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拜訪行動,令一日之內突破瞭前生後世中厚臉皮的最高境界。從剛開始的臉紅耳赤,尷尬不自在到後面微笑自然地與人管事磨洋工,套交情,千方計想親自見到人傢主人為己任,令她覺得自己成功的女人又稍微近瞭一步。
第一傢姓田,是正四上階的尚書左丞,也是她莊下遊那傢人中官階最高的一傢。傢丁遞上名刺之時,人傢的門房還算客氣,再仔細一看,一問,就翻瞭臉,說自傢夫人不是什麼人想見就可以見的。雨荷見情況不妙,立刻上前賠禮說好話,又遞上小荷包一隻,人傢才用鼻孔對著她說,可以去請管事出來。
可出來的也不過是個小管事,一見到牡丹,眼睛就忍不住上下瞟,說的話也沒什麼章程,還拽得要死,把個封大娘氣得要死。牡丹也幾番氣得想拂袖而去,但還是強忍著氣,硬著頭皮給他參觀瞭一歇,豁出臉皮,磨瞭半個時辰方又哄又嚇又磨地讓他報給瞭大管事。
她運氣不錯,剛好那大管事有空,撞上瞭。禮多人不怪,大管事倒是比那小管事懂道理得多,也有見識、沉穩年長得多。見到牡丹的長相縱然還是驚艷瞭一把,但很快就將那驚訝壓制瞭下去,在牡丹再表示沒有其他企圖後,終於答應一定將牡丹帶來的禮和致歉之意轉給當傢夫人,還說瞭幾句體貼的話:“小娘真是客氣瞭,並不是什麼大事,那河本來就是那莊的,想要修繕便隻管修繕就是瞭,不用著緊。”
牡丹作欣喜狀,一邊問那大管事的姓名,一邊表示自傢娘傢是開珠寶鋪和香料鋪的,日後他若是有需要,可以去自傢鋪裡,一準給他最好的貨和最優惠的價格。然後示意雨荷送上寸見方的一小瓷盒龍腦香,美其名曰請他試香。
時下香料的應用范圍實在是過廣泛,尤其這上龍腦香,普通人傢斷難常用,那管事果然心動,報瞭自己姓江,又說自己其實認得何傢的香料鋪,還誇四郎豪爽仗義好交道,鋪裡的香料也沒有假貨,價格也公道。
兩下裡一攀上瞭交情,話就好說多瞭,牡丹很有分寸地提起作為一個女想自己養活自己,買地建園的辛苦不易之處,表示沒什麼多的要求,就是希望鄰裡之間能和平共處。那江管事沉默片刻,道:“小娘稍等,待我去問問夫人可有空閑見你。”說完把目光投在牡丹帶來的禮上,笑道:“敢問小娘帶來的禮是什麼?”
牡丹道:“聽說田左丞愛好寫詩作畫,這裡面乃是蜀紙。”
江管事哈哈大笑:“你這小娘倒是心細雅致。等我消息。”說完命人抱著那禮往後去瞭。
雨荷興奮地看向牡丹,牡丹回瞭她一個燦爛自信的微笑。萬事開頭難,她如今就如同那些跑銷售的一樣,想要活得更好,想要得到更多,就要把矜持害羞什麼的豁出去,會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會受氣,會排解,認得的人越多,就意味著多瞭一條。
當官的瞧不起升鬥小民,瞧不起商人是事實,但人不是石頭,都有好惡,隻要找準方向,總能說上兩句話。更何況,她又不是要和誰交朋友,談人生,談理想,不過供需關系,把身份擺正,心態擺正,自然就沒那麼多的氣憤與不平。天長日久,總能叫人傢知道她的為人,曉得與她打交道不會吃虧,這供需關系也就建立起來瞭。
不多時,那江管事帶瞭個穿青色裙,約有四十來歲的體面仆婦出來,有些抱歉地道:“我們夫人正好有事要出門,不能見小娘瞭。不過她聽說小娘還要去其他兩戶人傢,擔心你不識得,讓她身邊的鄭嬤嬤引你去那兩戶人傢。”
牡丹本也沒抱多大的希望,隻想著見著是驚喜,見不著是正常,但聽說人傢還願意引她去另外那兩戶人傢,便覺得這才是個最難得的驚喜。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她剛才為瞭進這田傢,就足足磨瞭將近一個時辰,幾次大限地挑戰瞭她的耐心和自尊。她不怕那兩戶人傢刁難她,就怕刁難之後,又送瞭禮,卻沒有正經將話遞到人傢主人面前,而是被下面的刁奴給私自吞瞭。有這鄭嬤嬤幫忙,那兩戶人傢的大門就很容易邁進去瞭。
且不說田傢這位夫人究竟是不是真的謙和體貼,這中間,必然就有那江管事的功勞。牡丹認認真真地對那江管事表示瞭感謝,又萬分客氣地請托那鄭嬤嬤幫忙,少不得又讓雨荷暗裡打點瞭一番,與那鄭嬤嬤套上瞭近乎。
一圈走下來,戶人傢中,雖然隻有一戶姓陳的從五遊擊將軍的夫人見瞭牡丹,其他傢都是大管事出的面,但都收下瞭牡丹的禮,說瞭不礙事,讓她隻管放開手腳施工的話。因而,牡丹這個新鄰居的身份算是被確認瞭,這戶人傢會跟著那鄧管事鬧事的可能性也就基本等於零。
牡丹雖然又累又餓,卻覺得萬分輕松,更有一種成就感。眼看著已是未時,少不得要請那鄭嬤嬤吃飯喝酒。一回生,二回熟,既然機會來瞭就要好好把握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求上人傢瞭。她總信奉一個道理,付出不一定有回報,但不付出就一定沒回報。
那鄭嬤嬤本有些瞧不上似牡丹這種主動找上門去認鄰居,說不定還是想攀附的商戶女兒,但見牡丹生得美麗,舉止雅得體,為人也幹脆大方,封大娘等人也和自傢這些官宦人傢出來的奴仆沒什麼區別,懂規矩得很,不該有的作為和不該說的話半點都沒有,也就漸漸收瞭那倨傲,接受瞭牡丹請她吃飯的邀請。
牡丹不想要讓這些人認為自己就是個有錢好宰的冤大頭,選的酒樓就隻註重口味和環境的安靜,點的菜也隻是合適而已,不過態確實是非常熱情周到。將那鄭嬤嬤哄得高高興興的,酒足飯飽之後,方親自將人送瞭回去。又另外添上兩樣酒樓拿手的好點心,請鄭嬤嬤轉交給江管事。
大事辦完,主仆幾人立在街邊的槐樹蔭下,個個臉上都露出疲色來,唯有牡丹神采飛揚,勁頭十足地一抖韁繩:“走,咱們去法壽寺拜見福緣師父去。”
其中一個傢丁看瞭看明晃晃的日頭,拿袖狠狠擦瞭一把汗,仗著自己是何志忠信任之人,也想著牡丹是綿軟體貼的性,便勸牡丹道:“您身弱,正該歇歇才是。不妨先回傢歇歇,明日又來也無妨。”
他以為出門是來享受的?牡丹冷笑瞭一聲,看瞭封大娘一眼。封大娘回頭看瞭看那兩個無精打采地跟在後面的傢丁,罵道:“怎麼的,難不成酒肉沒把你們喂飽?走不動瞭?還比主人還嬌貴啊?那下次就不要跟來瞭。”
牡丹冷笑道:“不是跟來不跟來的問題,而是既然領瞭差事就一定要完做好。否則,誰都說自己幹不瞭就可以走人,這差事可就再沒人幹瞭,養你們又有何用?”說完也不看那兩個傢丁的臉色,一鞭抽在瞭馬臀上,當先去瞭。
那兩個傢丁沒法,隻好也趕緊跟瞭上去。封大娘笑著低聲同雨荷道:“性倒是比從前剛硬瞭許多。若是從前,少不得要體恤下人,綿悠悠地回傢去,又或者,要拿錢物出來賞,說上一歇好話,倒叫人越發蹬鼻上臉。這樣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幹也得幹!”
雨荷信心十足地笑道:“丹娘這些日來的變化大著呢。我總覺得,她將來一定很有出息的。”
封大娘嘆瞭口氣:“你跟著她,可聰明點兒,別總那麼呆。”
見親娘瞧不起自己,雨荷氣道:“我怎麼呆瞭?丹娘經常誇我能幹呢。”
封大娘瞅瞭她一眼:“你很能幹?我怎麼沒看出來?”
牡丹回頭笑道:“大娘,雨荷的確很能幹。”
得到表揚的雨荷終於忍不住朝封大娘做瞭個鬼臉,封大娘很兇地瞪瞭她一眼,隨即又忍不住笑起來。
牡丹去得不巧,福緣和尚正和人下棋,她不敢打擾,隻得坐在草堂外的竹林裡歇涼,和那吃多瞭她送的素點心的小沙彌如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閑話。
九歲的如滿吃多瞭牡丹帶去的素點和果,對牡丹很是熱情,咧著兩顆兔一般的大白牙笑道:“女施主,這麼熱的天兒,您們想必一定很渴吧?師父下一盤棋,最少也要一個時辰。今日那位客人送瞭好茶來,待我去煎來與您喝。”
牡丹見他一臉的調皮狀,便道:“既是人傢送與你師父的好茶,必當珍貴,你就敢煎與我喝?”
如滿笑道:“我師父下起棋來呆得很,您隻管等著喝茶就是瞭,我自然有辦法。還要叫他找不著我的錯處。”
牡丹從竹林裡探頭看過去,但見不遠處草堂裡的福緣和尚還是保持著自己進來時的那個動作,一動不動,表情呆滯,而他對面的客人卻是被草簾遮住瞭上半身,也沒看清楚是不是和他一樣的呆。便玩心大起,笑道:“你去,你去,若是果真弄來我飲瞭,明日送你十個桃。”
如滿躡手躡腳地摸進草堂裡,眼看著福緣和尚與對面那位穿青袍的客人皆都在冥思苦想,全部註意力都放在棋盤上,便假意道:“師父,這茶涼瞭,徒兒另行給您煎茶。”
福緣和尚果然目不斜視,夢遊一般道:“你自己安排。”
如滿立刻打開那青袍客人帶來的白藤茶籠,取出一塊精致的茶餅來,手腳利落,從容不迫地動作起來。少傾,茶好瞭,他先尋瞭一對邢州白瓷茶甌註上茶湯,雙手奉給福緣和尚與客人。接著又尋瞭一隻越州瓷茶甌註上茶湯,躡手躡腳地端出去給牡丹。
福緣和尚沒註意,全部心神都放在棋盤上,那青袍客人卻是看到瞭,不動聲色地將一粒棋按下,徹底結束瞭戰鬥:“我輸瞭。”福緣和尚化外之人,對於輸贏已經看得很輕,坦然一笑,正要開口,那人卻指瞭指外面,低聲笑道:“你的小徒兒來客人瞭,給的茶甌比給你這個師傅用的還要好。”
“成風,我看你是嫉妒比給你還好吧?”福緣和尚也不生氣,與他輕輕起身,站在草簾後往外張望。但見如滿捧著那隻茶甌,快步進瞭竹林,不多時,竹林裡傳來女清脆的笑聲,還有如滿得意的誇耀聲。
那客人促狹一笑,看向福緣和尚:“看來還是個女客人。”
福緣和尚對著他促狹的笑容半點不自在都沒有,隻道:“如滿,你拿我的茶甌去哪裡?”
一陣寂靜,好一歇,如滿方結結巴巴地應瞭一聲,垂手從竹林中走出來,身後還跟著捧著茶甌的牡丹。
牡丹一眼看到福緣和尚身邊站著的人,不由愣瞭一愣,怎會又上瞭蔣長揚?隨即綻開一個甜美的微笑,算是打過瞭招呼,搶在如滿開口認錯之前,先和福緣和尚行瞭一禮,道:“師父,是我騙如滿師父要好茶喝的。”
福緣和尚見是牡丹,不由微微一笑:“女檀越什麼時候來的?”又瞪瞭一旁縮頭縮腦的如滿一眼,“也不知道來報一聲,送杯茶也偷偷摸摸的,好似我不給客人喝一般。”
牡丹有些詫異福緣和尚今日的跳脫,自動猜測是因為他贏瞭棋的緣故,便笑道:“將近半個時辰瞭。因見師父在下棋,不敢拿俗事打擾。”
福緣和尚便同身邊的友人介紹牡丹:“何施主請我替她治園,說來也巧,她那莊正和你那莊鄰近,你們也算是鄰居。”
牡丹已然笑著上前與蔣長揚行禮:“蔣公別來無恙。”她就沒想到蔣長揚也是認識福緣和尚的。
蔣長揚笑道:“何娘別來無恙,耽擱你瞭。”
牡丹忙道:“哪裡,是我打擾瞭二位的雅興才對。”
福緣和尚道:“女檀越今日前來,可是那園的圖紙出瞭什麼事?”
牡丹本來是想請他這幾日去走一趟,以便請他做個見證的,以備不時之需的,但見瞭蔣長揚在此,倒覺得不好開口瞭。就生怕蔣長揚之前撂瞭那麼一句話在那裡,她卻不領情,到處奔來走去,四處安排尋求其他解決之道的做法讓他反感,覺得她不服人尊敬。便不打算再當著福緣和尚的面提這件事瞭,轉而隨口胡謅道:“不是那園的圖紙出瞭什麼事,而是想向師父請教一個關於奇石的問題。”
福緣和尚笑道:“你請說。”
牡丹眨眨眼,笑道:“上次您和我說,園林用石,以靈璧石為上,英石稍次,但是這些日我四處打聽,就怎麼遇不到好的大的?即便遇上瞭,也全是些小的。您可知道什麼地方能買到大的好的?”
福緣和尚不由被她逗笑瞭:“這兩種石頭都是珍貴難得的種,高大的尤其難得,幾尺高的就算是珍瞭。這短短的時日之內,你自然不能尋到。不若湖石最為妥當。”
牡丹早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便裝作受教的樣道:“知道瞭,我回去就請人去買湖石。”既然蔣長揚沒有走的跡象,她再留下去也沒意思,於是起身告辭而去。
待她走遠,蔣長揚笑道:“我看她尋你是另有他事,不過是因為我在這裡不好開口罷瞭。”
福緣和尚反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走?”
蔣長揚道:“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我的事還沒辦完,自然不走。更何況,她找你的事情肯定比不過我的事重要,你答應不答應?”
福緣和尚皺起眉頭:“你又不是她,怎知她的事情就沒你的事情重要?我若是不答應呢?”
“她要求你的,無非就是那個園而已。”蔣長揚微微一笑,往草墊上一坐:“你若是不答應我,那我就不走啦。等你什麼時候願意瞭,又再說。”
“看不出來你還有幾分無賴相。”福緣和尚有幾分氣惱地一揮袖:“你自去拿你的妖僧,做你的英雄,何必一定要扯上我?”
蔣長揚道:“總不能叫我剃光瞭頭混進去吧?就算是剃光瞭頭混進去,你又叫我怎麼和他們談佛經?”
福緣和尚沉著臉,淡淡地道:“說不去就不去,你愛在這裡坐著就坐著,別怪我不給你齋飯吃。”
蔣長揚仿佛沒看到他的不悅,徑自去他的書架旁翻書來瞧,等到如滿捧瞭齋飯來,不等福緣和尚開口,就搶在福緣和尚之前把齋飯搶過去開吃。
福緣和尚氣不過,奪過如滿手中的筷和碗,與他搶起咸菜來。蔣長揚頭也不抬,運筷如飛,不管福緣和尚挑哪裡,他隻管挑自己想要的,不等福緣和尚吃下半碗飯,他已經將其他的飯菜一掃而光,滿足地抬眼看著福緣和尚笑道:“齋飯味道不錯。”
福緣和尚氣個半死,道:“你這人怎麼能這樣呢?”旁人都隻道這人是個好人,他卻知道這人臉皮厚起來時有多厚。他今日又算是破功瞭。
蔣長揚訝異地道:“你不知道我從來最奉行的一點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先把飯吃飽麼?”
他二人在這裡鬥嘴,如滿卻抽抽噎噎地哭瞭起來。福緣和尚忙道:“如滿,你怎麼瞭?”
如滿委屈地看著他二人:“我餓,沒飯吃。”
蔣長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福緣和尚嘆瞭口氣,道:“別哭瞭,再去廚房裡讓他們重新弄點來吧。就說是我說的。”
如滿立刻收瞭眼淚,收拾瞭他二人的碗筷蹦蹦跳跳地出去。福緣和尚嘆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麼?”
蔣長揚毫不猶豫地道:“很重要。”
福緣和尚嘆息瞭一聲,不再言語。
夕陽的餘暉從草簾縫隙裡灑進來,將室內簡單的陳設盡數鍍上一層薄金色,原本奉命去瞭廚房的如滿奔奔跳跳地跑回來:“師父,外面有位也姓蔣的公要見蔣公。”
福緣和尚抬眼看瞭蔣長揚一眼:“諾,找來啦。你見是不見?”
蔣長揚平靜無波地道:“既然來瞭我怎麼不見?”
片刻後,如滿領瞭一位穿著松花色圓領窄袖袍,肌膚如玉,眉目之間與蔣長揚有幾分相似,約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公進來,那公見瞭蔣長揚,誇張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大地給他行瞭個禮,親熱地坐到蔣長揚面前去,笑道:“大哥,我聽說瞭那件事情。你還是不要去瞭吧?你想要什麼,爹爹反正都說給你,我們也沒什麼怨言,隻要你開口,全都是你的,你就不要拿命去搏瞭。”
蔣長揚靜靜地看瞭他一眼:“你的話帶到瞭?”
那蔣公沒想到他聽瞭自己那席話,竟然什麼反應都沒有,有些詫異,反射性地道:“是。”
蔣長揚道:“那我知道瞭,你可以走瞭。這裡是佛門清靜之地,莫要打擾瞭大師。”
蔣公急道:“你還是要去?你可是怨恨我們?我……”
蔣長揚突然笑瞭,伸手止住他:“你還有你們都錯瞭,我沒有怨恨你們。我要做的事情多得很,還有許多理想和抱負未曾實現,怎會有時間怨恨你們?我沒空,也沒那個閑心。”要說真的有沒有怨恨誰,當然是有的,畢竟他也是個普通人,隻不過怨恨和做自己想做的正事比較起來,真的不值一提。
蔣公有些發愣,怨恨人也是需要時間,需要閑心的?
蔣長揚抓瞭一把棋在手,淡淡地道:“你回去吧。你和她說,這些年,我們其實沒時間恨誰,我這次來,就是把我母親的一些財產理清楚,然後做點想做的事情,和你們都沒關系,你們盡可以放心。”
蔣公聽得出蔣長揚語氣裡的不以為然和認真,而不是敷衍或者故作姿態,他有種被輕視的感覺,當下忘瞭來前傢裡人的叮囑,語氣尖銳地道:“既然你看不起這些,心中也不怨恨,為何你還要打著朱國公府的旗號四處惹是生非?給傢裡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