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長揚看著笑而不語。牡丹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忙整瞭整衣衫飾:“你笑什麼?可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蔣長揚卻下瞭馬,進瞭車中,擁她入懷,低聲道:“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再妥當也不過瞭。等人到瞭,先看看情況再定也不遲。”他是沒有想到,牡丹會這麼快就會瞭多想多看多問,最主要的是,她心裡雖然很想那筆生意,但她最先想到的人是他。還有什麼發現自己在愛人心目中最重要更讓人歡喜的呢?
牡丹不知他怎會突然間如此熱情,隻在他懷裡靜靜地伏瞭片刻就推他:“怪熱的,馬上要到楚州候府啦,弄瞭我的妝容隻怕人要說我無禮。等會兒人傢看見你有馬不騎,非得與我擠一張車,又不知要說什麼。”後面這句話是說給坐在外頭的林媽媽聽的,新婚不過幾日,林媽媽卻已經在她耳邊灌輸瞭無數的要讓男人在外面特別有面的話。
蔣長揚朝她額頭上“啾”瞭一口,含笑下瞭車,重新又騎上瞭馬。待要到楚州候府附近時,前面卻堵瞭車。蔣長揚使人去瞧是怎麼一回事,道是前頭有位貴人的車駕被沖撞瞭,這會兒正當街鞭撻人出氣呢。
蔣長揚挺無奈的,這種事情雖然不是經常發生,但每次一發生總是非得整出點動靜來。急也急不得,這上的車馬堵得不少,看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瞭,還不知要等多長時候。便叫牡丹下車,走過去,讓車夫和個小廝留在後頭,等道疏通瞭才將馬車趕過去不提。
看熱鬧的人真是不少,那位人的理直氣壯的,手起鞭落,半點都不含糊,被打的則是護著頭臉,嚎啕大哭。而那一位被沖撞的所謂貴人,端端正正地坐在簷正中,滿臉是笑,聚精會神地觀看打人,不時還和身邊的婢女指點一下,顯得格外精神興奮。卻是很久不曾見面的清華郡主。
她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豐滿靚麗,素著臉也敢擺出“我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氣勢來,現在的她清瘦瞭不少,扮相卻是華貴繁復瞭幾倍。牡丹覺得,她身上有一種東西已經流逝,再也找不到瞭。例如那種不可一世的驕傲和自信,從前是從骨裡散發出來的,現在是裝的。真的驕傲和自信的女人,用得著在大街上以欣賞他人的痛苦為樂麼?
蔣長揚的個高,清華很容易就發現瞭蔣長揚和牡丹。看到二人並肩而行的背影,她剛剛得到的歡樂瞬間變瞭味道,興趣大失,陰沉著臉道:“走。”
眾人不敢違逆,一群人匆忙扔瞭那個挨打的可憐人,忙著驅散人群,再次抬起瞭肩輿,繼續往前。
牡丹與蔣長揚前行沒多遠,就被清華郡主的車駕越過瞭,眼睜睜看著清華郡主的車駕進瞭楚州候府,二人哭笑不得的對視一眼,這可真是流年不利。兩下一撞見瞭必然尷尬的,還要進去呢?
蔣長揚微微一側頭,示意牡丹大膽地往前走:“怕什麼,難道以後見著瞭她都要退避舍麼?沒這個道理。走!咱們又不是去她傢。”
入內,早有潘蓉的小廝奉命在外候著的,一看見二人來瞭,立即引瞭二人往園裡的水榭上去,連連告罪:“適才突然來瞭一位客人,推拒不得,世爺命小人先引二位到水榭上去避暑散熱,他一得瞭空就過來。”
二人心領神會,曉得那不可推拒的客人自是清華郡主瞭。潘蓉其實也多長著個心眼,生怕他們上尷尬呢。蔣長揚笑道:“不礙事,我一行來確是熱瞭。”
二人在水榭上坐瞭盞茶功夫,遠遠瞧見白夫人扶著碾玉走瞭過來。牡丹立即扔瞭蔣長揚,往前去接白夫人:“這日頭這麼大,你身不便,就別來回奔波瞭。累著瞭不是耍處。”
白夫人笑道:“哪兒就那麼嬌貴瞭,我每日總要走上好幾圈的,你將來也要註意著。”
牡丹微微紅瞭臉,顧左右而言他:“不是說有客麼?你不需要照管她?我們是自己人,不要緊的。阿璟呢?”
“阿璟在他祖母那裡睡午覺呢。”白夫人將手中的素紗團扇使勁兒搧瞭幾下:“你知道我傢這位客人是誰啦?”
牡丹點頭:“來時上看見瞭。道是有人沖撞瞭她的車駕,命人將人按在上鞭打,多少人圍著看,把你傢門口的都給堵死瞭。隻當時沒想到是來你傢的。我記得她自從馬上摔下來後,就再也不似從前那般愛出門,我就隻遇到過她兩次。”
“她也就那點欺軟怕硬的本事。”白夫人不屑地將扇微微一揚,快步走入水榭中,低聲道:“別說你沒想到,我也沒想到。還是來找我的,問我知不知道那瑪雅兒的事情。”見牡丹和蔣長揚都有些尷尬,忙笑道:“不礙事,她以為是劉暢瞭潘蓉贖出來的。卻又不肯好好和我說,偏來故作好心地提醒我,潘蓉急瞭,正和她在那裡鬥呢。我聽不下去,便裝著身不舒坦,過來陪你們。”
卻說清華郡主風聞這瑪雅兒許久瞭,幾次去尋都被瑪雅兒油滑無比的給避開,一口氣噎著沒法兒散出來。此番驟然聽說瑪雅兒被潘蓉給贖出去瞭,便想著最近潘蓉與白夫人蜜裡調油似的,怎會突然贖這麼個歌姬出去?分明是替劉暢打掩護。可是她手裡沒證據,楚州候府也不是劉暢私下裡買的那個宅,不是可以隨便亂來的地方。她若貿然找上門來,定然又是落得比上次還不如的下場。思來想去,就想到這個主意,借白夫人的手把這瑪雅兒給趕出去,然後她再來撿個漏。
所以她來尋的人並不是潘蓉,而是白夫人,可剛說瞭沒兩句,潘蓉就從外頭進去說她自己不好所以見不得別人好,清華郡主氣得要命,二人一架就吵瞭起來,冷嘲熱諷的,誰也不讓誰。
蔣長揚起身與白夫人行禮:“是我們給你們惹麻煩瞭,就讓人直說是我贖的人就好。”
白夫人心情很好地道:“這般客氣做什麼?潘蓉已經讓人去請劉暢瞭。你們難得過來,等他們走瞭,好好做上一桌菜,好生說說話。”
蔣長揚道:“既然來瞭,飯是一定要吃的。隻是我們打算把人接回去,還要煩勞弟妹讓人去通知瑪雅兒一聲,讓她收拾收拾。”
白夫人微微皺起眉頭來:“這會兒你們就把人領回去?不妥吧?”
牡丹和蔣長揚對視瞭一眼,無奈地一笑,所有人都知道瞭昨天發生的事情。
白夫人斷然道:“要接回去也不是這時候的事情,等過瞭這幾日,我暗裡讓人送過去。”
忽聽清華郡主的聲音遠遠響起來:“白阿馨!你也是女人,你我當年也曾一起喝過茶說過笑,我什麼地方得罪過你瞭?我不舒坦,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當心得報應!”
人吃瞭一驚,抬眼朝來聲處看去,隻見清華郡主滿面色,扶著個婢女,從園那頭的小徑上一瘸一拐地快步走過來,身後還跟著氣得跳腳,又拿她沒法的潘蓉。
白夫人淡淡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一副我懶得同你講,和你講也講不通的模樣。倒是牡丹聽到清華郡主這話,實在不過耳,便要開口說話,白夫人暗暗握緊她的手,示意她別管,低聲道:“不幹你們的事,她這是沖著我來的。”
潘蓉恨得要死,不管不顧地道:“你再亂說休怪我不往日之情!都和你說瞭幾遍,和劉舒沒關系!你聽不懂人話麼?”
清華郡主氣憤得無以復加,一眼看到旁邊立著的蔣長揚和牡丹,不由又氣又恨又尷尬,立時閉緊瞭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想過來也不是,想走更顯得她怯瞭牡丹似的,在原地站瞭片刻,臉上慢慢堆起瞭笑,慢慢走瞭過來,看著牡丹道:“這不是丹娘麼?你怎會在這裡?”
牡丹笑道:“出門訪友。”
清華郡主竭力保持著風,走到水榭中坐下,目光在蔣長揚和牡丹身上來回逡巡,以勝利者的姿勢不懷好意地道:“聽說你大喜,我本想送一份賀禮的,但舒說不妥當,故而沒送。你若是不介意,我改日補上一份?但願你這回琴瑟和鳴,長長久久的。”
牡丹到此確定,清華郡主完全變態瞭,果然是需要到處找平衡找自信,她正要開口,忽聽蔣長揚一本正經地道:“謝郡主好意。凡事都討個好彩頭,賀禮也不是亂收得的,您的賀禮留著自用罷。”
潘蓉撲哧一聲笑瞭出來,清華郡主張瞭張口,看看眾人忍笑的表情,方知自己早成瞭眾人眼裡的笑話,憤怒無比,挖心挖肝的疼。靜坐瞭片刻,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潘蓉嘆道:“這回慘瞭,我們全都把她給得罪瞭。這回回去後不知要想個什麼主意來報復我們呢。”然後去撞蔣長揚的肩頭:“蔣大郎,我不管,你欠我傢一個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