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昭昭之宇下,時宴沒能真的掉頭就走。

他竟然就站在鄭書意身後,眼睜睜看著她翻箱倒櫃找完瞭“男朋友”,才嘆瞭口氣。

當初在行業盛典上一眼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身後突然冒出人的氣息,雖然很熟悉,但鄭書意還是被他小小地嚇瞭一跳。

她雙手扒著車門回頭,有些震驚地看著時宴。

好像這人沒從扶手盒裡鉆出來,她還挺驚訝。

“你怎麼在這兒?”

時宴沉著臉,看瞭一眼扶手盒:“不然我應該在那裡面?”

鄭書意:“……”

“你男朋友找到瞭,還站在這幹什麼?”

時宴抓住她的小臂,往車裡一塞,然後關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

關上車門,汽車發動上路後,鄭書意也坐穩瞭。

然後後知後覺地感到有點丟臉。

自娛自樂被他看瞭個全程,還不買票。

“你站在人身後怎麼不出聲呢?”

時宴和她之間隻隔著一個扶手盒,但卻像隔瞭一個精神病院。

他看瞭鄭書意一眼,面色平靜地說:“中途打斷表演是對演員的不尊重,基本的觀影禮儀我還是懂的。”

鄭書意:“……”

時宴抬瞭抬眉梢,“沒看過話劇嗎?”

“沒看過。”鄭書意挪到邊上,緊緊貼著車窗,扭頭看外面,硬著頭皮說,“我沒那個情操。”

時宴沒再說話,隻是輕笑瞭一聲。

沉默瞭一會兒後,鄭書意突然回頭。

“你剛剛到底去哪兒瞭?”

時宴無奈地看瞭她一眼,指瞭指自己手邊的一個小紙袋子。

剛剛的獨角戲被突然撞破,導致鄭書意沒註意到時宴手裡拎著一個小紙袋子。

現在她仔細看瞭看,袋子上面是她熟悉的那傢咖啡店的標志。

“給我買的?”

沒等時宴回答,她已經俯身過去撈走瞭袋子。

裡面是一杯熱可可。

時宴點瞭點頭。

“嗯。”

鄭書意捧著杯子笑,“哎呀,你真是太懂我瞭,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個?”

時宴:“有多喜歡?”

“……”

鄭書意有點接不上話。

她其實也就是客套客套,想給時宴洗腦出他們心有靈犀的效果而已。

“喜歡到就算你把我賣瞭但隻要你給我買這個我就立馬原諒你。”

“……”

那倒也不至於。

時宴隻是在等鄭書意的時候,看見路邊咖啡店陸陸續續走出來的男男女女手裡都捧著一個杯子。

當時心念一動,時宴甚至都沒跟司機交代一聲便下瞭車。

直到從咖啡店出來,他看著自己手裡的熱可可,有片刻的失神。

其實他在生活上並不是一個細心的人,很多細枝末節的事情從來不放在心上。

即便對親人也甚少有體貼的行為。

可是他跟鄭書意接觸的時間算不上長,卻會產生這種下意識的小行為。

她似乎有一種天生的魔力,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把他從那個淡漠的高臺上一點點拽進人間煙火裡。

鄭書意完全沒註意到時宴在想什麼,她眼睛停不下來,四處張望著,並自己個兒插上吸管安靜地喝瞭起來。

幾口下肚後,她才想起什麼,回頭把熱可可遞到時宴嘴邊。

“你要喝嗎?”

時宴:“不喝。”

雖然知道是這個答案,但鄭書意還是忍不住翻瞭個白眼。

她靠著窗,慢悠悠地喝瞭幾口後,隨手把杯子放到杯架裡。

然後,她瞄瞭時宴兩眼。

“下次我們不坐這個車行不行?”

“嗯?”時宴淡淡地應著她,“為什麼?”

鄭書意沒說話,垂頭看著她和時間中間的扶手盒。

這輛車什麼都好,可惜就是後排隻有兩座。

中央扶手區有冰箱,有杯架,舒適又方便。

可惜鄭書意現在看這扶手區,怎麼看怎麼像隔開牛郎織女的天河。

她撇瞭撇嘴,悶悶地說:“沒什麼,我不喜歡這輛車。”

時宴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扶手區,又瞥見她悶悶不樂的表情,倏地笑瞭笑。

“但我喜歡這輛車。”

“……”

鄭書意別開臉,“嗯,看出來你很喜歡瞭,把這車娶回傢當老婆吧。”

話是這麼說,她卻把手放在杯架上,正面朝上,靠著那杯熱可可,幾根手指不安分地朝裡勾。

很明顯的暗示瞭。

空氣裡浮動著細碎的小雀躍,隨著她動來動去的手指在時宴眼前晃。

他的嘴角被她的小動作牽引著不受控制地上揚。

時宴目視前方,徐徐抬起手來,指尖觸碰到鄭書意掌心那一刻,她眼睛彎瞭起來。

然而下一秒,時宴的手滑過,徑直端走瞭熱可可。

鄭書意:“……?”

她猛地回頭,看見時宴的喉結輕輕滾動,極慢地喝著她的熱可可,嘴角還掛著笑。

“……”

知道被他耍瞭,鄭書意訕訕收回手,扭頭盯著車窗,冷聲冷氣地嘀咕:“你不是不喝嗎?”

時宴隻喝瞭一口便放下。

他側頭看著鄭書意的背影,伸手去牽她的手。

鄭書意很有骨氣地抽開。

“過瞭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瞭。”

旁邊的人沒有說話。

但是當手第二次被握住的時候,她沒有再假惺惺地掙脫。

因為他在牽住她的那一瞬間,手指順勢穿過她的指縫,緊緊扣住。

鄭書意發現,他似乎很喜歡十指相扣。

時宴扣著她的手,越過扶手盒,放到自己腿上,依然沒有說什麼。

過瞭一會兒,鄭書意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有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

她回過頭,看見時宴低著頭,慢而細致地往她手上戴瞭一條手鏈。

鄭書意:“這是什麼?”

時宴沒有說話。

他垂著眼,修長的手指擺弄著她的手腕。

很顯然,他不太會做這種事情,s扣的使用也是個細致活。

時宴無聲地弄瞭好一會兒,鄭書意就安靜地看著他。

四周似乎越來越靜謐,連窗外的噪音都消失。

而鄭書意聽到心跳聲在耳邊一點點放大。

她想,這個男人曾經離她很遙遠,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裡。

他總是站在高處,處在她需要仰望才能看見的地方。

而現在他卻低著頭,用盡瞭細致和耐心,為她戴上一條手鏈。

戴好後。

時宴抬著鄭書意的掌心,細細地打量。

銀色的米字花瓦片鏈上綴著幾顆星形粉水晶,襯得鄭書意的手腕越發白皙纖細。

水晶的亮光投射在他眼裡,眸光倏忽閃動時,他的手指再次交纏著鄭書意的手指,一寸寸地摩挲撫摸。

指腹的觸碰雖然溫柔,骨節處卻泛出隱約的白色。

隻是看著一隻手,鄭書意卻感覺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什麼似的……

不自覺有有點臉紅。

她移開視線,不再看時宴的雙眼。

“這什麼呀?”

時宴抬起頭,這才回答鄭書意的問題。

“補給你的情人節禮物。”

雖然大概已經猜到瞭,但是親耳聽到他這麼說,鄭書意還是很欣喜。

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出一副淡定的樣子。

“才補一個情人節禮物呀?”

鄭書意這句話的重點在“情人節”上。

她想著,不止是之前的情人節應該一起過,元旦節、聖誕節,但凡他那時別那麼端著,他們都應該是一起度過的。

可惜時宴好像把這句話的重點理解到瞭數字上。

具體表現在,鄭書意第二天大清早就收到瞭七份禮物。

她一一打開,擺放在茶幾,有點懵逼。

有一隻手鐲、三條項鏈、兩副耳環,還有一根腳鏈。

鄭書意把那條精致的水波扭紋腳鏈拎起來,愣怔地看著,另一隻手撥通時宴的電話。

“你幹嘛呀?”她眨瞭眨眼睛,“想開首飾店啊?”

“補給你的。”

電話那頭,時宴一字一句道,“每一年的情人節禮物。”

即便沒有完全明白時宴的意思,也不妨礙鄭書意高興。

她餘光掃到鏡子,看見瞭自己泛紅的臉頰。

“那為什麼是補瞭七份呀?”

時宴:“從你十八歲算起的每一年。”

倏地一下,心裡有一簇煙花綻放,滾燙又絢爛的焰火充斥瞭整個胸腔。

鄭書意暈頭轉向地倒到沙發上,抓瞭一個抱枕塞到懷裡,緊緊抱住,以緩解過度的喜悅帶來的肢體興奮感。

她沒話找話:“那為什麼是十八歲?”

時宴:“我對未成年人沒興趣。”

與他的回答無關,鄭書意今天單純就是很開心,躺在沙發上無聲地笑瞭起來。

她看著天花板,明明沒開燈,眼裡卻綴滿瞭星光。

時宴今天的行為很是不講道理,透著他一貫的驕橫作風。

卻讓鄭書意產生瞭一種感覺。

――她的初戀,完完整整的初戀,都是他的。

鄭書意沉浸在她的喜悅中,沒有說話,電話裡隻有她淺淺的呼吸聲。

時宴那邊忙著,但也沒掛電話。

鄭書意偶爾能聽到一些翻動文件的聲音。

這通電話就一直維持瞭好幾分鐘,時宴看完瞭一份報告,像是對身邊的人說話一般,自然地對著手機問:“今晚想吃什麼。”

“火鍋。”

鄭書意想都沒想就回答,“就我們上次去過那傢火鍋。”

時宴:“好。”

頓瞭頓,鄭書意突然坐瞭起來。

“算瞭,你不是腸胃不好嗎?”

“沒那麼嚴重。”時宴隨意地說道,“你想吃就去吃。”

“算瞭算瞭,我們去吃九味吧。”

“嗯。”

鄭書意依舊很久不來九味瞭。

主要是想到嶽星洲也挺喜歡來這傢的,萬一冷不丁就遇到瞭,挺敗興致的。

但現在,她從到頭尾的釋然瞭,這個人已經不在她生活中的任何考量裡。

傍晚,九味依然人滿為患。

廚師就那麼幾個,大堂裡有一半的客人都對著空桌子在等候上菜。

鄭書意和時宴相鄰坐著,等瞭十幾分鐘,喝瞭兩杯水,懨懨地說:“我去一趟衛生間。”

“嗯。”

時宴點點頭。

然而她剛走沒兩分鐘,時宴就遭到飛來橫禍。

一個女生端著一碟醋,踩著高跟鞋,正經過時宴身旁,突然崴瞭一下,那黑乎乎的醋就全都灑到瞭時宴的外套上。

刺鼻的酸味瞬間彌漫。

“啊!對不起對不起!”女生立刻連連道歉,但看清時宴的那一刻,她愣瞭愣,聲音陡然變柔,“實、實在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站穩,沒撞到您吧?”

時宴擰眉,看著自己衣服上的一大片污漬,眼裡的躁意與凜冽裹挾而來,連掩飾都欠奉。

“沒。”

女生半彎著腰,抿瞭抿唇,又說:“您衣服臟瞭,要不我幫你拿去洗瞭吧?實在是對不起啊。”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時宴脫瞭外套,隨意地丟在一旁的凳子上。

“沒關系,不用。”

雖然沒直接往地上扔,但女生能感覺到這件衣服他是不想要瞭。

“要不我賠您一件吧。”

女生行動力很強,立刻拿出手機,“我們加一下微信,我賠您一件吧,真的不好意思。”

她期待地看著時宴,卻完全沒註意到自己身後站瞭一個人。

時宴抬瞭抬眼,神色倏然松動,連眼神都柔瞭下來。

他再次拒絕道:“不用瞭。”

可是女生看見時宴的表情變化,完全會錯瞭意。

更是鐵定瞭心要加微信。

“我一定要賠的,不然我過意不去,今晚都睡不著覺的。”

鄭書意聽到這句話快氣炸瞭。

哪裡是因為過意不去而睡不著覺,分明是見色起意!

她氣鼓鼓地站在哪裡,眼裡就像噴著火一般看著那女生。

可人傢渾然不覺,還在孜孜不倦地要微信。

“剛剛真的不好意思,我知道這衣服多半也洗不瞭瞭,這樣吧,我明天就去買新的,要不您給我留一個電話也行。”

“我說瞭,不用賠。”

時宴的神色雖然柔和,語氣卻冷到瞭西伯利亞,“如果你非要站在這裡,可以麻煩換個位置嗎?”

他朝她身後抬瞭抬下巴。

“你擋著我女朋友很久瞭。”

“……”

女生突然瞪大瞭眼睛,一回頭,果然看見瞭黑臉的鄭書意。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知自己剛剛的行為意圖太過明顯,忙不迭走開瞭。

鄭書意一屁股坐下來,滿臉寫著不高興。

她看瞭一眼那個女生,氣呼呼地蹙緊瞭眉,再去看時宴的衣服,更不爽瞭。

“你幹嘛不讓她陪?”她語氣挺沖,“那麼貴的衣服,她要賠你就讓她賠啊。”

時宴盯著她看,非但沒有剛剛的怒意,眼裡反而有些笑意。

他輕聲說道:“書意。”

鄭書意語氣冰冷:“幹嘛。”

時宴偏瞭偏頭,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掃過,不急不緩地說:“雖然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

鄭書意冷哼瞭一聲:“誰說我――”

“但我不舍得讓你吃醋。”

《錯撩(以愛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