說瞭些什麼?”
“他說,Mandy姐姐是爸爸的女朋友,所以Mandy姐姐睡在爸爸的床上。你看,你現在不是睡在我媽媽床上?”
聰明的孩子,還知道以此類推瞭?
向佐不打算再糾結在此事上,悄然轉移話題:“你媽咪呢?”
“她在廚房,說你生病瞭,叫我照顧你。”
邊說還邊似模似樣地學吳桐的樣子,摸瞭摸向佐額頭。
向佐忍不住笑容洋溢,真是可愛的孩子,比他爸爸可愛百萬倍有餘。
他起身,抬腕看表,已經這麼晚瞭……揉瞭揉孩子的頭:“走吧,去廚房看看你媽咪。”
說著就要牽童童的手,領他出去。
吳童童小手牽著他的大手,邊走邊揚起下巴看他:“你喜歡我媽咪嗎?”
“喜歡啊。”
“你會做菜嗎?”
“會啊。”
“那你是喜歡咸蛋超人多一點,還是變形金剛多一點?”
“呃……變形金剛吧。”
有一絲的鬱悶染上童童的眉心,“我更喜歡咸蛋超人……”不過他很快表示理解,鄭重地點點頭。
向佐卻頓住瞭腳步,忖度瞭半會兒,蹲下身來,看著這個很是自來熟的孩子,“問一個問題,好不好?”
童童點頭。
向佐看著孩子真摯地雙眸,“爸爸的女朋友是Mandy姐姐,不是你媽咪,而你媽咪的男朋友,是我,童童會不會難過?”
童童眼珠子轉一轉,咬著嘴唇想瞭想:“最好是爹地和媽咪配,可是,媽咪和爸爸在一起,總是要吵架……算瞭,我不在乎,媽咪開心就好。”
一瞬間,向佐在孩子的目光下、心中泛起一點酸澀。
童童表情雖然在笑,可眼底的光忽明忽滅的,向佐忍不住摸摸他的臉。
“你這樣想,加上Mandy姐姐,再加上我,以後你就有四個人疼你瞭。怎麼樣?”
童童咬著手指頭,認真想一想,輕輕笑著點瞭好幾下頭。
向佐揉一揉他的臉蛋,張開雙臂:“來!抱一下!”
童童沒有遲疑,很慷慨地給予一個擁抱。
二人到廚房門口時,裡邊油煙繚繞,就見吳桐一個人忙的團團轉。
她本就廚藝不精,又是這麼手忙腳亂地,眼看食材都要被她糟蹋瞭個遍,向佐趕緊進去幫忙。
吳桐擔心他一個病人會越幫越忙,揮著鍋鏟不肯他接手,“你病就好瞭?”
他一副無賴的樣子,“都退燒瞭,不信你摸?”
吳桐不願理會,他徑直捉住她的手貼到自己額頭上,以示證明,吳桐自然不肯。
回頭一看,童童站在那裡,正笑嘻嘻地看著這兩個大人,吳桐懶得糾纏瞭,頭發一甩,大步遠離向佐。
向佐速度快,刀法好,隱隱大廚之姿,吳桐看著一樣一樣的上菜,漸漸沉默,被一個大男人的廚藝比瞭下去,輸的極其徹底,她無言以對。
片魚盅做的軟嫩滑爽,刀筍淡而不薄,色味俱佳,炸蝦球酥爛爽脆,童童盛瞭滿滿一碗飯,不一會兒碗就見瞭底。
太丟面子瞭,吳桐食不下咽。
林建嶽在相熟的那一傢法國餐廳訂瞭位,厲仲謀七點整到的,之前也是他主動打電話約的張曼迪。
聽得出來,張曼迪還心存一絲芥蒂,但他前所未有地放低姿態,似乎想要和好,年輕女人即使還有些不滿,埋怨的語氣中也難免帶著歡快。
冷淡瞭一月有餘的情侶,各坐兩端,葡萄美酒夜光杯,厲仲謀深深看一眼對面的她,她精心打扮過瞭,美麗的耀眼的容顏。
可是他說出口的話,定是要叫她失望瞭。
“分手吧。”
他很少用祈使的語氣,這一次也是這樣,語氣中沒有半點請求,命令成分居多。張曼迪捏著高腳杯的手指一僵,動作定格住。
酒杯放下瞭,她定睛看他,“原因。”
“我沒有愛過你。”
“你從沒有愛過任何人!”如果這是理由,他們早就分手,又何必等到現在?
“是,”他淡淡點頭,卻又補充,“過去是。”
她那麼聰明,竟因他的話好一陣恍惚,“是……誰?”
厲仲謀沒有回答。
張曼迪捏緊瞭酒杯,咬緊瞭牙齒,如若不控制情緒,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把酒潑向面前這張道貌岸然的臉。
她這幾年中那樣乖順的迎合,也不過落瞭這麼個下場……
“你想要什麼,可以跟我提。”
不需她提,他已經大方詢問。
他對歷任女友都慷慨,可偏偏吝嗇給感情,她能怎麼回答?
張曼迪明白,糾纏在一件厲仲謀已經決定瞭的事情上,沒有絲毫意義,故作清高隻會更令他看低——
“厲氏旗下的寰美影視投資公司,三成的股份。”
厲仲謀點頭:“可以。”
張曼迪極緩慢地控制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禁止自己掉淚:“暫時不要對外聲明我們已經……分手。我的片子馬上要在紐約參展,我不想要負面新聞。”
厲仲謀欣賞聰明女子,心底裡也認同她是很極適合做女友的人選,即使分手也不會撕破臉,不哭不鬧,但也,不說不笑。
他胳膊擱在寬大靠椅上,端起酒杯,慢飲:“沒問題。”
兩人平靜地吃完繁瑣的法國菜,張曼迪覺得諷刺,這是她最愛的餐廳,可今後,一輩子都不回再光顧瞭。
厲仲謀送她去攝影棚,送她下車,最後一次盡紳士風度。
張曼迪都要說再見瞭,卻在餘光瞥見一處時頓瞭頓。她想瞭想,改口:“給我個KissBye,最後一次,好不好?”
她聲音乞憐,但她方才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狠色,並沒有逃過厲仲謀的眼睛,他細細看她的臉:“何必要這樣?”
張曼迪知道他厲害,眉目間什麼心思都能教他猜到,可他都已經不要她瞭,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你欠我的。”
他瞭解,慷慨地陪她做一些事,撫平她心中的不甘:“狗仔在哪裡?”
“9點鐘方向。”
他撫瞭撫張曼迪的額頭,輕吻她的唇片刻,給瞭9點鐘方向一個香艷的側面全景。
厲仲謀本對她還心有憐惜,可這一吻過後,他是不想再多待半刻瞭,他掉頭要走,張曼迪平淡地說:“希望你愛的那個人看到我們這麼親密地上瞭封面,不會生氣。”
他平淡地回:“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擺不平的事。”說完就上瞭車。
他的冷靜成瞭一記耳光,直抽在張曼迪心上,她看著那兩道迅速遠去的車尾燈,他是再也不會回來瞭。
張曼迪機械地拐進攝影棚大樓,躲到角落裡,雙手緊緊捂住嘴,無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