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出名(一)

是夜,劉宅燈火通明。。

劉承彩疲倦地揉揉額頭,掃瞭一眼還在啜泣的戚玉珠,淡淡地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她不聽話才捅出瞭這麼大的簍,你們若是要怪我沒照顧好她,我也沒法。若是要嫁李荇,我自當想辦法,若是不想嫁,我也會設法把這事兒掩瞭。到底要怎樣,你們量好和我說。”

戚長林和裴夫人對視一眼,陰沉著臉不語。裴夫人咳嗽瞭一聲,道:“大姐,您看這件事……”

戚夫人一張臉白得像鬼,歪在繩床上半閉著眼,隻淡淡地揮瞭揮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什麼都不合心意!不是她不想發飆,而是實在沒那個力氣和心情,一想到清華就要進門,她的胸口就一陣陣的悶疼。

劉承彩心裡還記掛著才綁回來關在房裡的劉暢,沒心思陪他們慢慢地熬,便起身道:“我先去收拾那個逆。”

戚長林忙勸道:“姐夫,孩大瞭,有話好好說。”

劉承彩不置可否,甩甩袖徑自往劉暢的房裡去瞭。

劉承彩很平靜地命人將紙、筆、墨擺在劉暢的面前,柔聲道:“你自己寫還是我幫你寫?”

劉暢皺眉側臉,動作猛,導致被張五郎裂的眉弓一陣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的心也跟著一陣一陣地抽痛。他冷漠地看著角落裡被打得鼻青臉腫,全身疼得顫抖,還強撐著跪得筆直的惜夏,心裡充滿瞭對劉承彩的怨恨。

劉承彩也不言語,自挽瞭袖,拿毛筆蘸滿墨汁,舒舒展展地寫瞭一封中規中矩的書,然後放下筆,平靜地道:“你自己蓋手印,還是我來幫你?”

劉暢皺皺眉頭,一言不發,隻暗暗握緊瞭拳頭。

劉承彩淡淡地招呼惜夏:“惜夏,招呼兩個人來幫公把手印按下,你就將功贖罪瞭。”

惜夏一愣,隨即嚎啕大哭,爬到劉暢腳下拼命磕頭。

劉暢隻是不動,劉承彩嘆瞭口氣:“我是萬萬不想和你鬧到這個地步的。但誰叫你招惹瞭郡主呢?我早就和你說過,那不是我們招惹得起的。你既然不肯聽勸,我少不得為瞭這個傢動些非常手段瞭。惜夏!”

惜夏一顫,突然眼睛往上一翻,幹脆利落地暈死過去瞭。他已經違背瞭老爺的意思,把消息透給公知道瞭,若是再聽老爺的,綁瞭公按下手印,公也要恨上他瞭。還不如死瞭好。

劉承彩見狀,倒也不惱,皮笑肉不笑地道:“身體這麼不好,不適合再跟在公身邊伺候瞭。先拖下去扔在柴房裡,明日就賣瞭吧,他老娘、兄弟姐妹一個也不留。”他才是一傢之長,誰也挑戰不得。`

惜夏沒有機會他的命運,劉暢也沒能逃脫屬於劉承彩兒的命運。鮮紅的朱砂蘸滿瞭指尖,在離書上留下奪目的印記,就好初進門時,病好第一次下床後,盛裝去見他時,在額頭用胭脂精心畫的那一朵小小的牡丹。小巧的牡丹用金粉勾瞭邊,襯著她雪白如玉的肌膚,嫵媚中又帶瞭幾分羞澀的鳳眼,很是明艷動人。

劉暢的眼眶一時有些發熱。

有種陌生的,奇異的感情充滿瞭他的胸臆,讓他焦躁不安,憤屈辱到瞭致。他是不在乎她的,隻是作為一個男人,他萬萬不能容忍這種侮辱。

劉承彩沒空去關照兒的心理感受,滿腦想的都是如何牽制何傢,如何應付康城長公主。人松開劉暢,很是體貼地說:“你也累一整天瞭,讓纖素來伺候你洗漱吧。”

劉暢不語。他隻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疼得他連手指頭也不想動一下。

戚玉珠伏在裴夫人懷裡,抽抽噎噎地道:“他沒動過我,是他叫我把他砸暈的,衣服是他的小廝幫他穿好的,我沒過失禮的事情。”

她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劉暢走後,她強忍著羞澀走到李荇面前問他:“李公,你好些瞭麼?你可要喝點茶湯?”

李荇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面紅耳赤,手不受控制地抖,連茶湯也倒灑瞭。她喜歡他,那次,舞馬獻藝開始,她註意到瞭他,到他和劉暢玩樗蒱大勝時,她驚詫於他賭技的高明之處,再到他拳打劉暢,她就再也忘不瞭他。她千方計地追隨他,想方設法出現在他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但他似乎從來也沒像此刻這樣關註她。

她的掌心裡全是冷汗,幾次想問他看什麼,總是覺得喉嚨發緊,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是僵硬地側著臉,任由他看個夠。時間很漫長,卻又很短暫,正當她以為她會窒息過去的時候,他終於開口瞭:“你是戚傢二娘吧?”

她驚喜地回頭,原來他知道她是誰。

他面色潮紅,雙手緊緊攥著袖口,目光有些渙散,但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的溫柔的笑容,她的目光掃過他luolu的胸膛,瞬間又紅透瞭臉。

他沙啞著嗓,用一種她從沒聽過的溫柔乞求的語氣說:“我可以請你把我敲暈嗎?”

她驚詫莫名。她曉得他有些不對勁,也認得如果她按著表哥的吩咐去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是他叫她把他敲暈,這意味著什麼?他害怕即將會發生的事情,他不願意。

他很是失望:“你不願意就算瞭,我是覺得你像個好人,雖然我對你表哥一傢的為人處事不敢茍同,但你和他們看起來真的不同……”

雖然是在說自己親人的不是,但那一刻她的心裡真的很高興。他用最簡短的語言委婉地向她表示,自己喜歡大方心眼好的女孩,最瞧不起心術不正的,比如說清華郡主那樣的。

她終於點頭同意拿瓷枕將他敲暈,她的手在發抖,但她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正確的事情。她曉得爹娘有意將她嫁給他,而此刻他需要她的幫助,她隻要幫瞭他,以後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親近他,而不是成為他討厭的心術不正的女。遲早總能行的,何必急在一時?

望著他的睡顏,她心神不寧,她剛才的選擇對不對,明明是對的,但是心裡就是不踏實。表哥雖然沒明說,其實她是知道他和表嫂大概是有點什麼意思吧,可是表哥很明白地告訴她,是絕對不會和表嫂和離的……她害羞地捂住瞭臉。

但是姑父帶著人沖進來,看到是她在裡面時,那種猙獰恐怖的表情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僅見的。到現在,她也不知道她做得到底對不對。

這劉傢倆父就沒一個好東西,一個算計自己的親表妹,一個算計自傢替他拉關系,就沒一個人替玉珠想過日後能不能過上好日。裴夫人心頭恨得要死,安撫著女兒,很是堅決地說:“你做得很對。喜歡他,想嫁他,沒什麼錯,但你若是按著你表哥的意思做瞭,就是自甘下jian,以後就是嫁瞭他,也軟瞭一層,得不到他的敬重,那又有什麼意思?你放心,這件事我和你爹自有主張。”

戚玉珠得到母親的支持,心裡舒服瞭很多,滿含啟動,眼淚汪汪地說:“那要怎麼辦?”

裴夫人笑道:“這親自然是要想辦法結的,但卻不是用他傢這種方法,也不能趁他傢的勢。”總以為別人都是傻的,就他劉傢人是聰明的?她才不如他這個願!

天亮時分,劉承彩終於打聽到昨夜侮辱瞭他,打傷他的傢奴,又將李荇奪走的人是誰。卻是李元那個嫁瞭個小兵的大姐李滿生的八個兒,那小兵這些年屢立戰功,已經升到瞭正四折沖都尉,八個兒都在軍中,就是些粗人,最愛惹事生非。

這個消息讓剛知道戚傢不樂意聽從他指揮、硬性攀上李荇,而感到又氣又恨的劉承彩心裡好過瞭很多,他忍不住冷笑瞭一聲,兒多就瞭不起呀,哼哼……欺負到他頭上來瞭。他叫瞭管傢進來,吩咐去官衙裡請假,就說他昨夜被暴徒打傷,驚嚇過,起不來床瞭。

且不說劉傢和戚傢鬧騰瞭一夜,何傢也是鬧騰到下半夜才睡下。牡丹隻覺得全身骨頭都散瞭架,疼得睡不著,天要亮時方打瞭個盹兒,才剛睡著,就被林媽媽拖瞭起來。雨荷、寬兒、恕兒四人忙個不休,將牡丹收拾妥當,由薛氏、何志忠、大郎陪著,一道趕去康城長公主府。

狂歡通宵達旦,多數人這個時候都才剛上床睡覺,除瞭大戶人傢的傢奴在收拾看棚外,街上行人分外稀少。大郎開玩笑似地說:“不知長公主府的人起身沒有,可別咱們去瞭沒人應門。”

薛氏“呸”瞭一聲,笑道:“話多!人傢是什麼身份,哪兒能說話不算數?一準早就使人候著的。”

大郎笑笑,眾人都加快瞭速。

到得安興坊長公主府,大郎上前去扣瞭門,邊往門袖裡塞錢,邊笑著說瞭來意。那門掃瞭眾人一眼,暢快地道:“候著。”顯然是早就得瞭話的。

《國色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