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愉快的歌聲響徹幹涸的河灘,戰士們聚集在一起歡樂地聚餐,晨光團的民兵們用石塊磊瞭幾個簡易灶,撿來幹柴澆上汽油,用車裡帶的純凈水燒鍋做起飯來。
特種部隊的戰士們也大顯身手,表演瞭用鐵鍬煎雞蛋,用一枚雞蛋打滿滿一鍋蛋花湯的絕技,民兵團的戰士們則豎起瞭烤爐,點燃瞭木炭,把事先穿好的羊肉串放到爐子上烤起來,玩這個他們可是行傢裡手,噴香的羊肉,成箱的啤酒,兩夥人席地而坐,開懷暢飲,豪邁無比。
當兵的喜歡喝酒,喜歡吹牛,即使是特種兵也不例外,在熊熊篝火映照下,關野講起自己當年還是中尉的時候,代表軍區特種大隊參加愛爾納突擊大賽的事情,作為經常執行潛伏任務的特種部隊和狙擊手,身上不能有刺激味道,並且要克服各種欲望,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抽煙的原因,這些精彩的故事聽的戰士們神往無比,為國爭光,那是何等的榮耀啊,不過劉子光麾下這幫“民兵”也不自覺的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來,比賽永遠比不上打仗,他們可是跟劉哥在境外殺過人見過血的,那還會被這種沒含量的小段子所折服。
關野講完自己的故事以後,劉子光也講瞭個段子,不過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故事,而是南泰縣官場上的笑話,說是張書記在位的時候,為瞭爭取綠化縣的光榮稱號,親自拍板從南方采購瞭好多棕櫚樹、椰子樹栽在大街上,結果水土不服沒幾天就死瞭,下面人為瞭張書記的面子,又連夜弄瞭好多水泥樹幹塑料樹葉的棕櫚樹椰子樹豎在街上,等省裡檢查團來的時候,縣裡到處都是假樹,唯獨有幾座水土流失嚴重的山上寸草不生,張書記急中生智,讓人弄瞭幾十卡車的綠色塗料,把整座山都染瞭一遍,遠遠看起來綠油油的,倒也騙過瞭檢查團。
眾人哈哈大笑,都覺得這個故事匪夷所思,不過江北籍的民兵們卻都知道,聽起來如此可笑的故事其實是真的。
頂著明月,枕著厚土,酒足飯飽的戰士們進入瞭夢鄉,天蒙蒙亮的時候,民兵們就拔營起寨瞭,把剩下的啤酒和純凈水留給瞭特種部隊的兄弟們。
關野他們也早早的起來瞭,先赤著膊在荒灘上練瞭一套擒敵拳,然後才收拾東西準備進山,昨天下午測試用的鋼靶都留在原地還沒撿起來,現在開著車去一個個的收進來。
當汽車開到最遠處的那塊人形鋼靶旁,戰士將靶子從地上拽出來丟到汽車上去,關野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手指輕快地彈著,忽然昨天傍晚劉子光的那句話在耳邊回響起來“你這把槍精度確實不錯。”
他想起來什麼似地,不由自主向彈著點方向望過去,忽然之間整個人就僵住瞭,摘下墨鏡,推開車門,一步步的走瞭過去,戰士在身後喊他,他也置若罔聞。
關少校走到距離鋼靶右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地點,慢慢的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地上那堆不成形的東西,灰色的皮毛,牙齒,七零八落到處都是的內臟,血跡已經滲進泥土裡,變成一攤暗色,12.7毫米的子彈動能太大瞭,他分辨不出這是什麼動物的屍體,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是昨天傍晚那最後一槍命中的。
兩千二百五十米的距離上,擊中一個遠小於人體的小動物,這是什麼概念,身為部隊專職狙擊手的關野當然很清楚,目前世界狙擊記錄是去年秋天在阿富汗戰場由美國海軍陸戰隊施瓦格軍士創造的,兩千五百八十米成功狙殺一名地方狙擊手,但這是在良好的能見度和助手協助下完成,並且使用的是巴雷特狙擊槍和專用狙擊彈藥,無論是初速和精度,都絕非國產反器材步槍和常規12.7毫米高機彈可以比擬的。
而劉子光在能見度較差,沒有助手測距的情況下,用一把根本就不熟悉的步槍首發命中兩千二百五十處的小型嚙齒類動物活體,這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逆天之事!發生這種事情的唯一可能性就是,這個人是天生射手,絕世槍神!
部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各大軍區特種大隊和總部直屬的各個特種部隊中,優秀的狙擊手比比皆是,關野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兩千米距離上可以命中人體目標,但那也是在熟悉環境,熟悉槍支的條件下完成的,讓他在這麼遠的距離上擊中小動物,還是相當有難度的。
……
民兵團的越野車在道路上顛簸著,劉子光的手機就放在手套箱上方,眼睛盯著手機,等待著它的響起,果不其然,鈴聲急促的響瞭起來,按下接聽鍵,不緊不慢的說瞭一聲喂,聽筒裡傳出急促而激動地聲音:“你是怎麼做到的?”
劉子光故作驚訝:“關參謀,什麼事?”
“你是怎麼打中那隻老鼠或者兔子的?可以傳授我一些經驗麼?”
劉子光一副世外高人的淡漠口吻:“關參謀,槍法這種事情是很微妙的,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有機會我們再切磋吧。”
這口氣就是要掛電話瞭,那邊關野急瞭:“等一下,你現在的組織關系是哪裡?”
劉子光似乎愣瞭一下,說:“我現在是江北市國營晨光機械廠的民兵營長,組織關系應該是在廠裡吧。”
“你是預備役少校對吧,有沒有興趣轉現役?”關野的聲音洋溢著無盡的熱情,但劉子光的回應卻很冷淡:“再說吧,目前沒這個打算。”
劉子光說完就掛瞭電話,嘿嘿的笑瞭起來,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瞭地。
實際上,從那天遇到關參謀開始,劉子光就在盤算這件事瞭,他先找軍分區的熟人套出瞭關野將要去南泰縣拉練的事情,然後安排瞭整個堵車乃至車禍事件,隨後民兵們閃亮登場,解決瞭交通糾紛,和特種部隊的小夥子們一起在荒灘上紮營,並且順理成章的露瞭那麼一手。
實際上那一槍也費瞭劉子光不少心思,關野的每一次射擊和彈著點,都被他記在心裡並且做瞭精密的計算,當他拿到那支槍的時候,隻是想將鋼靶擊落而已,打死那隻旱獺隻是他的一時興起而已,不過他認為這樣效果最好,以關野的個性,一定會去看個究竟,當他意識到自己槍法如此精準的時候,一定會按捺不住激動地心情,找自己問個究竟,搞不好還要向上面推薦自己。
如今的形勢,想要挽回局面化險為夷,唯一的方法就是倒向軍方,劉子光幾乎成功瞭,他甚至沒料到以關野的軍銜,竟然直接詢問自己有沒有興趣轉現役的問題,要知道特招雖然常見,但那隻是將軍們的特權啊。
不過想想關野身上那種將門子弟的氣質,以及他曾在高級將領身邊工作過的經歷,這也說得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自己的檔案將會在不久的將來出現在東南軍區副司令員羅克功的桌子上,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但絕不會超過三天。
羅副司令員早就認識自己,上次拆遷的事情,劉子光和紅星公司的名字就給瞭他很深的印象,這次關野的匯報,自然會讓羅副司令重新掂量自己的分量,如果羅老頭的手下辦事得力的話,自己在境外做的那一單生意,他也會知道,不管怎麼說,紅星公司是明顯帶著軍方烙印的團體,羅副司令念舊,愛才,說不定一高興真給自己辦個轉現役的調動,投入軍方的懷抱,那就沒人能動自己瞭。
劉子光精心的安排,還故意擺出一副欲拒還迎的態度,無非是為瞭自保而已,想著想著,微微翹起的嘴角就恢復瞭常態,點燃一支煙抽著,一股心酸浮上心頭,昔日堂堂國公爺,今日竟然要為瞭自保處心積慮,想想都覺得悲哀。
汽車開往山區,雖然上一單沒買沒賺到錢,但是答應人傢的事情不能不辦,大山裡的孩子們不能等啊, 眼瞅著就要開學瞭,那些山裡的小學連桌椅課本都不齊全呢。
劉子光訂購瞭一批結實的實木桌椅,已經物流運到瞭縣城,餘下的道路太過艱難,隻能自己運輸,從鄉下找瞭幾輛拖拉機在縣城裝瞭貨,連著越野車裡的課本教材作業簿鉛筆盒書包啥的,一並拉往野豬峪。
最後一段路是眾人肩挑手抬運過去的,由於資金尚未到位,那座鐵索橋依然不能通行汽車,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瞭,鄉親們準備瞭綠豆湯和麥仁飯招待他們,老程頭敞著懷,露著精瘦結實的光脊梁,頭上頂上一塊濕毛巾,蹲坐在板凳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問劉子光:“老鬼子橋本答應給的那個錢,咋還沒到,不是咱非惦記著人傢的錢,這可是野豬峪幾十戶人傢的戰爭賠償,咱該拿的。”
劉子光問他:“縣上咋說的?”
老程頭說:“縣上說再,讓我別急,我能不急麼,我都許給人傢王傢溝和鹿兒嶺瞭,暑假就把學校蓋起來,現在錢不來,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