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羅馬。
當我踏足這塊屬於瓦倫丁公爵西澤爾的土地時,也不禁為她的繁華所震懾。
同樣是中世紀,處於歐洲文化中心的羅馬顯然和那個吸血女伯爵所在的匈牙利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四周的建築充斥著華麗、奢靡的文藝復興風格,希臘式柱廊和羅馬式穹窿,對稱地矗立在建築兩邊的精美大理石雕塑,美輪美奐的聖母天使浮雕裝飾著立柱和墻體,街道兩邊鮮花盛開,綠意盎然。
但此時的我卻是絲毫沒有心情欣賞眼前的這一切,我所想知道的就是飛鳥到底在哪裡?
為今之計,隻有先召喚附近的靈,讓它們幫我尋找飛鳥的下落。
我往四周看瞭看,這裡人太多,我打算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去召喚靈體。剛走瞭兩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小隱!”
我渾身一震,這個聲音,不會就這麼湊巧吧?我緩緩地轉過頭去,在我的身後停著一輛四輪的烏木馬車,我睜大瞭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正從馬車裡下來的人。雖然這個男人穿著這個時期特有的男裝普爾波安,但是那張容顏卻是我現在最想見到的。
“飛、飛鳥!”我驚喜地叫瞭起來,飛奔過去一頭紮進他的懷裡。
“嚇死我瞭,飛鳥。我和師父都以為你出事瞭,嚇死我瞭,原來你好好的,太好瞭,太好瞭!”我語無倫次地說著,心中長長地舒瞭一口氣。
飛鳥輕輕摸瞭摸我的頭發,道:“傻瓜,我怎麼會出事。”
我抬頭看瞭他一眼,他的笑容依舊,不知是不是我敏感,他的眼眸似乎比以前深邃瞭很多。
“為什麼不回去?你的任務完成瞭嗎?“我忙不迭問道。
他放開瞭我,點瞭點頭,道:“完成瞭,不過,我還有一些事要辦,現在我正要去瓦倫丁公爵的宮殿,你也和我一起來吧。”
“什麼!”我大吃一驚,這才看見馬車上的圖案,絢爛的金色和朱紅色底色上,繪有一隻昂然欲戰的公牛,這是代表亞卑士神的公牛,也是------赫赫有名的毒藥傢族波爾金傢族的傢徽。
我的心,忽然就沉瞭下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地說道:“飛鳥,你糊塗瞭嗎?師父再三和你說千萬不要和波爾金傢族的人扯上關系,你怎麼偏偏和這個瓦倫丁公爵扯上關系?他的性格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人你絕對惹不起,你馬上跟我回去!”
他的眼眸忽然有什麼閃過,我心裡忽然湧起瞭一絲說不清的奇怪的感覺,飛鳥好像有點和往常不一樣。
“小隱,我知道這次耽擱久瞭些,讓你和師父擔心,不過我馬上就會和你回去,瓦倫丁公爵這次幫瞭我不少忙,我至少和他去告個別吧。”
“還是和他少接觸為好吧,他傢的毒藥可是出瞭名的。”
他笑著拍瞭拍我的頭,“別擔心瞭,你幾時見過我中瞭別人的招。再說他也不是傳說中那麼壞,每個人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你難道不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嗎?”
被他一說,我的好奇心也有些蠢蠢欲動,這個史學傢口中的殘酷無情同時又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華的毒藥男人到底是什麼樣呢?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是飛鳥的前世呢。
正在遲疑的時候,他又笑瞭起來,道:“我還真是沒想到,師父原來也會擔心我,不過讓你過來,即使我出瞭事,好像你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吧,哈哈。”
“你!”我瞪瞭他一眼,太小看人瞭吧,“怎麼會,師父連陰陽鏡都交給我瞭呢,怎麼會打不過別人,我還以為你被那個巫女杜蓮打敗瞭呢。”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你知道杜蓮?”
我點瞭點頭道:“師父說過瞭,還說杜蓮的巫術十分高強,不過我們飛鳥怎麼會中瞭一個小小巫女的招數呢,對不對?”我笑著瞥瞭他一眼。
“那是當然,呵呵。”他微笑道,不知為什麼,我又在他的眼眸中見到瞭那絲我看不清的神色,似乎隱隱帶著一絲嘲諷。
“上車吧,還愣著幹嗎。”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我拉上瞭馬車。
“你真的馬上跟我回去?”
“笨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瞭。”
“你好像經常騙我呀。”
“呵呵。”
“飛鳥,你穿這個衣服還很帥哦,”我拽著他的泡泡袖子玩,“好好玩,就像童話裡的王子服裝呢,。”
“小隱?”
“嗯?”
“師父真的把陰陽鏡交給你瞭嗎?”
“是啊,這個威力可比你的渡靈蓮花還厲害呢。”
“是----嗎,”他應瞭一聲,沒有再說話。
不知不覺,馬車緩緩行進瞭瓦倫丁公爵的宮殿。下瞭馬車,飛鳥就拉著我直接進瞭宮殿。宮殿裡鍍金的屋梁熠熠生輝,上等的掛毯絢麗華貴,大理石制成的地面光潔照人,寬敞的大廳裡居然還有一個水池,清澈的水流從白色的女神像所持的瓶口潺潺而下,從高大柱廊和羅馬式穹窿下灑進來的陽光映照在水波之上,閃耀著點點金光。
經過水池邊的時候,隻聽“撲通”一聲,飛鳥身上不知有什麼東西掉下瞭池子。
“飛鳥,你的東西掉瞭。”我趕緊叫住他。
他站在那裡沒有動,“掉瞭就算瞭。”
“那怎麼行,你好懶,我幫你撿吧。”我彎下腰,清澈的池水中赫然躺著一隻銅色的戒指,我伸手撈瞭上來,池水冰涼,我的身上不由打瞭個冷戰。
是個雕刻著九頭女神的戒指,波爾金傢族的圖紋,可是,在我的記憶裡,飛鳥從來不喜歡戴這些首飾啊。
“給你。”我交給瞭他。
“謝謝,”他伸手接過,套在瞭自己的中指上。
“西澤爾呢?”我問道。
飛鳥笑瞭笑道:“公爵大概在忙,我們在旁邊的房間裡等一下。”
我跟著飛鳥進瞭房間,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哪有有點不對勁,可究竟哪裡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飛鳥好像對西澤爾一點也不反感,也許是因為西澤爾是他的前世的關系吧。嗯,這樣解釋起來應該解釋的通。可是師父到底在擔心什麼呢?是怕西澤爾對飛鳥不利嗎?可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口渴瞭吧,喝杯葡萄汁吧。”他忽然說道,我抬頭一看,一位宮女端瞭兩個水晶杯進來,杯子裡裝的是泛著紅瑪瑙般光澤的葡萄汁。
我忽然覺得一陣惡心想吐。
“喝吧。”他端起自己的一杯喝瞭下去,“很不錯的味道。”
我心裡那不對勁的感覺又冒上來瞭,飛鳥,他忘瞭嗎?自從從吸血女伯爵那裡回來後,我一看紅色的飲料就想吐,所以那次以後,他們再也不買紅色的飲料回傢。
可是看飛鳥的神情,又不像在捉弄我。
“飛鳥,這是紅色的飲料啦。”我說道。
“是呀,葡萄汁當然是紅色的,有什麼奇怪,喝吧。”他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我慢慢舉起瞭杯子,拿到眼前的時候,我停住瞭,在水晶的杯面上,清晰的映照出飛鳥註視我的眼神,等待中帶著一絲急切。是的,我想我沒有看錯,是等待的眼神。
等待我喝下這杯葡萄汁。
忽然,我被自己的想法嚇瞭一跳,我居然在懷疑飛鳥,我居然在懷疑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飛鳥,從小把我當妹妹一樣疼愛的飛鳥。我趕緊搖瞭搖頭,自己都在亂想什麼,看錯瞭,一定是我看錯瞭。
但是,這杯葡萄汁似乎還是不喝為妙。
“喝吧。”他微微一笑。
我想瞭想,放下瞭杯子,笑嘻嘻道:“還是不喝瞭,我一點也不渴。”
他看著我,也放下瞭杯子,站起身來,走到我的身邊,把手輕輕搭在瞭我的肩上,微笑著說道:“還真是小看你瞭,這樣都沒辦法讓你喝下去。”
我一愕,抬頭看他,他的臉上浮起瞭一絲極其詭異的笑容。
“飛鳥,你在說什麼?”我有些不解,心裡又因那絲詭異的笑容而感到莫名的恐懼。他忽然笑得很是燦爛,笑瞭一陣後,他斂起瞭笑容,盯著我的眼睛一言不發,他那海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卻閃動著陌生的光澤。
飛鳥他,從來不會用那樣奇怪的眼神看我……
剛才發生的一切忽然像電影般在我腦海中回放,為什麼我會這麼湊巧碰上飛鳥?為什麼飛鳥看見我一點也不驚訝,碰巧得仿佛他在一直等著我出現?為什麼他忘瞭我害怕紅色的飲料?為什麼他會佩戴這樣的戒指?為什麼他擁有這樣陌生的眼神?
我感到渾身都在顫抖,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瞭,我迅速地抓過他的手,扯起那蓬蓬的泡泡袖,頓時呆在瞭那裡。水晶手鏈,他沒有水晶手鏈!
我立刻倒退瞭幾步,驚恐和震驚令我說不出連貫的話來,“你、你……不、不是飛鳥!你,你到底是誰!"
他牢牢地望著我,嘴角輕輕一揚,從他的口中居然傳出瞭一個清脆婉轉的女聲:“我也沒有說我自己是飛鳥呀。”
這一下把我震得不輕,就看見飛鳥在我眼前慢慢矮瞭下去,矮瞭下去,匪夷所思地變換成瞭一個隻有七八歲大小的女孩。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從口中艱難地擠出瞭幾個字:“變---形---術!”
小女孩容貌可愛,天真無邪,唯有那一雙眼睛深沉得完全和她的年紀不符。她忽然笑咪咪地拍起手來:“厲害厲害,姐姐連這都知道。”
我漸漸回過神,上前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怒道:“飛鳥呢,你把他怎麼樣瞭,你要敢動他一下,就算你是個小女孩,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依舊笑咪咪地看著我,道:“我怎麼會把飛鳥哥哥怎麼樣,他對我可好瞭。”
我心中又急又怒,聽她的話,是知道飛鳥的下落瞭,這個有著天使一樣容貌的小女孩,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小的年紀居然會用變形術!飛鳥他不會真的出事瞭吧。
我放開瞭她,掏出符咒,惡狠狠道:“你要再不說,別怪我不客氣。”
她露出瞭一個純真的笑容,道:“姐姐,你要怎麼不客氣?”
“你!”我被她氣得渾身發抖,“我先封印瞭你!”我雙手結印開始念咒,符咒漸漸發出綠色的光芒,把她整個籠罩起來,綠光越來越強,越來越強。我念到一半,忽然隻覺下腹一涼,心口猛地絞痛起來,一陣劇痛貫穿全身,一瞬間,綠光消失,符咒也化為灰燼,我渾身動彈不得。
“呵呵,姐姐,”她甚是好笑地看著我:“你早就中瞭我的毒瞭。”
“毒?”我驚訝地看著她,“不可能,你在那杯葡萄酒裡下瞭毒吧,可是我一口也沒有碰。”
“嗯,那裡是下瞭,不過為瞭以防萬一,我在別的地方也下瞭。”她微笑著看著我。“別的地方?”我一愣。
她抬起手,望著自己的戒指,唇邊閃過一個奇異的笑容:“謝謝你替我撿瞭戒指。”撿瞭戒指?我的頭皮一麻,“難道是池水?”
“哇,姐姐好聰明哦,猜對瞭,不過池水裡的毒還是差多瞭,這麼久才發作,我差點就被姐姐封印瞭呢,好怕哦。不過好可惜,現在姐姐反而被我的毒封印瞭。”
“你……”
“不過姐姐不用擔心,這個毒隻是封印你的法術,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死的。”
一時半會兒不會死?我的嘴角開始抽搐,那將來呢?
她彎下腰來,在我的懷裡掏出瞭那面陰陽鏡,喜笑顏開道:“太好瞭,又多瞭一樣寶貝。”又多瞭一樣?我心裡一緊,脫口道:“渡靈蓮花?”
她笑著看瞭看我道:“姐姐也知道?”
一聽她的回答,我的心又沉瞭下去,如果渡靈蓮花也在她手裡,那麼不就是說飛鳥也……怎麼可能呢,飛鳥比我冷靜,比我聰明,他怎麼可能輕易中招。
不過,要操縱這兩件法器,必須會念咒文。
“你拿著也沒用。”我冷冷道。
“所以要麻煩姐姐教我哦。”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瞭,隻是用最惡毒的目光瞪著她。這個惡魔一樣的小女孩到底是什麼人!下毒,她精於下毒,難道她就是……
門外傳來瞭一陣穩重的腳步聲,她的聲音又一次打斷瞭我的思考,“公爵大人,一切都解決瞭,您打算怎麼處置?”
公爵大人……這裡的公爵大人不就是……
我深深吸瞭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走進來的這個男人。
黑色微曲的長發下,是張俊美冷酷的臉,在看到我抬頭的一剎那,他狹長的淺綠色眼眸中一抹驚訝的神色一閃即逝。那是一種怎樣的綠色,仿佛初春時節柳稍上綻放的新綠,又仿佛碧色湖中溶入瞭初化的雪水,那樣透明的綠意中卻泛著冷峻幽暗的光澤,飄蕩著一種死亡的氣息,散發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西澤爾?波爾金,全意大利最令人恐懼的野心傢、強權者和完美的陰謀制造傢。15世紀的歐洲歷史上,再沒有第二個像他那樣背負如此之多惡名,卻又為同時代人所同情並毫不吝惜地給予贊美的統治者,就是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