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等待的間隙,鄭書意一直握著手機,時不時看一眼屏幕。

許久過去,對面終於不緊不慢地回瞭句話。

時宴:我斷錯什麼句?

鄭書意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先鎮定起來。

鄭書意:沒什麼。

時宴:嗯?你在想什麼?

時宴:你說清楚。

這邊,畢若珊剝開一包零食,塞瞭滿嘴,說話口齒不清:“然後你猜我那領導怎麼著?他居然想把鍋甩到我頭上!”

鄭書意完全沒註意畢若珊的話,捏緊瞭手機,牙齒要得酸痛。

為什麼要手賤?

為什麼要補充那一句?

大傢都當無事發生不好嗎?

鄭書意:當我沒說,新年快樂。

“真是搞笑,我憑什麼給他背鍋?”

畢若珊沒發現自己此刻已經是自言自語瞭,語氣還挺激動,

“這年頭誰還指望著那份工作吃飯瞭不成?我就是隨便找個行業當銷售還養活不瞭自己嗎?所以我立刻就把證據發到大老板郵箱裡,同時甩瞭離職信,誰還非得看他臉色瞭是吧?”

手機裡又來瞭兩條消息,鄭書意看瞭一眼,就低頭盯著手機一動不動。

畢若珊半天沒等到回應,一看鄭書意這狀態,不用去看她手機都知道在幹什麼。

忽然覺得,眼前的人簡直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她丟下手裡的零食,倏地起身,“我去洗澡!”

時宴:快點說。

時宴:我要睡瞭你再不說。

鄭書意看著這兩行字,手在輕微地顫抖,臉頰在慢慢變紅。

時宴他,絕!對!是!故!意!的!

還一副自己沒懂的樣子。

人傢舉一反三,他舉一反三百三。

鄭書意:都說瞭沒什麼你好煩啊!

鄭書意:我什麼都沒想多就是預防一下你想多。

鄭書意:睡瞭拜拜!

她丟開手機,隨手抓起一個抱枕倒到沙發上。

窗外煙火秀已經落幕,濃稠的夜空卻依然被絢麗的燈光照得透亮。

鄭書意睜大瞭眼睛,盯著懸在天邊的月亮,耳根在發燙。

朦朧的雲層一會兒遮蔽住月光,透出隱約的亮光;一會兒被風吹散開來,一彎弧形在夜幕裡被清晰勾勒出。

喧囂過後,這座城市終於緩緩歸於寂靜。

從博港雲灣的視角看出去,江水還閃著粼粼波光。

時宴雙腿搭在凳子上,雙眼閉著,手邊的酒喝瞭一小半。

等到手機終於沒瞭動靜,才起身朝臥室走去。

新年第一天清晨,不知哪傢有毛病在樓下放鞭炮,噼裡啪啦一陣響,把睡夢中的鄭書意和畢若珊驚醒。

“誰放鞭炮啊?!這是元旦又不是大年初一!”

畢若珊打開窗戶就打算開罵,可是往下一看,除瞭一堆殘留的碎炮片,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真沒素質,下次被抓著就得報警,市區燃放鞭炮是違規的不懂嗎?”

等她把起床氣消瞭,回過頭發現,鄭書意還坐在床頭,兩眼呆滯,頭發亂糟糟地活像被蹂躪瞭一整夜。

畢若珊打瞭個哈切,說道:“繼續睡吧。”

“算瞭。”鄭書意揉瞭揉頭發,爬下床去衛生間簡單洗漱後,回到房間,打開電腦和手機,挨個給接觸過的采訪對象發新年祝福,或郵箱,或微信,也不管現在是否還有交集。

這是她逢年過節的習慣,為瞭維護好每一個信息資源。

畢若珊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瞭一會兒,問道:“你在幹嘛呢?”

“別打擾我。”

鄭書意仔仔細細地看著電腦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核對,生怕自己再錯漏一個標點符號。

昨晚的事情給瞭她極大的心理陰影。

時宴那邊就算瞭,要是在其他人那裡再弄錯,她能自閉三年。

畢若珊看著她發瞭很多封郵件,又拿著手機戳戳點點,忍不住問:“你不會是在給時宴發消息吧?”

鄭書意愣瞭下,特意把手機屏幕給畢若珊看。

“沒有,我在給朋友們發消息。”

“那就好。”畢若珊在床上蹬瞭蹬腿才下來,經過鄭書意身邊時,拍瞭拍她的肩膀,“穩住才能贏,這幾天就別理他瞭,咱們好好玩。”

說完,畢若珊去衛生間洗漱。

而鄭書意劃瞭劃屏幕,看見她和時宴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晚那個尷尬瞬間。

就算畢若珊不說,她這幾天也不會再搭理時宴瞭。

鄭書意第一個發祝福微信的人是關向成。

十來分鐘過去,關向成回瞭個消息,是語音。

“你也新年快樂,這會兒該放假瞭吧?”

鄭書意:嗯,我們今年正常放假。

看她這個說辭,關向成覺得這年頭的小姑娘們一個個還挺辛苦的,什麼行業都常年加班,不比他想象中輕松,於是說道:“那就好好休息,有時間的話歡迎來馬場玩兒,還是要多運動運動,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吶。”

鄭書意:好呀,有機會的話一定來!

鄭書意:先提前謝謝關叔叔瞭!

關向成:“你隨意去就行瞭,馬場那邊一直有人看管著。”

正好畢若珊刷著牙探瞭個頭出來,聽見模模糊糊的語音消息,問道:“什麼馬場啊?”

“就關向成你知道嗎?”鄭書意說,“就是以前投資學老師總是提的那一位。”

“還有點印象。”畢若珊含著牙刷含含糊糊地說,“剛剛是他嗎?”

“嗯。”

對於鄭書意的朋友圈有這種人,畢若珊也不覺得奇怪,點瞭點頭就繼續去洗漱。

等鄭書意給所有人發完消息,已經不早瞭。

兩人擠在一起化妝打扮,拖到中午在傢裡吃瞭外賣才出門。

元旦大假,但凡是個能吃飯的地方都擠滿瞭人,更別說商業中心。

一想到人山人海鞋都能擠掉的場景,鄭書意和畢若珊就發怵,兩人也不是特別愛湊熱鬧的地方,於是便默契地決定不去自找罪瞭。

“去財大吧要不。”畢若珊說,“昨天吃瞭飯已經很晚瞭,也進不去,今天正好趁著學校人少,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變化。”

兩人說動就動,立刻打車前往財大。

這兩天,她們一直都沒往人堆裡擠。

去財大的時候正好遇到學生在操場辦音樂節,兩人美滋滋地看瞭一下午,拍瞭不少照片。

第二天又花瞭一個下午看電影做指甲,晚上去江邊看煙火吃宵夜,過得閑散又舒服,這才是她們想象中假期的日子。

不過期間,畢若珊一直在給鄭書意灌輸一個想法。

“你就矜持矜持吧,讓他好好等一下,等得患得患失最好。”

畢若珊坐在大排檔,老神在在地說,“不發消息,多發朋友圈,懂嗎?”

鄭書意正在整理這兩天拍的照片,聽到畢若珊的話,心裡並不是很有底。

“說得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

“我經驗怎麼也比你多好吧,我跟你可不一樣,我看上一個男人,大多數情況都要靠我去勾引。”

她想瞭想,問,“他這兩天有聯系你嗎?”

鄭書意搖頭:“沒有。”

說完又補充,“他就這樣子。”

“哼。”

畢若珊輕嗤一聲,“就讓他等著吧,我就不信瞭,一會兒看見你朋友圈就心癢癢瞭。”

說話期間,鄭書意正好往朋友圈發瞭九張圖,全是她們這幾天拍的照片。

吃瞭幾口菜的功夫,便有瞭幾十條點贊和評論。

鄭書意放下筷子,一條條地看下去,並沒有看到畢若珊口中會心癢癢的時宴。

反而在一分鐘前,看見他還發瞭一條財經新聞。

鄭書意覺得畢若珊說的這一招,對時宴這種人可能根本沒什麼作用。

“你看,他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整個元旦假期,對時宴來說沒什麼特別意義。

越是上位者,越是沒有放假的概念。

而陳盛就比較慘瞭。

原以為時宴突然回國瞭,他在美國就代表出席一個晚宴,沒什麼重要的事,打算在紐約過個元旦節。誰知時宴回去之後好像也沒什麼事,一堆工作突然就給他安排瞭過來。

好在最後一天,時宴終於有人約瞭,便擱置瞭視頻會議,陳盛也能好好睡個覺。

不過時宴這邊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關向成的兒子回來瞭。

關濟隨關向成的性子,做事低調,也沒有要人接風洗塵的習慣,一聲不吭地回傢倒瞭個時差,直到這第三天,才想著出來放放風,便給時宴打瞭個電話。

假期喧鬧,他又愛靜,便約瞭三兩朋友,一起到他傢的馬場一聚。

來這裡主要是圖個安逸,恰逢今天天氣好,冬日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人也變得松散瞭下來。

時宴剛到,便看見幾個人坐在躺椅上,形骸放浪,完全沒瞭平時的矜貴。

他跟幾個朋友打瞭招呼,也沒插入他們的話題,自顧自地坐下,將眼鏡摘下放在一旁,揉瞭揉鼻梁骨。

模糊的視野裡,空曠的草場入目隻是一片枯綠色。時宴沒看手機,也沒和朋友們聊天,就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

坐瞭好一會兒,朋友們聊得喜笑顏開,時宴卻始終沒插入對話,關濟覺得有點不對勁瞭,問道:“怎麼瞭你?”

“沒怎麼。”

時宴神色淡淡,一副對什麼都沒什麼興致的樣子。

伸瞭腿看著前方的綠茵草地,幾匹馬悠閑地吃著草。

這邊又聊瞭一會兒,關濟突然想到瞭什麼,跑去更衣間裡,拿瞭個木質盒子出來。

“這什麼?”

幾個朋友紛紛湊上去問。

“股市動蕩,我這心臟有點承受不瞭哇。”

關濟也不賣關子,直接打開盒子,裡面是幾尊玉佛。

“世面見多瞭,反而越發信這些,前兒去瞭一趟山上,專門求瞭幾尊。”

有人笑著打趣,有人也跟著關濟摻和。

不管到瞭什麼年代,迷信這一說,總還是有人心存敬畏。

關濟樂呵呵地轉過去問時宴,“你在想什麼呢,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時宴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道:“怎麼瞭?”

關濟把盒子裡的東西往他面前一放,說道:“有你的份,你也選一個吧,咱們做這行的,那心態成天就跟做過山車似的。”

時宴興致缺缺地撩眼一看,隨手撈起來,“你真信這個東西?”

關濟很是認真地說:“不管怎麼樣,求個心理作用唄。”

“是嗎?”時宴隨意地翻轉玉佛,背後還刻瞭個“心想事成。”

他戴上眼鏡,輕笑道:“想什麼來什麼嗎?”

關濟應聲兒:“嗯,可以這麼理解,你在想什麼就來什麼。”

話音落下,時宴抬瞭抬眼,忽見前方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腳步輕快,正朝這邊走來。

時宴手指一緊,握住瞭掌心的東西。

《錯撩(以愛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