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打算找個人問一下,卻見不遠處一片嘈雜,似乎有人在吵架。好奇心促使我朝那裡走去,透過人群的縫隙,我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埃及男孩倒在地上,渾身血污,他雖然全身狼狽不堪,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卻是毫無懼色地盯著那個打他的人,一個身體臃腫、穿戴華麗的埃及貴族打扮的中年人。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我側頭問瞭問身邊的一個婦女,解語丸果然有奇效,我的古埃及文居然如此流利。
“真是可憐哪,那個男孩不小心踩死瞭烏瑟大人的愛貓,烏瑟大人就說要活活打死他。”那女人搖著頭道。
從古到今,到處都有這種人,我不禁有點惱火,在這些貴族眼裡,一隻貓遠比一個奴隸寶貴多瞭。
“住手!”
看那小男孩已經奄奄一息,我實在忍不住大喝瞭一聲,之前說的什麼不多管閑事的保證又被我拋到瞭腦後。那叫烏瑟的人驚訝地打量瞭我一眼,又趾高氣揚道:“異族人,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你沒聽清嗎,我說住手!”我上前一步道。
“你瘋瞭嗎?給我抓起來!”烏瑟揮瞭揮手,立刻有幾個侍從打扮的人向我走瞭過來,伸手就來抓我。我暗暗一笑,能抓到我嗎?
隻聽“砰”的一聲,那幾個侍從全被我的結界彈瞭開去。一時之間,周圍的人大失驚色,烏瑟棕色的臉上更是好像被揍瞭一拳似的。
“你,你是什麼人?”他驚慌的倒退瞭一步。
我又上前瞭一步,道:“放瞭那個男孩,他隻不過踩死一隻貓。”
烏瑟看上去有些害怕,但還是強撐著道:“那貓是王贈給我的,現在被這個該死的奴隸給踩死瞭,我難道不能殺他?”
“說來說去都是那隻貓,那賠你一隻就沒事瞭,對嗎?”我瞥瞭一眼墻角被踩死的小貓,黑色,黃色眼睛,身體上帶著棕色的條紋。
“賠?”他一臉的震驚,又輕蔑地看瞭我一眼道:“就憑你?”
“就憑我。”我微微一笑,掏出符咒,默念咒文,綠光閃過,符咒幻化成瞭一隻和原先那隻一模一樣的小黑貓。
雖然司音說過不要隨便使用法術,但是這裡是埃及。如果在中世紀的歐洲,我這樣做,恐怕立刻就被當成女巫抓起來,但是在這裡,大傢隻會驚訝和敬畏,說不定還更容易能引起神官的註意。
果然,我聽見瞭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和人們竊竊私語的談話聲。
“天哪,你看見瞭嗎,那個異族女孩,她變出瞭貓!”
“她居然能變出貓,太不可思議瞭。”
“太神奇瞭,難道她是貓神貝斯特派來的使者……”
我不由得有點沾沾自喜起來。自打穿越以來,一直都是丫環,女仆之類的角色,終於在這裡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瞭,會法術,還真是不錯啊。
再看一眼那個烏瑟,他早就楞在瞭那裡,直直看著眼前的黑貓。
我彎腰扶起瞭那個小男孩,輕聲道:“沒事吧?”他滿眼崇拜地看著我,低聲道:“你是貓神派來救我的嗎?”
我笑著搖瞭搖頭道:“沒事瞭,你快點回傢去吧。”
他感激地朝我一笑,掙紮著一瘸一拐地離開瞭。
我也站起身來,走過還在發呆的烏瑟身邊,心裡不由好好暗笑。
“等一下,那邊的異族女孩。”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我循聲望去,在我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不知何時停瞭一頂矩形的軟轎,兩位身體強壯的努比亞奴隸正站立兩旁,後面還站著一位貼身侍從打扮的人。軟轎中被卷起的白色佈幔下,坐著一位埃及貴族打扮的男人,他穿著一身上瞭漿而直挺挺的白色亞麻官服,頸間則掛著瑪特的小神像。
看他歲數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左右,膚色卻是埃及人中少有的白皙,他有著一張清俊的臉龐,線條柔美而不失英氣,一雙茶色的眼眸正溫和地看著我。
“你是叫我嗎?”我點瞭點自己。
他的唇角勾起瞭一絲淡淡的笑容,“就是你。”
我看瞭看他,看樣子是個高等貴族,也許會知道費克提的下落。
“有什麼事嗎?”我問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瞭指前面的小巷:“到那裡,我有話問你。”
我猶豫瞭一下,點瞭點頭。我不想放過這個能探聽到費克提下落的機會。
“你是從什麼國傢來的,你的服裝,我從來沒見過。”他指瞭指我的牛仔褲和T恤道。
“東方,比印度還要東方的東方。”我估計說中國,他也不明白。
“你剛才使用的是你們國傢的巫術嗎?”他也沒有深究,看起來似乎對我的法術更感興趣。
“不錯。請問你是?”我也想確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又是一笑,道:“我叫亞舍,是這裡的宰相。”
宰相?我瞪大瞭眼睛,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居然是宰相!一直以來,印象中宰相都該是一頭花白頭發和滿下巴山羊胡的形象。看來這次運氣還不是一般的好,一來就碰到埃及的宰相,那麼他一定知道費克提的下落。
“你的巫術很特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他頓瞭頓道:“幫我去救一個人。”
“救一個人?”我有些驚訝。
“一個被下瞭黑巫術的人。”
“誰?”
“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覺得你的巫術也許能救她。”他臉上的笑容後似乎隱藏著什麼。
我正在猶豫,忽然聽見他身邊的侍從低聲道:“大人,這能行嗎?如果讓費克提大神官知道……”後面的話立刻被亞舍打斷瞭,但是我已經清晰的聽見瞭“費克提”這個名字,一時心中大喜,想也沒多想就點頭道:“好!”
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果一切順利,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費克提瞭……
亞舍朝我笑瞭笑道:“那麼,就先跟我回去吧。”
這個宰相倒沒什麼架子,而且今晚我也沒有找到落腳之處,正好有這麼一個免費旅館,不住白不住。
宰相的住處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白色的外墻,又高又細的柱子,裝飾著棕擱葉的大門過梁,房子門口種滿瞭金盞花,金黃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仿佛鋪成瞭一張華麗的地毯。手持蓮花的侍女們款款而來,埃及傳統的束胸長裙卡拉西斯把她們曲線玲瓏的身材襯得更加曼妙。
亞舍指著身邊一個侍女對我說道:“這是奈莉,她會帶你去你的房間,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瞭一眼那個侍女,她有著棕色的皮膚,烏黑的眼睛,青春健美,很招人喜愛,不由朝她笑瞭笑,她一愣,隨即也羞澀地笑瞭起來。
“那個,我可不可以沐浴?”
“可以,讓奈莉帶你去吧。”亞舍點瞭點,就往裡走去。
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想不到古埃及的浴室設備如此先進。成直角鋪設的石灰巖地板兩邊,各有一張長磚椅,磚墻外層還覆上瞭石灰巖塊,以免磚塊受潮。此外地面還稍呈傾斜,讓水可以往低處流向排水管口,然後經由深埋在地底下的陶管排出。
我指瞭指長磚椅道:“奈莉,這是做什麼用的?”
她笑瞭笑道:“如果您想要淋浴,我可以站在椅子上替你沖水。”
原來是這個作用,不過我可不習慣洗澡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我指瞭指旁邊的一個花崗巖浴盆道:“不用,不用,我就在這裡洗。”泡在溫熱的水中,渾身舒暢,在這裡還能有這樣的待遇,真是愜意,飛鳥在巴比倫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享受瞭吧。
洗完瞭澡,我也換瞭一身卡拉西斯。奈莉在一邊羨慕地道:“你的皮膚怎麼這麼白,這麼柔軟。”我看瞭一眼她豐滿的身材,暗暗想,身材上已經輸瞭,還不全靠膚色挽回點面子。在走到庭院裡用餐時,我感到侍女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自然是美美地樂瞭一下。
亞舍看見我的時候眼中也閃過瞭一絲淡淡的光澤,他笑瞭笑道:“卡拉西斯很適合你。”
“謝謝,”我很是愉快地沖他一笑,坐瞭下來。
看到眼前的菜式,我不由又感慨瞭一下。各種各樣的面包和蔬菜,魚肉,牛肉,鵝肉,居然還有黃瓜,一股濃鬱的香料味撲面而來,我聞到瞭熟悉的胡椒、桂皮,茴香的氣味。沒想到三千多前的古埃及就有如此齊全的香料,老天,和她一比,歐洲中世紀的菜肴仿佛倒退瞭上萬年。
吃著吃著,我忽然發現除瞭身邊的侍女,似乎隻有我和亞舍在吃飯,他的大小老婆們呢?埃及人不是早婚的嗎?
“怎麼瞭?”他手持玻璃酒杯喝瞭一口葡萄酒。
“怎麼不見你的夫人們?”我一邊研究著手中象牙制成的湯勺。
“夫人們?”他似乎楞瞭一下,又笑瞭起來道:“我還沒有娶妻。”
“還沒有娶妻?好失望,我還以為能見到妻妾成群的壯觀場面呢。”我脫口道。
他哈哈笑瞭起來,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對瞭,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做隱。”我喝瞭一口無花果汁。
他點瞭點頭,忽然揮瞭一下手,周圍的侍女全都識相地退下瞭。我知道,他要和我說救人的事瞭。
“我隻能盡力,能不能有效,我不能保證。”在他說話之前,我已經開口瞭。
他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誰嗎?”
我盯著他,他茶色的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出一絲情緒,淡淡的笑容隻是浮於表面上。我剛才是聽見費克提的名字過於激動,現在想來,這個男人這麼年輕就坐上埃及宰相的位置,一定也不是簡單人物。他所想救的人,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古埃及的許多巫術經常被用來詛咒對付王室成員,難道……我的心忽然一跳,難道是……
“是宮裡的人?”我低聲道。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又恢復瞭平靜道:“不錯,就是當今的圖雅王太後。”
果然是王室裡的人,居然還是太後,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
“既然是王太後,神廟裡的神官們不是也有這個本事解除她身上的巫術嗎?”我問道。
“神官,“他眼神復雜起來,“就是因為神官醫治不瞭。”
“怎麼會呢,王太後可是王的母親,他們怎麼會醫治不瞭?”
“那----也要看他們是不是有心醫治。”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神官,莫非就是費克提?
“費克提大神官?”我脫口道。
他瞳孔一縮,道:“你怎麼知道?”
“剛才你身邊的侍衛說的,我聽見瞭一些。”還好剛才他的侍從露瞭點口風。
“明天,我就會帶你進宮。”他站起身來。
“可是,”我也站起瞭身,“你為什麼相信我能解除王太後的黑巫術?”
“為什麼?”他回頭一笑,“因為你是貓神的使者。”
貓神……的使者……
我愣瞭那裡,連他也是這樣認為嗎?還是……
算瞭,現在我也沒功夫想這個瞭,明天就要進宮瞭,說不定就能看見費克提,也說不定會看見拉美西斯二世呢,想不到一切這麼順利……
至於那個巫術,我正好用來驗證一下自己的本事……進化瞭三千多年的巫術,應該----沒有問題吧?
在見到法老的王宮時,我忽然覺得宰相的傢就好像是個鄉巴佬的屋子。
王宮旁,高高的谷倉仿佛聳入雲間,宮殿周圍種滿瞭枝葉繁茂的金合歡和無花果,華麗住宅的大門裝飾瞭藍色的琉璃瓦,整座王宮閃耀著黃金與綠松石的光芒。
走進王宮,氣勢恢宏的大廳中裝飾著以黃、棕為底,襯上藍、紅、黑點的瓷磚。王殿中有一排小圓柱圍成的圍欄,每根柱子上都刻瞭法老的名諱。四周的墻上,彩繪得美輪美奐,裸泳的女子、鼓翅的鳥禽、青蔥的綠野,著實賞心悅目。
亞舍讓我在廳裡稍等,自己就出瞭大廳。
我好奇地四周張望,幾個年輕的侍女也正好奇地打量著我。我看瞭自己一眼,在亞舍的要求下,我已經換瞭一身卡拉西斯,也和她們一樣披著頭發,隻不過用瞭個紫色的發夾,再加上不離身的小背包,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被她們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我幹脆走出瞭大廳,一走出大廳,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花園,園中種滿瞭棕擱、無花果、棗樹、酪梨、石榴與聖柳,沿著花園裡的路往前走,在我的眼前出現瞭一個碧色的大池子,一朵朵埃及特有的白色蓮花正盛開在池面上,隨風飄來一陣陣蓮花的清香。
好美啊,法老王果然會享福。
我在蓮花池邊的一棵無花果樹的樹蔭下坐下,背靠著大樹,閉目養神。
“咚!”額頭上忽然被什麼敲瞭一下,我睜開眼,一個無花果掉在瞭我的身邊,原來是天降水果。我又閉上瞭眼,“咚!”又是一下,怎麼回事,再睜開眼時,發現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正一臉張揚地站在我面前。
不用說,一定就是這個孩子瞭,我剛想罵上幾句,忽然看見他左腦勺的發型,立刻把嘴裡的話硬生生憋瞭回去,荷魯斯之鎖,埃及王子的特有發型。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千萬不要惹事生非瞭。
“喂,快讓開!”他趾高氣揚地說道,又回頭對著幾個侍從打扮的人道:“立刻把這個池塘的水放掉,把這些蓮花全拔瞭!”
拔掉這麼漂亮的蓮花,有沒有搞錯!
“為什麼!”我跳瞭起來。
“我的護身符掉進池塘瞭。”他看瞭我一眼道。
“派人打撈不就行瞭。”我瞪瞭他一眼。
“還用你說,早就打撈過瞭,你這個奴隸快給本王子讓開,不然我就懲罰你!”他的氣焰不是一般的囂張。
小鬼頭,居然敢叫我奴隸,我的眼皮開始跳動瞭。
“那是不是找到護身符,你就不拔掉這些蓮花瞭。”我指著池塘道。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立刻又好奇地道:“你能找到?”
“嗯,閃邊邊去。”我往後一指,讓他退後,掏出瞭符咒,念瞭一遍咒文之後,符咒立刻幻化成瞭一尾大魚。我把它輕輕放在水中,低聲道:“去,把護身符找來。”
魚兒擺瞭擺尾,一頭紮進瞭水中,不多時就鉆出瞭水面,口中銜著的是一個閃閃發光的聖甲蟲黃金護身符。我拿過護身符,又念瞭咒文,魚兒又恢復成瞭一張紙,飄落在我的手中。
收起符紙,我把護身符交到瞭已經目瞪口呆的小男孩手中,道:“給你,這下你不會拔掉那些蓮花瞭吧,那麼美的事物,應該好好欣賞才對,而不是破壞它哦。讓她們自由的生活在那裡不好嗎。”
小王子似懂非懂地看瞭看我,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什麼人?”一個清朗又略帶威嚴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瞭過來。
我轉過頭,隻覺眼前一片暈旋,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渾身似乎散發著太陽般閃耀的光芒,鷹和眼鏡蛇交纏而成的環型金飾壓著一頭烏黑細潤光柔的長發,俊美的臉上濃黑秀逸的長眉斜掃入鬢,一雙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正霸氣而不失好奇地審視著我。他僅穿一件短小的鑲金腰衣,露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身軀如棕櫚樹般修長而結實。由綠松石、孔雀石和黃金雕刻成何魯斯之眼的護身符宛如閃著金色微芒的尼羅河水配在頸項間;手腕與上臂處恰到好處地按合著聖甲蟲的臂環。
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耀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