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情人

誰是你的最佳情人?對於男人來說,也許是初戀。

但對於姑娘來說,最佳情人其實是上輩子那個。

我的好朋友吳豌豆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擁有一個完美情人,自己的老爹,來自奇葩星球的吳愛民。

吳豌豆的爺爺對兒子有著莫大的希望,大概是希望他將來有一天成為國傢棟梁,所以取瞭一個心懷天下的名字。

吳愛民的前半輩子關心國傢大事,常常為瞭國計民生操碎瞭心。生下吳豌豆之後,國事不管瞭,一心撲在女兒身上,從小把吳豌豆當成男孩養。

夏天,吳豌豆騎在吳愛民脖子上遛彎,別人見吳愛民扛著個丫頭,就取笑他:“生瞭個丫頭,看把你美的。再生個兒子,你不得上天?”

吳愛民笑得風生水起:“丫頭?這不是丫頭,這是個小情人兒!一個老情人兒,一個小情人兒,左擁右抱,艷福不淺,你懂個錘子把。”

冬天,吳愛民就扛著吳豌豆進瞭男澡堂。在吳豌豆的記憶中,對“男人的驕傲”並不陌生,雖然隻是影影綽綽的,但大致的輪廓她從小就知道。以至於吳豌豆長大之後穿著短裙在地鐵裡遇到露陰癖的時候,還產生瞭莫名的親近感,這讓她想起小時候老爸帶她去男澡堂的神奇經歷。

吳愛民愛女如命。

以至於吳豌豆的媽媽都後悔自己生瞭女兒。

小時候,大冬天,吳豌豆深夜發高燒,四十多度,吳愛民急紅瞭眼,跳起來穿著睡衣、趿著拖鞋就抱著吳豌豆沖瞭出去。到瞭醫院打上吊瓶才發現,自己跑丟瞭鞋,腳上起瞭泡,血肉模糊。

小學四年級,吳豌豆寫瞭一篇滿分作文,整個語文組驚艷。

語文老師卻一口咬定:“這一定是抄的,這麼小的年紀,怎麼能寫出這樣的作文來呢?抄的,抄的。”

吳豌豆哭得涕淚交加,跑回傢,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吳愛民一聽,怒瞭,殺進學校,追著語文老師圍著操場跑瞭二十幾圈,質問:“你憑什麼說我女兒作文是抄的?!”

從此沒有人敢惹吳豌豆。

吳豌豆發育得早,十四五歲已經穿白襯衫扣不上扣子,永遠支著帳篷。上課時,不得不把胸托在課桌上以減輕背部的壓力。跑步時胸前的鴿子呼之欲出,看得男生們鼻血飛濺,常常引發交通堵塞。

媽媽擔心吳豌豆被青春期的小屁孩惦記,故意給吳豌豆買瞭小好幾號的內衣,勒令吳豌豆把胸前的洶湧藏起來。

吳豌豆回學校時,覺得自己像是個哮喘病人,隨時可能窒息。

吳愛民得知,大發雷霆,罵自己的老婆坑閨女,騎上自行車,殺進瞭內衣店,在女服務員驚訝的註視中,買瞭合適的尺碼,又騎著自行車殺到瞭吳豌豆的學校。

吳豌豆接過老爸遞給自己的大紅色文胸,當場就傻瞭眼。

吳愛民語重心長:“不能違反自然規律,有多大就穿多大!”

吳豌豆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媽媽不在傢。

少女吳豌豆在廁所裡看著身上流出來的鮮血,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瞭,於是發出生平最誇張的一次少女啼叫:“救命!”

吳愛民沖進廁所,看見倒在血泊裡的女兒,不知所措。

吳豌豆感覺自己“回光返照”,握著吳愛民的手說:“爸,你和媽媽好好過,再生一個,別為我難過。”

吳愛民把吳豌豆抱到床上,絞盡腦汁地解釋這些鮮血的來源。

“這個東西呢,通俗一點來說,叫例假,是一種雌性生物專屬的保鮮手段,就好像蛇蛻皮,金蟬脫殼,燈塔水母返老還童,這是偉大的生物進化論,你已經站在瞭進化論的頂端你知道嗎?每流一次血,你就比上個月漂亮一點,嫩一點,好看一點,長大一點。女人要變得更好看,就要受點苦,understand?”

吳豌豆恍然大悟,每個月等著盼著自己流血,每次痛經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就安慰自己:保鮮保鮮,我要變得更好看!

吳豌豆被吳愛民調教得風情萬種,走在校園裡,見過她的男孩都像中瞭邪一樣,奔回宿舍,蒙上被子,悶頭大喊:我操!我今天遇上一個彩虹般的小妞啊!

吳愛民給吳豌豆講述瞭自己的感情史,講述那些讓吳愛民死去活來的女孩。

當年有個供銷部的售貨員,為瞭吳愛民還跳過井,磕破瞭腦袋,至今腦門上還留著疤。後來,吳愛民一怒之下,自己雇瞭輛車,拉瞭一車土,把那口井給填瞭,史稱“愛民填井”。

吳豌豆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老爹,忘記瞭失戀的傷痛,開始對吳愛民的感情史產生瞭強烈的興趣,得空就逼問吳愛民。

為瞭防止老婆聽到,吳愛民隻好偷偷地跟女兒一起回憶,那些在吳愛民年輕時候的生命裡進進出出、走來走去的姑娘。

吳豌豆驚嘆:“老爸,你真夠風流的啊!簡直就是段正淳!”

吳愛民傲然地搖瞭搖頭:“段正淳不地道,我其實是楚留香,隻留情不留別的。”

吳愛民轉身走進陽光裡的時候,吳豌豆真真切切地體會到瞭什麼叫“事瞭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吳豌豆十九歲生日,吳愛民送給她一雙特別漂亮的高跟鞋,告訴她:“人生就像是很多雙高跟鞋,你想穿哪一雙上街,你覺得哪一雙最合腳,隻有自己真正穿過才知道。”

吳豌豆高考沒考好,很低落,天天待在傢裡,不出門。

吳愛民就給吳豌豆報瞭駕校。

吳豌豆撞壞瞭三次倒樁,半坡起步的時候車子下溜,一屁股撞在垃圾桶上,垃圾桶飛出去三十多米,砸在瞭一輛經過的警車上。

終於在兩次路考忘記拉手剎之後,順利拿到瞭駕照。

拿到駕照的當天,吳愛民開著面包車,面包車上滿是吳豌豆的行李,停在瞭吳豌豆面前。

吳豌豆不明所以:“這是要去哪兒?”

吳愛民一扭頭:“上車。”

吳豌豆又被拉回學校,一路上,吳愛民循環播放著《從頭再來》。

吳豌豆在高三(27)班開始瞭復讀生涯。

第二次高考,成績提高瞭幾十分,終於有大學上瞭。

吳愛民開車送吳豌豆去學校,整理好她的床鋪,告訴她:“大學就是學習和戀愛的,戀愛比學習還重要。”

大學裡,吳豌豆談瞭兩場戀愛,大致弄明白瞭愛情是什麼,男人是什麼。最後一場戀愛隨著畢業臨近而結束。

大學畢業之後,吳豌豆在吳愛民的支持下,隻身去瞭北京。

吳豌豆的媽媽強烈反對,認為一個女孩子不應該跑那麼遠的地方。

吳愛民卻說:“女兒有自己的人生,就算她去洗碗,去給傻逼織毛衣,我們也應該支持,這些都是女孩成長的必經之路。”

為此,吳愛民和老婆大大小小吵瞭好幾次,最終吳愛民還是親自送吳豌豆北上。

吳豌豆在北京的合租房裡認識瞭展越。

一個早上,吳豌豆和展越在廁所裡相遇,為瞭爭奪馬桶的使用權,兩個人爆發瞭激烈的爭吵,最終以吳豌豆一屁股坐進瞭馬桶裡結束瞭紛爭。註意,是坐瞭進去。

展越七手八腳地把吳豌豆撈出來,吳豌豆汁水淋漓地跳起來,給瞭展越一個巴掌,聲音響亮。

有一次,吳豌豆吃瞭地溝油,深夜急痛攻心,滾落在地上,呻吟得像是要生孩子。

吳豌豆用盡全身力氣,喊出瞭展越的名字。展越穿著睡衣踹門進來,看著倒在地上的吳豌豆,急瞭眼,抱起吳豌豆沖下樓去打車,一路上猛捏吳豌豆的虎口,非說這樣能止疼。

吳豌豆疼得不省人事,恍惚之間,好像回到小時候,覺得展越看起來像自己的老爹。

急診,驗瞭血,吊上鹽水。吳豌豆又想上廁所。

展越扶著吳豌豆走到女廁所門口,吳豌豆堅持要自己進去。

展越在外面等,結果吳豌豆一隻手提褲子的時候,因為虛弱,腳下一軟,再一次坐進瞭坑裡……

展越聽見吳豌豆在裡面慘叫,咬著牙沖進去的時候,目睹瞭吳豌豆這輩子都不想被人看到的一幕。

展越再一次七手八腳地撈起吳豌豆,這一次吳豌豆沒有力氣打展越,整個人像隻考拉一樣軟趴趴地掛在展越脖子上。

吳豌豆的腸胃因為這次食物中毒受到瞭嚴重的傷害,她不敢跟吳愛民說,展越就在網上找食譜,說是食療,天天給吳豌豆熬小米粥,吃生花生米。

兩個月後,一個下雨的晚上,展越捧著一隻螢火蟲,黑燈瞎火地摸進瞭吳豌豆的房間,覥著臉,剛要說話,被吳豌豆沖著面門給瞭一腳。展越隻覺得鼻子裡一陣翻江倒海,鼻血激射而出。

看著展越流著鼻血,捧著螢火蟲,一臉委屈的樣子,吳豌豆笑瞭。

當天晚上,展越就睡在瞭吳豌豆的房間,螢火蟲在瓶子裡飛來飛去,吳豌豆在展越身上飛來飛去。

被進入的瞬間,吳豌豆莫名其妙地想到吳愛民,嚇出一身冷汗。

吳豌豆打電話告訴吳愛民自己談戀愛瞭,這一次,吳愛民沒有作聲,吳豌豆聽到吳愛民的嘆息裡有一點蒼老。

一切都美好極瞭。

直到幾次基於安全期的冒險之後,吳豌豆發現自己的“保鮮手段”沒有如期到來。

吳豌豆生平第一次去藥店買瞭驗孕棒,顫顫巍巍地試驗,在最後一根用完之前,吳豌豆得到瞭結果。

吳豌豆拿著驗孕棒給展越看,展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掙紮著讓吳豌豆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吳豌豆突然有些憤怒,她拉著展越去醫院,做瞭更全面的檢查。看到檢驗報告,展越說不出話來瞭,一向要強的吳豌豆也沒瞭主意。

“喜當爺爺”的吳愛民此時還在公園裡跟一幫老頭爭論國際反恐局勢。

出租屋裡,吳豌豆嚴肅地提出要結婚。

展越嚇壞瞭,他沉默到不能再沉默才問瞭一連串問題:“在哪兒結?拿什麼結?出租屋裡嗎?拿父母的錢嗎?生瞭孩子怎麼辦?誰照顧?你媽還是我媽?”

吳豌豆也沉默瞭。

晚上,展越跑出去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倒在吳豌豆身邊睡著瞭。

吳豌豆一夜未眠,聽著展越的呼嚕聲,第一次感覺到男人是這麼不可靠,她現在想要的無非是一句“放心吧,有我呢”。

一大早,吳豌豆隻身一人去醫院的時候,風刮得很猛,吳豌豆腦海裡一片空白。

她在醫院門口摸著肚子走來走去,最終還是撥通瞭吳愛民的電話。

吳愛民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吳豌豆面前,吳豌豆不敢哭,不敢出聲,也不敢上去抱她抱瞭無數次的老爸。

而展越在得知吳愛民要來時,早早地躲瞭出去。

吳豌豆僵在原地,一聲不吭。

吳愛民看瞭看女兒:“還沒吃飯吧,我給你下碗面條。”

吳豌豆終於忍不住瞭,撲到吳愛民懷裡,號啕大哭。

吳愛民像小時候一樣拍著她的後腦勺:“哭什麼,還有你爹。”

晚上,展越偷偷回到自己房間,發現吳愛民黑著燈坐在那裡抽煙。

展越嚇得腿都軟瞭。

吳愛民看著展越,問瞭一句:“你是個男人嗎?”

展越猶豫瞭一會兒,說:“我是。”

吳愛民點點頭,又問:“你想娶我女兒嗎?”

展越這次沒有猶豫,說:“想。可是……”

吳愛民打斷展越的話:“想就行,沒什麼可是。”

吳愛民連夜離開北京,再一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當著展越的面,吳愛民把一張卡給瞭吳豌豆,說:“卡裡還有點錢,結婚用的。房子我看好瞭,付首付,剩下的靠你們自己瞭。”

吳豌豆驚呆瞭:“爸你哪來那麼多錢?”

吳愛民傲然一笑:“笑話!你以為你爸這輩子沒掙下傢產嗎?”

婚禮辦得簡單溫馨,看得出來,吳愛民已經盡瞭全力張羅。

臺上,吳愛民的第一句話就惹出瞭吳豌豆的眼淚:“原本我沒想這麼早嫁女兒的。女兒出生那一天是她媽的受難日,出嫁這一天就是她爹的受難日。”

吳豌豆沒有去度蜜月,偷偷回傢,驚訝地發現傢具都已經搬空瞭。吳豌豆瘋瞭一樣地敲鄰居的門,鄰居問她:“你爸把房子賣瞭,你不知道?”

吳豌豆這才明白買婚房的錢是哪來的。

吳豌豆趕到農村老傢的時候,天快黑瞭。

破舊的祖宅前,吳愛民正指揮著幾個建築工人修繕屋頂。

吳豌豆看著吳愛民前前後後地忙碌,努力忍住眼淚,腦海裡隻剩下一個簡單的字,她喊瞭出來:“爸!”

吳愛民回過頭,看著小腹隆起的女兒,笑瞭。

吳愛民領著吳豌豆在老宅裡轉悠,繪聲繪色地講著自己的規劃:“這塊地我打算種花,袁隆平不是弄瞭雜交水稻嗎?我主攻雜交花卉。

“屋頂上我安個太陽能,綠色循環動力。

“我包瞭幾畝地,種菜、種五谷雜糧,你爺爺一輩子是農民,我早就想回傢種地,過田園生活瞭。”

吳愛民說起自己的規劃,很是得意。

吳豌豆的眼淚就像是天空正在下雨,止不住瞭。

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會為瞭自己,放棄已經習慣的城市生活,回到闊別多年的農村老傢種菜、種五谷雜糧呢?

吳豌豆生孩子那天,吳愛民比展越還要著急地走來走去。

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傳出來的時候,吳愛民哭瞭,恍惚之間,他好像回到瞭年輕的時候,他焦急地站在產房外,裡面吳豌豆她媽還在引吭高歌,而吳豌豆剛剛從子宮裡探出頭……

《玩命愛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