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此的怒吼中扭打瞭好多下,終於兩個人都翻到瞭海子裡。黎簇用力把那個人推開,撲通一聲,槍不知道被甩到瞭什麼地方,遠離瞭那個人。然後那個人從水裡站起來,也是氣喘籲籲的。兩個人彼此對望著,在月光的照耀下,黎簇發現那個人的皮膚異常蒼白,似乎不是個年輕人,而是個老人瞭。
“你是誰?”黎簇朝他大喊道,“為什麼攻擊我?我是過路的!”
喘瞭半天氣,對方才用一種奇怪的語言說話。黎簇聽瞭聽,發現這是一種當地的方言,如果把它當作普通話來聽的話,會永遠聽不懂,但是假設按照發音去猜的話,也能推測出大概的意思。
陌生人似乎也是在問黎簇:“你是誰?”
黎簇心說:你管我是誰。我是誰並不重要,我是個落難者,我被人綁架到瞭這裡,他們被怪物抓到沙子裡去瞭,我和你說你也不會相信,而且告訴你我是誰你也不會認識我。但是他一想,剛才自己不是也問瞭這句話嗎?
對陷入恐懼中的兩人來說,對方是誰,永遠是他們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我是一個落難者。”黎簇想辦法讓自己鎮定下來,“北京人,我在這裡迷路瞭,我被困在這裡。本來有三個人,現在隻有我一個人瞭。”那個人愣愣地聽著黎簇把話說完,然後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對他道:“你是落難者,你怎麼落難的?從飛機上掉下來的?”
“我說不清楚。”黎簇撓瞭撓頭,“我說我是坐船來的,你信嗎?”
那人打量著黎簇,半天沒有說話,似乎是看出瞭點端倪瞭,才道:“你真的是從沙漠外面來的?不是從沙子裡面?”
“騙你是小狗。”
“你是小狗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那個人還是不敢靠近黎簇,但是他有點放松瞭,“那我問你,現在是哪個年份?”
黎簇把時間和他大概說瞭一下。
那個人愣瞭愣,有點呆滯地說道:“天,已經快三十年瞭。我竟然在這個狗日的地方待瞭三十年瞭。”
黎簇問他:“好瞭,大爺,現在輪到你告訴我瞭,你到底是誰?”
那個人看瞭看四周,指瞭指卡車,表情呆滯地說道:“我是開車的。”
黎簇看他的衣服,發現確實是和那些幹屍身上的一樣,隻是比那些衣服更加破爛,身上還掛著許多東西。
“你是開這些車的其中一個司機?”
那個人沒理黎簇,隻是自言自語:“竟然三十年瞭。”
黎簇道:“你為什麼沒有死?”問完他就覺得沒什麼禮貌。
那個人表情有點迷茫,說道:“為什麼要死?隻要知道瞭這裡的規律,就不會死,死哪有那麼容易?”
黎簇覺得這個人有點瘋瘋癲癲的,似乎腦子已經有點問題瞭。那個人忽然好像想起瞭什麼,猛轉頭對黎簇道:“你說你是怎麼進來的?坐船?”
黎簇剛想回答他,他們是坐著有如公交車一般的移動海子來到這邊的。忽然對方就把頭轉向一邊的沙丘,似乎在聽什麼東西。黎簇想說話,那人立即對他擺手,對他道:“噓,先別說。”
黎簇被他嚇瞭一跳,不敢再說話,就這麼安靜地聽著。他什麼都沒有聽到,隻偶爾有沙丘上的沙子坍落地面的摩擦聲從遠處傳來。
黎簇剛想開口問他,那個人再次用非常誇張的表情對他道:“噓……”接著,那個人一下子沉入瞭水裡,黎簇莫名其妙,就看到那個人拼命地擺手,讓他也照做。
黎簇隻好忍著背後的痛,把整個身子沉進瞭水裡。接著,他聽到環繞海子的卡車裡面傳來瞭什麼東西撞擊金屬的聲音。哐當——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是哪邊的卡車傳來的聲音。接著,又是哐當一聲,他發現這次聲音似乎移動瞭。黎簇十分驚恐,他想起瞭白天把吳邪和王盟抓進沙子裡的東西。
黎簇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慢慢他發現這並不是單一的聲音,四周所有的卡車裡面都傳來瞭這樣的聲音,似乎有著無數的東西在撞擊著卡車。這個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多,很快整個海子邊上一圈猶如響起瞭交響樂一般,此起彼伏的聲音讓本來平靜的沙漠變得嘈雜一片。
黎簇聽得呆瞭,他幾乎不敢呼吸,他恨不得把整個頭都埋在水裡面,來逃離這樣可怕的聲音。恍惚間,後面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差點尖叫起來。回頭一看,隻見那個剛才和他打鬥的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涉水到瞭他的身後,輕聲地對他道:“放心吧,它們進不來。”
黎簇就問那個人:“那些是什麼?”
那個人道:“三十年瞭,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你看不見它們,它們在沙子底下,所以當時我們用所有的車圍著這個海子,做瞭一圈屏障。它們沒有那麼聰明,它們似乎對金屬的東西有特別的反應,會攻擊這些車,但卻無法越過這些車鉆到這片區域中來。”
“圍海子?”吳邪當時對於車隊的佈局有幾種解釋,不過似乎他全猜錯瞭
那個人道:“這些東西想喝水,喝瞭水之後會變得特別可怕,不能讓它們碰到水,所以我們做瞭這些措施。但是我們犯瞭個錯誤,我們把它們困在外面,也把自己困在瞭裡面。別說瞭,咱們不要發出聲音,否則會折騰一個晚上。”
黎簇聽著,覺得有好多東西還是不明白,但是他也覺得現在還不是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兩個人在水裡面靜靜地待著,夜晚的沙漠非常寒冷,刺骨的水泡著他的傷口,讓他身體慢慢地麻木起來,不那麼難受瞭。他沒有再問什麼問題。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慢慢地,沙漠裡平靜瞭下去。
他們又在海子裡面等瞭好長一段時間,那個人對黎簇做瞭一個表示安全的動作,兩個人這才深一腳淺一腳地涉水爬到瞭岸上,來到這個人待的車鬥的邊上。黎簇渾身都被水給泡腫瞭,根本動彈不得。他躺在沙子上,竟然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那個人爬到瞭那輛亮著燈的車後面,在車後面的沙子裡面不停地刨,刨出一箱東西來,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罐子,讓黎簇把裡面的東西喝下去。
黎簇發現那是一罐燒酒。喝瞭酒之後,黎簇覺得身子暖瞭一些。那個人又拿瞭幾件特別臭的軍大衣給他披上。黎簇也顧不瞭這麼多,披上大衣之後他頓時覺得暖和瞭起來。
兩個人在黑暗中又等瞭段時間,那個人才扶起黎簇,往那輛他之前待的車走去。黎簇到車裡面坐下來,那人把車門關上,黎簇就發現這輛車的內部被保養得非常好,之前他們搜索的時候,遇到打不開的車門就不會進去,顯然遺漏瞭這輛車。
這時他也才看到這人的真正面目。
這人滿臉的大胡子,胡子已經長得像電影裡的道士一樣瞭,頭發和眉毛都有點過長瞭。這個人身上的皮膚已經幹得不像樣,看上去有七八十歲,但他從那人剛剛的體魄和搏鬥時的力量來看,這個人應該正值壯年,顯然是這惡劣的氣候讓他變成瞭現在這個樣子。
那個人也在打量著黎簇,看著黎簇,他忽然嘿嘿地笑瞭起來,用口音特別奇怪的普通話說道:“我終於看到一個活人瞭,我以為這輩子我會一個人在這裡老死。”
黎簇看著他,問道:“你白天就在這個車廂裡?我們有三個人,白天在這裡不停地轉,一直在挖掘這些車,你一直沒有看到我們?”
那人搖頭道:“沒有。我一般不出來活動。那些東西對於聲音特別敏感,我一般就待在這個車裡,這個車之前被埋在沙子裡,我在車子裡面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睡覺瞭。我不知道自己會睡多少時間,我一直睡一直睡,直到自己實在是餓得渴得不行瞭,才會出來活動,吃點東西。”
黎簇心裡想:難道他們在這邊活動的時間裡,這傢夥就一直在車上睡覺?確實有可能,因為他們把這邊所有的車都刨出來,也花瞭不少時間。但是很多車裡面他們並沒有仔細地搜查,對於他們來說,這裡的車的數量實在是太多瞭,他們不可能依次檢查。不過,他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源自黎簇對於這個人細節方面的感覺,其中最主要的是,他覺得這個人獨自生活瞭三十年,太不可思議,如果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瞭三十年,肯定已經瘋瞭。而這個人思維雖然有點慢,但是看上去,卻未免有點太正常瞭,太過正常反而是一種不正常。但是,這個人的胡子絕對是貨真價實的,這樣的胡子,身上這樣的皮膚,不是在這種地方被困瞭那麼長時間,估計好萊塢的化妝師都弄不瞭這麼真。
不過黎簇還是太年輕瞭,即使覺得哪裡不對,也沒有深入思考下去,畢竟他以前沒有遇到過這種人,也就無從比較瞭。
那個人繼續說道:“對瞭,你既然進來瞭的話,會不會有人來救你?到時能不能把我一起帶出去?哦,不行不行不行。”那個人問完這句話就用力搖頭,“任何人靠近這裡,都會被那些東西抓住,救人等於害人。”
黎簇道:“我覺得你可以放心,不太可能會有人來救我。”他就把他參與到這件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瞭這個人。那個人聽瞭之後,有點神經質地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但是他什麼都不說,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向黎簇的後背。
黎簇沒有在意,問他:“我講瞭那麼多,你說說你的事情吧。這些汽車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把目光收住,看向他。黎簇繼續問道:“你們這個車隊是怎麼到這來的?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