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光這句話是阿爾巴尼亞語說出來的,他的發音很準確,語言也很流利,想必這句話至少練瞭幾十遍,但在庫克斯的手下們聽來卻是如此的刺耳。
而此時輪船已經遠去,悠長的汽笛似乎在譏諷這幫自大狂們,在場的四條大漢不約而同的伸手拔槍,但是劉子光出槍的速度很快,事實上那把馬卡洛夫一直大張機頭開著保險放在腋下,抽出來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動作就能開火。
而打手們的手槍卻都是子彈還沒上膛,必須經過至少兩三個動作才能發射,別看這零點幾秒鐘的時間,就能要人老命,劉子光毫不猶豫的連發四槍,全打在他們胳膊上,頓時四人捂著胳膊慘叫起來,四把手槍也落瞭地。
碼頭是個很混亂噪雜的地方,輪船的汽笛聲,載重貨櫃車和港務機械的轟鳴聲掩蓋瞭槍聲,劉子光一擺槍口,用刺耳的洋涇浜阿爾巴尼亞語說:“那邊,統統地進去!”
槍口指的是旁邊的集裝箱,劉子光上前拉開瞭貨櫃門,逼迫他們走進去,歹徒們雖然兇悍無比,但是他們此刻也隻能惡狠狠地盯著劉子光,屈辱的捂著流血的胳膊走進瞭集裝箱,因為他們知道面前這個亞洲男人真的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把四個人趕進瞭集裝箱,劉子光順手掛上瞭一把大鎖,嘩啦一聲鎖上,撿起地上的手槍揚長而去,身後傳來一陣陣敲打鐵皮的聲音,但是碼頭上繁忙無比,誰又能註意到他們的呼聲呢。
四個傢夥用力敲打櫃門無果後,紛紛拿出手機給老板撥打電話,但悲劇的是四部手機全都沒有信號,他們隻得不停地敲打集裝箱的箱壁期待引起別人的註意,但是杜拉斯碼頭的自動化程度很好,工人們都是通過港口機械來吊運集裝箱,誰也不會沒事跑到庫克斯先生租賃的儲藏區去瞎踅摸。
一個小時過去瞭,兩個小時過去瞭,當四個手臂中彈的傢夥已經奄奄一息的時候,庫克斯終於帶著手下們趕到瞭,一番尋找後,他們發現瞭這個不斷發出敲擊聲的集裝箱,打開一看,庫克斯的鼻子差點氣歪,四名最為強悍的手下橫七豎八的躺在集裝箱裡,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要不是他們四個都是戰場上下來的漢子,懂得一些急救常識的話,恐怕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庫克斯揪起一個人問道:“錢呢,我的錢呢!”
“他說,就值那個價……”打手有氣無力的說。
庫克斯將他摜在地上,憤然在碼頭上來回走瞭幾圈,忽然停下拿出手機打瞭個電話。
而此時劉子光已經來到瞭地拉那國際機場,通過瞭安檢坐進瞭法航的候機室,等待著半個小時後飛往巴黎的班機,機場外的某個角落裡,停著那輛庫克斯先生名下的奔馳轎車,轎車的後備箱裡還有五把手槍。
庫克斯雖然手眼通天,但他的影響力隻限於杜拉斯的黑白兩道,動用國傢警察體系的能量可不是一個區區黑幫頭子能具備的,劉子光正是掌握瞭這一點才大大方方的通過海關乘機飛往法國。
戴高樂國際機場,二號航站樓,劉子光一身西裝革履,手提公文包下瞭飛機,臉上他戴瞭一副金邊眼鏡,這副行頭都是他在地拉那機場免稅商店買的,這樣包裝起來,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經常遊走於歐洲各地的亞裔商務人士。
他一邊走一邊打開瞭手機,一連串的信息跳瞭出來,竟然都是趙輝發的,劉子光看瞭看內容,找瞭個投幣電話直接打給瞭趙輝。
“哥們,溜得挺快啊,上午還在杜拉斯呢,這會就到法國瞭,這回你惹大麻煩瞭,全歐洲的黑社會都在找你,現在你的人頭價值十萬歐元哩。”電話那端,趙輝大大咧咧的說道。
劉子光嗤之以鼻:“才十萬,庫克斯這小子純粹是門縫裡看人啊,還懸賞緝拿我,我沒找他的麻煩就是好的,居然弄瞭一大堆破爛給我,給他一千八那是看你的面子,要不然一毛錢都沒有。”
趙輝說:“你還不如一毛錢不給呢,給他一千八等於當眾打他的臉,人傢可說瞭,不管你躲到哪裡,這條命被他們預定瞭,你當心點,他們在法國很有勢力的,這話不是開玩笑。”
劉子光問道:“這事兒發生才幾個小時,怎麼你就知道瞭?”
趙輝笑道:“這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不光我知道,全歐洲的犯罪組織和治安情報機關也都知道瞭,事實上這個信息還是法國對外安全總局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我建議你出機場的時候買頂帽子戴上,說不定你的照片已經人盡皆知瞭。”
劉子光聳聳肩,掛瞭電話,徑直通關離開機場,在海關查驗護照的時候,海關人員並未多看他一眼就蓋瞭入境戳。
戴高樂機場是歐洲最繁忙的航空港之一,想在這裡堵截一個人實在是太難瞭,而且在歐洲人眼裡,亞洲人的長相都差不多,而且劉子光也並未前往巴黎,而是坐上瞭前往馬賽的火車。
在歐洲乘火車是一件很有意境的事情,在這個繁忙的時代,大部分出行選擇飛機或者自駕汽車,喜歡坐火車的都是一些有閑階級,比如退休老人、有錢的闊太太以及尋找靈感的藝術傢們。
車廂裡很空,衣冠楚楚的歐洲人們坐在一起閑聊著,穿著筆挺制服的列車長彬彬有禮的和旅客們打著招呼,餐車服務員將一杯杯濃香的咖啡放到瞭旅客們面前,坐在劉子光對面的是一個亞麻色頭發的法國女郎,從劉子光落座的時候就開始拿媚眼瞟他,當劉子光用嫻熟的法語和她搭訕的時候,女郎頓時興奮起來:“沒想到日本人的法語說的這麼好,不過很遺憾,我是美國人。”
“呵呵,我想我們都搞錯瞭,我是中國人。”劉子光微笑著說,這回用的是地道的英語。
“我叫黛米·索普,在百老匯做舞蹈演員,兩個月前來法國學習舞蹈,現在想去馬賽散散心,你呢?”女郎向劉子光伸出瞭手說。
“我叫佈魯斯·劉,中國商人,剛到法國,也是去馬賽散心。”劉子光捏住黛米溫軟的小手握瞭握說。
“叫我黛米就行,為什麼散心?因為失戀麼?”
“不,因為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一幫東歐罪犯正在追殺我。”
黛米頓時笑的前仰後合:“沒想到中國人也這麼幽默,聽我爸爸說,中國人都是些古板嚴肅的傢夥呢。”
“你爸爸一定經常和政府官員打交道,你知道,全世界的官員都是古板嚴肅的。”
兩人在這裡有說有笑,旁邊戴著夾鼻眼鏡看巴黎時報的老先生不快起來,於是劉子光起身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共進晚餐。”
“當然,太好瞭。”黛米喜滋滋的站起來,隨著劉子光來到餐車,兩人點瞭兩份法式晚餐,一瓶廉價的紅酒吃喝起來,黛米的酒量並不好,但是卻很愛喝酒,半瓶下去就開始眉飛色舞起來,喋喋不休講瞭許多自己失戀的往事,聽的劉子光頭都大瞭。
火車依舊發出單調的節奏,窗外已經暮色漸濃,酒醉的黛米趴在桌子上昏睡起來,列車員都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看著劉子光,他沒辦法隻好補瞭兩張臥鋪。
列車很空,臥鋪車廂更是沒有幾個人,當劉子光扛著黛米進入一間臥鋪隔間的時候,列車員沖他擠擠眼睛,遞過來一個色彩斑斕的小盒子:“先生,隻收您十歐元。”
劉子光隻好掏出零錢買下這盒昂貴的安全套,權當是給列車員的小費瞭,長夜漫漫,燈火昏暗,歐洲大地漸漸進入瞭夢鄉,但是劉子光卻睡不著,他在黛米身上搜索瞭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武器,隻是看到瞭一本美國護照,出生日期顯示黛米今年隻有十八歲。
“大洋馬就是顯老啊。”劉子光默默嘆息瞭一聲,忽然想到小雪也是這個年齡,思緒不禁飛回瞭故鄉……
列車長鳴著駛入瞭馬賽火車站,黛米揉著惺忪睡眼爬起來,發現和衣坐在對面的劉子光,不禁疑惑起來:“你……昨天……我們?”
“你睡著瞭,我隻好把你送到這裡來,就這樣。”劉子光解釋道。
黛米摸摸全身上下,意識到昨夜確實沒發生什麼故事,頓時變得冷漠起來:“謝謝先生,我想我該走瞭,認識您很高興。”
“我也一樣。”劉子光說。
黛米出瞭臥鋪車廂,拿瞭自己的行李也不和劉子光打招呼就下瞭火車,劉子光提著公文包隨著人流慢慢往前走,忽然他發現出站口外有個年輕小夥子主動和黛米搭訕,然後殷勤的幫黛米提瞭行李,兩人上瞭同一輛出租車。
劉子光心裡惦記著貨船,也打瞭一輛出租車直奔港口而去,馬賽的港口有兩個,一新一舊,舊的已經變成遊艇碼頭,而新的位於城市西面,是歐洲第二大貿易港。
從亞得裡亞海到地中海的距離很近,那艘香港貨船將會在今天中午抵達馬賽港卸貨,然後再駛往西非沿岸,在這一刻劉子光忽然明白瞭庫克斯的如意算盤,他不但想坑自己十八萬美元,還想讓自己替他免費當一回蛇頭。
因為那第六個集裝箱裡裝的可不是破爛,而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