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休的時光

酒店董事長握著錢菲的手笑瞇瞇說:“真是英才輩出啊!連這麼年輕的小姑娘都可以獨當一面做上市瞭!我不服老都不行嘍!看來真是到瞭趴在沙灘上的時候啦!”

錢菲腦子一抽,平時跟姚晶晶扯皮那股貧勁借著酒勁就上來瞭,“林董,您太謙虛瞭,我要是活到您這麼大,三十歲出頭就能在名下置下這麼牛的一傢酒店,別說讓我趴沙灘,就讓我趴火車軌我都願意!”

林董笑得魚尾紋條條舒展,“我哪裡三十出頭啊?我都五十多嘍!”

錢菲一臉真誠,“真的假的?林董我要是五十多的時候,能像您現在這樣看起來就跟三十似的,這輩子,活得值瞭!”

林董笑得紅光滿面地離去瞭。離去前特意問錢菲要瞭名片。

林董走後,錢菲公司的項目負責人劉一峰有點晃地走過來,拍著她的肩膀說:“看不出來啊小錢,挺能說會道呢!早知道剛才就讓你上酒桌發揮瞭,也不用我和老閆倆人跟那林董喝得前赴後繼的瞭!你說這開酒店的怎麼都這麼能喝呢?”老閆是李亦非他們公司的項目組負責人。

錢菲笑笑,一回頭看到李亦非和他們公司的其他同事。

李亦非沖她撇瞭撇嘴做瞭個類似笑容的表情:“沒想到你拍馬屁還挺有一套的!”

錢菲剛要回他一句什麼,卻看到他身後不遠處好像還站著個人。

她喝瞭酒,視線有點模糊,就瞇瞭眼使勁看,終於看清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胡梓寧。

她以為胡梓寧不會理她的,畢竟他都一個禮拜沒搭理她瞭。可沒想到胡梓寧主動走瞭過來,還跟她打招呼:“菲菲,是你們公司負責幫我們做上市?”

錢菲愣愣地點點頭。

他的態度像之前一個禮拜的冷戰完全不存在一樣,這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胡梓寧看著她笑,問:“你怎麼沒告訴我啊?這些都是你同事?”

錢菲又點點頭。

胡梓寧笑著跟其他人打招呼說“你們好”,然後把視線定位在錢菲臉上,“菲菲,我得回去上班瞭,你多喝點水,下班等我,我們一起吃飯!”

錢菲再點點頭,目送胡梓寧含笑遠去。

身旁劉一峰起哄:“喲?男朋友?怪不得孔總說什麼都要讓你進組來,原來有這一層呢!孔總可真是月老的好朋友啊!”

錢菲覺得臉發燙,有些不自在。

一夥人都往工作區移動,錢菲走在隊伍後面。在她前邊兩步遠的李亦非突然停下來,她被他一擋,也不得不跟著停下來。

她抬起頭,看到李亦非正看著自己,眼神怪怪的。

“怎麼瞭?”她不解地問,“有什麼事兒?”

她看到李亦非似乎極輕地皺瞭下眉。那一皺實在太不著痕跡,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瞭。

“剛才那男的,是你男朋友?”他突然問。

錢菲怔瞭怔,答:“是啊……怎麼瞭?”

李亦非看瞭看她,停瞭兩秒鐘,挑挑眉說:“沒什麼,就問問。”

這時李亦非的同事在前邊喊他,他又看瞭看錢菲,說:“第一次進項目組吧?以後少喝點,再遇到這種場合有人勸你酒你就說你不能喝,換飲料。你沒有義務陪企業領導喝酒,這個先河要是開瞭,以後你且等著被灌死吧!”

錢菲心頭一暖,想說句“謝謝”,可李亦非已經轉身大步走到前邊去瞭。

錢菲隻好把噎在喉嚨口的“謝謝”兩個字,化作一股氣徐徐吐出。

他這不等人說完話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呢。

下班前,錢菲的酒醒瞭。胡梓寧來找她吃飯,他們去瞭酒店附近的一傢餐館。

飯菜上來,胡梓寧一邊給錢菲夾菜一邊說:“這一周實在太忙瞭,酒店準備上市,有好多工作得我們去做,所以也沒顧上找你!”

他這麼一說,錢菲覺得他把之前兩個人之間的尷尬處境圓得挺好的,就想著別得饒人處不饒人,既然他給搬瞭梯子,那她也就下瞭這個臺階吧。

她笑笑:“可不,我們也忙得不行呢!”

胡梓寧看她笑瞭,佈菜的熱情從殷勤逐漸變得自然起來。

“真沒先到是你們來做我們酒店的上市,這樣多好,我們可以天天見面瞭!”胡梓寧一片歡欣雀躍地說。

錢菲很捧場地跟著歡欣雀躍,“可不!能天天見面瞭呢!”

胡梓寧抬手摸摸她的頭,“菲菲你可真可愛!”

錢菲強忍著沒打哆嗦。

他又上來那股子肉麻勁瞭,讓她在受用與哆嗦之間搖擺飄蕩。

胡梓寧忽然說:“我們林董平時是個特別嚴肅的人,酒店員工沒有一個不怕他!不過菲菲你可真厲害,我今天看到你把他哄得那叫一個樂!”

錢菲呵呵兩聲:“哪有,我就是借著酒勁胡說八道瞭兩句。”

胡梓寧說:“我看到林董問你要瞭名片,八成是想給你介紹對象呢!菲菲,以後他要是找你給你介紹對象什麼的,你就告訴他你有對象瞭,那人就是我!”

錢菲覺得有點迷瞪,“我覺得你們林董就是借著酒勁才要瞭我的名片,回頭等他醒酒瞭早忘瞭我是誰瞭,更別說介紹對象那麼遠的事瞭!”她哼哧地笑瞭兩聲,“梓寧,我覺得你想太多瞭!”

胡梓寧一邊笑一邊給她夾菜,“反正他要是找你,你記得幫我美言幾句,我們這不是要上市瞭嗎,很多職位都會做相應調整,要是弄好瞭,我可以再往上升一級變中層領導!”他放下筷子,去握錢菲的手,“菲菲,我要是升瞭中層,工資也會漲一截,以後就可以幫你一起還房貸瞭!”

錢菲嘴裡正嚼著飯,一口沒吞明白嗓子眼哽瞭一下。她看著胡梓寧,差點噎得眼含淚花:“謝謝啊!”

晚上她給姚晶晶打電話,把一整天發生的事流水賬式地敘述瞭一遍,然後請姚晶晶發表意見。

姚晶晶在發言裡總結瞭兩點:“狒狒你說那林總是不是看上你瞭啊?狒狒你再說那胡梓寧是不是看上他們領導看上你瞭啊?”

錢菲唉聲嘆氣:“你說要是胡梓寧真是因為看見他領導要我名片才跟我和好,我得多傷心啊!”

姚晶晶“呸”瞭一聲:“你傷心個屁!說得就跟你多愛他似的!”

錢菲深沉地說:“妖精,你不懂,像我這種深深受過男人傷的人,是不會再愛上誰瞭,能喜歡就不錯瞭!再說雖然我沒那麼愛胡梓寧他這個人,可是我深愛他適合做結婚對象的身份!我現在,房子有瞭,工作也開始向更好的方面進行瞭,就缺個能結婚的男人瞭!”

姚晶晶警告她:“錢菲你給我打住!我告訴你你要做為瞭結婚而結婚這麼有損逼格的事兒,我立刻跟你絕交!”

錢菲辯解:“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我有多寂寞空虛冷你知道嗎!”

姚晶晶“切”一聲,“這好辦啊,你要是為這個想結婚,完全沒必要啊!淘寶上買幾根按摩棒就完全可以夜夜做新娘啊!保你自嗨到再也不知道什麼是寂寞空虛冷!”

錢菲怒“呸”瞭一聲掛瞭電話。

放下電話後她隱約聽到,隔壁似乎又在吵架瞭。

錢菲聽著聽著,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以前和汪若海吵架的時候瞭。

以前他們吵架也像隔壁似的,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完沒瞭誰也不讓誰。吵到最後通常是汪若海摔門就走,她坐在傢裡哭,跟李亦非和桂黎黎的套路完全一樣。

她從桂黎黎身上偶爾也發現,有些事自己以前確實也太過於矯情瞭。比如一件事過去瞭,之後吵架時還會時不時地拎出來翻舊賬,比如一哭起來就沒完沒瞭,叫人看得心煩。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相同的處境,總是要從別人身上才能發現自己當時所犯的錯誤。也總是在一段感情結束之後,才能看到自己之前哪裡做得不對。

可是就算知道瞭又怎麼樣呢?物是人非的,也隻能告訴自己,在下一段感情裡,不要再犯這些錯誤,不要再在爭吵中咄咄逼人,不要去說那些傷害彼此的狠話。

她把自己摔在床上,人有點煩躁。

今晚她怎麼又想到汪若海瞭。

什麼時候她能徹底不再去想從前和汪若海的那些事呢?

錢菲本以為李亦非是個繡花枕頭,卻沒想到他居然很有幾分能力。

平時看他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驕縱,連洗個襪子都覺得是折煞瞭自己的風采和氣概。按說這樣享樂派的活祖宗都是沒有什麼能力不知道拖瞭什麼關系或者走瞭什麼狗屎運才進瞭項目組才對,可是錢菲沒想到,這驕縱的活祖宗會對業務那麼精通,那些法規條文他簡直張口就來,工作進行到哪個程度下一步該做什麼他瞭然於胸,酒店的財務報表拿過來,他隻掃瞭掃就分析出好幾條關鍵性問題。

他在工作上的表現,讓錢菲瞠目結舌。她在感嘆的時候開始暗暗自卑。難怪人傢接觸的都是項目核心的工作,而她隻有整理工作底稿的份兒。

人比人之後,錢菲終於懂瞭人世間那種叫做“氣死人”的情感。她開始一遍一遍地背法規,開始復習註會的課程,開始大量閱讀金融書籍。她覺得自己好學的程度簡直快要逆天瞭,就連大學期末考試前,她也沒見得這麼積極主動高覺悟的好好學習過。

姚晶晶跟她通電話時,問她:“你這是被誰給刺激瞭?咱畢業那天不是焚書發誓,以後再也不學習瞭嗎,誰再拼命學習誰孫子!”

姚晶晶跟她通電話時,問:“你這是被誰給刺激瞭?咱畢業那天不是焚書發誓,以後再也不學習瞭嗎,誰再拼命學習誰孫子!”

錢菲說:“問題是,當你看見一個活生生的挑剔男,每天隻會臭美裝逼不幹活,恨不得這輩子可以十指不沾陽春水,吊瞭吧唧但極精通跟女朋友吵架,你一直沒把他放在眼裡,恨不得以斜向下逼近直角的角度俯視以及鄙視他,覺得他就是個花瓶裡的戰鬥瓶,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卻發現,這原來不是個花瓶,這特麼的是個魔瓶!還是能從裡面蹦出來個神仙嚇人一跳順便炫技能的那種!”

姚晶晶吧嗒瞭兩下嘴,說:“我聽明白瞭,你是被你那個傲嬌租客給刺激到瞭!難得啊,當年汪若海用盡天下最難聽的話那麼刺激你去上自習,都沒能讓你從被窩裡移臀半分,怎麼現在一個傲嬌小租客就給你這麼大的動力?”

錢菲正氣凜然地說:“那是因為當年汪若海是自己人,在自己人跟前是不用要臉的,他愛說什麼說去,他說我懶我應著,說我沒臉沒皮我接著;可是李亦非他是外人,在外人面前,我們中華好兒女是要爭一口氣的!”她頓瞭頓,怒斥姚晶晶,“不是,咱不都說好瞭嗎,以後不提汪若海的!”

姚晶晶告饒:“成成成!以後不提瞭行瞭吧!不是我說你怎麼跟精神病似的,聊得好好的說發病就發病。不提汪若海那提胡梓寧吧,你最近和他處得怎麼樣?他沒再接再厲提出要繼續睡你嗎?”

錢菲呵呵笑瞭兩聲,捏著嗓子說:“怎麼可以說睡就睡呢?人傢是打算把最美好的自己留在新婚之夜給我的夫婿好好享用呢!”

姚晶晶做著嘔吐的聲音:“你能再不要臉點嗎?說得跟你還是個新鮮可口的良傢大閨女似的!”

錢菲又跟她扯瞭兩句,掛瞭電話,開始在隔壁吱吱喳喳的吵架聲裡,入定看註會。

第二天晚上下瞭班,胡梓寧約她一起吃飯看電影。電影是個文藝系數直逼三級的超級大片,男女主角在大銀幕上摸得死去活來也啃得死去活來,時不時就能聽到男主刺啦刺啦撕女主衣服的聲音。這電影看得胡梓寧似乎很動情,出瞭電影院他就扯著錢菲到墻角也想死去活來她。錢菲想瞭想之前幾次都沒讓他過瞭牙齒這關,這次不好還那麼死守得跟貞潔烈女一樣,就悄悄松瞭牙縫。

於是胡梓寧長驅直入,舌頭直沖過來死去活來她。

她被他吻得有點透不過氣,偏頭躲開瞭他。

胡梓寧有點喘,呢噥著問她:“怎麼瞭菲菲,嗯?”

錢菲也有點喘,搖搖頭,“喘口氣!”

胡梓寧拉著她的手摸向自己的下身,“菲菲,你看你快把我憋瘋瞭!”

錢菲被拉著碰到一根條狀物。她像被燙到瞭一樣趕緊縮手。

“別這樣,會被人看到的!”她面紅耳赤。

胡梓寧邪氣地笑:“今晚別回傢瞭,到我那去,好不好?”他貼著她耳朵根放熱氣。

錢菲快給他跪瞭。剛隔幾天,他又惦記著要睡她瞭,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原來這麼刺激性欲。

她用瞭全地球的女人拒絕交配時最常用的那條理由,哼哼唧唧地告訴胡梓寧:“我大姨媽來瞭!”

胡梓寧看著她,那張好看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像憋得慌似的。最後他深吸口氣,讓自己的臉在紅白之間漸漸恢復到肉色,“好吧,那我送你回傢吧!”

錢菲看看表,九點鐘,時間還早,就對胡梓寧說:“你送我到地鐵站就好!”

胡梓寧就牽著她的手往地鐵站走。

快到地鐵站時,他忽然說:“菲菲,我想跟你說個事。”

錢菲停下來,問:“什麼事?”

胡梓寧說:“是這樣,現在有個機會,我一個鐵哥們打算開個貿易公司,同意我入股,註冊資金要五十萬,他拿三十五萬我拿十五萬,可我手頭上現在隻有五萬,菲菲你看看你能不能先借我十萬?你相信我,這是個隻賺不賠的買賣,我哥們說瞭,隻需要三個月,本錢就能賺回來!”

錢菲有點為難,“梓寧,我不騙你,我現在手頭上就兩千塊錢!”

胡梓寧看著她,目光裡有點疑惑,“你在投行做項目,獎金不是挺多的?菲菲,你得相信我,我又不是外人,等以後結婚,我賺的錢還不都得放在你那裡管著!兩口子過日子,可不能隔心啊!”

錢菲讓他誠摯又期盼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梓寧,我真不騙你!我所有的錢都拿去買房子瞭!對不起啊梓寧,幫不到你!”

胡梓寧又看瞭她一會兒,扯著嘴角笑瞭笑:“沒關系!”然後把她送進瞭地鐵站。

晚上錢菲心煩意亂地睡不著,幹脆打電話給姚晶晶攪和她。

姚晶晶一邊罵她大半夜作什麼死一邊問她:“到底有什麼事?”

錢菲把晚上的事用流水賬的方式敘述瞭一遍,聽得姚晶晶痛不欲生。

“我本來就困,你還說得跟念經一樣!你就不能描述得波瀾起伏點嗎?你故意的吧!”

錢菲“嘿”瞭聲說:“我不是怕給你搞精神瞭等下你睡不著嗎,你要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

姚晶晶很動情地回瞭她一句:“放屁!”

錢菲說:“屁的事稍後再議,妖精,我問你啊,你說人傢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張回嘴借回錢,偏遇上我這麼個窮鬼,你說我怎麼總覺得自己對不住誰似的呢?”

姚晶晶打著呵欠大著舌頭說:“你可真是個小賤人!我告訴你啊,處對象的時候借錢可不是什麼好事,你自己長點心!”

她說完嚷嚷著困掛瞭電話。

錢菲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老半天也沒睡著。

接下來一連幾天,胡梓寧都沒來找她。

錢菲想,他會不會是覺得她有錢但不想借給他,所以生氣瞭。她發瞭條微信給胡梓寧,問他:“梓寧,周末我們去爬山吧?”

過瞭十來分鐘,胡梓寧才回:“周末我沒有時間,我得籌錢。”

錢菲忽然有種好像被誰打瞭臉一樣的感覺,訕訕的叫人有點難受。

酒店現場的工作漸漸進入狀態,兩傢券商合作得親密無間,工作人員很快打成一片。

李亦非他們公司除瞭他之外,還有一個叫趙德的人,也是二十多歲,其他人年紀都稍微大一些。於是錢菲和李亦非、趙德走得相對要近一些。

相處下來,錢菲發現,他們仨都屬於嘴很賤很損的人。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志向統一、志同道合。

每天吃完午飯,那幾個大哥們嚷嚷年紀扛不住,要睡午覺,酒店負責跟他們在工作上進行對接的負責人、酒店的證券部代表就給他們專門預備瞭午休的房間。

錢菲覺得剛吃完飯就帶著飽滿的胃袋躺下去有要吐進而白吃的危險,所以選擇不睡午覺,而李亦非和趙德屬於精力旺盛不愛睡,於是他們三個退出瞭老大哥們的養生一覺行列。

他們三個買瞭副牌鬥地主。錢菲說其實在電腦上三個人進個房間鬥也是一樣的,不用非得買紙票。趙德說大白天三個人開房影響不好。李亦非說那樣沒有打牌的節奏。錢菲隻好妥協。

一開始輸贏是計分的,由於沒有和金錢扯上關系,錢菲打得很不上進。李亦非和趙德總是贏,覺得很沒勁,為瞭刺激錢菲的進取心,他們提議改計分制為贏錢制。

錢菲虔誠的舉雙手表示抗議。趙德也虔誠地告訴她:“錢菲,手放下吧,投降也沒用,在農民與地主的鬥爭當中,投降與俘虜是換不來一絲同情的,我們唯一需要做的,是堅定對毛爺爺的不變信仰!”他一邊說,一邊正氣凜然地掏出一張粉紅票票壓在桌面上,“喏,就像我這樣!”

錢菲不服:“我隻想把對毛爺爺的信仰對放在錢包裡!”

趙德說:“那這樣,也別說我欺負你,三票兩勝,你問問亦非,如果他也說不玩錢的,那咱就接著計分!”

錢菲扭頭去看李亦非,眼底閃著期盼的純真小星星。

李亦非瞥瞭她一眼,沒說話,直接掏出錢包抽瞭一張毛爺爺壓在桌子上。

錢菲“騰”地站起來,一邊用手拍著嘴一邊擠著哈欠說:“為瞭下午能更好地為建設祖國貢獻力量我決定從今天開始練習睡午覺瞭!”

趙德一把拉住她把她扯回到座位上,“少來!咱二位爺錢都拍桌子上瞭,這會你要去練習睡覺,我放過你才怪!”

錢菲瞪著他:“敢情你這是要用強?”

趙德瞅著她,兩條眉毛往上一挑一挑地沖她哼哼著笑:“對!就用強瞭!你就算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

錢菲:“破喉嚨破喉嚨!”

趙德:“……錢菲你能嚴肅點嗎!這麼老的梗你還拿出來玩我連鄙視你都覺得是在浪費生命!還有我這正施淫威呢你配合一下好麼!”

錢菲哼唧瞭一聲,配合他:“好吧壯士,那你是要劫財還是劫色?”

旁邊李亦非忽然出瞭聲:“錢菲,”錢菲扭頭瞅他,李亦非上下打量著她的臉,說,“你挺安全的,我們沒什麼好劫的!”

錢菲一臉憤然。

她深吸口氣,從兜裡掏出一把錢,“邦”一聲拍在桌子上,豪氣萬千地說:“別瞧不起人!姑奶奶沒色給你們劫,難道還沒錢嗎!”

趙德一口氣沒喘勻嗆瞭起來。

李亦非也在一旁忍不住撇嘴角。

“姑奶奶,你還真有錢,”趙德一邊咳嗽著,一邊巴拉著錢菲掏出來的一把零錢,“這也就張數多瞭點,總共還不到二十塊!”

錢菲拍飛他的手,“別打我這些冰清玉潔小票票的主意!等會讓你看看姑奶奶是怎麼靠它們以小博大、大殺四方的!”

本來三個人的戰績是李亦非>趙德>錢菲,但有瞭金錢作動力,一直懶於動腦筋的錢菲終於有瞭進取心,開始努力的算起牌來,三個人的排名就有瞭變化。

李亦非和錢菲贏得次數居然不相上下;趙德墊底,不一會他就告別瞭一張毛爺爺。

從錢包裡掏第二張毛爺爺的時候,趙德有點後悔,“靠,錢菲,你扮豬吃老虎啊!之前那麼會輸,現在怎麼贏起來沒完瞭啊!”

錢菲一臉幸災樂禍,“我沒贏多少啊!這不剛完事這把還輸給李少爺二十呢嗎!不過啊趙德,你別說,你要是不用金錢激發我的鬥志,我還真沒發現我鬥地主已經精進到如此的水平!謝謝啊!”

趙德白她一眼。

李亦非忽然問:“你們渴不渴?”

趙德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連忙說:“不渴!”

錢菲說:“有點。”

李亦非接著問她:“那喝水嗎?”

錢菲說:“那就喝唄。”

李亦非把自己杯子遞到她面前,“順便幫我接一杯。”

錢菲愣瞭愣,看著趙德一副“我就知道”的賊樣瞅著自己幸災樂禍地笑。

她算瞭算剛才那把輸給李亦非多少錢,低頭扶額嘆著氣,“忽然有點暈。”

李亦非從自己面前的錢堆裡抽出一張十塊錢放到錢菲面前。

錢菲繼續扶額,“好瞭一點,但還是暈。”

李亦非又抽出一張十塊,放到錢菲那。

錢菲依然扶額,“不暈瞭,但就是還有點沒勁兒。”

李亦非伸手,要把那二十塊拿回來。

錢菲趕緊把錢劃拉過來,放自己兜裡,雷厲風行地站起來,抄起杯子雄糾糾氣昂昂地向飲水機走過去,“哎,你說奇怪不奇怪,這頭暈,來得快,去得也快!呵呵!”

趙德在一旁看得痛心疾首,“我靠給錢的啊!給錢的話下回讓我去!”

這件賭資換跑腿打水事件,後來不知怎麼,漸漸有所演化。

李亦非但凡渴瞭,就問錢菲:“你渴不渴?”

錢菲就一伸手,“二十!”

李亦非說:“先記賬。”

錢菲就顛顛地去打水瞭。

後來李亦非的問題提得內容漸漸豐富起來。

“錢菲你冷不冷?”

於是錢菲顛顛地去開空調。

“錢菲你想不想吃蘋果?”

於是錢菲顛顛地去洗蘋果。

終於有一天,李亦非指著中午吃飯時崩到身上的一個油點子問:“錢菲你說這個得用什麼洗?”

錢菲忍不住一哆嗦,“我說李少爺,您不會連衣服都讓我洗吧!”你丫還能再懶點嗎!

李亦非看著她,認真地想瞭想,說:“算瞭,我沒有換穿的衣服,下午總不能穿著背心辦公。”

錢菲低頭扶額。

腦袋特麼的真有點暈瞭!

她悶聲問李亦非:“你欠我的跑腿費什麼時候給?”

李亦非說:“著急瞭?那行,等會鬥地主我認真點,讓你一起都輸回來,省的錢倒來倒去的麻煩。”

錢菲咬牙切齒。敢情以前贏那麼多次都是不怎麼認真就贏瞭唄?做人狂成這樣,上帝看得過去嗎!不怕半夜睡覺時候被十字架壓麼!

然而李亦非不知道中瞭什麼邪,果然一把都沒讓錢菲贏,算瞭算,還真把之前的跑腿費給平瞭。

錢菲把後槽牙都磨禿嚕瞭。

晚上她跟姚晶晶通電話的時候,問:“妖精你說,這哥們又懶、又狂、又自負、又愛使喚人、又不會攢錢,在外邊租房子還天天大手大腳跟個京城大少似的,真不知道桂黎黎那姑娘看上他什麼瞭!”

姚晶晶沉吟一下,說:“我分析啊,有兩點可能性,一是他長得好看;二是可能他在床上的活好。頂著一張帥臉,又有一身好功夫,還能讓少女欲仙欲死地哭叫,有瞭這麼幾個特性,就算他有如上眾多缺點,小姑娘死心塌地著跟著他倒也不奇怪!對男人來說,征服陰道等於征服世界!”

錢菲真想吐口口水到姚晶晶臉上,吐的時候還得伴個響亮的聲音“呸”。

這邊剛說完,那邊她就聽到隔壁兩個人又在吵架。桂黎黎在大聲哭叫。

錢菲忍不住樂瞭。

姚晶晶在電話那邊問:“怎麼瞭狒狒?笑什麼呢?”

錢菲笑著說:“沒什麼,就是聽見隔壁少女在欲仙欲死地哭叫!”

過瞭兩天,晚上臨睡前,錢菲想想,有好多天沒和胡梓寧聯系瞭,白天在酒店也沒看到他,就在睡前給他發瞭條微信。

“梓寧,最近幾天怎麼沒見到你?”

沒有回復。

錢菲關燈睡覺。半夜起來上廁所,她看到手機指示燈在閃。按亮屏幕,她看到瞭胡梓寧的回復,回復時間是十二點半。

“開公司的事因為資金不夠,黃瞭,為這事前幾天我跑得心力交瘁。最近兩天在出差,回去瞭就找你。”

錢菲嘆瞭口氣,按掉屏幕去上廁所。

每回提到那開公司的事,不知怎麼,她就有種莫名的愧疚感,她總覺得要是她能拿出個十萬八萬來,這公司也就開得成瞭。

正心潮起伏著,她忽然聽到外面門響。聽聲音應該是李亦非回來瞭,因為另外那個房間瞬間響起瞭門被拉開的聲音和桂黎黎的哭泣。她想起剛才看到手機顯示的時間是兩點。

她聽到桂黎黎責問:“李亦非你還知道回來啊!這都幾點瞭!”

她聽到李亦非說:“別吵瞭,大半夜的,有什麼明天再說!”

她聽到桂黎黎哭著問:“你還知道這是大半夜啊!你怎麼不幹脆別回來啊!”

她聽到外面大門又響瞭。

李亦非走瞭。

然後又是“砰”的一聲,桂黎黎也關瞭門。

接著她聽到桂黎黎在房間裡歇斯底裡地叫:“李亦非!你有本事就永遠別回來!李亦非我恨你我恨你!”

隨後她聽到有什麼東西“啪”一聲摔在地上。

看樣子桂黎黎一定又摔瞭一個手機。

她忍不住默默感嘆。

據她私下統計,桂黎黎摔瞭的手機至少有個小兩萬瞭,再加上今晚這個,兩萬四五的跑不掉瞭。有這錢留著發傢致富多好,非要吵架之後摔瞭聽響玩,她覺得桂黎黎可真是個敗傢孩子。

桂黎黎矯情愛吵,李亦非又傲嬌不哄,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作侶。

第二天上班,錢菲見李亦非一點都不打蔫。她覺得特別稀奇,忍不住在吃午飯的時候問:“你是打瞭興奮劑還是激素?半夜兩點都沒睡為什麼白天一點都不困?”

李亦非聞聲扭過頭,瞇瞭瞇眼,斜睨著她,問,“你又聽見瞭?”

錢菲咬著筷子點點頭,“不是故意想聽,也不是耳朵好使,實在是……你們聲音太嘹亮,呵呵!”

旁邊趙德著急地問:“你們倆說什麼呢?我怎麼感覺有點問題?”

沒人理他。

他憋得抓耳撓腮。

李亦非忽然說:“最近怎麼沒看見你男朋友來找你?”

錢菲以為他不好意思瞭,在轉移話題,就配合著給他搬臺階下,“他前段時間忙著自主創業,不幸失敗,然後這兩天出差瞭!”

李亦非看著她,目光漸漸變深,過瞭一會兒,慢慢“哦”瞭一聲。

錢菲覺得奇怪,忍不住問:“怎麼瞭?”

李亦非皺皺眉,說:“沒什麼。”

晚上下班趙德問李亦非是出去玩還是坐地鐵回傢。李亦非說回傢。

趙德說:“那一起去地鐵站吧!”

李亦非站起來,摸摸褲子口袋,喊住錢菲:“錢菲,今天我們一起走吧,我鑰匙昨晚放在門口的鞋櫃上忘記帶出來瞭。”

趙德在一旁聽得雙眼賊光一亮,“等等!我中午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你們倆怎麼回事?有貓膩是不是?你們倆住一塊是不是!”

錢菲趕緊制止他無邊無際地遐想,“收起你四處亂飛的腦細胞!我是他房東!”

趙德一臉無法置信,“真的假的?有這麼巧?你的氣質明明比他窮瞭不隻一個等級啊,怎麼會你是他的房東?”他扭頭問李亦非,“你們倆既然合租,那下班怎麼從來不一起走?”

李亦非撇撇嘴,“我怕別人以為她是我女朋友,拉低我的審美。”

錢菲“切”瞭一聲,“我怕別人誤會我包養小白臉也不挑個嘴甜會來事兒的!”

趙德在一旁嘖嘖感慨:“別說,你們倆單憑這兩張大損嘴,還真是般配!”

回去的路上,錢菲忍不住勸李亦非說:“其實吧,女孩子呢,得哄!”

李亦非瞄瞭她一眼,沒說話。

錢菲忍不住又說:“然後吵架這東西呢,男的應該讓讓女的嘛!”

李亦非又瞄瞭她一眼。

錢菲繼續苦口婆心:“傢務事什麼的呢,也最好兩個人分擔著幹!”

李亦非瞄她的眼神幾乎接近虛渺。

錢菲接著說:“你呢,也別因為自己是北京人,就把自己慣得跟個少爺似的,大傢都是出來看人臉色混口飯吃的,誰也不比誰資產階級多少!”

李亦非瞄著她,冷哼瞭一聲。

錢菲忍不住問:“你這一哼,是什麼意思啊?是反對鄙視還是諷刺啊?我怎麼覺得這裡邊這麼有內容呢?”

李亦非又哼瞭一聲,說:“你有管我的閑工夫,不如想想你和你男朋友!”

錢菲品瞭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說她多管閑事。

她頓時來瞭氣。如果不是地鐵裡太擠她伸不開胳膊,她真想指著李亦非的鼻子問問他:你在外面這麼不知好歹,你傢裡人知道嗎!

《愛情有煙火(我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