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濱江大道香樟酒傢,二樓落地窗前,兩個中年男人正在對飲,這是一傢高檔私房菜館,菜肴價格很貴,酒水更是不便宜,光那瓶五糧液就要上千塊。
“老高啊,太破費瞭吧。”禿頂男人嗅著酒杯裡的佳釀,客氣的說道。
“哪裡哪裡,應該的,這傢館子很有路子,五糧液都是真的,廚子也不錯,聽說是高價從上海請來的。”坐在禿頂對面的正是劉子光的領導,物業公司的經理老高。
禿頂咂瞭一口酒,點點頭:“沒錯,是真的,好酒啊。”
高總贊道:“王部長到底是老饕瞭,您這個水平當個國傢級的品酒師是綽綽有餘。”
王部長謙虛的一笑,拿起雪白的餐巾擦擦嘴,開口道:“老高啊,你想動一動的事情,我已經報上去瞭,不過最近公司人事緊縮,短期內可能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你耐心等著就行瞭。”
高總呵呵一笑:“那就多麻煩王部長瞭,對瞭,我們分公司有個姓劉的保安主管,以前就有過案底,今天又牽扯一樁大案子被抓進去瞭,不知道總公司對這種人是怎麼處理的?”
“是這樣的,對於有前科的人,公司原則上是堅決不要的,不過嘛,總會有些例外,怎麼,這人是你親戚?”
“不是不是。”高總趕緊撇清,又說:“我就是納悶,這小子可能上面有人,進公司沒幾天呢就升級當瞭主管,我們白隊長熬瞭幾年都沒他爬得快,對瞭,王部長知道這號人嗎?”
王部長沉吟瞭一下,高總話裡的意思他已經很清楚,便說道:“這樣吧,回去後我查一下,確認屬實的話,別管是誰的關系,都堅決辭退,絕不姑息。”
“王部長啊,你可是幫我解決瞭大麻煩啊,來,咱們哥倆走一個。”
兩個男人碰瞭酒杯,一飲而盡。
二十分鐘後,酒足飯飽,高總提議暫不開車,先去旁邊的金碧輝煌洗浴中心放松一下,解解酒,然後再回傢,王部長欣然同意。
當高總和王部長走進金碧輝煌大廳的時候,分局治安大隊的楊峰正在洗浴區泡著,圓形的中藥浴池邊上,放著用幹毛巾包裹著的手機,正滴滴滴響個不停。
“楊子,誰的電話啊,怎麼不接?”李志騰躺在水池裡問道。
“老三媳婦,打瞭幾十個電話過來,我靠,她男人犯事嗎,找我有什麼用。”楊峰一臉的不耐煩,絲毫看不出他曾經和老三是多麼親密的好哥們。
“對瞭,老三那個事到底咋整的,聽說是被胡書記的女兒一槍爆頭。”想起今天下午的銀行大劫案,也出瞭現場的李志騰很感興趣。
“誰知道呢,興許是老三手頭緊瞭,想走邪路呢,聽說他牌桌上玩的挺大,都是上十萬的輸贏,下午刑大的人就去他二奶傢抄底去瞭,不知道能搜出來什麼。”楊峰搖頭晃腦的說道,對身旁叫個不停的手機根本不理睬。
“對瞭楊子,你和胡蓉的關系怎麼樣瞭,得手瞭沒有?”李志騰一臉淫褻的問道。
“哼哼,你說呢。”楊峰不置可否,臉上漾起瞭自信的微笑。
……
市公安局會議室,煙霧繚繞,馬局長主持會議,幾位副局長以及刑偵部門的頭頭參與,都是經年的老煙槍瞭,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屋裡自然煙熏火燎,氣氛也有些緊張。
“金盾公司李有權和劫匪之間的關系,還需要進一步確認,我認為其中疑點很多,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走到一起,李有權是公司中層,每年分紅就有十萬,犯不上做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他是當過警察的,明白持械搶劫的嚴重性,根本就沒有動機做這種事情嘛。”
說話的是孫副局長,他主管後勤工作,市局三產就歸他管,傍晚金盾公司梁胖子的老婆就來找過他瞭,送瞭一份不輕的紅包,請他幫忙通融,保住老梁的位子。
孫副局長倒不完全是為瞭幫梁胖子,主要是因為出瞭這件事,他臉上也不好看,好嘛,押款公司出內賊,協助劫匪搶劫銀行,這事兒傳出去多丟人,出於這種考慮,他很想幫李有權開脫罪名,起碼不要和劫匪混在一起。
公安局主管刑偵的是宋副局長宋劍鋒,聽瞭孫局的話,他當即不客氣的反駁道:“技偵的同志已經讀出瞭唇語,李有權在案發現場主動向劫匪支招,破壞我們的行動,直接導致胡蓉同志的生命受到威脅,這一點在其餘幾個人質的口供裡都得到瞭證實,而且在兩名劫匪斃命之後,他還拿起瞭五連發企圖狗急跳墻,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孫副局長剛要反駁,宋劍鋒又補充道:“我們已經搜查瞭李有權的住所,發現他除瞭老婆孩子之外,在外面還養瞭二奶,買瞭一棟一百五十平米的復式住宅,平時還喜歡賭博,玩的還挺大,欠下起碼六十萬的賭債,開銷大,生活腐化,我認為這都是他走上邪路的動機。而且正因為他當過警察,熟悉我們的路子,才更加有膽量,有把握鋌而走險。”
孫副局長說不出什麼話瞭,隻好低頭猛抽煙。
馬局長幹咳一聲,掃視瞭一下手下幹將,刑偵大隊長老徐。
老徐站起來說道:“關於另一名嫌疑人劉子光,我認為很有疑點,這個人底子不幹凈,在境外從事過雇傭兵職業,背景相當復雜,他為什麼要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沖進銀行,而且開槍打死兩名劫匪,彈著點都是要害,顯然不準備留活口,這一點很值得懷疑。”
馬局長贊許的點點頭,喝瞭口茶補充道:“老徐同志的發言很有道理。”
宋劍鋒不客氣的反駁道:“所謂境外雇傭兵,純粹是無稽之談,我可以確信,這個人的底子是清白的,這一點不用質疑,至於他為什麼在那個時間沖進銀行,不是已經有答案瞭麼,是為瞭解救被李有權綁架的小女孩。”
老徐脖子上的青筋跳著,強辯道:“為什麼他要去解救,和他有什麼關系?”
宋劍鋒鄙夷的笑笑:“再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瞭,今天傍晚市委幾個常委碰過頭瞭,市委書記是拍瞭桌子的,他的原話是‘難道咱們江北市是洪洞縣裡無好人麼’?一個見義勇為的英雄,還要被懷疑,被審查,甚至被刑訊,這是什麼道理?”
既然宋劍鋒把市委書記都抬出來瞭,大傢便都沒什麼好說的瞭,這件事已經定性瞭,英勇的實習女警和見義勇為的好市民,合作鏟除瞭三名狼狽為奸的劫匪,既傳奇又光彩,大傢面子上都有光,何樂而不為。
馬局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也隻好很無奈的宣佈散會,他唯一能做的隻是對外封閉李有權的真實身份,隻說是某公司的臨時工而已,以消除負面影響。
散會之後,老徐找到宋劍鋒,在走廊裡遞瞭一支煙給他,問道:“宋局,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李有權要在搶銀行前綁架疤子的老婆孩子,這完全是兩碼事嘛,根本靠不到一起去。”
宋劍鋒說:“我也有這個感覺,但有些案件確實是說不清楚的,也許是兩件事很巧合的湊到一起瞭,除瞭當事人,別人完全不會明白,現在李有權死瞭,想知道這件事,隻有去地府問他瞭。”
老徐猛抽瞭幾口煙,又問道:“那個劉子光,到底什麼來歷,為什麼八年的經歷是完全空白的,連警方都查不出來任何蛛絲馬跡?”
宋劍鋒淡淡笑瞭一下:“有些機密,不是咱們這個級別的人能觸及到的,你心裡明白就好瞭。”然後大踏步的走瞭,隻留下滿面驚愕的老徐。
……
市立醫院病房內,已經是夜晚十點鐘,記者們走瞭,爸媽也被勸瞭回去,隻留下貝小帥和幾個兄弟陪著。
這間是VIP病房,隻有劉子光一張病床,兄弟們把窗戶打開,點上香煙吞雲吐霧,忽然房門被敲響,嚇得貝小帥連忙把煙頭藏在身後,過去開門一看,原來不是查房的護士,而是李建國帶著嫂子和毛孩三個人來看劉子光瞭。
趕緊讓進病房,劉子光看見他們來瞭,立刻從床上跳下來抱怨道:“嫂子,那麼晚瞭還過來,外面下雨,淋瞭雨多不好。”
毛孩娘憨厚的笑笑:“他兄弟,聽說你受瞭傷,俺心裡就放不下,俺就尋思瞭,這老天爺是咋想的,盡讓好人遭殃,過來看一眼,這心才放下,老天爺還算公道咧。”
劉子光笑道:“讓嫂子掛念瞭,我這是小傷,過幾天就出院瞭。”
李建國插嘴道:“兄弟,你的事疤子知道瞭,吃飯的事先放著,等你好瞭再說。”
“嗯。”劉子光點點頭,“等我出院瞭,有不少事要幹呢。”
……
深夜一點鐘,濱江錦官城豪宅內,電話鈴忽然想起,一條白嫩細膩的胳膊從被子裡伸出,按亮瞭床頭臺燈,先看瞭看來電顯示的號碼,這才拿起瞭電話。
“江雪晴你這個死丫頭,這麼晚打電話幹什麼?”李紈打瞭個哈欠道,同時看瞭一眼睡在旁邊的兒子,還好,小傢夥睡的很熟,沒被吵醒。
電話裡的背影音很雜,似乎是電視臺的工作間,一個女聲響起:“紈紈,我戀愛瞭。”
李紈笑瞭,坐直瞭身子,烏黑的秀發瀑佈一般披下,散佈在真絲睡衣上,她戲謔地說:“咱們小晴又談戀愛瞭,這個月第幾個瞭?又是哪傢公子被你看上瞭?”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低沉:“紈紈,這回是真的,不是什麼公子,是個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