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居新時代

星期四,錢菲下班回到傢,發現桂黎黎和李亦非搬進來瞭。

客廳和廚房七零八落地堆滿瞭東西。看見她回來,桂黎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東西太多,還沒來得及都收拾好!你要做飯嗎?你要是做飯,我就把廚房裡的東西先挪出來!”

錢菲本來是買瞭菜的,但是看著廚房裡亂糟糟沒地兒下腳的狀態,臨時改瞭主意。

“沒事兒,我今天不做飯,你們收拾你們的!需要幫忙的話就說一聲!”

她瞄瞭一眼他們的房間,看到李亦非正跟大爺一樣坐在他們房間的沙發上,腿上架著筆記本電腦,不知道是在打遊戲還是在幹什麼。

她艱難地在廚房門口找到一塊落腳的地方,扭曲著身體把菜塞進冰箱,又拿瞭一盒方便面,然後閃回到自己房間裡。

她吃面的時候隔著門聽到桂黎黎有些不高興地問李亦非:“你就不能伸把手一起來收拾一下嗎!靠我一個人,得什麼時候才能收拾完啊!今晚還睡不不睡覺瞭啊!”

她聽到李亦非也不怎麼高興地在說:“我跟你說瞭,我在寫報告!明天上午開會要討論的!收拾不完就慢慢收拾,先把床鋪好不就行瞭!”

接著傳來一陣摔摔打打的聲音。應該是桂黎黎在丟東西泄憤。

她聽見桂黎黎的聲音帶上瞭點哭腔。

“李亦非,你能不能心疼我一下啊!收拾完再寫報告不行嗎!”

李亦非像是踹瞭茶幾一腳,很不耐煩地說:“我最近讓你鬧得真是煩死瞭!你能懂點事嗎?非要這幾天搬傢!這個項目下周就要報證監會瞭,我今天不把討論事項寫完,明天討論不瞭,下周我辭職喝西北風好不好?算瞭,我去公司瞭!”

錢菲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是“砰”一聲關門的聲音。

她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想,還好那屋那個茶幾是從淘寶上三折買來的,不然她得心疼死。

臨睡前她聽到外面門響,李亦非回來瞭。

他走之後,桂黎黎就沒有繼續收拾東西瞭。她猜她在房間裡哭,因為隱約能聽到擤鼻涕的聲音。

她很擔心李亦非回來之後兩個人又吵,結果不知道李亦非用瞭什麼招,那屋裡一片平靜。

居然相安無事。

她懸著的心放瞭下來。

真好,不用大半夜掙紮在要不要去勸架的糾結裡瞭。

她躺在床上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裡進來一條微信。

是胡梓寧發給她的。

“明晚有空嗎?我團瞭兩張王府井橫店影城的電影票,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去看吧!”

錢菲想都沒想就回復過去:有空!

她寂寞得太久瞭,今天看到桂黎黎和李亦非吵架,她其實是有點羨慕的。她也想有個人在身邊,哪怕是陪她吵吵架也好。

所以對於胡梓寧的邀約,她幾乎要感激涕零瞭。

第二天早上上班,錢菲和桂黎黎李亦非趕在一起出瞭門。

錢菲覺得和他們一起走有點尷尬,就在路過小攤子的地方停下來買早餐。

桂黎黎和她招呼一聲,李亦非瞥瞭她一眼沒說話,然後那二位先走瞭。

錢菲覺得自己怎麼也能和他們錯開一班地鐵瞭,才拎著煎餅果子重新上路。可一路被擠到復興門時,她卻居然在出站口又遇到瞭李亦非。

她想起來姚晶晶曾經說過,李亦非和她一樣是做投行的,但沒想到他也在金融街上班。

李亦非也看見瞭她,他似乎也有些驚奇,第一次主動跟她搭瞭話:“你也在金融街上班?”

錢菲點頭,幹幹地笑著說:“好巧!”

李亦非問:“你在銀行上班?”

錢菲搖頭,“不是,我做投行,不過是投行菜鳥!”

李亦非“哦”瞭一聲,“我們是同行,以後有機會可以多切磋。”

錢菲想說“不敢”,結果沒等說就看到李亦非邁著大長腿蹭蹭走到瞭前面,留給她一個背影和一句話:“我先走瞭。”

錢菲盯著他的背影感想復雜。

這人能不能跟她來一次完整的對話呢,好歹她是他房東,他想跟她說話就說話,不想說話拔腿就走,這樣真的好嗎?她的存在感是不是太弱瞭?

想著想著,錢菲滿腹惆悵地到瞭公司。

下午下班前,錢菲又跟小媛借化妝包。小媛拿給她的時候說瞭句:“菲菲,你不會就指著我這化妝包談戀愛瞭吧?”

錢菲沒皮沒臉地笑:“你再支援我幾次,我要是確定能跟這男的處成,我再自己買一套,要不然屬於浪費投資,沒必要!”

小媛“嗬”瞭一聲,“說你摳吧,你每天還都讓我蹭你飯卡,可是說你不摳呢,我就沒見過一女的像你這樣這麼舍不得往自己臉上砸錢的,錢菲我說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錢菲照著鏡子往臉上拍粉底,“目前還是,但是要再不找個男人滋潤一下,估計很快就不是瞭!”她指著自己嘴角旁邊給小媛看,“你瞅瞅,我這馬上都要開始長胡子瞭!我問我那幾個還單身的女同學,她們也說自己快要長胡子瞭,我們一致覺得,這是缺男人的表現,我們得采陽補陰!”

小媛一口水差點噴錢菲臉上,“錢菲!你能正常點嗎!我一千大元的粉底蓋在你臉上都遮不住你糙漢子的本質!”

錢菲很得瑟的甩瞭甩馬尾辮,“我在你面前是糙漢子,我在漢子面前可就是小妖精瞭!走瞭!”

小媛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這話,也就騙騙鬼以及你自己!”

錢菲和胡梓寧約在王府井百貨門口見面。她嫌地鐵安檢麻煩,就上瞭公交車。她本以為自己離得近,會先到,結果周五下班晚高峰的長安街堵得一片安寧祥和,路面所有車都基本處在不動狀態。短短幾站地,她居然走瞭一個小時還沒到。

胡梓寧給她發微信,說他已經到瞭的時候,她剛蹭到天安門東站。她硬著頭皮回復:不好意思,我沒坐地鐵,公交車現在有點堵,我還有一站到東單!

她心有餘悸地等著回復,就怕對方流露出不高興。

最近兩年和汪若海約會,她從來都不敢遲到,之前有一次兩個人約好瞭下班去商場買襯衣,結果她因為領導臨時安排的一個任務耽誤瞭半個多小時,等趕到地方的時候,汪若海的臉色就像掛瞭霜一樣難看。他指著表冷冷地告訴她:“你晚瞭三十八分鐘。你要是不想花錢想讓我繼續穿舊衣服,就直接說,別搞這些遲到的幺蛾子!”他說完扭頭就走。

她怎麼道歉怎麼解釋怎麼哄都不行。後來她再也不敢遲到瞭。

手機“滴”一聲響,胡梓寧給她回瞭消息。

“沒關系,是我從單位出來的比較早,漂亮的女生是值得等的!”

錢菲看著手機屏幕,心裡“啪”地一下像開瞭朵花。

她忍不住偷偷調出手機前置攝像頭,左瞄又瞄地看著自己。

他說她是漂亮的女生呢!

忽然司機一個煞車,錢菲一個趔趄向前撲出去,手機撲棱棱擦過幾個人的肩膀後掉在瞭地上。

還好有那幾個肩膀緩沖,不然屏幕一定報廢瞭。

她趕緊一邊說抱歉一邊往前擠,“對不起,請讓一讓,我撿下手機!”

車裡人實在太多,在一聲連一聲的抱怨裡,錢菲一點點向著手機挪近。

她擠得正專註,突然看到一隻手在一堆肩膀裡向自己伸過來,而那隻手裡正捏著她的手機。

她趕緊把手機接過來,連聲道謝。她順著那隻胳膊看過去,想看看幫自己這人長什麼樣。

結果,她居然看到瞭李亦非的臉……

她的表情僵瞭僵,和他打招呼:“好巧,又碰到瞭!”

李亦非略翹著嘴角,沖她點點頭,下巴朝她的手機努瞭努,“這會兒車上人多,不適合自拍。”

看著他語重心長的樣子,錢菲的臉徹底僵掉瞭。

終於熬到瞭東單,錢菲逃命似的下瞭車。

看著哼哧哼哧開走的公共汽車,她長出一口氣。

她真佩服那些天天鏡子不離身走哪都能大大方方拿出來照的女人,她們是怎麼做到可以那麼悠閑自得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臭美的呢?她不過是在公交車上偷偷照瞭下,被人發現之後就尷尬得直想去上吊瞭。

她拍拍臉,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一顆受到驚嚇的窘迫的心:“沒事沒事,反正跟那個李亦非也不算熟!不丟臉不丟臉!”

她轉身要往地下通道走。

結果一轉身,居然又看到瞭李亦非……

他就站在她身後,她嚴重懷疑自己剛剛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到聽到瞭,因為他此刻一邊嘴角很明顯地不是好味兒地上翹著。

錢菲有點失去瞭冷靜,忍不住問:“你怎麼……也是這站下麼?”

李亦非挑瞭挑眉毛,“其實我們不算熟,我可以不告訴你為什麼的,不過既然我們都住在一起瞭,我覺得還是慢慢變得熟一點比較方便。有人在程府宴請我吃飯。”他對呈現呆滯狀態的錢菲擺擺手,“回見,房東。”

錢菲覺得自己像漫畫書裡的人那樣,在慢慢裂掉……

她是去跟人看一張票二十五塊錢的團購電影,他卻是去吃別人請的人均消費一千多的程府宴,同樣是在東單下車,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她還是他的房東呢……

她看著李亦非的背影,心裡酸溜溜地給他的行為定瞭位。

“炫富!顯擺!看人笑話!還有內什麼,臭得瑟!”

錢菲趕到王府井百貨時,胡梓寧正端著兩杯可樂在門口等她。

她剛要為遲到再次道歉,他就把可樂遞上來,說:“跑過來的吧?看喘的,快喝一口壓壓!”

她接過可樂的時候,覺得自己感動得快哭瞭。她覺得自己運氣太好瞭,她都快二十七瞭,眼看著要變剩女嫁不出去瞭,老天爺居然會把這麼細心體貼的好男人漏給她!

胡梓寧去換票的時候,她忍不住給姚晶晶打電話快速表達瞭一下心中的喜悅。

“妖精你說我怎麼還能遇上這麼體貼溫柔的好男人呢?他還誇我漂亮呢!”

姚晶晶卻條件反射似的給她潑冷水,“錢狒狒我告訴你啊,一般這樣的男人都是女人堆裡混出來的,哄女人的道行高著呢!不過他能昧著良心對著你那張隻拍瞭大寶的臉誇漂亮也算日行一善瞭!”她頓一頓,話鋒一轉,“我說瓷,他人到底什麼樣,我是來不及看瞭,這兩天我時刻準備著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得走,也來不及讓你給我踐行什麼的瞭,你萬事自己先多當心啊!你先慢慢處著,別著急入洞房什麼的,回頭我有機會回來再替你好好把把關!”

錢菲噴她:“滾!我找對象最大動因就是為瞭早日入洞房好調節日漸失衡的內分泌,誰有功夫等你!”

她掛瞭電話,胡梓寧拿著票回來瞭,他換的是五分鐘後的那一場。

電影是范冰冰演的,叫《二次曝光》,情節有些凌亂,錢菲看著看著就看不懂瞭,中間還昏昏欲睡瞭一陣,好不容易熬到散場,她聽到胡梓寧意猶未盡地問她:“覺得怎麼樣?”

她硬著頭皮答:“真精彩!你說這種穿越重生的創意,編劇是怎麼想出來的?太有才華瞭!”

胡梓寧的笑容有點幹,“這個不是穿越重生!”

錢菲沒掩得住內心疑惑:“那范冰冰不是活瞭兩回嗎,兩次發生瞭不同的事?”

胡梓寧耐心解答:“不是活瞭兩回,是前邊的事其實都是范冰冰幻想出來的!”

錢菲“哦”瞭一聲,“就是說范冰冰精神分裂瞭!”

胡梓寧呵呵地笑:“錢菲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女孩!”

錢菲莫名被誇,忽然覺得有點心潮澎湃。

胡梓寧問錢菲餓不餓,錢菲說:“還真有點餓瞭!我們去吃飯吧!”

他們隨便找瞭傢餐廳,點瞭些東西。

吃完的時候錢菲搶著結賬,胡梓寧說:“哪有女人請男人的!”一邊說一邊去摸錢包。

錢菲一把攔住服務員,不讓她收胡梓寧的錢,“也不能頓頓都你請啊!再說你都請我看電影瞭!”她把錢交給服務員。

胡梓寧一邊把錢收回到錢包,一邊感嘆:“錢菲,你可真是個不一樣的女孩!”

這話聽得錢菲實在太受用,她美滋滋地紅瞭臉。

胡梓寧提議要送錢菲回傢。錢菲看看表,才九點一刻,就說:“不用瞭,現在還不算晚,我坐地鐵就回去瞭,我們倆是兩個方向,你送我也不方便!”

胡梓寧就把她送到地鐵站。

錢菲在地鐵上,收到胡梓寧的微信。

“錢菲,我今天很開心,謝謝你請我吃飯!我挺喜歡你的,你要是覺得我也還可以,我們就確定一下關系吧!你看行嗎?”

錢菲盯著手機足足看瞭一分鐘,她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這幾年她就釣在汪若海這一根樹上,她都快忘瞭被異性追求是什麼滋味瞭。原來是這麼美妙這麼澎湃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瞭十八歲。

她吸口氣,回復胡梓寧:“我看行!”

錢菲神清氣爽地回到傢。

她覺得走回來的路上抬頭看到的那顆月亮可真他媽的圓啊,圓得她看什麼都覺得順眼。

直到回到傢裡,打開傢門的剎那,她的好心情瞬間歸零。

傢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水,全然一副水漫金山的節奏。

她探頭往廚房看,水龍頭還在嘩嘩地淌著水。她趕緊一路踩水過去,關瞭水龍頭,又拔瞭水池的塞子。

她返回來敲桂黎黎他們房間的門,好幾下都沒反應,她以為沒人在傢,脫瞭外套挽瞭袖子準備開始收拾屋子。這時候,桂黎黎揉著眼睛開瞭門。

她居然在屋裡睡覺,水龍頭嘩啦啦的聲音竟然一點都沒有吵到她。

錢菲覺得自己進入瞭失語狀態。

“呀!”桂黎黎看著一屋子的水,叫瞭一聲,“怎麼會有這麼多水!”

錢菲看著她,有氣無力地說:“你塞住瞭水池,又忘記瞭關水龍頭!”

這個時候,外面大門響瞭起來,李亦非回來瞭。

“怎麼回事?”他看著一地的水,也有點鬧心的樣子,沖著桂黎黎問,“又是你幹的吧?”

錢菲抬頭望天。

看來這女的不是第一回幹這事瞭。

桂黎黎一臉無辜地看著錢菲,說:“對不起啊錢菲!我想放滿水洗抹佈的,誰成想這麼一會就睡著瞭呢!可是一般的水池,上面那個洞不都是通著下水道的嗎,你這個怎麼不通啊?要是通的話,也不會這樣瞭……”

她聲音弱弱的,錢菲有一瞬間真的覺得是自己錯瞭,她不應該選這麼一個破水池。

“行瞭吧你!踏踏實實地承認一次錯誤就那麼難嗎,總是到處找理由!”李亦非在一旁說。

桂黎黎聲調一下就高瞭上去,一反剛才弱弱的神態,“李亦非,你還說我!要不是大周末的你把我一個人扔傢,能出這事嗎!問你去哪跟誰吃飯你也不說,你這麼瞞著我是什麼意思啊!”

“懶得理你!”李亦非不理他,脫瞭西裝外套甩在客廳沙發上,煩躁地扯領口。

桂黎黎氣得“砰”一聲關瞭門,躲在房間裡不出來。

錢菲隱隱聽見桂黎黎在哭。那哭聲淒厲得像道盡瞭人間委屈,搞得她渾身都不自在,她胳膊上滲著雞皮疙瘩,對李亦非輕聲說:“要不你進屋去哄哄她?其實說起來也是,大周末的,你自己跑去程府宴吃香的喝辣的去瞭,把她扔傢洗抹佈,這事琢磨起來,還真是挺淒涼的!”

李亦非瞥瞭她一眼,聲音裡帶著點疑惑:“你們女孩都這麼善變嗎?剛談朋友的時候都小鳥依人的,談成瞭就又哭又嚎的?”

錢菲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攤攤手,“誰還沒個更年期提前啊!再說你要是不招人傢人傢也未必又哭又嚎的……”

他這地圖炮開得可夠大的,籠罩瞭小半邊天瞭。

“你還是進去哄哄吧,我聽她哭的這聲慎得慌!”

李亦非猶豫瞭一下,抬腳往房間邁步。走到門口前他突然又折回來,說:“我今晚吃程府宴的事,你就別跟她說瞭!”

錢菲怔瞭怔,點點頭,“成!我是和平愛好者,我隻管收租,不兼職居委會大媽的活!”

李亦非又看瞭她一眼,轉身進瞭房間。

過一會桂黎黎不哭瞭。又過一會她從房間裡出來幫忙錢菲收拾屋子。

等把屋子都拾掇好,已經十一點多,一晚上錢菲撅得腰酸背疼,回到自己屋裡簡單洗瞭洗,她就爬上瞭床。

手機指示燈一直閃,她看到一個小時前胡梓寧給她發瞭微信。他問她在幹嘛。

看看時間,她覺得胡梓寧已經睡瞭,就沒回。

過瞭一會兒又一條信息進來。

她以為是胡梓寧發的,結果是李亦非的短信。

“今天很抱歉,地板被泡翹瞭,你算下換地板需要多少錢,下次我和房租一起打給你。”

錢菲生平最受不瞭別人認錯態度良好,人傢態度一好,她馬上會既往不咎,尤其是李亦非這種看上去完全是不會認錯的人認錯。

“沒關系,反正以後房子不租瞭也要重新裝修的,這次就算瞭。”

不過發完短信她就開始後悔。她手怎麼這麼賤呢,跟錢過不去幹什麼……

周一上班,趁著中午吃飯大傢聊天,她就把傢裡被水泡的事說瞭。

同事聽完她發的那條短信,各個告訴她不要放棄治療,腦殘片要按頓接著吃。

小媛甚至拍案而起:“錢菲,你做人能別這麼聖母嗎?你瞅你把你以前那男朋友慣的!現在又開始慣你傢租客!”

隻有胡梓寧知道這事後,大力地贊揚瞭她:“錢菲,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

錢菲覺得,不管其他人怎麼看,最後能有這樣一個人,能對她說出這樣一句話,也就夠瞭。

合租的生活慢慢展開著,各種煩惱也隨之鋪陳開來。

錢菲覺得自己每天都在練習新的容忍技能。

隔壁那兩位特別瘋,經常回來得很晚,回來時動靜又很大,洗漱說話偶爾還吵架,沒有一次不把她鬧醒。

錢菲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張不開嘴跟人提意見。但凡事情還有可以容忍的餘地,她都會選擇默不作聲。

於是在隔壁乒乒乓乓的噪聲裡,她默默地在淘寶買瞭二十副耳塞,開始每天都帶著耳塞睡覺。從此隻要那二位不是吵架吵得特別兇,她就基本不會被擾醒。

不過最近她發現隔壁那二位吵架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覺得自己就快在他們的吵架聲裡神經衰弱瞭。

而除瞭晚歸的問題之外,還有很多別的煩惱。

桂黎黎經常把水池弄堵,錢菲覺得她似乎缺少很多生活常識,比如不知道哪些東西可以倒在水池裡哪些不能。前兩次她肉痛地請人來通水管,花瞭好幾百塊錢,第三次的時候,桂黎黎再告訴她,下水道堵瞭,她已經舍不得叫人來瞭。

她回憶一下之前兩次來的那人是怎麼做的,然後自己擼胳膊挽袖子親自上瞭陣。

雖然過程有點惡心,但是結果還是好的,下水道在她手裡鐵絲的抽捅下不情不願地暢通起來。至此她愉快的意識到,自己已經成功地掌握又一項生存技能——通下水道。

下水道的問題她是可以隨時解決瞭,不過她又開始面臨冰箱告急的煩惱。

菜市場離傢有點遠,她習慣每次去時多買點菜,通常是可以吃三到四天的量,把它們屯在冰箱裡。可是桂黎黎漸漸地、漸漸地,把冰箱的保溫層變成瞭她的面膜儲藏室。她在冰箱裡屯瞭山一樣高海一樣闊的面膜!第一次看見那些面膜在冰箱裡開會的時候,錢菲覺得自己就是長十張臉且每張臉都巨大也要用十年才能把那些黏糊糊的東西用完。

她張不開嘴跟桂黎黎說:“你的面膜太多瞭,能給我留點地方放菜嗎?”於是她再也不能在冰箱裡屯菜,隻有每天多走很多路去市場現買。

好在天漸漸變涼瞭,過瞭十一之後,就算蔬菜不放在冰箱也不會變壞。錢菲從來沒有像今年這樣,如此熱愛秋天。

不知不覺到瞭十月份底,這是北京一年裡最難熬的一段時間。因為這段時間城市沒有供暖,立瞭冬天氣又冷,屋裡凍手凍腳的像個大冰窖。錢菲每天隻能靠在微博上看那些南方孩子嗷嗷叫喚“我們南方也要裝暖氣”來告慰自己。

起碼她還有個盼頭,過兩天全市供熱就暖和瞭,可是那些可憐的南方同胞們,在一個比一個更冷的冬天裡,隻能那麼幹熬著。

最近一段時間,錢菲總是能聽到隔壁那兩位因為一點小事就爭吵不休。

有時候她覺得戀愛談得這麼虐,吵架跟上班似的這麼富有頻率,還不如她和汪若海似的直接分瞭痛快呢。

他們經常因為倒垃圾掃地收拾廁所洗衣服吵得驚天動地。一吵起來,冷戰兩三天,兩三天裡誰也不收拾屋子,鬧到最後廚房客廳書房的垃圾還得她去清理。

有天晚上更過分,她回到傢就看到桂黎黎和李亦非在客廳裡吵架。主戰場已經從臥室挪到瞭客廳,看來房間裡是下不去腳瞭。而吵架的主旨依然是圍繞著做傢務的問題展開的。

桂黎黎說:李亦非,我是你女朋友,不是老媽子,你不能什麼都指望我幹呀!

李亦非說:桂黎黎,你作為一個女人,洗洗衣服做做飯,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桂黎黎說:我是獨生子女,我爸媽把我當兒子養的,憑什麼我就該做這些啊!

李亦非說:你連這些都做不好,還算是女人嗎?

桂黎黎說:李亦非,你能不能別欺負我啊!我不願意做傢務啊!

桂黎黎好像喝瞭點酒,站在客廳裡搖搖晃晃的。

錢菲聽瞭這麼幾句話已經覺得尷尬萬分,於是趕緊低著頭虔誠默念“不要看到我”企圖一路摸回到自己房間去,卻在離房門兩步遠的時候被桂黎黎叫住。

桂黎黎一邊晃一邊叫:“錢菲!你回來瞭!太好瞭!”她晃過來拉住錢菲的手,扭頭對李亦非高興地說,“亦非我有辦法瞭!”她轉回頭看著錢菲,“錢菲,你幫我們做傢務好不好?我們付錢給你!”

錢菲聽得目瞪口呆。

李亦非走過來,一把拉開桂黎黎,“桂黎黎你能清醒點嗎?能別跟你老板出去喝完酒就回來耍酒瘋嗎?咱能別丟人現眼嗎?你看清楚瞭,她是房東,你現在住的是人傢的房子!她不是傢政阿姨!她脾氣夠好夠容忍你瞭,你能別把善良的人都欺負透嗎!”

李亦非瞥瞭錢菲一眼說瞭句抱歉,扯著桂黎黎回瞭房間。

錢菲愣愣地站在門口發瞭一會呆。

她忽然覺得李亦非這人還不錯,雖然他看起來又屌又難搞,可是他心裡什麼事還是有數的。比如說她善良。

她回瞭自己的房間。

這一晚她隔著耳塞聽他們足足吵瞭大半宿。

第二天一早,為瞭避免碰面的尷尬,錢菲早早就出瞭門。

到瞭公司,她收到胡梓寧的微信,問她晚上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一起吃飯。

她回復好的。

他們相處得很順利,時不時一起吃個飯看個電影。上個月看電影的時候,胡梓寧牽瞭她的手。上個星期胡梓寧生日,錢菲狠瞭狠心,花瞭點錢買瞭個錢夾送給他算是祝賀。胡梓寧一整晚都保持著心花怒放的狀態,臨分別的時候,他吻瞭她。

當他那張漂亮的臉壓過來時,錢菲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

這個吻給她的感覺好像隻是上嘴唇和下嘴唇間的碰觸,並沒有讓她的心跳加快一些或者幹脆停掉。

她記得汪若海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渾身都在發燙,耳朵裡像是在燒著開水一樣,轟隆隆呼嚕嚕。一吻結束時,心跳得簡直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就算以後相處時間長瞭,沒有瞭初談戀愛時的那種激情,可是他們再接吻時,她還是覺得挺舒服挺神往的。

但為什麼胡梓寧吻她時,她會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

她甚至不想跟他把這個吻變得深入。所以當胡梓寧試圖撬開她的牙齒時,她躲開瞭。

胡梓寧以為她害羞,笑瞇瞇地看著她,用很旖旎的聲音問:“怎麼瞭,嗯?”

她不知道為什麼不太敢直視他那張泛著桃花的好看的臉,垂著頭訥訥說:“有點太快瞭!”

他攬著她呵呵地笑,以一種很寵溺的語氣對她說:“害羞瞭,嗯?我的小菲菲可真純情可愛!”

她聽得渾身一哆嗦。

原來她身上還可以有這樣肉麻的修飾。

晚上下瞭班,錢菲和胡梓寧在百盛七樓的食府吃飯。吃完胡梓寧對她建議說:“時間還早,去我傢裡認認門吧!”

錢菲想瞭想,回傢也沒什麼事幹,於是同意瞭。

胡梓寧是跟同學一起租的房子,他們回傢時,傢裡沒有人。

胡梓寧把電腦打開,準備放電影。

他問錢菲:“想看什麼類型的片子?”

錢菲說:“什麼都行,好看就可以!”

胡梓寧想瞭想,問:“那看《蘋果》怎麼樣?”他問著這話的時候,看著錢菲的眉眼比平時更加溫柔含情。

錢菲沒看過這部電影,她從名字上猜想著這應該是一部描述農民企業傢如何靠雙手勤勞種果樹賣蘋果發傢致富的勵志片子,就點點頭說:“好啊!就看這個吧!”

胡梓寧把電影找出來,按瞭全屏播放,拉著錢菲一起坐到沙發上。

錢菲懷著滿心的主旋律等著看謳歌社會主義勤勞人民的情節,結果等著等著,卻看到片子裡,光溜溜的范冰冰跟光溜溜的佟大為在浴室裡光溜溜地哼哼唧唧……

她發現胡梓寧挺稀罕范冰冰的。

她想把眼睛挪開,又怕被胡梓寧覺得矯情,可是盯著屏幕,又覺得很囧,正左右為難不知道看還是不看的時候,她感覺到胡梓寧的手纏纏綿綿地爬上瞭她的大腿。

他的頭也湊過來,嘴巴靠在她耳朵邊,她聽到他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一個動不好會給胡梓寧什麼錯誤的暗示。

電腦屏幕上,劉蘋果正被她老公按在浴室墻上頂得嗯嗯啊啊直叫。她感覺胡梓寧在舔她的耳朵。

他的手沿著她的大腿在往她的腰上摸。

她大氣也不敢出。

他的嘴巴從她耳朵臉頰上一路親過來,想去吻她的嘴唇。

錢菲後退瞭一下,訕訕地問:“你同學什麼時候回來?”

胡梓寧扶著她的下巴,不讓她再退,氣息曖昧地說:“別怕,不會被他撞見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親瞭上來,用舌頭使勁頂著她的牙。

錢菲內心無限掙紮,到底是讓他得逞,還是一把推開他?

她覺得自己在生理上似乎沒什麼欲望讓胡梓寧現在就把她壓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可是他看上去已經非常動情,她這個時候推開他,是不是不太好呢?這樣做會不會傷瞭他的自尊呢?

錢菲正猶豫不決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從選擇困難癥中被拯救。

胡梓寧開始還不想放開她,可是她的手機沒完沒瞭的響著,響到最後,他終於泄氣。

他不情願地起身,讓錢菲接電話。

錢菲看看手機來電顯示,是桂黎黎。不知道這尊神仙又有什麼事情。

她忽然覺得還不如就讓胡梓寧把她壓瞭算瞭。

電話剛一接通,她就聽到桂黎黎嬌弱又可憐地問自己:“錢菲,你什麼時候回傢呀?傢裡忽然停電瞭,我有點害怕!亦非他有事情出去瞭,要晚一點才能到傢,你能不能先回來陪陪我啊?”

錢菲捏著額頭,內心掙紮。

是選擇被胡梓寧壓,還是回傢面對這尊難伺候的神仙?

想瞭想,她覺得今晚就被壓,怎麼說都有點快,這樣會顯得她的肉體太好得到瞭,於是她對桂黎黎說:“你等我半小時,我這就回傢!”

她放下電話時看到胡梓寧一臉不痛快的表情。

她幹幹地笑著解釋:“這姑娘膽小!”

胡梓寧一副鬧心的樣子,說:“可是菲菲,你隻是她房東,不是她媽!你知道嗎為瞭今天,我同學今晚特地去住瞭他朋友傢!”

錢菲心裡咯噔瞭一下。

怪不得剛剛他讓她放心,說他們不會被他同學撞見的,原來他一早就打算好瞭,今晚要把她帶傢裡來看致富電影順便睡瞭。

錢菲有點笑不出來瞭。她理著有點亂掉的鬢角跟胡梓寧告別:“這事……本來也不急在一時,我還是先回傢吧!”

胡梓寧似乎有點不高興,沒提要送她回傢這茬。她就安慰自己,反正他每次就算提瞭,她也說不用,提不提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自己走到瞭地鐵站。

上瞭地鐵,她忍不住給胡梓寧發瞭條微信:

“對不起啊,梓寧!”

過瞭差不多二十分鐘,胡梓寧才回給她一條:“沒事,誰叫你善良呢!”

以前她特別愛聽他誇她善良,可是今晚不知怎麼,她總懷疑他是在諷刺自己。

《愛情有煙火(我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