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睡的是一間房,所有人擠在一起,黎簇有特權睡在床上,首領和半夜才到的商人也睡在床上,其他人就睡在地上。這再次印證瞭黎簇覺得這些人比較窮苦的假設。一夜無話,黎簇一向睡得很好,醒來的時候才5點多,也虧得這些人都不打呼,一睡著都和死瞭似的。
醒的很早有些奇怪,他以為自己心中想著之前的事情,所以早醒,可坐起來一看,其他人早起來瞭,連早飯都買好瞭。是扁粉,他們說這是當地特色的早飯,相當好吃。
黎簇起來洗漱,就想起瞭一件事情,他對幾個人道:“各位能不能賜個名號給我,我遇到事情,都沒法稱呼各位。”
幾個人面面相覷,首領就說:“遇到事情喊救命就可以瞭,我們都會救你的,你不需要單獨和我們建立聯系。你也沒什麼東西需要和我們討論的。”
黎簇皺起眉頭,心裡還是覺得很奇怪,雖然他可以在某些場合用自己的臉當指標,臉對著誰,就是和誰說話,但是這種感覺還是讓人很不舒服。
但是首領說的是有道理的,在現在的狀況下,他似乎沒有和他們單獨交流的必要。
吃罷早飯,商人就出去聯系那些盜墓賊去瞭,另幾個人帶著黎簇上車,就開始滿山亂逛。
這裡的結構不算偏遠山區,在山坳中總有小村小落的存在,有些地方,村和村之間隻隔著一條小河。但是村落之外的地方,除瞭農田就是成片的野樹林,這些林子也不大,而且都不是大型喬木,樹木最粗隻有手腕的粗細,但是離奇的茂密。分叉非常多,糾結在灌木之中,形成瞭一小片一小片被農田分割的莽林地帶。
水泥的村道幾乎通曲到所有的山坳底部,他們沿著一路開著,開過一個村又一個村,每到一個山包的山腰部分,都會停下來,仔細看四周的山勢。
一路幾乎沒有什麼話,也沒有之前說的,教給黎簇什麼東西,黎簇就納悶這是在幹燒汽油嗎?這麼一路一路的開有什麼意義。到瞭第四個山頭,黎簇就開始問首領,對方告訴他這裡的山勢全部被耕田破壞瞭,所有的山包的棱角都被鏟成瞭梯田。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沒有辦法教他什麼。
這裡尋找古墓的方法是用洛陽鏟,一座山一座山的找,但是顯然他們沒有這樣的時間。
到第六個村子,他們決定返回瞭,此時商人打來瞭電話,他那邊估計今晚下手。
首領告訴黎簇,他們並不是盜墓賊,這些工作很多時候都是交給真正的盜墓賊去做的,他們之前曾經和長沙大部分的盜墓集團有聯系,隻要有經濟利益就很容易利用這些人。但是他們和張起靈傢族鬥爭的結果是這些盜墓集團也連帶著被衰落殆盡,後來不得不自己進行這樣的行為。
不過,即使他們不參與,他們也必須有人在現場監控,商人說這些盜墓賊不算是老手,是長沙不入流的一批,因為集團化的盜墓賊最近全部都參與到內亂裡去瞭,還在淘沙的土夫子大部分都是這樣的貨色,成功率不高。他們在現場有可能不僅是監控,還需要做應急的措施。
對方的計劃很粗野,他們會連夜運幾隻抽水機過來,把出村的路用石頭堵死,防止兩邊有車經過,然後用四個小時時間,把水塘裡的水抽幹凈。用黑防水袋子把紅缸裡的東西全部倒進去,然後運走。
這個計劃需要一輛改裝的越野卡車,可以走60度的斜坡,這樣可以不打開盜墓,直接從人傢田裡開到通暢的路上,然後去西邊一個林場,那裡有護林人的水泥房,在那邊分揀戰利品,付錢分賬,那邊會準備兩輛套牌的桑塔納,卡車辦完事後就丟在林場,兩邊分別上桑塔納出山,下水的那幫人就不管他們瞭,黎簇他們會在縣郊離國道最近的地方再次棄車,然後摸黑穿過田地到國道邊,會有當地的中巴車接應。
這樣可以防止越野卡車進山必須要路過的幾個攝像頭拍攝後追查,也防止桑塔納出山之後的攝像頭排查。隻要他們到國道邊上車,這大概三分鐘之內沒有被人註意到,那麼基本上就變成無頭懸案,無法追查瞭。
黎簇聽著他們的計劃,覺得很有意思,這些人的計劃中,有很多關鍵的點,這些點上的人都是小人物。
比如說,古董市場的商人,或者當地的中巴線路,也是他們控制的,中巴黑車司機中有他們的人。
這些小人物幾乎沒有任何的權力和能力,但是卻是他們組織的核心成員,這給他們辦事,帶來瞭極大的方便。
“權力的終端,就是這些小人物,你如果要讓一件事情不知不覺的往你想要的方向走。權力的頂端是最無力的,即使你是一個皇帝,你也並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命令,最終在命令鏈條的終端是如何執行的,中國的歷代社會,從來不缺乏想做好事的權力頂端。”黎簇把自己的想法和首領說瞭,首領和他解釋:“但是中國缺乏有良知的權力執行者,所以很多事情才會越辦越糟糕,我舉個例子,你自己可以控制十個將軍,而你的對手能控制軍隊裡所有的班長,基本上你的對手就擁有這隻軍隊。”
黎簇聽著這話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其實人從來不會思考權力的本質,權位和紙幣一樣是沒有價值的東西,在原始社會的權位分佈非常簡單,我聽你的命令,原因是我打不過你,但是當一個首領手下有四五個手下,他的武力權威也基本到瞭極限瞭。這個時候,四五個手下聯合起來可以很容易把首領幹掉。
可是此時往往並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每個人的個體利益會產生博弈,每個人自己的利益,和其他手下,和首領之間會形成復雜的利益網絡,猜忌和防范會讓所有人希望穩定的人際關系可以繼續執行下去。
他們害怕人際關系混亂之後,自己的利益比現在更少,所以所有人會在小范圍的波動中維持這樣的關系,於是權力便形成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