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面前,當知敬畏與珍惜
熟悉我的讀者可能看出來瞭,這次的故事,跟我以往的有點不一樣,我從最初寫短篇,就一直是情節黨,後來寫長篇故事,如果沒有足夠的事件、沖突、矛盾,我幾乎沒有辦法講完一個十幾萬近二十萬字的長故事,然而《南風2》稍稍有點顛覆瞭這種寫作狀態,我以更多的細節來講述這個一點也不激烈的故事,對,它甚至是溫和的、淡然的,呈現出一種我們生活本來的面目。
而這正是這個故事我想要表達的一部分東西。
也許是隨著年齡與閱歷,曾以為必須激烈瘋狂一波三折才算得上是不枉此生,後來漸漸覺得,平平淡淡卻不木然才是生活裡最舒服的狀態。所以我寫雲深與朱舊的愛情,沒有狗血的誤會,沒有隔代恩仇,沒有陰謀,沒有算計,沒有惡毒的男二女二來挑撥是非,他們之間的愛,簡單又純粹,唯一的阻礙,就是雲深的健康狀況。
在讀者得知這個故事的男主是雲深時,討厭的聲音真是如浪潮一般,我知道,因為他在西洲與阮阮的那個故事裡,是常規意義上所謂的反派。我自己也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糾結與猶豫,如果一本書沒有一個討喜的男主,挺危險的。但最後我還是選擇堅持初衷。後來我跟好友講,我必須先自己寫得開心才最重要,這難道不是我們寫作的初心嗎?而另一個原因,就如同朱舊對雲深說的那段話一般——我們每個人都像一面多棱鏡,在親人、朋友、同事面前,在陌生人面前,每一面,其實都是不同的。這個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好人,反之亦然。每個人心中,因為立場與所處的位置,有熱,也有冷,有愛,也有怨與恨。這才是真實的人性。
後來隨著連載,很多讀者跑來跟我講,微微,越來越喜歡雲深瞭!
我很開心。
其實,相比雲深,我偏愛朱舊,她擁有瞭我心中欣賞的那一類女孩子的所有好品質,正直、善良、堅毅、樂觀、不矯情、有責任心與擔當,愛的直接、明亮、坦坦蕩蕩,更難得的是,她心中有大愛。
也許你也看出來瞭,這個故事,我想表達的,不僅僅是雲深與朱舊的愛情,我想寫生命中不同形態下的愛,雲深對朱舊當初的離去與後來的拒絕,是因為愛;季司朗寄情心底緘默不語最後拼死相護之愛;周知知的守護、陪伴、等待及最後的放手之愛;朱舊與奶奶的舐犢之愛;雲深對母親薑淑寧愛恨糾葛裡隱藏的愛;以及朱舊與國際醫療志願者們在戰火紛飛下的敘利亞醫療救援時的醫者之愛……
愛這個字,我們日常生活中聽見與提及總是最多,但我們也總是對它最為迷茫,很多時候不知到底怎樣才算是真正的愛。
路易?阿爾都塞在《來日方長》裡曾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很喜歡,抄送給你們——什麼是能夠去愛呢?就是擁有自我的完整性,擁有其“力量”,不是為瞭取樂,或者出於過分的自戀,而正好相反,是為瞭有能力做出饋贈,沒有匱乏與保留,也沒有懈怠,甚至缺陷。
朱舊在寫給雲深的信裡說,愛應當是愉悅的。我深以為然,不管是何種形態下的愛,愛情、親情、友情,都應當如此。
我花很多筆墨寫朱舊與奶奶的舐犢之情,每次寫她們相處的細節,我總是會想起我的奶奶。
我小時候因為父母外出工作,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跟奶奶一起生活的,她是那種典型的勤勞持傢的女人,很愛幹凈,總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在夏日裡頭上總戴一塊藍印花格子頭巾,這讓她與村落裡別的老太太不同。我跟她睡一張床上,我睡姿差,愛亂動,總是把她吵醒,最後她無奈,每晚睡覺前用長佈條把我的雙腳都捆住,這實在太令人難受瞭,我覺得她可真討厭啊!但寒冷的冬天裡,當她把我冰冷的腳抱在她溫暖的懷裡時,我瞬間又覺得,我奶奶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呢!
這個世界上對我很好很好的人,在我高二的那年冬天因病去世,恰逢我期末考試,臨走前她讓我爸爸別告訴我,等我考完回到傢,等待我的卻是她的黑白遺照。
那是我長大後第一次直面親人的離去,甚至連一句告別都沒來得及。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陷入一種自問裡:人死去後去瞭哪裡?是不是就什麼都沒有瞭?原來死亡是這樣的。
這個多年前我曾自問過的話,就在前幾天,一個讀者在微博私信裡問瞭我類似的疑問,因為一個剛剛離去的生命。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這個哀傷的問題,我最後說,我們都要好好珍惜每一個活著的時刻。
我看瞭很多關於敘利亞內戰的消息,視頻、畫面、新聞,看著那片曾安寧的天空,如今濃煙四起,轟炸聲不斷,鮮血、傷痛、死亡,流離失所的人們絕望的眼神……心裡非常非常難過,卻又那樣無能為力。
生命很脆弱,卻也無比堅韌,它強大、神秘、莫測,每一個人,都當知敬畏。
它也是如此短暫與珍貴,更當知珍惜。
願你我,不辜負這人生一場,不辜負愛,不辜負光陰歲月。
這是我第六本書,依舊謝謝你,陪我到這裡。
七微
2015年3月23日凌晨於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