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看也不看美人,不耐煩地揮瞭揮手,美人識趣地收瞭笑容,悄無聲息地下chuáng並退瞭出去,隻留他一人在房裡。//百度搜索://劉暢並未註意到,又盯著帳子發瞭一會兒呆,習慣xing地探手去mo身邊,入手的不是美人如yu溫滑的肌膚,而是冰涼的絲綢,他討厭極瞭這種感覺,便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死到哪裡去瞭?”
團團守在外間的幾個美人聞言都擠瞭進來,討好而驚慌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從美人們的身上、臉上一一掃過,又覺得好生無趣,睡是睡不著瞭,他索xing起身命人給他沐浴熏香。
天剛méngméng亮,他在朝堂外頭遇到瞭蔣長揚,蔣長揚站在晨曦裡,背光而立,望著他淡淡的笑,笑容恬淡,chun角卻含著隻有他才能看得懂的諷刺。他chou瞭chou眉腳,昂首tingxiong地朝蔣長揚走過去,坦然自若地謝蔣長揚送去的yu樓點翠和煙絨紫。他原本已經輸瞭,若是此刻再輸,可就是再見不得人瞭。
蔣長揚笑得雲淡風輕:“不過是出在自傢手上罷瞭,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劉郎中不必放在心上。”
出在自傢手上?蔣長揚又在宣佈他的所有權。劉暢恨得磨牙。他咬牙切齒地想,那都是他不要的,要不然哪裡有蔣長揚的份?
他兀自恨著,又聽蔣長揚提高瞭聲音道:“劉郎中的別苑裡修瞭一座高樓,遠遠就能看到……”
劉暢打起jing神,得意地點頭:“哪裡,還不算太高。”幾個早到的同僚都圍攏過來,紛紛誇贊他的沉香亭,打聽他的沉香亭一共huā瞭多少錢。
劉暢尚未開口,又聽蔣長揚道:“想必在上面往下俯瞰,一定風光無限吧?許多平時不得看的景sè都能一目瞭然?”
劉暢呵呵直笑:“那是自然。一覽無遺。”他重重地咬出“一覽無遺”四個字來,他相信蔣長揚懂的——特別是看芳園,那真是一覽無遺。隻可惜不能透過窗戶看到屋子裡頭,要不然一定更好看。想到這裡,他有些悵然。
蔣長揚挑瞭挑眉:“不知劉郎中可曉得營繕令?”
他又不是吃白飯的,怎會不知朝中法令?營繕令,他自然是知曉的。劉暢回應地挑瞭挑眉,正要開口,對上蔣長揚狡猾的眼神和不懷好意的笑容,突然明白過來,隨即勃然大怒。營繕令中雖明文規定不得在公si住宅內興建樓閣“臨視人傢”,可是看看這京中,宅第內建瞭高樓的人傢難道還少麼?也沒誰去告,也沒誰去拆不是?蔣長揚莫非還想要他拆瞭那樓閣不成?
思及此處,劉暢已是怒極,臉上卻不動聲sè,淡淡地笑道:“自然知曉。”他撣瞭撣衣袖,半垂著眼皮倨傲地道:“我這樓叫做觀huā樓。”我就是在樓上賞牡丹,怎麼瞭?怎麼瞭?你咬我一口呀?難不成你還好意思去告我?告唄,又不隻是我傢修瞭高樓,法不責眾,讓我拆不難,難道你還能讓其他傢也拆瞭?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最會做人的蔣長揚怎會做呢?
蔣長揚卻微微一笑,朝他拱瞭拱手,轉身往裡去瞭。
劉暢本等著蔣長揚翻臉同自己論理的,還準備好瞭許多話去刺ji人的,怎奈蔣長揚竟然就這樣幹脆利落地走瞭,一句多話都沒有,倒叫他有些mo不著頭腦,悵然若失瞭。他立瞭片刻,恨恨地咬瞭咬牙,這個yin險的hun蛋,想來定是要叫牡丹從此不去芳園住瞭。不過也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讓蔣傢一傢子此後不能再在芳園住,而是躲到悠園去,那也算是小勝一場於是劉暢含笑與同僚打瞭個招呼,施施然也走瞭進去。
散瞭朝,就有頂頭上司尋他談心,大意是他身為朝廷命官,理應以身作則,遵法守紀,不該明知有營繕令,偏還故意去違反,這是不把法紀放在眼裡呢。上司語重心長地道:“我這都是為瞭你好哇。雖然知道你心中苦楚,但總這樣不依不饒的,對你可不好。你可比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你還年輕,前途遠大,為瞭些許意氣失瞭名聲,得不償失。男子漢大丈夫,當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不尊法紀這頂帽子扣得大,劉暢頃刻間就可以舉出無數的例子反駁,誰誰誰傢中的樓比他傢別苑裡的還高,還壯觀,周圍的人傢更多,哪兒像他,充其量也隻能看看芳園和一片田地罷瞭,但對上上司嚴厲的眼神,話中有話的論調,語重心長的態度,他啥都說不出來。他隻能感嘆,yin險,yin險,蔣長揚越來越yin險瞭,怪不得根本就沒和他理論半句,隻問他知不知道營繕令呢?原來是在背後捅刀子,這手段真叫人瞧不上,有本事就真刀真槍地和他幹上一場嘛(雖然他幹的都是yin險事,但他做就是對的,別人做就是不光明磊落)。
上司的態度ting明白的,他要不答應拆瞭那樓就不會罷休。不管怎麼說,這個老頭子平日對他真是好,對他真好的人真不多瞭,於是劉暢鬱卒地謝瞭上司無微不至的關懷,表態道:“我回去就把那樓給拆瞭。”
上司mo著稀疏發黃的小山羊胡子,半瞇著眼,點頭晃腦地拖長瞭聲音道:“孺子可教。”
他娘的孺子可教劉暢煩躁得想撓墻,拼命拼命掐住瞭自己的手心,臉上方堆出一個甜得膩死人的笑容來:“可是蔣長揚使人來告的我?”
上司不高興地睜大瞭眼睛:“你呀,你呀你怎會如此不知好歹?明明是你窺伺人傢在先,蔣shi郎不與你計較,隻是點到為止,就是希望你自己收斂瞭,他又怎會來做這種無聊事?我是聽見有人嘀咕,為瞭你好才多這句嘴你是嫌你得罪的人少啊?嫌我多事是不是?我還不耐煩管瞭呢”
劉暢被罵瞭個灰頭土臉。是呀,他就沒蔣長揚會裝,他年少有成,風流英俊,又喜歡炫富,讓人眼紅,得罪瞭好些人,他那個剛退下的老子也有宿敵,人傢都等著抓他的錯處。蔣長揚yin險就在這裡,甚至不用告,甚至不用鬧,隻需當眾輕輕點出一句,就有人等著替他出頭……剛建成的新樓卻要拆瞭,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劉暢氣得兩肋生疼。可一轉眼看到上司拂袖去瞭,隻得又追瞭上去。也不知是怎麼瞭,年紀越大,他越是對這些真待他好的人抹不下臉來。
上司本來平時也被他吹捧得極好,見他認錯態度良好,也就饒瞭他,語重心長地道:“子舒呀,你也老大不小瞭,總這樣耗著不是事,我替你說一mén好親可好?”
劉暢仿若被馬蜂蟄瞭一下,眼皮猛地chou搐瞭一下,抬眼看向上司。上司要替他做媒,這個可不好拒絕,可要不拒絕,隨便塞個什麼人來,叫他怎麼甘心?也不知要給自己說個什麼阿貓阿狗,好叫蔣長揚嘲笑他,他才不幹
劉暢誠懇地看著上司:“好是好,但就是怕我太過挑剔,說出來讓人笑話。我這些年心玩野瞭,一直就想著要個傢世良好,sè藝雙絕的來管管我,不然我怕我不甘心。”他不說要娶個天下第一的美人兒,也一定要美過何牡丹,還要有最好的才情,不壓過何牡丹去,叫他怎麼甘心?
傢世良好,sè藝雙絕的nv子能嫁你一個娶過兩個都離瞭,鬧得沸沸揚揚,傢中huā團錦簇,擁著無數庶子庶nv的半老男人?莫不是還沒酒醒?上司盯著劉暢看瞭許久,方使勁拍瞭拍劉暢的肩頭,同情地嘆瞭口氣:“這樣的人世上能有多少?可遇不可求呀,想開點吧。”
劉暢同意地點瞭點頭,卻聽上司又語重心長地道:“我看,也別想有多好,娶個與你差不多的也就算瞭。這嫡妻不比旁的,要的是踏實賢惠,旁的都沒什麼意思。”
呀呀呸什麼叫別想有多好,與他差不多的也就算瞭?他有這麼差嗎?他難道不是有才有貌?劉暢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張著兩隻手臂,想證明給眼前這個討厭的糟老頭看,他還不到三十歲,他還身強力壯,身姿ting拔,他還英俊瀟灑,卓爾不群,似他這種傢世良好,年紀輕輕就做到吏部郎中,有財有才的人能有幾個?
還沒擺好姿勢,卻又見上司上下打量著他道:“我記得你的長nv再過幾年就可以出嫁瞭吧?”
這倒是事實,可是,不是還要再過幾年麼?nv子嫁人本來就早。他比蔣長揚還要年輕一兩歲呢。
上司又輕輕嘆瞭口氣,“都快做外祖父瞭,該好好打算打算瞭。沒人主持中饋,子nv們臉上也不好看。”
他快做外祖父瞭……劉暢的呼吸有些困難。他眼睜睜地看著上司的嘴皮子利索地翻上翻下,興高采烈地以知心朋友兼長輩的姿態和他說著他的終身大事,說著他的年齡問題,他的前程,他的名聲,怎樣的nv子才適合他,他終於聽不下去,對著上司深深一揖,苦楚地道:“我先去拆樓……”隨即落荒而逃,他怎麼就到瞭這個地步?都是何牡丹害的他如果不是她一定要和他和離,yin謀算計他,他怎會被清華沾上,又怎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何牡丹,此仇不共戴天蔣大郎,我和你沒完看著自傢的高樓越來越矮,劉暢磨著牙道:“給爺扔點磚頭瓦塊到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