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縣長在電話裡隻是簡單說瞭兩句,但孫繼海對領導的指示領會的很透徹,他馬上給縣安監局的一個哥們打瞭電話,簡單提瞭一下領導的意圖,對方也馬上心領神會,拍著胸脯打瞭包票,絕對讓小張莊煤礦吃不瞭兜著走。
小張莊煤礦就是林國斌的產業,別看南泰縣是個貧困縣,其實自然資源一點都不差,有山有水有礦藏,縣境內有一定儲量的煤鐵資源,除瞭江北礦務局管轄的礦山之外,還有一些私營的小煤窯,小鐵礦,這幾年煤炭價格節節攀升,一度緊張,鐵礦石價格更是高居不下,林國斌可沒少賺錢,他的事業基本上都在礦裡,頂點夜總會隻不過是個副業而已。
打蛇打七寸,辦人就要專攻弱點,小煤窯就是林國斌的七寸,第二天一早,縣安監局執法大隊的面包車突然開到瞭小張莊煤礦門口,這回和以前那種敷衍瞭事的檢查有所不同,縣公安局也派瞭幾個人隨行。
礦長一看安監局的人來瞭,趕緊上前迎接,平時都是經常打點的,大傢都是熟人,他笑嘻嘻的拿出煙來遞過去:“王科長,今天怎麼得空啊。”
王科長一抬手:“不會。”直接把煙擋瞭回去,手底下幾個科員就過去檢查瞭,小煤窯為瞭節省成本,安全設施根本不合格,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瞭足夠的證據,當時王科長的臉就拉下來瞭,開出瞭關停整頓、限期整改通知書,礦長抓瞭瞎,一邊求情,一邊示意手下給大老板林國斌打電話。
礦長說:“王科,都是自己人,我和你說個事。”說著就把王科長拉到一邊說:“王哥,你要整頓,我沒二話,可是咱這礦的股東可就損失瞭啊,不瞞你說,咱們小張莊煤礦的股東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啊。”
王科長在安監局幹瞭多年,這點貓膩自然是心知肚明,小張莊煤礦的後臺是朱副縣長,可是朱副縣長又是周縣長的死對頭,現如今明顯是周的風頭更勁一些,眼瞅著安監局的一把手就要到點瞭,自己這個科長還是想再進步一下的,此時不賣力,更待何時。
於是,他和顏悅色的對礦長講瞭一些安全生產的政策,有禮有節,讓人心悅誠服,礦長也沒轍,隻好作罷,一切等林國斌來瞭再做打算吧。
正當安監局一行人就要離開的時候,忽然一個渾身上下漆黑一團的人飛奔過來,抱住隨行公安人員的大腿就嚎叫起來,後來跟著幾個漢子追過來,看到一大群穿制服的人,立刻悻悻的站住,還將手裡的棍棒藏到瞭身後。
公安人員敏銳的意識到,這事兒不簡單,立刻詢問瞭那個滿身煤粉的工人,那人的神智顯然不是很清晰,說話也顛三倒四的,但意思總算表達清楚瞭,他是被綁架來當工人的!
這可是一條大線索,公安人員立即提出搜查煤礦,礦長急眼瞭,一使眼色,十幾個打手就圍上來瞭,這可是林國斌花重金聘請的打手,都是膀大腰圓的狠角色,其中不乏身上背著案子的逃犯。
雙方立刻發生瞭推搡,安監局的人見狀不妙,上車欲逃,哪知道大門已經關上瞭,十幾個打手對他們推推搡搡,帽子也飛瞭,衣服也扯破瞭,公安人員多次警告對方不要以身試法,對方卻依然置若罔聞,無奈他們隻好打電話呼叫增援。
這次行動是孫繼海組織的,電話自然打到他的手機上,孫副局長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意識到案件的復雜性,他馬上組織瞭縣局的精兵強將,以及正在縣局集中受訓的上百名治安員,分乘十餘輛警車,警笛長鳴,浩浩蕩蕩殺奔小張莊煤礦。
……
林國斌第一次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茶樓陪幾個朋友喝早茶,順便商量怎麼對付華清池方面的事情,這年頭出來混,尤其是涉足娛樂業的,誰屁股上沒有屎,想找罪名太容易瞭,正討論的酣暢,忽然電話來瞭,說安監局在查自己的小張莊煤礦。
當時林國斌並沒有往心裡去,因為一向打點的到位,縣裡幾個主要領導在礦上都有股份,當然不是明面上的,而是以代理人的形式,安監局幾個頭頭也是喂飽的,逢年過節都有厚禮相送,應該出不瞭什麼岔子。
所以他隻是說瞭句知道瞭,然後掛瞭電話不經意的說瞭句:“最近可能又出什麼礦難瞭。”
一同喝茶的公安局就納悶瞭:“沒啊,最近沒出什麼礦難。”
林國斌立刻意識到不對勁,既然沒出大規模礦難,那縣安監局吃飽瞭撐的去查自己的小張莊煤礦,莫非……
沒等他往壞的方面想呢,手機再次狂跳起來,接瞭,依然是礦裡打來的:“老板,不好瞭,咱的人和安監局的人幹起來瞭。”
“胡鬧,誰讓你們亂來的!”林國斌勃然大怒。
“老板,那事兒被發現瞭,要是不那啥的話,恐怕牽扯的更多啊。”
林國斌隻覺得右眼皮狂跳,趕緊道:“都給我消停點,等我過去再說。”
匆匆辭別喝茶的幾個朋友,叫上手底下幾個得力幹將就往縣裡趕,路上陸續接到電話,都是不好的消息,動起手來誰也控制不住,安監局的人被打傷瞭,汽車也被掀瞭,事情鬧大瞭。
林國斌等人趕到小張莊煤礦的時候,礦區已經被封鎖瞭,十幾輛警車停在門外,拉著藍白相間的警戒線,現場有大批公安人員,林國斌到底是老江湖瞭,知道事情到瞭眼前躲也沒有用,便讓手下人過去交涉,一打聽才知道壞事瞭,小煤窯雇傭的黑保安打傷瞭安監局執法人員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公安人員在隨後的調查中發現瞭幾十名黑工,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小煤窯私下搞瞭一些有精神疾病但有勞動能力的人,以及部分盲流幹活,說是雇傭,其實就是當奴隸使喚,工錢半年才發一次,平時吃住都在礦山,不許私自外出,這批人使用成本很低,即便出瞭事死瞭人也好處置,挖個坑埋瞭就行,礦山使用這些工人已經有些年月瞭,去年還鬧出一點事來,有個死亡工人的傢屬找來瞭,告到縣公安局,最後還是林國斌花瞭幾萬塊錢才擺平。
事情相當不妙,林國斌沉思片刻,對司機說:“走,去縣裡。”
司機剛想啟動這輛悍馬車,警察已經註意到瞭他們,迅速上前將車攔下,要求司機出示證件,車上人員表明身份,當林國斌說出自己身份時,警察竟然摸出一副手銬要拘他。
一同前來的林峰當即大怒,指著警察的鼻子罵道:“你還想混不?”
警察才不管那個,一擁而上將林峰父子拉下來戴上手銬,帶到孫繼海面前,大傢都是認識的,林國斌神色不改,揚瞭揚手銬說:“孫局,這樣不好吧。”
孫繼海板著臉說:“林老板,將就著點吧,帶走!”
煤礦管理人員以及林氏父子被拘押,孫繼海向局黨委,向縣委匯報瞭案情,領導們都相當重視,小張莊煤礦的問題相當嚴重,不光非法拘禁人員,還窩藏瞭數名通緝犯,更驚人的是,煤礦裡挖出瞭好幾具屍體來。
案情重大,引起各方面關註,縣裡有人發話,說林國斌父子隻是投資者而非管理者,雖然應該承擔部分責任,但是就這樣貿然將一位貢獻瞭許多利稅民營企業傢拘留,恐怕不是很妥當。
孫繼海頂不住壓力,發短信向周文請示,周文批示:“適可而止。”
林國斌的關系網很復雜,誰也不想拔出蘿卜帶出泥,到時候收不住就麻煩瞭。
林氏父子很快就從公安局出來瞭,但是接下來卻有無窮無盡的麻煩等著他們,小張莊煤礦關停瞭,以後再想開都難,其他幾個小鐵礦也被迫關門整改,林傢最重要的財路斷瞭,林國斌忙得是焦頭爛額,到處送禮請客找關系,最後隱隱約約得到一個信息,是公安局的孫繼海在搞他們,而孫的後臺是周縣長,周縣長的老同學是劉子光……
林國斌豁然開朗:“劉子光和卓老二不也是同學麼?”
林峰接瞭一句:“那卓老二和周文也是同學瞭。”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林國斌這個懊喪啊,玩瞭一輩子鷹,最後被鷹啄瞭眼,自持江湖地位老,社會關系廣,結果卻讓一個後起之秀吃的死死地。
想到這裡,林國斌猛抽瞭兒子一巴掌:“混蛋,誰讓你亂出頭給老子惹事的。”
林峰委屈的捂著臉說:“爸,閻東是我罩的小弟,他出事我不能不幫,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說,對兄弟要義氣麼。”
林國斌戳著兒子的腦袋說:“你這個蠢蛋,義氣歸義氣,他是你的小弟,又不是你的兒子,難道他惹出天大的禍事你也幫他抗?”
林峰撇嘴說:“不就是一個縣長麼,我就不信搞不倒他。”
林國斌又是一記耳光:“你懂個屁,年紀輕輕就是縣長,這人能簡單瞭?你記住一句話,混社會的永遠不要和當官的為敵,因為你永遠也贏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