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奧迪開瞭過來,負責監視的警察看瞭看說:“這是教育局長的車。”過瞭一會,又是一輛紅色沃爾沃開瞭過來,警察說:“這是至誠集團老總的車。”
“排場不小啊,這個高中生什麼背景?”另一個警察隨口問道。
“沒什麼背景,聽說是下崗工人的孩子,和劉子光一樣都是晨光廠的子弟。”
“這麼說,這個劉子光挺仗義的瞭。”
先前的警察輕笑一笑:“混社會的都這樣,對身邊人好得很,要不然別人怎麼為他賣命。”
賓客們還在陸續抵達,一幫學生模樣的人嘰嘰喳喳走進去之後,一輛烏黑鋥亮的大紅旗轎車緩緩駛來,立刻引起瞭監視警察的註意,幾架望遠鏡同時望過去,面包車的警察用對講機通知指揮部:“目標出現!
大紅旗駛入和平飯店停車場,剃著平頭的幹練司機先跳下車來,機警的望瞭望四周,這才拉開後車門,先下來的正是劉子光,他今天穿的很正經,短袖襯衣和西褲皮鞋,看起來像個斯文的商人。
長焦相機啪啪的連拍著,將劉子光的鎖定在畫面裡,埋伏在遠處高樓上的狙擊手也用瞄準鏡套住瞭劉子光的腦袋,手指輕輕搭在瞭扳機上。
瞄準鏡內的那個人,忽然昂頭一笑,眼睛正盯著狙擊手,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特警狙擊手心裡一驚,以為自己被發現瞭,但是隨即又明白過來,距離那麼遠,自己又經過偽裝,目標無論如何不可能看到自己。
劉子光從車上攙下兩位老人,正是他的父母雙親,兩位老人也穿瞭新衣服,一臉的笑意,和平飯店的老板疤子從裡面跑出來迎接,親自將貴客迎進大廳。
“目標已經進入飯店,重復一遍,目標已經進入飯店。”監視人員用對講機說完這句話,驅車離開瞭現場。
指揮部裡,謝支隊長手拿對講機,嚴肅的下著命令:“各單位註意,各單位註意……”
正要下命令,忽然手機響瞭,一看號碼是宋局打來的,趕緊接瞭。
“老謝,省教育廳的領導在裡面,為瞭確保領導安全,行動稍微推遲一下。”
“明白。”謝華東長出瞭一口氣,對著對講機說:“繼續監視。”
……
江東省教育廳的一把手周仲達到各地視察高考錄取情況,正好來到江北市,他以前是做過江北市的市長,對這個地方很有感情,在教育局召開座談會的時候,局領導向他匯報說,今年的省高考狀元就在江北市,而且是個很值得宣傳的貧寒學生,周廳長一聽大感興趣,表示要見一見這位新出爐的狀元,局領導馬上安排,給一中校長打電話,得知該生正在舉辦謝師宴,校領導都到場瞭。
“是這樣一個情況,省廳領導想見見這個孩子,老朱你看怎麼安排一下,盡快帶她到局裡來。”教育局長這樣說。
“不用不用,我們去,狀元最大嘛。”周廳長擺擺手,很平易近人的說。
於是,周廳長乘著教育局的專車前往和平飯店,廳局級領導的動向是透明的,他那邊出來,這邊公安局就收到瞭消息,宋劍鋒考慮到周廳長的人身安全,毅然下令暫停行動。
……
和平飯店內,教育廳長的大駕光臨令所有人都為之吃驚,小雪這孩子真是出息瞭,連廳長都請得動,周廳長樂呵呵的和一中校領導、高三年級組主要代課教師親切握手,勉勵他們再接再厲,多培養幾個狀元出來,為一中爭光,為江北爭光。
“我就是江北人,咱們江北的孩子當瞭狀元,我心裡也很高興,不過呢,上瞭大學之後,不能懈怠,不能驕傲,人生的道路才剛剛開始嘛,溫雪同學是學理科的吧,我希望她能在科學探索道路上開創一片新天地,為咱們江東省父老爭光,為國傢爭光!”
下面一片掌聲,大夥都感嘆人傢大領導說話就是有水平,高瞻遠矚啊。
小雪靦腆的低著頭不說話,老溫大叔卻興奮地滿面紅光,端起一杯酒說:“周廳長,我代表孩子敬你一杯。”
周廳長笑瞇瞇的說:“我高血壓糖尿病,醫生囑咐不能喝酒。”
大傢就都賠笑,大領導不喝酒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周廳長話鋒一轉,提高聲音說道:“但是今天這杯酒,我必須喝,我雖然在行政領導崗位上,但也是教育戰線上的一份子,這是謝師宴,我也有份嘛。”
說著接過那杯紅酒一飲而盡,眾人轟然叫好,熱烈的掌聲再度響起,劉子光端著酒杯在一旁贊嘆著,這老周當官的水平是越來越高瞭,他哪有什麼高血壓糖尿病啊,上次去他傢送禮,喝酒喝得那叫一個兇啊,一轉臉就說自己有醫囑不能喝酒,這演技絕對屬於實力派的。
您是孩子的傢長吧,傢庭條件這麼艱苦的條件下,都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孩子,值得我們學習啊。”周廳長誇獎瞭老溫大叔一番,又對溫雪說:“報考志願方面,我建議還是以省內大學為主,像我們省內的東吳大學,金陵大學、淮江大學,都是歷史悠久,實力強勁的大學,至於學費方面不用考慮。”
小雪點點頭說我會考慮的, 周廳長也滿意的點點頭,眼睛望著坐在桌旁的劉子光,正要去和這位老朋友說兩句,忽然秘書附耳過來,低聲說瞭些什麼,周廳長臉色一變,隨即恢復正常,笑呵呵的說:“我還有事,就不耽誤大傢喝酒瞭,我在這裡站著,你們都怪別扭的。”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都覺得周廳長人真的不錯,隻有劉子光心中一凜,一股不安的情緒浮上心頭……
周廳長及其隨員們在眾人的歡送下出瞭大門,上車離去,門口負責監視的便衣警探微微掀起領子,對著下面藏著的耳麥說瞭些什麼,被劉子光銳利的目光發現瞭。
和平飯店門口有幾個很可疑的行人,有的站在站臺附近等車,有的蹲在路邊玩手機,還有一對戀人站在大太陽下互相勾著脖子說著情話,兩雙眼睛卻不自覺的往飯店這邊看。
這點花招哪裡能瞞得過劉子光的法眼,這幫便衣的偽裝技術,起碼還要練上三五年才能出師。
冷眼觀察四下,有幾輛很可疑的汽車停在路邊,那可是不能停車的地帶,而交警從旁邊駛過都不搭理,車身壓得很低,應該是坐瞭四五個成年男子。
遠處的建築物一眼掃過去到沒有什麼異樣,不過劉子光確信,肯定部署瞭不止一把狙擊槍。
警方是沖著誰來的,這一點毫無疑問,究竟該怎麼應對,劉子光用瞭幾秒鐘的時間就做出瞭選擇。
……
“指揮部,確認教育廳領導已經離開。”路口的警察向謝華東報告道,謝支隊馬上拿起對講機喊道:“行動!”
早已按捺不住的警車鳴響瞭淒厲的警笛從四面八方沖瞭過來,有標準警用塗裝的桑塔納,黑色塗裝的特警SUV,還有載滿荷槍實彈武警的依維柯運兵車,一直趴在路邊監視的那幾輛民牌警車也掛上瞭警燈,嗚嗚的閃著紅藍光輝湊瞭上來。
飯店門口的人都驚呆瞭,一時間竟然沒人敢動,都呆呆站著看警察們的路秀。
蒙著黑頭套,一身黑色BDU戰鬥服的特警們如同暗夜裡的幽靈,迅速跳出警車,有的跪,有的蹲,有的站,擺出各種姿勢,槍口全部對準瞭劉子光,武警戰士們也迅速占領瞭側面的位置,八一杠和七九微沖的槍栓拉的嘩嘩響,刑警大隊的便衣們動作迅猛的從車裡跳出來,身上都套著統一制式的黑色馬甲,前面四個明黃色漢字“便衣刑警”背後是拼音字母:GONG AN。手裡舉著6-4,77一手舉槍,一手托著槍柄,兩腿叉開一副狗拉屎的架勢,亂糟糟的喊道:“警察,別動,舉起手來!”
飯店門口的人全嚇傻瞭,疤子最害怕,他還以為警察是來掃自己場子的呢,不過轉念一想,最近自己很消停,沒幹啥大買賣啊,他摸著光溜溜的大腦袋望瞭望身邊的劉子光,忽然醒悟過來,八成是這哥們惹的禍,也隻有他,才能讓警察擺那麼大排場。
劉子光沒有異常舉動,站在人群中動也不動,站在他身後的小雪卻敏銳的覺察到瞭什麼,緊緊拉住瞭劉子光的衣襟。
全副武裝的警察們步步緊逼,如臨大敵,劉子光卻風輕雲淡,若無其事,他往前走瞭兩步說:“太隆重瞭吧?就為瞭抓我一個人,值得麼?韓光呢,胡蓉呢,她不是一直想抓我來著麼?”
眾人這才知道警察要抓的是劉子光,父親默默地嘆瞭一口氣,沒有說話,母親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拉著劉子光的手說:“小光,這是咋回事?”
“媽,別擔心,您兒子沒犯罪。”劉子光拍拍母親的手寬慰道。
其餘眾鄰居朋友都沒有說話,李紈站在人群後面緊緊地咬著嘴唇,心裡焦躁起來,怕什麼來什麼,警方這麼大手筆抓劉子光,看來事情不小,這可不是犯罪沒犯罪的問題,而是背後有誰在操作的問題,這次進去怕是很難撈出來瞭。
幾個極其健碩的特警隊員手持95自動步槍包抄過來,抓捕行動比預計的要順利的多,目標沒有做出任何有危險性的舉動,反而很配合抓捕,但是特警隊員們並沒有掉以輕心,他們小心翼翼的包圍瞭劉子光,槍口瞄準他的腦袋,然後過來兩個膀大腰圓的隊員,抓住劉子光下垂的胳膊往後拉,想給他上手銬。
和平飯店門口靜悄悄的,馬路已經被封鎖瞭,所以沒有路人圍觀,有的隻是飯店裡這些親朋好友,在密密麻麻的槍口下,所有人都緊張的屏住瞭呼吸,哪還敢隨便亂說亂動。
沈芳緊緊抓住丈夫的手,生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疤子無奈的撓撓禿頭,終於還是長嘆瞭一口氣,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小劉這回是真栽瞭。”
晨光廠的新廠長陸天明也嘆瞭一口氣,劉子光這孩子秉性不錯,就是走錯瞭路,多好的苗子啊,可惜瞭……
玄子、鄧雲峰、木三水這些朋友也都噤若寒蟬,默默註視著這一切,樓上沒下來的卓力和貝小帥透過玻璃窗看到瞭警方如臨大敵的排場,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扭頭就跑,警察抓劉子光,肯定要捎帶著他們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當口要是不知死活的出去送死,那是傻子。
兩個特警都是一米八五的身高,強壯的身軀把戰鬥服都撐得鼓鼓漲漲,那胳膊粗的,怕是鐵棒都能掰彎,兩人扭住瞭劉子光的胳膊,右邊那個大個子抖出鋥亮的手銬就要行動,忽然間有一隻手死死抓住瞭他。
高大的警察低頭看去,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她的面孔是那樣的清秀,身體是那樣的單薄,在高大強壯的特警面前,就如同一株弱不禁風的細細嫩嫩的白蓮花一般。
如果是別的人,特警早就一拳打過去瞭,但是在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面前,武裝到牙齒的特警竟然有些手足無措瞭。
“叔叔是好人,你們不能抓他。”小雪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執拗的抓住警察的手,不讓他銬劉子光。
仿佛被小雪的勇氣激發瞭一般,李紈推開面前的人站瞭出來,說:“劉子光是人大代表,在沒有解除他人大代表身份前,你們不能抓他。”
“對,你們憑什麼抓人?連逮捕證都沒有!”又有人站瞭出來,是晨光廠的車間主任鄧雲峰,經過社會錘煉的老鄧哥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畏畏縮縮的下崗工人瞭,舉手投足之間已經頗有氣勢。
於是,更多的人站瞭出來,有晨光子弟中學的學生,高土坡的老鄰居,物業公司的職員,晨光廠的老工人,大傢一起湧上來,把劉子光團團圍在中間,兩個特警尷尬的站在劉子光旁邊,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兩個站在汽車後面舉著槍的便衣警察小聲嘀咕著:“混社會能混成這樣的,真不簡單,能讓老百姓這麼愛戴擁護的黑社會殺人犯,我還是頭一次看見。”
他的同事咂著嘴說:“這場景咋那麼像日本鬼子進村抓幹部啊……”
保衛著劉子光的這些人都是普通市民,有老有少,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太,十二三歲的初中生,難道用槍打他們不成?警方精心策劃的抓捕行動遇到瞭難以想象的阻力,現場幾個科級幹部全都抓瞎瞭,慌忙用對講機通知指揮部裡的謝華東。
謝華東聽到匯報也犯瞭愁,宋局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出漏子,不能有傷亡,為瞭確保這一點,他調用瞭武警機動中隊八十多名戰士和特警突擊隊四十來號人,其中光狙擊手就五個,還調來瞭處突專用的輪式裝甲車,沒成想這些兵力和裝備全都沒派上用場,這個劉子光太狡猾瞭,竟然使出這樣一招!
“讓韓光上,展開政治攻勢!”謝支隊毅然下瞭命令。
韓光和胡蓉都來瞭,但是沒有謝支隊的命令,他倆隻能遠遠的坐在車裡,命令一下,韓光苦笑道:“苦活兒還是咱們上啊,小胡,你不是一直想抓他麼,這回機會來瞭。”
胡蓉咬著嘴唇不說話,忽然抓起手銬跳下汽車,毅然朝著劉子光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