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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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上前仔細觀察,但見那株野牡丹,論高度果然少見,連著花梗花朵算,也堪堪不過一尺半,幹皮帶褐色,有縱紋,具根出條。(牛文~網)小葉1—5裂,裂片具粗齒,上面**,下面被絲毛。花瓣10枚,稍皺,頂端有幾個淺殘缺,白色,部分微帶紅暈,基部淡紫色,花絲暗紫紅色,近頂部白色。
牡丹立刻確認瞭這是矮牡丹,又稱稷山牡丹。她細細撫摸著枝葉,不勝感慨,作為栽培牡丹的原植物,因其根皮入藥,在現代已經是國傢三極瀕危物種,不得不專門保護起來。沒有想到,她在這裡不經意間竟就得瞭一株,而且是矮化程度比較高的,十多年就長這麼一點點,真是難得。
章大郎見牡丹隻是沉吟不語,有些發急:“小娘子,您覺著可還滿意?”章二郎悄悄拉拉他的袖子,低聲道:“哥,你莫催人傢,等人傢慢慢地看嘛。”
牡丹這才回過神來,仔細查看瞭根部,見這次與上次又稍微不同,根上還帶著大團泥土,倒不用疏花葉瞭,便笑道:“我很滿意。還是按著咱們上次說好的,與你們一萬錢,可使得?”
章大郎兄弟倆眉開眼笑:“使得,使得。”
牡丹又指給他們看:“你們這次這個就弄得極好,以後若是還有這樣的,便要如此用土護著才好。”
章大郎兄弟倆似懂非懂地應瞭,歡歡喜喜地拿著錢離開。
牡丹叫瞭個粗使婆子過來,將那隻筐子提著往後院去,才剛進瞭院子門,甄氏和白氏就迎瞭上來,甄氏往筐子裡瞟瞭一眼,笑道:“丹娘又買花呀?到瞭明年春天,娘這院子裡隻怕到處都是牡丹花瞭。多少錢?”
牡丹微微一笑:“還和上次的一樣。”
“這花可真值錢,你確定沒買貴吧?丹娘你真要是喜歡,不如去道觀寺廟裡買花芽更劃算一些。”甄氏緊緊跟在她身後:“你打算種在哪裡?”
牡丹道:“還沒看好呢。”貴不貴這個界限怎麼定呢?就看自己怎麼想的瞭。
甄氏目光閃爍,又問:“這次還是要露天栽嗎?”
牡丹道:“它帶瞭泥土來的,本身也不算大,用個盆子就可以栽上瞭。”
甄氏笑道:“是呀,是呀,能往盆子裡栽的最好往盆子裡栽,否則將來不好移動的。”
想得這麼長遠?牡丹一愣,忍不住抬眼看向甄氏。這是最客氣隱晦的說法吧?怕她長久在這傢中住著不走,所以提醒一下她?
甄氏臉上還在笑,卻是有些不自然地撇開瞭眼。
白氏狠狠瞪瞭甄氏一眼,忙道:“丹娘,娘讓我出來看看,那位世子夫人尋你到底有什麼事?是不是和劉傢有關?”
牡丹垂下眼去,淡淡一笑:“是。”
甄氏忙借機掩過去:“她來幹什麼?是不是勸你回去的?我跟你說,千萬莫要聽她的鬼話好馬不吃回頭草又不是爹娘哥嫂養不起你,回去做什麼?”
過分的殷勤不過是為瞭掩蓋心中的不愉快而已。牡丹有些堵心,但又不想和她鬧得不愉快,隻淡淡地道:“我心裡一直記著哥哥嫂嫂的好,須臾不敢忘記的。”
甄氏還想說什麼,白氏察言觀色,見牡丹表情淡淡的,說的話細品起來也有點意思,便堵住甄氏:“好不好的,你說這些做什麼?丹娘要怎麼做,她自有分寸。”
“我先進去和娘說說剛才的事情。”牡丹朝兩位嫂嫂行瞭個禮,徑自進瞭岑夫人的屋子。
岑夫人正在和薛氏一起看賬本,見她進去忙朝她招手:“過來,和我們說說,那位夫人都和你說些什麼瞭?”
牡丹把原話一字不漏地復述給二人聽完,岑夫人想瞭想,道:“這麼說來,她是個好人?你信她瞭?”
牡丹點瞭點頭。如果說先前她還有幾分猶疑的話,此時她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去試試瞭。如果可以,她是不想靠著任何人生活,也不想輕易給任何人添麻煩的。這件事越早結束,她越能早點過上她想要的生活。
岑夫人皺眉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劉傢不也……”當初想著劉傢好歹也是知書識禮,有頭有臉的人傢,人口也簡單,又有契書保證,加上丹娘也著實不行瞭,所以才會走那步棋,誰想這傢人卻是連普通百姓該有的骨氣和臉面、信義都不要,真正的翻臉無情。
牡丹忙道:“您別難過啦,好歹我的病也好啦。我先前隻是擔心白夫人幫我是另有所圖,怕給傢裡惹上不該惹的麻煩。她既然說不圖回報,想來也是如此。難不成她還會幫劉暢把我綁去不成?大嫂也見過白夫人的,你覺得她可信麼?”
薛氏安撫地拍拍牡丹的手:“我覺得那位夫人不像是個壞人。”
牡丹眼睛一亮,“大嫂也這樣覺得?我也是覺得她不會做這種事情。”
岑夫人掃瞭姑嫂二人一眼,心想薛氏平時四平八穩,從來不輕易發表這些看法,如今開瞭口,那位白夫人必是有其過人之處。便嘆瞭口氣:“去試試也好。到時候讓你大嫂和封大娘、還有林媽媽、雨荷牢牢跟緊瞭你。你大哥、二哥他們也不許走遠,就在附近看著,想來也不會怎樣。”
晚間何志忠歸傢,聽說此事,特意使人去打聽瞭一番白氏的為人,傳回來的消息都說此人平時看著孤傲,脾氣修養卻極不錯,沒什麼惡名,傢裡的下人們也誇其寬厚。何志忠仔細思考一番後,決定那天還是讓牡丹去試試。
接下來的日子,何志忠每隔兩天就使人去劉傢催問一番,得到的答復都是劉暢還關著,還在死磕。使人打聽瞭,得知劉暢果然是沒出過府門,又聽說其間清華郡主上過一次門,得到瞭劉傢的熱情款待,走時她非常高興。
雖然種種跡象都表明,劉承彩果然是做好和離的準備瞭,但總是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不得進一步的舉動,何傢男人們的心情也隨著氣候越來越熱,變得焦躁起來。男人們心裡不爽快,女人們也跟著煩躁,經常在岑夫人看不到地方為瞭一些瑣事吵嘴,生氣,發脾氣。
牡丹眼看著牡丹花的花期就要過瞭,劉暢也果真沒出門,便放心大膽地求瞭何志忠,領她去城北曹傢的牡丹園看花。何志忠卻是沒有空,隻叫何五郎夫妻倆領牡丹去。
何五郎與張氏感情甚篤,聞言先就望著張氏竊喜瞭一把。張氏白瞭他一眼,卻也忍不住抿嘴笑起來,轉過頭問牡丹:“咱們吃瞭早飯就走?”
曹傢的牡丹園子卻不是在城裡,而是在光化門外。園子占地約有十畝左右,果然如同外間傳言的一般,一個狀如半月形的大湖在正其中,湖邊太湖石假山樓閣草木錯落有致,湖心亭臺樓閣草木繁盛。四處遍植芍藥牡丹,牡丹的早花品種俱都已經謝瞭,晚花品種也即將謝落,芍藥卻是正在盛放的時候。
牡丹遊瞭一圈,暗暗將其格局佈置記在心上,又仔細分辨牡丹品種。何五郎見她盯著一些已經花謝,隻餘枝葉果實的牡丹看,笑道:“丹娘,這個有什麼好看的?看那邊才是。”
張氏笑道:“五郎莫要笑話她,我聽雨荷說過,咱們丹娘就是光看葉片不看花,也知道一株花的好壞,開的什麼樣子的花呢。”
五郎眼睛眨瞭眨,驚奇地道:“真的?你還和咱們二哥一般,人傢調制的香,他隻需聞上一聞,便可分出其中用瞭些什麼品種。”
牡丹呵呵一笑:“哪有那麼神?我最多就能知道是什麼品種罷瞭。”至於能開出什麼樣子的花來,她倒是沒那個本事。牡丹花容易異變,她哪能知道?
恕兒倒是牢牢記著當初惜夏和牡丹說過的話,拉瞭牡丹的袖子輕聲道:“丹娘,您將來也可以弄這麼一個院子的。您瞧,咱們今天一共來瞭十個人,他就收瞭咱們五百錢,租船又收瞭五百錢。”
牡丹隻笑不語。和離,建女戶,買地,建莊子,種花,修園子,要見成效,怎麼也得是兩年以後的事情瞭吧?
船還未行完一周,張氏就有些支持不住,面色蒼白地捂著嘴,示意自己不行瞭。五郎唬得趕緊叫曹傢撐船的小子趕緊將船撐回岸邊去,牡丹拿瞭隨身攜帶的水壺喂張氏,張氏隻是搖頭,連話都不敢說。
好容易到瞭岸邊,張氏才下瞭船就一個踉蹌倒在瞭五郎懷裡,隨即將頭往旁邊一側,控制不住地吐起來。
五郎一邊給她拍背,一邊道:“她不暈船的啊,這是怎麼啦?莫不是病瞭?”
“咱們趕緊收拾回去,請個大夫來瞧吧。”牡丹賞瞭那撐船的小子,抱歉道:“對不起,污瞭你們傢的地方,我這裡有一百錢,請小哥幫忙請打掃院子的來收拾一下吧?”
那撐船的小子忙伸手去接錢,將錢牢牢納入懷中,貼身放好,方笑道:“小娘子不用擔心,隻管放心的去。這裡有小的們收拾就是瞭。”
“這是怎麼瞭?”一條男聲從不遠處傳來,那撐船的小子唬得退到一旁,束手束腳地行禮:“見過老爺。”
牡丹回頭看時,不由吃瞭一驚,來人正是那日和她們爭買牡丹花的那個勾鼻鷹目的絡腮胡子,不曾想,竟然就是這曹傢花園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