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夜空清澈的近乎透明,漫天繁星璀璨,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遠處的卡洛斯湖波光粼粼,倒映著月光,茂密的樹林中,不知棲息著多少鳥類和小動物,非洲的夜晚,美麗無比。
醫療隊營地附近就是一個卡耶族部落,泥土和蘆葦搭建的圍墻內,是上百間原型的土房子,同樣也是用泥土和蘆葦、樹枝、芭蕉葉搭建而成,村子中央是一個碩大的火堆,黑人們正圍著火堆載歌載舞。
“今天是什麼節日?”劉子光問道。
“黑人天性樂觀,每天都要唱歌跳舞,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都是節日。”方霏拉著劉子光手,向著火堆走去,小阿瑟緊緊跟在後面,不離半步,儼然是個稱職的小跟班。
部落民眾都認識方霏,而且對她相當友善,一見方霏過來,一群婦女立刻圍瞭上來,七嘴八舌的用土著語言喋喋不休的說著,方霏聞言細語的撫慰著,轉頭對一頭霧水的劉子光解釋道:“她們向我求醫問藥呢,土著民分不出醫生護士,隻認識白大褂,她們都以為我也是醫生。”
說著,方霏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藥瓶,取出一顆顆小藥丸分給這些黑人婦女,婦女們帶著神聖的表情將藥丸接過放進嘴裡,精神似乎立刻就好瞭起來,蹦跳著跑開瞭。
“你給她們吃的什麼?”劉子光問。
“維生素,嘻嘻,相當於安慰劑瞭,醫療隊的藥物是免費發放的,久而久之,她們沒病也喜歡裝有病要一兩顆藥丸吃吃,這些黑人可愛的很呢。”
部落黑人們的衣著遠比劉子光想象中要開化的多,除瞭一些老人依然穿著茅草編織的民族服裝外,年輕人大都穿著廉價的中國造紡織品,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大多是顏色鮮艷的化纖制品,劉子光甚至看到幾個黑人青年背上赫然印著“流星花園”的字樣,四個美輪美奐的亞洲少年在上面搔首弄姿,原來這些過時的衣服都被傾銷到這裡來瞭啊。
方霏找到瞭部落酋長,一個身上隻披瞭條花床單的老人,精神矍鑠,兩眼精光,乍一看很有些甘地的風采,老人聽說聽方霏用土著語說瞭幾句後,站起拍瞭拍巴掌,民眾們立刻靜瞭下來,隻有火堆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
酋長大人伊利哇啦說瞭一通,黑人們再度熱鬧起來,年輕人跑回土屋,搬出一個個造型古樸的壇子,婦女們取出各種奇形怪狀的食物,小孩子們興奮地亂跑,部落裡的狗也興奮地狂吠起來,而幾位德高望重的祭祀之類的人物,則拿著手杖前往營地。
“這是要幹啥?”劉子光狐疑不已。
“知道我們要走,酋長決定召開盛大的歡送晚會,你沒看到他們把酒和好吃的都拿出來瞭麼?”方霏臉上帶著壞壞的笑說道。
“好吃的……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烤猴子吧?”劉子光弱弱的問道。
“那算輕的,還有比那個更給力的呢,你瞧好吧。”
盛情難卻,醫療隊全體人員都被邀請過來,甚至連那些重病的傷號也被抬到瞭空地上,一場盛宴開始瞭,黑人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跳起瞭民族舞蹈“人頭舞”。
這種舞蹈劉子光在江北的酒吧裡見陳馬丁表演過,當時就驚為天人,現在一看才知道小巫見大巫,這才是正兒八經原汁原味的非洲戰舞,強壯的青年男子拍打著戰鼓,揮舞著長矛,表情嚴肅的近乎神聖,在火堆旁跳起瞭舞蹈,嘴裡不時發出赫赫的叫聲,劉子光註意到,為首的一個戰士手中似乎真的拎著一個人頭……
婦女們忙著做飯,都是些本地風味的硬菜,據方霏介紹,部落的社會制度依然是那種群居制度,男人們打獵,女人們采摘釀酒,由於西薩達摩亞靠近海邊,氣候濕潤,受旱季影響較小,而卡洛斯湖附近更是物產豐富,基本上靠吃野果子就能填飽肚皮,肉類和酒類屬於奢侈品。
幾個熱情的黑人大娘們捧著泥制的壇子走過來,不由分說就塞給劉子光一個,劉子光仔細端詳這個所謂的酒壇,發現做工很是別致,扁扁圓圓,上面插著一根蘆葦做成的吸管,聞一聞,似乎有酸酸甜甜的味道,這應該就是非洲人釀的土酒吧。
“莫笑農傢臘酒渾。”劉子光豪爽的笑笑,捧起酒壇子吸瞭一口,入口酸甜,果然甘洌。
“度數有些低,和黑啤酒差不多。”他還搖頭晃腦的評點著。
正在觀看歌舞的方霏扭頭過來,一臉的驚訝:“你喝瞭?”
“我喝瞭?咋的。”
“沒什麼,你喜歡就好。”
見方霏一副吞吞吐吐的表情,劉子光趕緊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釀酒的方式一般人不能接受罷瞭……”
“怎麼釀的?”
“他們先采摘來野果子,然後嚼碎瞭從吐到壇子裡……自然發酵……你懂的,我們開始不知道的時候也喝瞭不少,後來偶然見到他們釀酒,就不再喝瞭,唉,你去哪裡?別吐啊。”
這農傢臘酒是不敢再喝瞭,好在營地裡還有幾箱啤酒,明天就走瞭,醫療隊索性把存貨全都拿瞭出來大傢一起享用,似乎黑人們也更喜歡喝瓶裝的啤酒,他們喝瞭酒之後愈加興奮,開始上硬菜瞭。
所謂硬菜,就是烤蟒蛇,烤猴子,烤蜥蜴,油炸螞蚱、毛毛蟲,每一道菜都在挑戰劉子光的承受能力,尤其是那道久負盛名的烤猴子,在一般人眼裡和吃人沒什麼大區別,猴子的頭被剁掉,臉上還保持著臨死前的痛苦表情,就這樣被丟到火堆上烤的外焦裡嫩的,黑人們捧著猙獰的猴頭大快朵頤,還把手指伸進猴腦殼裡掏豆腐腦吃……
幸虧還有一些常規的食物,比如香蕉、烤馬鈴薯、野玉米、炸魚,煮蝦,卡洛斯湖水產豐富,黑人擅長遊泳、捕魚,淡水魚也是他們的主要食物之一,但是相比之下,顯然他們更喜歡吃猴子。
讓劉子光奇怪的是,小阿瑟竟然也不敢吃烤猴子,不過想想也就釋然瞭,這小孩雖然是卡耶族人,但是在國際飯店裡和白人一起長大的,飲食習慣自然也更偏文明一些。
這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是閱歷頗廣,能說很地道的葡萄牙語和英語,法語也能說一點,當然詞匯量掌握的不多,隻能應付一般交流,稍微深入的交流就力不從心瞭,所以一路之上他和劉子光的談話並不太多,這會兒卻和方霏聊的如火如荼,時不時發出一陣純真的笑聲。
黑人生性豪爽,這頓歡宴把所有的酒和存糧都吃光瞭,喝飽瞭果酒的黑人男子搖搖晃晃,摟著早就眉來眼去的黑小妞去野地裡媾和瞭,黑人的豪邁和爽朗可見一斑,而醫療隊的同志們則老老實實回營地睡覺,哪怕是那些離傢很久的青壯男人也不敢亂采非洲的黑牡丹,一方面是因為審美原因,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非洲大陸艾滋病肆虐,稍不留意就會中標。
“你知道麼,這些人真的很友善,很可愛,和他們打交道多瞭,整個人都會變得特別單純。”方霏一邊走一邊說,她故意走的很慢,拉在隊伍後面。
“可以想象的到,居住在這種原始森林裡的人就和白紙一般單純,不過我想他們也有缺點吧?”劉子光問道。
“那當然,他們很懶很懶,大概是熱帶人種的共性吧,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去做工,最喜歡及時享樂,我們醫療隊曾經雇傭瞭幾個當地腳夫,每次發瞭工資他們就不見瞭,等錢花完瞭就自然出現,部落裡的男人也一樣,除瞭打獵就是睡覺,喝酒,從來不照顧孩子和女人,實際上部落一多半的工作是女人在維持。”
方霏說著又摸瞭摸小阿瑟的腦袋說:“這孩子倒是挺勤快的,跟在你屁股後面寸步不離,是你雇傭的小向導?”
“不是,是酒店經理安排的翻譯兼向導。”
“哦,那就是瞭,我說呢,他的外語說的很好,剛才我和他聊瞭,這個孩子很可憐,他媽媽是個混血兒,生下他就死瞭,他從小就不知道是父親是誰,隻知道自己是卡耶族人。”
小阿瑟知道他們在說自己,露出一口白牙笑瞭笑,劉子光也慈愛的摸瞭摸他的腦袋,小阿瑟一本正經說:“先生, 謝謝你救瞭我,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然後他就從脖子上摘下一個雕工古樸的象牙墜子,作勢要給劉子光掛上,劉子光看看方霏,方霏微笑著說:“這是卡耶族人的護身符,他送給你是代表把生命都交托給你,你要重視哦。”
於是劉子光便俯下身子,讓小阿瑟把護身符掛在自己脖子上,認真的和他握瞭握手說:“謝謝。”
回到營地,已經是午夜時分,麥嘉軒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說:“小方,明天男同志們要忙一天,你值班吧。”
方霏答應一聲,麥嘉軒又斜眼看瞭一下劉子光說:“營地裡沒有多餘的床鋪。”
劉子光眉頭一展:“沒事,我陪我們傢方霏值班。”
麥嘉軒冷冷看瞭他一眼便走開瞭。
“這小子對你有意思?”劉子光故意大聲問道。
“他對醫療隊所有女同志都有意思,除瞭谷隊長之外。”方霏伸瞭神舌頭,調皮的說。
一朵烏雲漸漸遮住瞭月亮,漆黑的原始叢林中伸手不見五指,一支武裝到瞭牙齒的精銳部隊在夜色掩護下漸漸接近瞭醫療隊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