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就是沒見過這種功利性的動物,一點感情交流都不想有。
梁灣因為從小漂亮,在和男人的交流中基本沒吃過什麼虧,一般來說,對話的方式都是按照她想要的狀況來的,也從來沒有覺得這種方式有什麼問題。這算是她第一次遇到個人立場這麼矯情的男人。
但是她深刻地明白,這個男人一定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隻不過自己不是他需要善待的那一類人而已。
她把掐瞭的煙捏起來,不知道對方的這個舉動,是因為體貼,覺得吸煙有害女孩的身體健康呢,還是說他討厭煙的味道。
不過,既然自己不在需要善待的那一類中,那這個情老娘也不用領。
她重新把煙點瞭起來,從自己的化妝包裡拿出幾個頭箍紮起頭發,轉頭去看桌子上面的文件夾。翻開之後,梁灣看到的是大量的設計圖紙。
和之前那張復印的不同,這是一種專業的繪圖紙,本來應該緊密而堅韌,但現在已經發黃發膩,看上去非常酥軟,而且已經受潮得十分厲害,應該是保存的時間非常長。
竟然是原版。梁灣有些吃驚,仔細看瞭看,有些圖紙似乎本來就已經處於損毀狀態,隻是被塑料的塑封膜封在裡面。
她數瞭數,一共有二十七張之多,最後一張圖紙的後面有半張A4紙大小的便簽。
她還發現所有的圖紙上,都有一種奇怪的類似於尿污的痕跡,但是這些痕跡的邊緣很清晰,她聞瞭聞,覺得可能是血跡。血跡呈噴灑狀態,看上去十分嚇人,但是又沒有呈現發黑的斑點,顯然有人在事發後擦拭過,但是沒有擦拭幹凈。
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瞭,這些資料一定是某個人從某個地方搶救出來的,這麼多血,應該發生過故事。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後一張夾帶的便簽,看見裡面寫著:你下一步需要做的是把這些圖紙上面的所有信息全部記在你的腦子裡。記得越清楚,對你的行事越有利。記完之後,你留下這些文件自行離開,這些東西絕對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梁灣覺得莫名其妙,把東西放這兒不能拿走,是因為這些是原件很正規嗎?那何必給我原件呢,老娘還嫌這東西臟呢。
她看到圖紙上面的編號是033,古潼京站1號。她想起黎簇跟她說的事情,看圖紙的日期,這些圖紙和之前那張復印件有些差距,這一張應該是20世紀80年代的。但是,顯然屬於一個系列,應該是一系列圖紙在不同年份、不同工程階段的狀態。
按照1900年前的古代設計圖紙建造的現代工程,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
她坐瞭下來,開始翻閱這些資料。隻用半個小時,她就全看完瞭,她的第一反應是憤怒,這些圖紙,不要說讓她背下來,就算讓她重新描一份都需要很長時間;第二個反應是疑惑,因為她在這些圖紙裡,看到瞭奇怪的現象:
所有圖紙上的描繪圖和設計師,都有一個年齡備註。
所有這些設計師或者說繪畫師,年紀十分小,都隻有十幾歲。
也就是說,這些圖紙的設計師都是小孩子。至少在他們畫圖的時候,都是小孩。
為什麼?
建築方面的人才當時已經很多,很多老專傢更有經驗,為什麼要啟用一批孩子去做這個工作?
看來真的有必要去查查這些圖紙的來歷和背後的工程資料瞭。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這些資料應該都會匯總,這個工程很大,而且在內蒙古的沙漠裡,在北京應該有審批資料。隻是這是一個海量數據的線下手動查詢,要找到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做瞭不少筆記,把那些年紀隻有十幾歲的繪圖員的名字和年齡,全部抄瞭下來,同時她開始用手機拍照片作為備份,包括沒有任何內容的背面她都沒有放過。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背下來,但是對方沒有說不可以使用拍攝設備。
全部操作妥當之後,又等瞭片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隨後,她收拾瞭一下,也沒有瞭困意,就離開瞭房間。
這樣看來,“這些資料不能拿出這個房間”這個警告有些奇怪。
這個房間是否有監視系統梁灣不知道,但是從邏輯上分析,如果這些文件十分珍貴,不能給她隨身帶走,對方完全可以使用復印件。
但是這些都是原件,又有這個奇怪的警告,那麼這個警告本身很可能和這份文件無關,而是和她自己有關。
最有可能的是,對方在看她是否聽話,就和之前的“不準提問”一樣。
她當然沒有那麼聽話,但是現在倒也沒有必要讓對方對自己失去信心。
此時天已經亮瞭,她在路邊一傢野路子的咖啡館喝瞭杯咖啡,把手機裡的圖片找瞭個文印店打印好,Ⅴ9⒉然後塑封上,就打瞭個的士。她心裡很明白自己應該去做什麼,也知道突破口在哪裡。
小看女人將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男人這一次最大的失誤。梁灣心裡說,你們以為那個世界是你們控制的世界,是應該有個女人來改變改變規則瞭。
她看瞭看自己的手表。
那是一隻電子表,正在倒計時,這是她特地去買的,可以倒計時9999天。這是她能買到的最長的倒計時手表瞭。
上面的數字的第一部分是54。
還有54天。
這隻表代表著那天晚上,那個男人噩夢般的夢囈中,那句關鍵的話語中重復最多次的信息。
從那一天到現在,她從不信到相信,浪費瞭太多時間。從她開始相信這件事情,到千方百計成為黎簇的主治醫生、第一次和吳邪正面交鋒,都沒有她想象得順利。
以至於,一切隻剩下瞭54天。
“直接去機場。”梁灣對司機說道,她放棄瞭一夜沒睡要去休息的想法。她希望為這件事情再多爭取幾個小時。
司機點瞭點頭,按下瞭計價表,梁灣閉上瞭眼睛,敷上瞭蒸汽面膜迅速進入瞭睡眠。
梁灣從杭州出發,回到北京的時候,正是午飯的時間。
她的疲倦已經到瞭極限,但是她還是在車裡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強打精神。她迅速地約瞭一個人,這個機會很難得,如果她不能準時到達的話,估計這件事情還會拖上十天半個月。
手機被她緊緊地握著,手裡的汗幾乎把屏幕都浸濕瞭。
出租車拐瞭幾個彎,終於開到瞭她的目的地——北京市檔案館的分館。
她下瞭車,就看到瞭她約的人已經焦急地等在外面。
這是她的初戀男友,是個書呆子。他當時在大學裡學的是圖書管理系,所以找瞭檔案館的工作。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倆最後分手瞭。但是梁灣對這個男人的印象非常好,因為這個男人看上去老實、可靠,而且似乎這個男人為她可以做出很多不計後果的事情。但是對梁灣來說,還是無法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這次來找他幫忙,她也有點於心不忍,因為她知道這個忙背後所承擔的風險是什麼。
下瞭車之後,兩個人見面還是有些尷尬。梁灣想表現出一點矜持,朝他笑瞭笑,說瞭聲“好久不見”。
對方卻緊張地看瞭看四周,問她道:“你要這些東西用來幹什麼?”
梁灣說道:“我也是受人所托,挺重要的一件事情,謝謝你能幫我,回頭我請你吃飯。”
她的初戀男友看瞭看她,把手裡的號碼和鑰匙遞給她說道:“吃飯就不用瞭。記住,晚上八點之前你一定要出來,我隻能保你到八點。所有的號碼和那些東西全部在裡面,東西是不能帶出來的。你進去之後,手機也會被收走,你隻能靠自己。”
梁灣點頭,問他道:“如果他們發現你拿瞭這個鑰匙,你會有什麼懲罰?”
這年輕人笑瞭笑說道:“無論是什麼後果我都會承擔的,快去吧。如果對你那麼重要。”
梁灣聽瞭心裡一陣感動,想上前去擁抱一下這個昔日的戀人,但他卻警惕地往後退瞭一步。梁灣有些尷尬,對方說道:“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瞭,你快去吧。”
梁灣點瞭點頭,心中有一絲難言的感覺。等她踏上樓梯轉頭看的時候,她的初戀男友已經消失瞭。當梁灣走進檔案館的時候,所有的尷尬情緒都已經消失瞭。她心中的緊張開始占據她所有的情緒,腦中隻想著當年的那個晚上,在那個病房,那個奇怪的病人跟她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