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瞭錢恒這根定海神針, 成瑤睡瞭一個好覺,第二天, 幾乎是神清氣爽地到瞭所裡。
不管怎樣,成瑤已經決定好, 不論網上怎麼罵她, 不論騷擾電話和短信怎麼多, 她也不能就此懦弱受到影響。
隻是她到底還是過於天真,樂觀估計瞭有些躲在網線後面人心的惡意程度。
“深八敗類律師成瑤有個姐姐叫成惜這個成惜就是一年前鄧明律師的前妻”
“鄧明律師這麼名字怎麼熟”
“就是白星萌現在的律師啦之前參加律師幫幫忙節目, 很帥很專業的, 而且好有親和力, 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 常常幫底層群眾維權的, 在電視臺上給大傢普法,完全和成瑤那種律師相反, 這才是法律界的正義和良心”
“哦哦哦我記起來瞭成惜就那個鄧律師在外幫人維權, 她在傢拿著鄧律師的收入當貴婦太太, 結果竟然還出軌,綠瞭鄧律師的, 是嗎”
“對就是她”
“這對姐妹簡直是寶藏girl身上挖不完的黑料這肯定是傢教有問題瞭。”
“實力嘔吐,成惜這個死蕩婦,成瑤這個賤女人,她們的媽今天炸瞭嗎”
跟帖裡一片辱罵, 因為白星萌的甩鍋, 她那些戰鬥力強悍的粉絲, 為瞭維護自己的偶像,打著“替天行道”的口號,在自以為瞭解事情真相的情況下,肆意攻擊和人肉,有粉絲甚至扒出瞭成惜的照片,還有好事者把成惜和成瑤的照片p成瞭遺照。
成瑤此前總覺得徐俊自殺,雖然可以理解,但多少有點懦弱瞭。
可此刻,她體會瞭和徐俊一樣被網絡暴力席卷的經歷,才知道,真的是再堅強的人,被如此輿論用最不堪的語言辱罵,某一刻,都會想死,更別說是有抑鬱癥的徐俊瞭。
剩下的其餘跟帖成瑤根本不敢再看,她顫抖著手放下瞭手機,自己被攻擊還能堅強,雖然心情也很灰敗,但尚能無視,然而自己傢人因為自己的牽連,而被如此辱罵攻擊,尤其自己的姐姐成惜最近好不容易心情好瞭點從那段糟糕的婚姻裡走瞭出來
都是自己的錯。
成瑤的內心隻有這樣一個聲音,她握緊瞭拳頭,茫然地看向寫字樓的窗外,努力想著生活裡發生的好事,以此分散精力,她必須非常拼命,才能忍住眼眶裡的眼淚。
錢恒辦公室內
錢恒看瞭眼窩在沙發裡的吳君:“成瑤的事,你處理一下吧。”
還沒等吳君反應,錢恒就清瞭清嗓子,狀若自然地解釋道:“這次事件已經危害瞭君恒的聲譽,你作為負責君恒公關宣傳方面的合夥人,這事情正好在職責范圍內。”
吳君抬頭,聲音有些戲謔:“既然事關律所聲譽,錢恒,你怎麼用成瑤的事,不用君恒的事”
錢恒抿瞭抿唇:“有區別嗎不就是一個事情。”
“怎麼是一個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這時候把成瑤開除瞭,推出去祭天完事,另外發個公告,我們君恒絕對對律師進行嚴苛的職業道德和技能培訓,旗下擁有哪些哪些知名律師,竭誠為您服務。”吳君眨瞭眨眼,一臉狐貍般的笑意,“這麼做,既能撈個好名聲,順帶趁著這次這麼大的熱點,一分錢不花,還給君恒做瞭個宣傳,一箭雙雕,豈不是很好”
錢恒的表情風雨欲來。
吳君卻毫不怕死地繼續道:“何況你不是一直討厭成瑤是個關系戶,趁這個機會把她開除不是更好名正言順啊。”
錢恒咳瞭咳,沒有對視吳君探究的眼神,他低頭翻瞭翻文件:“哦,因為這次出現這種事,也不全是成瑤的責任,我也有疏忽。”
“啊”
吳君驚訝瞭,錢恒竟然主動承認自己工作中有疏忽他摸瞭摸自己的額頭,又掐瞭自己一把。
“靠好痛”吳君齜牙咧嘴道,“我竟然不是在做夢你竟然會犯錯那你說說你哪裡有錯”
錢恒轉開眼神,一本正經道:“我以自己的標準來預估成瑤這些助理律師的能力,沒有事先警告她小心白星萌。對這件事,我也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沒有辭退她,也是這個原因。一旦下次我教過她瞭,她還犯下這類錯誤,直接開除。”
吳君臉上露出些意味深長的表情:“行吧,誰讓你是我們君恒接活的頭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他掏出手機,“讓我先來看看,到底找哪幾個帶頭鬧事的粉頭開刀,把這些帶節奏攻擊君恒,人肉、辱罵成瑤的證據全部公證,然後起訴”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像卡殼般頓住瞭,臉色也一改平時的調笑模樣,而是凝重瞭起來,整個人都像蒙上瞭一層黑氣。
“怎麼”吳君公關手腕瞭得,能讓他露出這般表情的,錢恒也十分意外,“是有什麼不好處理的嗎”
“沒有。”吳君放下瞭手機,眼睛裡帶瞭點狠意,“有人從成瑤一路人肉扒皮攻擊瞭成惜,還挖出瞭和鄧明那點事,現在把她也拖進來一起攻擊辱罵瞭。”
提起鄧明,錢恒臉上露出瞭毫不掩飾的鄙夷:“白星萌新的代理律師是鄧明,沒準又是他私下搞的鬼,畢竟業務能力不行,成天沽名釣譽參加什麼律師來瞭,律師幫幫忙這種綜藝節目,在公眾輿論面前做足工作,宣揚業界良心這種人設,結果背地裡什麼違法邊緣的事情都幹得出來,技不如人,成天就知道歪門邪道,靠著玩轉輿論,靠輿論施壓影響判決。”
“就是這個垃圾。”吳君提起鄧明,同樣也咬牙切齒,“當初明明是他上瞭幾檔綜藝,有瞭點知名度,認識瞭個野模,一來二去勾搭成奸,結果對方懷孕瞭,他嫌棄成惜結婚幾年一直沒能生孩子,結果就這麼提瞭離婚,又怕影響到自己形象,就靠著自己媒體的那點資源,捏造瞭事實,給成惜潑臟水,斷章取義拍瞭幾張成惜做義工時候抱著智力缺陷的大男孩的照片,然後找瞭幾個所謂同學來爆料說成惜大學時男女關系就混亂,因此引導輿論說她是出軌,找瞭水軍帶節奏,結果這幫白癡一樣的網友竟然信瞭”
“也不一定是信不信,隻是想要趁著熱點事件發泄自己的情緒而已,不然網絡暴民的概念怎麼來的”
吳君把領導扯瞭扯松散,聲音低沉而帶瞭怒意:“成惜什麼時候出軌過她大學裡隻是追她的男生多,但還不是死心塌地地跟著鄧明當時鄧明算個屁,農村出來的鳳凰男,一窮二白,就靠一張嘴花言巧語。長得那個尖嘴猴腮樣,你覺得他和我能比嗎”
錢恒瞭然而同情地看瞭一眼吳君,如每一次一般非常配合地搖頭道:“不能比。”
“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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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錢恒直接打斷瞭吳君,面無表情地搶白道:“你就是臉被車禍現場碾過瞭,也比他強。”
“他的專業知識”
“他的專業知識和你差瞭十萬八千裡,去個西天取經都比不上。”
“我就算”
“你就算以後老年癡呆瞭思維都比他活躍。”
“他那個身材”
“他那個身材,把全身肌肉量加起來,還沒你下面大”
“……”
吳君瞪著錢恒,錢恒毫無誠意地攤瞭攤手:“不好意思,我也沒辦法,記憶力太好瞭,你說瞭一次我就背下來瞭,隻是沒想到你每次臺詞也不更新一下。”
“……”
“總之這件事我會解決的。”吳君放棄怒視錢恒,抿瞭抿唇,“我馬上著手去處理。”
“必要的時候發個聲明。”
“什麼”
“就說和白星萌的案件,全都是我一個人代理負責的,關於案件的所有決定,都是我做出的,其餘律師隻是負責執行我的指令。”
“你這是要幫成瑤摘幹凈”吳君有些意外,伸手就要去摸錢恒的額頭,“錢恒你不是燒壞腦袋瞭吧”
錢恒動作敏捷臉帶嫌惡地轉開道:“你自重點,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那你為什麼要替成瑤攬事啊”
“我怕徐俊的事重演。”錢恒轉開目光,冷哼瞭一聲,“誰知道現在的小女孩都什麼承受能力,萬一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是不是還算工傷”
“那你也不怕你自己因為這個事壞瞭名聲”
“我要什麼名聲”錢恒鼻孔瞭哼瞭兩聲,“我不是業界毒瘤嗎這種事很符合我的身份定位。”
“……”
“那後續,白星萌的事怎麼處理”
“起訴啊。”錢恒頭也不抬,“我已經交代包銳整理證據瞭,我和白星萌所有溝通全部有書面郵件、短信和語音錄音,裡面她很清楚地交代瞭絕對不和解,但是拖著徐俊的方案,配合其餘證據鏈,完全可以證明我們律所隻是忠實執行瞭當事人的代理要求,並沒有越俎代庖地私自替當事人做過任何決定。白星萌發佈的聲明不僅不實,還影響瞭君恒和我們律師的聲譽,而我們律所不存在任何不當,所以律師費一分不少必須付,另外對我們聲譽造成的不良影響,也需要索賠並且要求她公開道歉。”
“不直接用君恒的官博甩出證據打臉”吳君沉吟瞭下,“趁著現在正好關註度大,澄清的信息才有可能被更多人看到。你也知道,起訴到最終判決,這裡面要花多少時間,等我們最終勝訴,這都過去多久瞭,這個事情熱度早就過瞭,你再發佈聲明,能看到的人微乎其微,對白星萌的負面影響也比現在澄清小很多瞭。”
“不能直接用官博甩出證據。”錢恒卻毫不猶豫地拒絕瞭吳君的這一方案,他抿瞭抿唇,語氣淡然,“目前所有和白星萌溝通得到的這些證據,完全是在她與我們簽約瞭代理協議的情況下,基於律師與當事人之間的委托關系而得到的。就算現在和白星萌的代理協議解除瞭,這部分基於委托關系而取得的信息,也仍舊是受到保密協議保護的。我們不能公然這樣違反契約精神,為瞭自己維權就無視律師的義務。”
吳君看向錢恒:“你知道,這種操作雖然不對,但你公開後情理上是完全能被輿論理解的。就算白星萌去投訴,律協也不會做出多麼嚴重的處罰。而且雖然委托代理合同裡有保密條款,但違反保密條款有什麼處罰卻沒有明確,所以這個保密義務,就和空頭支票差不瞭太多,就算她去起訴,一來審判實踐又長,二來也不可能有多嚴重的處罰。而我們現在就公開這部分證據,不僅立刻洗刷我們所的名聲,也是趁機打瞭一波廣告和知名度。”吳君攤瞭攤手,“更何況現在與客戶產生糾紛後利用媒體影響這麼操作的律所也不是一傢瞭。”
“不行。”可惜錢恒仍舊毫不松口,他放下瞭手頭的工作,抬起頭看向吳君,語氣嚴肅而認真,“我知道這是我們公關最簡單的捷徑,但是吳君,不可以。不是大傢都在做的事就是對的,也不是被輿論理解的事就是正確的。我們君恒是律所,不是公關公司,律所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專業和尊重法律尊重自己的職業。你遇到一個白星萌這樣的當事人,不是你自己也可以降低到和她一樣層次的理由。我們每個法律人應該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
吳君也笑瞭:“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挑瞭挑眉,“我這麼問隻是想看看,現在成瑤遇到這種事,你的原則會不會改變,會不會為瞭她就做不一樣的決定。”
“你真是太閑瞭。”錢恒冷冷地掃瞭吳君一眼,“我對法律的信仰和職業原則不會為任何人改變。何況成瑤對我有什麼特殊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助理律師。”
“行吧。”吳君聳瞭聳肩,“那我會配合你的方案進行處理。處理網上的輿論和起訴白星萌我也會和包銳那邊聯動溝通,這個官司穩贏,等拿到勝訴判決書,我們再大大方方地打臉白星萌。就是不論怎麼樣,想想沒法現在直截瞭當地把白星萌的臉打腫,還是挺遺憾的。”吳君嘆瞭口氣,“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白星萌這樣不守規矩不講底線的人,反而在現實裡混的風生水起,我們講規則的人反而落不上好。”
“講規則才走的長遠。”錢恒卻絲毫沒有對此心裡不平衡,他笑笑,“時間會證明的。”
最終吳君離開前,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你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你的小助理律師。”
錢恒皺瞭皺眉,一臉不明所以:“什麼”
“如果是我,因為自己的過錯,導致傢人信息被曝光這麼辱罵,可能比自己被罵更不能接受,也更加痛苦。”
錢恒放下瞭手中的案卷,面無表情地看向吳君:“所以呢”
“所以你應該去安慰安慰她啊。”
“呵,多喝點熱水”
“……”
吳君並沒有放棄,短暫的無語過後,他就堅持不懈道:“至少也放她會兒假吧,讓她別一個人窩在一個地方,出去轉轉轉換下心情轉移下視線,或者讓她去吃點甜食什麼的放松下,女生都喜歡甜食啊,吃點甜的心情都會變好。哦對瞭她這個案件肯定壓力很大,最好是徹底發泄出來哭一場,那估計就能心情舒暢瞭”
“吳君,你覺得我很閑嗎而且自己的能力問題做錯瞭,導致這個案子結果不理想,難道不應該是成瑤來安慰我這個被無辜牽連的老板還要我安慰她”
算瞭,吳君想,讓錢恒去安慰人,真的是自尋思路,可別安慰著安慰著,把人就給安慰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