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哎,聽說瞭嘛?這次梧桐武宴可出瞭大事瞭!”

“還用你說,咱們仙界出瞭那般風姿俊秀的人物,早傳遍三界瞭!”

“入仙三載的上君,這可是千年未有,聽說金曜上仙要將他帶入天宮,納入座下,親自授靈呢。”

“嘖嘖,這回縹緲可算揚眉吐氣瞭。重昭上君替咱們仙族贏瞭梧桐武宴,得瞭百裡福地,可是大功一件,縹緲有瞭這等人物,我看啊過不瞭百年,三山之位便要落在縹緲頭上咯。”

“這可說的有點遠瞭,昆侖雲霄千年底蘊,哪這麼容易被取代!再說瞭你們說的這些都是小場面,咱們仙族雖贏瞭武宴,可真正出盡風頭的可是妖族,聽說那皓月殿主在異城一步入神,斬邪祟,鎮邪龍,救瞭仙妖子弟飄然而去,鬧得九重雲霄的上仙們好大個沒臉。”

“哎,妖界多瞭個半神,怕是將來百年,咱們仙族要處處受制瞭。”

“皓月殿主本就是妖界巨擘,成名已久,他就算入瞭半神也不過和金曜上仙是一樣的品階,這個重昭小上君不過修仙三載便有如此造化,再給他百年,未必不如那皓月殿主!”

“就是,你可是仙人,怎能漲妖族志氣,滅仙族威風!”

茶寮裡爭吵聲不斷,一旁冷冷清清的算命攤前,趴著睡瞭一整日的白爍被吵醒,伸瞭個懶腰,瞅瞅破木碗裡那三兩個銅錢,打著哈欠把破得生窟窿的“百算百中”佈扔進小背簍收攤瞭。

自沒瞭小徒弟,日子可算過的淒涼。

“喲,白仙長,今日怎麼就走啦?”隔壁賣豬肉的宋老頭扯著嗓子嘮嗑。

“太陽下山啦,回去睡覺咯。”

“您那小徒弟呢?好些日子沒瞧見啦。”

“哎,別提瞭,傢裡富貴,回去享福咯。”白爍擺擺手,踩著草鞋走遠瞭。

夕陽下,宋老頭砸吧著老煙嘴,吹出兩個煙圈,瞅著那背著小背簍的身影,總覺得怪可憐的。

“轟”一聲響,茅草屋塌瞭半截,白爍頂著雞窩頭灰頭土臉從半截歪脖子樹下爬出來,兩個小紙人笨拙舉著一盤烤糊的魚送到白爍跟前。

白爍插著腰剛準備罵,瞧小紙人燒的糊糊的,委屈巴巴,悶不做聲三兩口吞瞭魚,卷起袖子修房子去瞭。

忙到半宿,總算把七零八落的茅草屋囫圇修瞭個全,白爍累得全身散架,往竹椅上一躺,活像個咸魚。

“木木,我渴……”白爍舉手一喊,聲到半截,啞住。

她怏怏收回手,唉聲嘆氣爬起去院裡那口唯一的井裡挑水,轉悠瞭半晌連口碗都沒找著,隻得采瞭片樹葉卷成碗扔下井底取水,井太深,白爍術法不行,樹葉到一半破瞭洞,水嘩嘩湧出,沒留下一星半點兒。

白爍一陣眩暈,有些不穩扶著井邊坐下,她摸瞭摸胸口,意識有些模糊。

自在異城取瞭心頭血,傷瞭元氣,要不是誤打誤撞吃瞭梧桐心火,白爍覺著自己隻怕早嗝屁瞭。

“師父!”

身旁仿佛有聲音響起,白爍倏然抬頭,模糊中少年朝她跑來。

“木木!”

白爍眼底蹦出驚喜,抬手去觸,手卻從少年身體中穿過。

怎麼回事?白爍看瞭看手心,一抬眼,樹下還是那顆老槐樹,卻躺著一個呼呼大睡的自己。

她回頭,小徒弟已經跑到瞭井邊,他小心翼翼取出井中水,忙不迭捧著朝茅屋後跑。

白爍連忙起身,跟在小徒弟身後。

昏暗的小廚房裡,小火爐已經燃起,小盅裡煮著方才取出的井水,小徒弟放瞭兩三片泛著靈氣的花瓣,又從犄角旮旯裡掏出一罐瑤池水,悄咪咪放瞭一勺進去。

廚房外,白爍傻眼。

芍藥仙草,瑤池靈水,是黑市的珍品,這個小木頭從哪弄來的?

白爍想起乾坤袋裡偶爾消失的那一兩顆靈珠,差點七竅生煙。

難怪她自來瞭南海城,法術沒有見長,體內的靈氣卻比在縹緲島時穩健瞭不少。這個敗傢子兒,居然用這種靈材給她煮茶!

白爍還在心裡頭埋汰,小盅裡井水沸騰起來,小徒弟飛快倒在竹碗裡,喜氣洋洋捧著出去瞭。

白爍一轉頭,少年巴巴端著茶水蹲在竹椅旁,小聲喚。

“師父,茶煮好啦。”

竹椅上的人懶洋洋起身,伸瞭個懶腰,把少年遞到嘴邊的茶水一飲而盡,完瞭砸吧砸吧嘴,在少年頭上拍瞭拍。

“木木煮的茶就是好喝!倍倍兒甜!徒兒,明天多煮點!”

“好。”

小徒弟嘴角一彎,眼眉梢兒都是喜意。

不遠處,白爍黑臉,她是真蠢,恨不得走過去踹自己兩腳,一抬頭,樹下的小徒弟轉頭朝她的方向望來。

那雙眼睛仿佛看見瞭真實的白爍,他眼巴巴望著她,抿瞭抿嘴,好像有點委屈。

“木……”

白爍喉間一滯,不由自主朝老槐樹走去,可就在她抬步的剎那,靈光閃過,樹下的那兩道模糊的光影化為點點星光,散在白爍面前,星光中,小徒弟澄澈委屈的眼一直望著她。

風吹過,除瞭那零星透過樹葉灑落下來的一點月色和樹下那咯吱晃動的竹椅,什麼都沒有。

是術法遺留的幻象,不算高階,修仙的都會。

白爍踩著院裡那幹巴巴的雜草,撇瞭撇嘴。

她怎麼就收瞭這麼個徒弟,誰說他傻瞭,慣會戳人心窩子。

可是木木啊,那可是千年難遇的大妖怪,師父我鬥不過啊……

白爍垂頭喪氣轉頭,一腳踩瞭個硬邦邦的東西,一低頭,是根晶瑩碧透的玉笛。

阿昭……

白爍一愣,拾起握在手裡。

她望瞭望一片狼藉黑燈瞎火冷冷清清的小院,使勁捏瞭捏玉笛。

不管瞭!管他是不是半神,管他是不是要上九重雲霄給金曜當徒弟,她要是不去看上一眼那兩個冤種,問一問他們憑什麼把她丟下,她心底那口子氣,再活上一百年也順不瞭!

白爍腳不停歇,從廚房裡掏出旮旯裡藏著的罐子,背上破破爛爛的小佈包,一張飛行咒毫不猶疑朝胸口一拍,咻一下消失在月色裡。

梧桐鳳島,逍遙閣榻上,梵樾垂頭半瞇,沉香裊裊,火紅的古袍散瞭半榻,露出胸口若隱若現的星陣。

梧桐武宴雖最終是仙族的少年取勝,可半途出瞭這麼大的岔子,這兩界交界處的百裡洞天福地的劃分又存瞭爭議,為著公正,一眾仙妖大佬都被鳳族請回瞭鳳島。

當世三界之中,妖族除瞭瑱宇常媚,又出瞭梵樾這個半神,反觀仙族,千年來隻有金曜入半神之階,若非鳳皇鳳隱以神之軀尚未飛升神界,而鳳族又素來與仙族交好,妖族竟有壓仙族一頭的態勢。

皓月殿主性子清冷是三界出瞭名的,逍遙閣最是幽靜,鳳族便做主讓他宿在瞭此處,和梧桐林的鳳皇做瞭鄰居。

殿榻前楠木桌上的烤雞擺瞭足有一個時辰,榻上的人仍一動不動。

花紅杵瞭杵小山一樣守在門口的藏山,朝門裡扒拉望瞭望,“嘖嘖嘖,連烤雞都不吃瞭,你說他現在是不是想死?”

藏山目不斜視,懶得搭理這嫌命長的女人。

花紅又戳瞭戳,“你是沒瞧見,哎喲異城裡頭那個黏糊勁兒,要親親要抱抱隻差要舉高高瞭,你說裡頭那祖宗還記……”

咻,打鐵匠額前兩縷碎發被利落削成兩段,銀鏈貼著臉頰飛過,冰冰冷冷幹脆利落轉回房中。

花紅瞪大眼,氣都不敢喘。

“進來。”

房內,清冷的聲音響起,藏山朝花紅瞥瞭瞥,花紅眨眨眼,長吐一口氣,和藏山轉身進瞭房。

榻上,梵樾把玩著銀鏈,淡淡朝花紅望來。

花紅心底一顫,立馬收瞭嬉笑的神色。

得,主子是真的回來瞭。

“殿主。鳳弦長老遣人來言,三日後鳳族將召開兩組大會,正式將心火賜予縹緲弟子重昭,並和仙妖兩族商討百裡洞天福地劃分事宜。”

藏山嗡嗡開口,花紅挑瞭挑眉:“這次武宴攪成瞭這麼個亂攤子,鳳族還主動把事攬上身,怕是已經有決議瞭。如今咱們妖族可是出瞭三位半神,仙族難道還想和我們爭?”

花紅這脾性素來張揚,在梵樾面前慣來如此。

“鳳皇猶在,仙族有何不敢。”梵樾瞇瞭瞇眼,“皓月殿真正的敵人,如今還不是仙族。”

花紅神情一冷,“殿主是說……那個攪亂異城的幕後之人?”

梵樾頷首,起身行到門口,向外眺望,偌大的鳳島亭閣盡收眼底,他目光在最西處的千秋閣微微一凝。

瑱宇入鳳島後,宿在瞭千秋閣。

“異城這場梧桐武宴本就是為本殿所設。你覺得三界中,最想要本殿死的……是誰?”

藏山沉聲開口:“仙族自詡清高,做不出以異族為祭的邪祟之事。”

梵樾看向花紅:“那幕後之人不止對本殿的行蹤瞭如指掌,還知道你的身份,虎族已亡,他欲一統妖族,本殿和常媚必須死。”

“癡人說夢。他也就敢像老鼠一樣藏在陰溝裡玩這些鬼蜮伎倆,老子掀瞭他的老窩!”花紅紅著眼就要沖出去。

“回來。”梵樾冷喝,“你將異王宮掘地三尺,也沒找到他出手的半點痕跡,他早已是半神,就算是本殿出手也未必能取他性命。冷泉皓月,早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不必急在一時。”

“是。”花紅硬生生把眼底殺意的憤懣壓住,突然道:“此次蘇醒,殿主的修為可是更上瞭一層?”

梵樾看瞭一眼花紅,知道她為何如此問,直接道:“那日我之所以能斬斷黑龍的靈魄,是因為它體內的神性被突然喚醒,否則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您喚醒瞭黑龍的神性?”

“不是我。”梵樾頓瞭頓,“半神修為,喚不醒龍神神識。”

花紅一愣:“連您都做不到,當時石殿裡還有誰能喚醒龍神的神性?”

幕後之人以整個異族為祭就是為瞭抹殺龍神的神性,讓它成為殺戮的利器,連梵樾都喚不醒,又有誰能做到?

梵樾腦海裡突然浮過一張賊兮兮的臉,他眉角一皺,忽然一片梧桐葉自院中樹上落下,飄入閣內,正落在梵樾掌心,他眉心一動,轉身而去。

“本殿要閉關幾日,三日後自會參加兩族事宜,無事不必來擾。”

梵樾走的匆忙,花紅挑瞭挑眉,突然開口:“她回瞭南海城,以她那股子聰明勁兒,又惜命如金,以後兩界的事不會再和她沾上邊瞭。”

梵樾腳步一頓,轉身入瞭內閣。

梵樾一走,藏山天火頓時神情一松,藏山看向花紅,皺起眉。

“何必在主人面前再提那個半仙,自主人遇上她,就沒一樁好事。”

“傻帽。她把咱們殿主耍的團團轉,哄著殿主做瞭她的小徒弟,還差點讓堂堂半神在異城沒瞭命,這樁樁件件誰攤上都死上好幾遭瞭,你瞧瞧那半仙的小腦袋,至今還好好揣在那小身板上,比石墩子還瓷實。不提?不提頂個屁用。”

花紅翻瞭個白眼,晃悠悠出門瞭。

不遠處梧桐林深處,碩大的梧桐祖樹樹杈上,一佈衣女子慵懶躺著,腰間系著個木葫蘆,靈光一閃,說著要閉關的梵樾出現在樹下。

樹上的少女睜開眼,伸瞭個懶腰,朝梵樾望來。

“皓月殿主。”

“鳳皇相召,不知緣何?”

梵樾望著世間唯一留在下界的神祇,微微挑瞭眉,有些驚訝。

他是聽說過這一任鳳皇的,十數萬年來唯一一個逆天而生的火鳳,百歲入神,她的年紀若放在尋常仙族身上,尚不過是個少女。

當瞧見鳳皇那雙眼,梵樾便知傳聞有假,面前少女的眼中分明沉淀著千年滄桑歲月。

鳳隱伸瞭個懶腰,“再過些日子,是本皇師尊生辰,本皇要遠行一趟,有一樁事想托付給殿主。”

鳳皇的聲音爽朗清脆,沒什麼聽不懂的,可饒是梵樾的性子,也愣瞭稍許。

他和鳳隱,今日之前別說點頭之交,便是連神交都未曾有過,這話著實不像是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的。

“不知何事,陛下請言。”

梵樾心裡不解,面上依舊沉沉穩穩。

鳳隱忽然從樹上躍下,落在梵樾面前。

“你方才說什麼?”

梵樾一愣:“陛下請言。”

“再說一遍?”

梵樾額角一抽。

“陛下、請言。”

鳳隱咳嗽一聲,摸著下巴在梵樾身邊轉圈圈,眼神說不出的詭異。

直到皓月殿主終於皺瞭眉,從喉嚨裡吐出幾個字:“鳳皇……陛下?”

鳳族怎麼回事,這神莫非是個傻的?!

梵樾心裡頭剛冒出這個念頭,嘴角一僵,他幾乎可以想象那個半仙跳著腳在他身邊嚷嚷著“鳳皇傻子鳳皇傻子”的欠揍模樣。

見梵樾眼底現出不耐,鳳隱終於回過神,往後一跳擺擺手,咳嗽一聲:“本皇最近見瞭風,身體不適,耳朵也不好使,殿主多擔待。”

梵樾無語,若不是他實實在在感受到瞭面前之人神的氣息,他簡直以為撞鬼瞭。

我去,老稀罕瞭,老鳳凰八成沒從這祖宗嘴裡聽過“請”字呵呵呵……鳳隱心裡樂開瞭花,面上一本正經,忍不住背過頭嘟囔。

“鳳皇說什麼?”

見鳳隱一副神神叨叨模樣,梵樾眉角一抽。

“沒什麼沒什麼……”

不待梵樾開口,鳳隱掌心一動,手中現出一木盒,盒中靈氣逸出,梵樾臉色一變,沉眼看向鳳隱。

“鳳皇何意?”

“本皇自是不會讓殿主白出手,這盒裡的東西就是本皇的謝禮。”

梵樾瞇瞭瞇眼,“鳳皇怎會有此物?”

“殿主該知道,神木通靈,氣息相引,數年前一方神木碎片落入梧桐祖樹附近,本皇見獵心喜,便給收著瞭。殿主入島,本皇隱有所感,想著此物便該物歸原主。”

梵樾神情一凝,上前一步,“陛下知此物來歷?”

“上古菩提,本皇的眼力不至於連殿主的真身都看不出來。”

“那陛下可知為何本殿八年前會真身散盡,神木化妖,出現在妖界?”梵樾雙目突然炙熱起來。

“那本皇就不知瞭,世間劫難多許,許是殿主渡劫失敗呢。”鳳隱聳聳肩,既又認真道:“殿主不必懷疑,本皇與殿主,前塵並無糾葛。”

梵樾冷靜下來,以鳳皇在三界的尊位,沒有說謊的必要。他到底為何渡劫失敗,記憶中的人是誰,怕是隻有集齊真身之日才能真相大白。

梵樾神情一定,接過鳳隱手中的木盒,“鳳皇所托為何,還請直言,梵樾必為陛下做到。”

“也不是什麼大事,再過幾日,本皇要欠個後輩一點人情,殿主隻需在成神之前替那孩子找個道侶,親自替她主婚便成。”

“什麼?”梵樾一愣,以為自己聽錯瞭,鳳皇讓他幹什麼?

“殿主沒聽錯。”鳳隱負手於身後,突然湊近瞭梵樾的臉,伸出兩個手指頭,“本皇所托之事就是……做媒。至於那人是誰,再過幾日,殿主自會知曉。”

梵樾臉色一青,在他暴走之前,靈光一雙,鳳隱化為一片鳳羽直沖雲霄,“本皇所請,請皓月殿主務必做到,殿主!後會有期!”

雲霄一動,月隱梧桐,鳳皇消失在天際。

梵樾低頭看瞭一眼手中的菩提木,太陽穴嗡嗡作響。

與此同時,瑱宇立於千秋閣上,望著那抹神光消失於天際,輕咦一聲。

“她居然走瞭。”

“宮主說的是誰?”

茯苓對神光的波動毫無察覺,一臉茫然。

瑱宇未多言,隻面色沉凝,茯苓小心翼翼瞥瞭一眼瑱宇的臉色,道:“宮主,雖然此次讓梵樾逃得一命,但我們也並不是毫無收獲。”

“說下去。”

“皓月殿主似有軟肋,隻要我們利用得當,皓月殿就不再是銅墻鐵壁。”茯苓低聲說完,沒有等到瑱宇回應,突然一聲輕笑響起,她忐忑抬頭,隻見瑱宇正玩味地望著她,茯苓心底一顫,忙低下頭。

“皓月殿有軟肋,本宮的左膀右臂又何嘗沒有。”瑱宇意有所指,突然問道:“那小子身上的茯苓花甲,你是什麼時候為他種下的?”

茯苓倏然抬頭。

鳳島最北邊的一處廂房內,一粒纏滿黑氣的金丹在松風手中化為灰燼。

“逆徒!”他低低咳嗽一聲,本就略顯老態的面容更是疲憊。

“二叔……”爾昀忙端過一碗蘊著靈氣的湯藥遞到松風面前,“師兄這般下場,是他咎由自取,您別再為他傷懷,保重身體。”

松風擺擺手:“我何嘗不知。他自幼心性高傲自負,在我座下百年都未能摒除利欲之心,若我早些將他送至天宮受罰,也不至闖下如此大禍!”

“師叔莫要自責,您不忍傷他性命,也是一片慈心。”重昭勸道。

松風朝重昭望來,頗為欣慰:“昭兒,還好有你,若非你在異城助皓月殿主滅掉邪祟,救出一眾仙妖子弟,功過相抵,縹緲這次隻怕有滅門之災。”

“師叔……”重昭神情一頓,想說什麼,松風重重拍在他手上,“金曜仙座點瞭你入天宮授靈,此次異城之行,你又和昆侖劍修有瞭生死情誼,也算是禍兮福所倚,昭兒,你要以你師兄為戒,萬不可和妖族抑或邪祟沾上一絲關系,重蹈他的覆轍!”

茯苓花甲碎裂的一幕在重昭腦袋裡一閃而過,松風憂心忡忡的咳嗽聲響起。

重昭回神,忙鄭重道:“是,弟子謹記師叔教誨。”

夜深,重昭從松風院中走出,走走停停,立在一石亭下。

兩族齊聚鳳島,遠處燈火通明,不時有各派子弟三兩結夥走過,唯縹緲所在的松鶴院冷清無比。

月下,重昭掏出懷中的玉笛,不知想到瞭什麼嘴角剛剛勾起,眼底卻浮現石殿中白爍義無反顧奔向梵樾的一幕。他胸口湧出一道濁氣,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跡,霎時臉色蒼白無比。

一道靈力突然從背後灌入重昭靈臺中,靈力入體,穩住瞭他差點走火入魔的道心。

“既然受瞭傷,就好好養著,道心不穩,小心走火入魔!”

重昭聽見來人輕斥的聲音,臉色微變,抬頭望去默不出聲。

茯苓輕咦一聲,挑瞭挑眉。

“你看著我做什麼,這次怎麼不罵我妖女瞭?”

“多謝。”重昭突然開口。

茯苓一愣,“你、你說什麼?”

重昭:“多謝君上幾次相救之恩。”

茯苓嘴角一勾,“還算你有點良心。怎麼,在異城和狐族那隻小狐貍處瞭幾日,對我們妖族也不喊打喊殺瞭?”

重昭搖頭,沉聲開口:“仙妖有別,我並不願與君上再有牽連。”

“你!”茯苓怒極,臉色一冷,“不知好歹!”

她拂袖欲走,重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君上幾番相救,日後若有需要重昭之處,隻要不損我仙族道義,不危及我縹緲,但凡君上開口,重昭一定全力以赴。”

茯苓腳步一頓,從懷裡掏出一瓷瓶扔到重昭手中,“誰稀罕,想回報本君,你這點道行還差得遠呢!”

茯苓轉身離去,重昭愣愣看著手中的藥瓶,嘆瞭口氣。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雲堆上,白爍扛著小佈包飛的歪歪斜斜。

一陣風吹過,飛身咒瞬間被刮散。

“啊啊啊啊啊啊!完犢子瞭嗚嗚嗚嗚!”

隻聽得一聲慘叫,白爍瘋狂朝雲下墜去。

《白爍上神(白月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