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溫柔

蔣長義含著笑,溫柔地看著蕭雪溪,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該行禮瞭。”

蕭雪溪身後的嬤嬤用力推瞭蕭雪溪一把,這是什麼時候?是所有人都盯著看的時候,蕭傢的女兒不懂規矩,豈不是要被人笑掉瞭大牙?再不滿意也得把規矩禮數給做足瞭。再說蕭傢的女兒不愁嫁,可這名聲也是要的,她後頭還有那麼多待嫁的女兒呢。

蕭雪溪恍然驚醒過來,心不甘情不願地行瞭禮,盡力想把周遭她不想聽不想看的一切都隔絕在耳朵和眼睛之外。雖然在來之前,傢裡人早就和她說瞭許多,分析瞭許多利弊,可是,知道道理是一會事,真的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底意難平。

要說拜客這一關蕭雪溪就不滿意,那麼最後的弄新婦更是讓她不滿意,乃至於讓她感到一種深深屈辱。她覺得她就像是一隻猴,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弄來弄去,一旁的蔣長揚和牡丹卻在那裡看她的笑話。她想哭,又想喊,可是卻哭不出來,喊不出來,她隻能把蔣長義恨瞭一遍又一遍,都是這個不要臉的下濺男人,毀瞭她的一生。她卻要奉他為夫,伺奉他的傢人,為瞭他在這裡被人嘲笑戲弄……

那許多的人上前來圍著調笑戲弄新婦,為的是討個熱鬧歡喜,可這位新婦雖然沒有發脾氣卻也絕對不配合,一直就板著臉,嘴抿得緊緊的,下巴抬著,目光冰冷不耐煩,全身都散發著疏離與倨傲,還有輕慢。賓客們都看出些意思來,誰肯去看她的臉子?於是冷瞭場。

有人不忿,冷笑:“什麼東西怪有臉面裝的。”聲音不大,卻如同一根尖刺,深深地刺入瞭蕭雪溪的心口。她緊緊握著拳頭,一任指甲刺入雪白的掌心,抬起眼來望著那個人燦然一笑,她看到那個人訝然而有些膽怯地縮回瞭人群之中,她笑得更燦爛瞭。她還要活下去,她不能被這些人給吃瞭。

蔣雲清站在牡丹身邊,同情地看著笑容越來越僵硬的蔣長義,先前陰沉著臉,此刻卻笑得古怪囂張的蕭雪溪,不由輕輕嘆瞭口氣,這不相稱的婚事從一開始就註定瞭不會有多幸福。那麼她自己呢?蔣雲清陷入沉思中。

見冷瞭場,司儀忙領著進入下一個流程,引著新人入青廬,飲合巹酒,結發,去燭,下簾,禮成,眾人退出。

黑暗中,蔣長義悶聲不響地去解那根將二人的腳趾拴在一起的絲線。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摸到蕭雪溪的腳,蕭雪溪厭惡地一縮腳,蔣長義卻死死壓著他的腳不動,她一扯,鉆心的疼。再扯,還是疼。

他並沒有如同她所想象的那樣遷就她。這是蕭雪溪認識到的第一個真相。這個男人沉默而靈巧地將那根把二人束縛在一起的絲線很輕易地就解開,然後徑自在她身邊躺瞭下來。他沒有化身野獸,撲在她身上,也沒有哀憐哭求,求她與他行敦倫之禮,成就夫妻。他對她,從始至終沒有一句話,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這和她所想象的新婚之夜相差太遠,這個男人和她印象中的那個男人相差太遠。

十月底的夜,青廬中陰嗖嗖的冷,被一心以為很愛自己的新婚丈夫漠視瞭一夜的蕭雪溪抱著她殘存的尊嚴扶著雙腿在榻上坐瞭一夜。她聽見蔣長義的呼吸輕緩而平靜,也聽見外面的風聲一陣急過一陣。蔣長義睡得很熟,他根本沒把她當回事,這個認知讓她控制不住地流淚瞭。她不敢出聲,隻是使勁咬著唇,拼命拼命地忍。

模糊的晨曦中,一塊帕子遞到瞭她的面前,她任性地把它揮落,那塊帕子又被撿起遞在瞭她的面前,她又揮落。私心裡,她是希望蔣長義重新撿起來再遞給她一次的,她想,如果他再撿起來遞給她,她就原諒他。

尉遲氏曾經和她說過的,她這輩子就是這樣瞭,她得認命,好在蔣長義真心愛她。要真是過不下去,和離也是將來的事,反正不會是現在。她自己也清楚,婚前失貞,那可和再嫁不同,再怎樣也配不到好的姻緣。倘若不是因為父母疼愛她,兄長疼愛她,她早就是傢族的棄子,最好的結局就是把蔣長義扶起來,讓她得到該有的尊榮,而這件事,父兄都已經在做,而且對蔣長義的表現還很滿意。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在幾年之內,她都要在國公府呆著,她要活得好,就得把他牢牢地握在掌心裡。這新婚之初,就是樹立威信的時候。蕭雪溪已經不哭瞭,她就等著從心理上以絕對的優勢壓倒蔣長義,她要做到,她讓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讓他往西,他絕對不敢往東。

但是蔣長義讓她失望瞭,他沒有再給她撿帕子,他輕輕笑瞭一聲,異常溫柔地道:“你心裡不高興?”

這還用說麼?蕭雪溪決定不回答這麼白癡的問題。卻聽到蔣長義輕聲道:“我也不高興。你昨日讓我丟盡瞭臉,也丟盡瞭蕭傢的臉面。你的父母一定不會高興。”

蕭雪溪的第一個反應是憤怒。他也有資格教訓她?他有什麼臉面?他恰恰就是這世上最不要臉的人。卻聽蔣長義心平氣和地繼續道:“我知道你覺得我不要臉,可是我心裡,覺得你也是不要臉的。比如元帕,你能拿得出來麼?”

還不是他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幹的好事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蕭雪溪猛地抬頭,憤憎地瞪著蔣長義,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蔣長義側對著她,晨光把他的側影照得線條分明,最分明是他唇邊那縷笑容,他回頭溫柔地註視著她:“你別生氣,其實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你心裡一定非常不服氣吧?我也是。馬上就要天亮瞭,我們商量商量以後這日子怎麼過,我呢,我不想就這樣一輩子屈居人下,我猜你一定也是。”

他的目光很溫柔,聲音很柔和,但是無一不透露著一種徹骨的冷,是真的冷,冷靜,冷漠,反正蕭雪溪是真的覺得冷。那一瞬間,她明白一件事,他的眼裡心裡絲毫沒有她,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冷靜。他的冷靜奇異地傳給瞭她,她抬起下巴,刺蝟似地冷冷地道:“怎麼過?你不想屈居人下,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蔣長義伸手摸瞭一下她的臉,蕭雪溪身上頓時起瞭一層雞皮疙瘩,她猛地甩瞭一下頭:“別碰我”

蔣長義點點頭:“你看,你討厭我碰你,我就不會勉強你。這是相安無事的第一個條件。”

蕭雪溪從裡頭聽出另外一層意思來:“如果我不怎樣,你就要勉強我?”

蔣長義鎮定地道:“不是勉強,而是行使丈夫應盡的職責。想來嶽父嶽母一定不會樂意我不碰你的。也不會樂意我多出許多妾室和通房。你大概也不樂意。”

蕭雪溪冷笑:“你敢把我怎樣?”他應該求著她,國公府已經式微,他得在她面前搖尾乞憐才能得到前程不是麼?否則單靠著他自己,靠著這灰撲撲的朱國公府,他能得到什麼?

蔣長義卻一句話不說,抬腿往她身上一壓,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去撕她的衣服,蕭雪溪這才發現她以前那些騎馬拉弓啥的鍛煉出來的力氣半點都不見瞭,這個斯文瘦弱的人像極瞭一個力大無窮的魔鬼。她根本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外面傳來下人們弄出的沙沙的掃地聲和收拾東西的聲音,她顧及著臉面,不敢出聲,隻是忍。他卻松開瞭她的嘴,越來越得勁,良久,他終於停止瞭動作從她身上下來。她覺得她被一百輛馬車從身上碾過般的痛。可是先前那種被漠視,被忽略的挫敗感卻蕩然無存,盡管她不肯承認,她的內心深處卻覺得找到瞭一個平衡點,他到底還是想要她,百般手段不過是想得到她。於是她響亮地打瞭他一個耳光。

蔣長義沒有還手,而是把一塊帕子扔在冰冷的水中,擰起,覆在她身上,溫柔地替她擦拭,邊擦便低聲道:“冷吧?我的心裡比這還冷。你心裡想著我大哥,是不是?你從前對我好,都隻是在利用我,騙我。你今日不過是罪有應得罷瞭。”

蕭雪溪冷得打瞭個寒顫,她弓起身子:“我……”

蔣長義的一根冰冷的手指壓在她的唇上:“噓……聽我說完。以後你想過什麼日子,你自己決定。要麼,和我一起,我把你當仙女,當眼珠子;要麼,任人踐踏,直到一拍兩散的那一日。說到一拍兩散呢,要迫我和離,得等到國公府撐不下去的時候。不然,我倒是想放你,國公府也不會放你。”

蕭雪溪愣愣地看著他。她第一次認識他。

蔣長義溫和地對著外頭喊:“采蓮,拿熱水來。”

熱水被送進來,蔣長義呵呵地笑著,換瞭熱水給她擦拭:“你別鬧,我就真心待你好。不然……”他用力在她的臀部甩瞭一巴掌,疼得蕭雪溪的眼淚一下流瞭出來。

“以後不要再輕易打我耳光。我對你好不過是因為我願意。”蔣長義命人進來給她穿衣服,溫柔地笑:“弄快點,傢裡人等著的,不許再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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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