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廠值夜班的兩個工人拿著手電筒在巡查時發現後院的倉庫中有亮光,於是兩人握緊手裡的棍子,悄悄地走瞭過去。倉庫的大門是很粗的鐵柵欄門,柵欄的縫隙很小,連一條小狗都鉆不過去。兩人透過柵欄門往裡面看去。
在手電筒的照耀下,兩人看到倉庫的空地上,站著一個旗人裝束的紅衣小女孩。小女孩臉色慘白,嘴上都是鮮血,看到兩人後她面目猙獰地沖著他們大笑。
看到這一幕,兩個工人嚇得魂飛魄散,大喊著“啊——鬼,鬼啊!”,踉蹌著沖出瞭倉庫大門,不過卻看到瞭更恐怖的一幕:紅衣小女孩在空中飄著,陰惻惻地喊道“冤哪……”
兩名工人嚇得撒腿再跑,一抬眼,卻發現紅衣小女孩又出現在他倆的面前,冷冷地看著他們。在紅衣女孩冰冷的目光中,兩人嚇得昏瞭過去。
郝平川帶著一隊人,急匆匆地趕到電車廠。
電車廠的大火剛剛被撲滅,現場一片狼藉,全被破壞瞭。
見狀,郝平川立刻指揮公安人員在倉庫起火點附近拉起瞭警戒線。
電車廠的周廠長看著眼前的慘狀,一邊哭一邊向郝平川介紹情況:“完瞭完瞭,一百多間房子,幾十輛電車……全完瞭。這可怎麼得瞭啊!”
郝平川皺著眉頭問道:“昨天晚上誰值班?”
周廠長抽瞭抽鼻子,唉聲嘆氣道:“值班的一共四個人,前面兩個後面兩個。都在值班室等候處理呢。”
聞言,郝平川立刻安排齊拉拉等人勘查現場。他跟廠長來到瞭值班室,準備瞭解情況。這時,齊拉拉跑來報告:“首長來瞭!”
聽到首長也到瞭現場,郝平川和齊拉拉趕緊跑到大門口準備迎接。遠遠地看到一縱車隊,郝平川立刻大喊:“敬禮!”
現場的警衛隨著口令齊刷刷地立正敬禮。
公安局會議室內,羅勇一臉陰雲地坐在辦公桌的一頭,站在他兩側的是郝平川和白玲等人。
羅勇一臉嚴肅:“首長說瞭,一群官僚主義者!火著瞭車燒瞭天亮瞭,問誰誰不知道。出瞭事故國民黨上海市市長吳鐵城都會親自去現場,難道我們還不如國民黨嗎?首長專門作瞭指示:‘今後北平發生重大事故,公安局局長、處長以上的幹部都要到現場調查情況、處理問題。’”
羅勇用眼睛掃瞭掃眾人,說道:“首長說瞭限期破案,我可是和領導拍瞭胸脯。十天,破不瞭案,我回傢種白薯去。你們折騰這麼長時間瞭,有什麼要說的嗎?”
郝平川撓瞭撓頭,猶疑著說道:“我們詢問瞭電車廠當晚的值班員,在後院巡邏的兩個值班員聲稱看到瞭女鬼。”
羅勇當即嗤笑一聲:“哈,還真有個花樣啊。鬼,哪兒來的鬼?就是那個什麼貝子傢丟瞭的小姑娘?叫什麼來著?”
白玲在一旁趕緊說道:“那惠蘭。大傢都叫她蘭格格。”
羅勇輕哼一聲,冷冷地說道:“她的屍體從電車廠的後院挖出來瞭。所以,就鬧瞭鬼瞭?同志們,我們是共產黨員,是唯物主義者,絕不能相信這些怪力亂神!”
郝平川在一旁囁嚅道:“但是……電車廠的員工很多人都相信,說是蘭格格因為被動瞭墳,在陰間就像是被拆瞭房子,所以出來放火報復……”
“荒唐透頂!”羅勇一拍桌子,“什麼鬧鬼,鬧什麼鬼,鬧的是人。電車廠的人信,你們是不是也跟著信,啊?!說說你們的勘查結果!”
白玲冷靜地說:“現場發現瞭三處燃點,都在靠近西北方向的那幾間廠房,那裡的水泥地面上有一處浴盆大小的黑色焦塊,地面都燒得裂開瞭,與別處的地面明顯不同。那三處都是用於存放潤滑油、回絲、木料等易燃雜物的地方,火一燃起,立即形成巨大的火源,昨天晚上正刮大風,所以火勢迅速蔓延至別處,最終釀成特大火災。鑒於這三點情況,初步可以認定這是一起有預謀、有具體準備的縱火案件。”
郝平川看著臉色不好的羅勇,似乎想挽回自己的形象。他清瞭清嗓子,說道:“我們對電車廠進行瞭一次大排查。電車廠的人員結構非常復雜,該廠解放前參加敵特組織以及政治上不清白的分子共有二十一人,其中有十三人加入過國民黨,三人參加過國民黨中統特務組織,兩人參加過軍統,兩人當過漢奸,一人是反動會道門組織‘一貫道’的小頭目。北平解放後,其中有四人被人民政府逮捕法辦,兩人已經病亡,一人已經離開電車廠回傢養老,剩下的十四人在北平解放時均已向人民政府登記。”
羅勇看著現場的人,義正辭嚴地說道:“廟小妖風大。甭管是妖是鬼,是牛魔王還是白骨精,十天之內,都給我打出原形!”
他突然想到瞭一個人:“對瞭,鄭朝陽的情況現在怎麼樣瞭?”
聽到鄭朝陽的名字,現場的人頓時相視一愣。
禁閉室裡,鄭朝陽在屋裡轉圈鍛煉身體。
這時,警衛來通知在鄭朝陽隔壁關著的冼怡回傢。誰承想,冼怡就認準瞭鄭朝陽,非要陪著死活不走。鄭朝陽看著冼怡,故作嚴肅地說道:“不要胡鬧,你在這兒幫不瞭我。”
聽鄭朝陽這麼說,冼怡才同意回去。臨走前,她還囑咐鄭朝陽:“朝陽哥,你別著急!我回去和我爸說,就是把北平城翻過來也要把陷害你的人找出來!”
鄭朝陽看著冼怡微微一笑。
冼怡走後,鄭朝陽有些好奇地問警衛:“昨晚我在這兒看到遠處好大的火,外邊出什麼事瞭?”
“電車廠著大火,燒瞭好幾十輛電車,房子燒塌瞭一大片。聽說——”警衛環顧一下四周,突然壓低瞭聲音,“是女鬼放火,還是個小女鬼。郝組長他們正在查呢。”
聽到“女鬼”二字,鄭朝陽冷笑一聲:“不是特務破壞?還女鬼放火?搞什麼名堂!我要見白玲白組長,快去通知!”
警衛瞥瞭鄭朝陽一眼,悻悻離去。
與此同時,秦招娣已經到火神廟找到“姨媽”:“我剛發現,他其實是保密局的特務。我看到委任狀瞭,還有電臺,他是保密局北平桃園行動組的外勤。”
“姨媽”正在喝水,聽到招娣的話,手中的水杯頓瞭一頓,然後又喝瞭一口:“那,他知道你嗎?”
秦招娣搖搖頭:“他不知道。我用的是一個丫頭的身份。這個丫頭的身份是真的,不會有岔子。”
“姨媽”冷笑一聲:“你尚春芝是什麼人啊。中統保定行動組組長的頭銜是白來的嗎?如果有什麼事能難倒你,也隻能是自傢男人的事。其實你知道該怎麼辦。你到我這兒隻是想得個答復。好吧,要我說,幹掉他,然後遠走高飛。”
秦招娣略顯緊張地抱緊雙肩,露出瞭為難的表情:“他是我男人。”
“姨媽”冷眼看著秦招娣:“但這個男人隨時會要你的命。而且,他真的不知道你是誰嗎?如果知道,那他幹嗎要接近你?他有什麼企圖?如果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將來他自己要是暴露瞭,你也一樣完蛋。所以,幹掉他!”
秦招娣還是顯得猶豫不決。“姨媽”見狀,慢慢地走近瞭她,笑著誘導道:“你外面是秦招娣,可裡面,還是尚春芝。”說著,她突然出手去摘秦招娣頭上的發簪。秦招娣沒有多想,立刻用極快的速度抓住瞭“姨媽”的手。
兩人四目相對。
“姨媽”冷冷道:“離開北平。”
公安局會議室,白玲、郝平川、多門、齊拉拉和宗向方正在研究案情。
郝平川率先說道:“關鍵是,庫房的門鎖並沒有被破壞,窗戶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那麼縱火者究竟是怎麼進去的?這確實是個疑問。”
宗向方說道:“倉庫的門鎖是德國造的,從鎖的鋼材到構造,都非常堅固。庫房的鑰匙隻有一把,在廠長身上。廠長當晚一直在傢裡,沒出門,也沒有跟外人接觸。”
齊拉拉想到瞭什麼:“會不會有人偷偷配瞭鑰匙?”
宗向方搖瞭搖頭:“根據巡夜人員耿三的描述,他們到達現場的時候,門鎖是掛在門上鎖好的。如果是配瞭鑰匙開的門,需要從裡面把門鎖上,但我們試驗過,根本做不到。所以,可以排除配鑰匙開門的可能。”
多門說道:“有一點,不知道大傢註意到沒有。我和耿三住街坊,對他這個人我還是瞭解的,這是個憨人,直腸子,不會說瞎話。他賭咒發誓和我說他確實看到女鬼瞭,而且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說罷,多門拿出一張圖貼在黑板上——一張位置圖。
這時,三兒溜進來在白玲的耳邊輕聲地說瞭幾句,白玲皺著眉頭,不動聲色地點頭,示意自己知道瞭。三兒躡手躡腳地走瞭出去。
多門自顧自地說道:“瞧見沒,庫房鐵柵欄門離起火點,也就是女鬼站的地方,是二十五米。離庫房大門是十五米。庫房大門離院門大概是五十米左右。耿三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在不到十秒鐘內連續三次撞見女鬼……”
宗向方插嘴道:“多大哥,我覺得您還是先不用要女鬼名字的好。”
多門嗤笑一聲,顯然對宗向方打斷自己的行為有些不滿:“那用什麼,女孩兒?有跑這麼快能穿墻還能在天上飄著的女孩兒嗎,你見過嗎?我是活瞭小五十歲,從來也沒見過。”
白玲擺瞭擺手,似乎並不想糾結所謂女鬼的稱呼問題:“現場除瞭耿三他們看到的這個……這個……這個所謂的女鬼吧,還有沒有別的發現,比如奇怪的人、腳印?”
宗向方拿出一張照片:“有,我們在後院的院門附近發現一個腳印!”
宗向方拿著腳印的照片說道:“我們檢查過,這堵墻上有一處破損,平時用鐵絲網堵著,從外面看不出來。但其實鐵絲網已經腐蝕得很厲害。所以,知道這個缺口的應該是電車廠的內部職工。他從這裡翻墻下來,留下瞭這個腳印。”
多門皺著眉頭看瞭看:“從鞋印上看,這是一雙三接頭的皮鞋,起碼八成新。”
郝平川點點頭:“三接頭的皮鞋,電車廠誰會穿這種皮鞋?據說很貴的。”
多門說道:“廠裡穿皮鞋的隻有廠長和幾個技術員,我查問過瞭。電車廠的會計王一本說見過一個綽號叫‘路路通’的維修工穿過三接頭的皮鞋。”
郝平川立刻說道:“馬上去找這個路路通。”
禁閉室裡,鄭朝陽依舊坐在桌子前看著一沓稿紙——上面寫著兩個字“自述”。他嘆瞭口氣,不禁回想起老薑、老侯、白玲的三人調查小組,還有那幾次針對自己的審查:
當時白玲、老侯和老薑坐在桌子一邊,鄭朝陽坐在桌子的另一邊。老薑的面前擺著一份檔案。
鄭朝陽解釋道:“軍統和中統都往警察系統安插自己的人,他們看中誰瞭就找誰談話。中統的人當初是找過我,要吸收我。我也就這個事情向羅勇同志匯報瞭。”
白玲面色清冷且嚴肅地說:“但是,羅勇同志說沒收到你的匯報。”
鄭朝陽耐心解釋道:“當時羅勇同志不在北平,是主管的副組長向青山同志接受的匯報。向青山同志認為我應該專註於警察系統內的情報工作,中統的線有別的同志在做,我們最好不要交叉。所以,我就沒同意加入中統。他們為瞭瞭解我,準備瞭我的檔案這很正常。”
可白玲似乎並不相信他:“羅勇同志回到北平的時候,向青山同志已經犧牲瞭。所以,關於你向上級匯報的事情,沒有人證明。而且,這個簽名你怎麼解釋?”
老薑在一旁補充道:“這檔案的最後,是該人對所談之事認同或不認同一欄。在‘認同’兩字的下面,是鄭朝陽的簽字和名章。這等於說,你同意他們吸納你為中統的情報員。”
鄭朝陽立刻正色道:“我沒簽過這份文件。”
但他的冷靜並沒有打消幾個人的懷疑。老侯說道:“鄭朝陽,否認是沒有用的。我們請筆跡專傢驗證過瞭,這就是你的親筆簽名!”
鄭朝陽無奈,隻能繼續說道:“請相信我,我確實沒簽署過這份文件。”
老侯咄咄逼人:“楊鳳剛為什麼不殺你?你說的那兩個幫你們的孩子我們沒找到。”
老薑突然說道:“你和冼怡這種不正常的關系有多久瞭?”
老侯繼續發問:“你第一次遇到段飛鵬的時候,身上中瞭很多刀,可幾乎是毫發無損。而齊拉拉差點兒送命,要不是他寶貝似的弄瞭一個頭層皮的套子裝他的證件,他就死瞭。”
這接二連三的發問讓鄭朝陽有些頭大……
正當他回想這些事情時,白玲來到瞭禁閉室,打斷瞭鄭朝陽的思緒。
桌上放著一沓稿紙和筆墨,可稿紙是空白的。
鄭朝陽帶著笑意看著白玲:“我叫你來,是希望你能讓我參加電車廠火災的調查。”
白玲冷冷地說道:“不行。你的問題現在還沒有搞清楚,按照組織程序是不能出去的。還有,現在很多留用警對你的事很關註,某種程度上,你代表瞭留用警的未來。”
鄭朝陽頓時張大瞭嘴巴,誇張地問道:“有這種事?!”
白玲沒有理會他:“你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馬上把自己的事情說清楚……你也應該相信組織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
公安局辦公室裡,齊拉拉和三兒兩人完美配合,趁老薑老侯去食堂打飯,溜進辦公室,從桌上的材料堆裡找到瞭燕大陳教授的筆跡鑒定書,裝進口袋帶出辦公室,快速來到外面的小飯館。宗向方和多門在這兒等著。
齊拉拉從兜裡拿出文件遞給宗向方,多門接著把文件鋪在桌子上看著陳教授的簽名。片刻後,齊拉拉又溜進辦公室把文件放好。
鄭朝山來到禁閉室,手裡還拎著一個飯盒。他打開飯盒,裡面是油汪汪的紅燒肉。鄭朝陽看著,頓時饞涎欲滴。鄭朝山笑著說道:“吃吧,你嫂子特地給你做的。”
鄭朝陽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和鄭朝山絮絮叨叨地聊著。
鄭朝山在一旁勸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人就會有紛爭,可能共產黨不願意承認,事實上,你們內部也是有宗派的。而你,不屬於任何一個宗派。我覺得這才是你被審查的原因。君子不黨,其禍無援。危難時刻,就沒人能幫你瞭。”
鄭朝陽嘴裡吃著紅燒肉,含含糊糊道:“那你的意思呢?”
鄭朝山循循善誘道:“即便這次你洗清瞭自己,也會在身上留下記號。一個受過懷疑和審查的人,難免會有下一次。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早點脫離為好。”
鄭朝陽點點頭:“嗯。”
鄭朝山見弟弟松口,不由得面露喜色:“兩年前我曾經和萊比錫醫院的費舍爾教授有過交往。我可以送你去他那裡去留學。萊比錫的大學現在在東德境內,也算是社會主義陣營。”
鄭朝陽“咳”瞭一聲:“我這個年齡瞭,還能學什麼?再說,你怎麼知道沒人幫我?”
白玲來到燕京大學的一間辦公室前敲門。瘦高的陳教授正埋頭紙堆和書籍中用放大鏡看文件。白玲作瞭自我介紹,並講瞭為何來找陳教授。陳教授帶著學者特有的冷淡示意白玲坐下。
他放下放大鏡,看著白玲說道:“專案組的人請我給鄭朝陽的筆跡作鑒定,我的鑒定叫鄭朝陽蹲瞭監獄——對瞭,你說是接受審查。你來瞭,我還是那句話。那就是鄭朝陽本人的簽名。鄙人鉆研筆跡學凡三十餘年,所出鑒定無數,從未失手。你以為‘瞪眼兒陳’的名號是白叫的?我出的鑒定,不管是誰,都隻有瞪眼的份兒。”
白玲笑瞭一下,趕緊解釋道:“我沒有質疑您的意思。我隻是想問,有沒有可能,有人偽造的簽名會一模一樣,連專傢都看不出來呢?”
陳教授絕對地說道:“絕無可能,別人或許不能但老朽一定能。”
這時,隨著敲門聲進來一個打扮妖艷的女人,她自稱是妓院來的秋香。
陳教授一看來的是個妓女,頓時氣壞瞭,自己清白一生,啥時候有這麼有辱斯文的事啊?他立刻叫秋香趕緊走,可這個叫秋香的妓女卻拿出瞭套票,笑嘻嘻地說道:“走可以,可您得把賬結瞭。”
陳教授接過套票仔細察看——還真是自己的簽名!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氣得昏瞭過去。
郝平川的辦公室裡,宗向方、齊拉拉站在郝平川的面前。郝平川和白玲看著兩人。桌子上擺著兩張紙,一張是陳教授簽字的妓院套票,一張是陳教授在鄭朝陽的鑒定證明上的簽字。
郝平川拿起這兩張紙晃著,上面的簽字一模一樣,分毫不差。這套票上的字是照著這張證明上的簽名描下來的。
宗向方說道:“我當年辦過偽造簽名的案子。隻要有母本,我一分鐘就能造一個假簽名來。”
齊拉拉也在一旁幫腔:“母本,就是陳教授的證明,我從工作組那兒拿出來給老多的。”
白玲想瞭想,也同意幾人的說法:“我在蘇聯的時候,老師也說過關於簽名偽造的事情。這種描摹偽造是最初級的,因為無論怎麼描摹,印記都不可能嚴絲合縫。隻要用高倍的放大鏡仔細看就能找到破綻。最好的簽名,就是用手寫,但手寫的簽名偽造的難度更大。我們每一次的簽名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偽造者模仿的隻是簽名的風格,隻要是有經驗的鑒定師,花點時間就能鑒定出來。”
郝平川插嘴道:“陳教授就是專傢,他堅持說這就是鄭朝陽本人的簽名,不是偽造。”
白玲想瞭想,腦海中有瞭個想法:“除非,簽名的人先把他的某一個簽名描摹下來,然後根據這個模本反復練習再用手寫偽造……”
郝平川一拍大腿:“我們隻要找到這個原始的母本,就能證明簽名是偽造的!”
白玲沉吟一下,說道:“鄭朝陽的這個簽名陳教授看過,是他在二十五歲左右的簽名。筆鋒犀利,氣勢開張,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按照時間推算,這時候鄭朝陽應該在北平外五分局的機要科任職。他常年住在自己包住的小院,沒有和哥哥鄭朝山在一起。他所有的簽字文件,都應該在機要科的檔案裡。”
郝平川帶著幾個辦事員來到局檔案室,檔案室的桌子上堆積瞭很多檔案,檔案的封面上寫著“機要科”三個字。
郝平川拿著鄭朝陽簽字樣本翻拍出的照片發給大傢:“看到這個瞭嗎?找,仔細對比,找到和這個完全一樣的簽名!”
辦事員立刻著手查找檔案,幾乎每個檔案後面都有鄭朝陽的簽名。辦事員認真地進行查找、對比。
他們有所不知,此刻,在鄭朝山傢的密室裡,鄭朝山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有鄭朝陽簽名的檔案,陰沉著臉點火燒掉瞭。
金城咖啡店服務生走進南苑飛機場勞動服務社,被女店主熱情地迎進裡屋。
他把將兩瓶紅酒遞給女店主:“就這兩瓶波爾多瞭,再灌不死這老東西可就得斷頓啦。搞定瞭嗎?”
女店主一揚頭:“還有我搞不定的事?老東西說瞭,具體誰來不知道,但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因為領導安排那天小灶的夥食,要求一定要有紅燒肉和辣椒。”
服務生頓時驚喜地說:“真要是這樣,‘天雷’計劃可就完美瞭。”
機場大食堂。司務長一路和人打著招呼,走進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前,從書包裡拿出兩瓶波爾多紅酒——跟剛才咖啡館服務生帶來的那兩瓶一樣。
他打開其中一瓶紅酒倒瞭一杯,慢慢地品著,然後拿起紅酒瓶子塞好塞子,轉身打開身後的一個書架,拉出書架裡的暗格。暗格裡面擺放著不少洋酒和成條的卷煙,還有成捆的貨幣。
他仔細看一眼紅酒瓶子上的標簽,隨後放進瞭暗格。
金城咖啡館的密室裡。
經理喬杉低聲說道:“我猜測,很可能是中共的一號人物。機場離一號的駐地不到四十裡,空軍又一直是共軍的短板。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隻要出動飛機實施轟炸,就能為黨國建立無上功勛。您的‘天雷’計劃也將永載史冊。”
鄭朝山用指尖在桌子上輕輕地敲打著,緩緩地說道:“如果不是一號人物,國軍空軍千裡奔襲,萬一遭受損失,我們豈不是成瞭罪人?”
喬杉搖搖頭:“我們隻管收集情報制訂計劃,至於實施的事情,由國防部來做。我們深在虎穴,不可能面面俱到。”
鄭朝山點瞭點頭:“好,這次,咱們就賭一把。即刻給臺灣發報,啟動‘天雷’計劃!”
鄭朝山在路上走著,烤鴨店外賣夥計劉海騎著三輪車過來瞭。
鄭朝山停下來,一邊和劉海閑聊,一邊跟他預訂瞭一隻烤鴨,隨後兩人便分開瞭。
辭過鄭朝山,劉海吱吱扭扭地騎著三輪車來到一個昏暗的胡同裡。他四處看看無人,便把車上的烤鴨店的青黃三角旗子摘瞭下來往外一拉——一根天線從竹竿中抻瞭出來。
劉海進到三輪車內,放下車簾。從口袋中拿出鄭朝山給的錢,中間夾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五月四日,光大戲院,鬧天宮。
他拿出一個大號的食盒,抽出底部的一個暗格。裡面是一臺發報機。劉海戴上耳機,認真地開始發報。
電訊室,白玲監測到025發報,可惜發報時間太短,沒能定位。
齊拉拉、代數理等人找到瞭路路通的住處。
他們敲瞭門,來開門的是一個精壯的年輕人。年輕人一聽說他們來找路路通,便說:“他正好在南屋呢。”
齊拉拉謝過年輕人,趕緊往南屋奔,可等他們幾個趕到南屋,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突然,齊拉拉回想到剛才開門的年輕人模樣,這才反應過來,那人正是路路通!
幾人反身緊追,一路追到瞭一處荒宅。
齊拉拉要進荒宅,有個留用警卻阻攔道:“這裡以前是一傢面粉廠老板的外宅,荒瞭十多年瞭,還鬧過鬼。咱們還是別進去瞭吧?”
齊拉拉跟代數理哪裡信這個,他們推開留用警進瞭荒宅,隻見庭院裡野草叢生,陰風瑟瑟,到處都是破舊的屋子。
齊拉拉拔出手槍,一路摸著。突然,一隻野貓躥出來,叫著逃走。齊拉拉被嚇得一激靈,代數理帶著巡警跟過來,又把碎瞭的眼鏡勉強戴上。
這時,一聲尖厲的號叫聲傳來,隻見路路通渾身著火,滿臉驚恐地從裡面沖瞭出來:“鬼啊!有鬼啊!”
代數理跟齊拉拉跑瞭過去,手拿一個破舊的蘆席猛地將路路通撲倒在地,拼命地撲打他身上的火。不多時,路路通身上的火被撲滅,可人已經昏厥。
代數理驚呆瞭,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不遠處一個紅衣女孩一閃而過,他大喊:“站住!!”
齊拉拉派人看住路路通,他順著代數理指的方向追瞭過去。
齊拉拉警惕地看著四周,突然間,一個女孩從空中飄瞭下來,果然是一身紅色的旗人裝束。她在齊拉拉的面前一晃而過,又在幾米遠的地方重新出現。
齊拉拉剛要舉槍,卻聽得身後發出聲音。他一轉頭,發現身後又站瞭一個紅衣小女孩。齊拉拉急忙再轉頭,原先的小女孩已經不見瞭。
就這樣,小女孩兒鬼魅一般,在空中飄來飄去又來回亂竄,時不時還在他身邊轉個圈,齊拉拉的冷汗下來瞭,隻能跟著小女孩來回亂轉。
突然小女孩一張嘴,一口火龍對著齊拉拉的臉噴瞭過來。齊拉拉本能地用兩隻胳膊護住臉,兩個袖子同時著瞭火。不得已,他隻能拼命撲救。等撲滅瞭火回頭再看,那紅衣女孩哪裡還有蹤跡?
齊拉拉渾身哆嗦著:“死癟子,難道真的有鬼?!”
等郝平川和多門趕到,荒宅被圍瞭起來。荒宅的房子裡蛛網密佈,地面上亂糟糟到處都是瓦礫,但沒有發現人的腳印。多門看著地上的幾個拇指粗細的圓洞感到很是奇怪,便趴在地上研究。
郝平川也過來看——老鼠洞不會這麼小,蛇洞不會幾個連在一起,倆人琢磨半天,最終也沒琢磨出這到底是什麼洞。
醫院裡,鄭朝山正在給齊拉拉包紮傷口。
因為撲救及時,他的胳膊隻是輕微的火傷。多門拿起齊拉拉脫下來的衣服,看看兩隻燒焦的袖子,聞瞭聞:“酒?!”
齊拉拉說道:“是,酒。來的路上,代數理從路邊買瞭兩瓶二鍋頭給我擦傷口。”
多門搖搖頭,放下瞭齊拉拉的衣服,他總覺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兒。
路路通躺在病床上,渾身裹著紗佈。他的頭發燒光瞭,地上放著一雙三接頭的皮鞋。
郝平川拿起皮鞋來看鞋底兒:“路路通,你是叫路路通吧,這回,你沒路可通瞭,你這個路路通的外號得改改瞭。說吧,那天晚上你到電車廠幹嗎去瞭?”
路路通有些驚恐地看著郝平川:“隻是偷幾個機車零件拿出去賣,火真不是我放的啊。廠長傢有輛舊摩托車,三天兩頭的壞,就總叫我到他傢去修車,我就找個機會偷配瞭庫房的鑰匙。可我真沒放火啊。我我我……我從庫房裡偷出來的零件能賣不少錢,我燒庫房不是斷自己的財路嘛!誰放的火?是鬼放的火!女鬼,是蘭格格!蘭格格嫌我那天晚上看到她瞭,所以把我引到那個宅子裡要燒死我。不然那麼多路我不走怎麼就往那個爛宅子裡跑呢,就是她勾引我!”
接下來,不管郝平川如何嚴審,路路通翻來覆去都是這套說辭。
這時,耿三來到白玲的辦公室匯報:“事發那天晚上,我從廁所出來時,看到前面人影一晃,從背影和走路的姿勢看,像是財務室的王先生。”
白玲聞言抬頭:“你說的是財務室的王一本?”
耿三點頭肯定道:“我來車場的時間不長,不知道叫啥,就知道大傢都叫他王先生。”
他繼續說道:“當時看著像,可我真的不敢確定。太黑瞭,又隻是那麼一閃。後來在食堂,我又找機會特意打量過王先生的背影,真的就像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個。想來想去,還是來和咱專案組的人說一下,不然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郝平川走進白玲的辦公室,白玲把正在翻閱的王一本的檔案遞給他。
郝平川一邊看王一本的檔案,一邊聽白玲在旁邊說道:“王一本以前在福山貝子傢當過賬房。他傢也算是書香門第,父親當年已經中舉瞭,趕上武昌起義,大清亡瞭,結果一口氣沒緩過來瘋瞭,王傢由此傢道中落。後來他幹過很多職業。“七七事變”前才到福山貝子傢當的賬房,履歷清清白白。”
幾個人當即提審王一本,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當晚的確不在傢,而且他還交代瞭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王一本的相好、慈濟醫院的護士長白玉蘭證實,當晚王一本確實跟她在一起。
這一下線索又斷瞭,郝平川疲倦地半靠在椅子上一籌莫展,跟平時正襟危坐的他判若兩人:“現在該怎麼辦?唉,朝陽要是在,他會怎麼辦?”
郝平川掐著腦袋想,突然他一拍腦門兒:“再回現場去看看!”
郝平川帶著白玲在荒宅裡走著。他記得鄭朝陽說過,初次的現場因為人多腿雜,往往會把一些東西掩蓋掉。可是,掩蓋瞭什麼呢?
白玲從隨身帶的書包裡拿出一個小包裹,打開,裡面是一大捆熏香。她點燃熏香,一股煙升起。白玲拿著熏香在院子裡邊走邊看,香頭沖下,熏香的煙在荒宅中飄蕩。
郝平川由一臉茫然到恍然大悟,他不禁贊道:“聰明!”
兩人走著,一路進到一個快要倒塌的房間,突然,飄蕩的煙霧向下飄去,郝平川和白玲欣喜地相互看瞭一眼。
順著煙霧的方向,郝平川掀開瓦礫,地面上露出一個木板。他拔出手槍,一手護住白玲,一手猛地掀開木板。
木板下是一個黑洞,不大的空間裡躺著五六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都面色慘白沒有人樣,有的孩子已經口吐白沫。他們兩個人被洞中的污穢氣息熏得作嘔。
郝平川跳瞭下去,摸著其中一個孩子的脈搏,喊著:“還有氣兒,快去找人!”
白玲轉身跑到外面一個雜貨鋪給公安局打電話,郝平川用力將一個孩子抱上土坑,然後又將他拖到屋外通風的地方,再跑去抱第二個孩子。
當郝平川抱出第三個孩子,跟另外兩個孩子並排放在一起時,地上突然出現一個人的影子。郝平川猛地轉身,發現一個穿著紅色旗人裝束的小女孩就站在他的身後!
小女孩面目猙獰,張嘴露出滿口的獠牙,手中還拿著兩把短刀,號叫著朝郝平川猛刺。郝平川嚇瞭一大跳,急忙躲避。
小女孩出刀迅速,郝平川有幾次想拔槍卻拔不出來。情急之下,順手抄起一根木棍,打算跟小女孩搏鬥。
誰知,小女孩根本不怕擊打,她似乎不知道疼痛,隻會一味瘋狂地刺殺。郝平川身經百戰,很快就找回瞭感覺。他找準機會,將小女孩的刀打飛。小女孩毫不退縮,沖上來就咬,一口咬中郝平川的手掌。
郝平川手上一陣劇痛,忍不住一拳將小女孩打飛。這時,他的手已經鮮血淋漓,小女孩也摔倒在地。
郝平川上前兩步,突然轉身,看到身後一個裹在黑色鬥篷中的人,臉上戴著猙獰的面具。突然,“黑鬥篷”一口火噴瞭出來。郝平川急忙躲閃,但還是被火灼燒瞭雙眼。緊接著,“黑鬥篷”甩出一包粉末一樣的東西,郝平川頓時摔倒在地。
白玲打完電話返回荒宅,看到幾個孩子躺在地上,隻是郝平川不見瞭蹤影,地上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她焦急地大喊:“郝平川!”
郝平川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蒙著雙眼,手腳也被牢牢地捆住。一個鐵鉤子勾在綁住他雙腳的繩子上,他正被一個穿著黑鬥篷的男人倒拖著,慢慢地往甬道深處走去。
郝平川掙紮瞭幾下,發現自己渾身酸軟無力。而“黑鬥篷”卻步履強勁,緩緩地拉著郝平川向前走著。
“黑鬥篷”的身邊,跟著兩個紅衣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