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午餐前,衛枝把買的一大包東西拎回公寓,握著那三盒東西像是握著三盒定時、炸、彈,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幹瞭什麼,在房子裡茫然地轉瞭一圈,坐下瞭,跟薑南風分析瞭下目前的情況。
對方非常和善地給瞭她很多種開解自己的方向——
方向1:熱戀期渴望對方的肉、體乃人之常情,也不是男人才有那方面的需求。
方向2:大傢都是成年人瞭,aa制度平等又合理,這次你買,下次他買,總有一個人要買,分什麼前後?
方向3:做得好做得好,做女人就要積極地保護自己的身體健康。
方向4:衛枝你已經快二十三歲瞭不是十三歲,別說自動收銀臺,哪怕去藥店買備貨醫生都不會多看你哪怕一樣。
方向5:大方承認自己是個lsp。
衛枝並沒有被安慰到。
尤其是當她意識到可能四長一短選最短,方向5可能才是正確的唯一答案,她有點窒息。
在手機裡惱羞成怒且無比純情地把薑南風罵瞭一頓,在對面(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一臉冷漠地給她摳瞭個問號時,男朋友電話來瞭,問她在哪,說好的吃飯還記不記得。
電話裡他嗓音正常,低磁冷感,帶著一點兒天生的冷漠。
這人就不肯好好說話,讓她去吃飯就讓她去,非要用反問句,問她記不記得,整個的心驚肉跳。
然而今天早上,就是擁有這種冰冷聲音和破爛性格的人,動情至嗓音沙啞叫她的名字,被她壓在身下毫無招架助力,任由她索吻——
不能再想。
猛地吞咽一口唾液,三盒煙盒子大小的玩意兒直接掀起枕頭塞到枕頭下面暫時藏好,衛枝松瞭口氣,拍拍手趕到餐廳。
餐廳人很多。
回瞭崇禮,別的沒有,就是人多,除瞭背刺那些個跟著去新疆又跟回來的,還有本來就常駐在這邊的,一群人熱熱鬧鬧占據瞭一張桌子,像什麼崇禮滑雪天團。
單崇旁邊的位置空著,這會兒男人大概是在等媳婦兒來,靠在桌子邊,沒去拿吃的,垂著眼在看手機。
衛枝幹脆去盛瞭兩碗飯,拿瞭個番茄炒蛋,一個素炒蓮藕,繞瞭圈又拿瞭幾串烤肉,路過冰櫃沒忘記給男朋友再要聽可樂。
端著餐盤在他面前方向,後者掀起眼皮子掃瞭她一眼——
衛枝伸腦袋看瞭眼,發現他在跟人視頻通話。
和背刺他們不一樣沒事幹就拿著手機刷刷短視頻平臺軟件,單崇也是個不愛看手機的,要不是有人找他,他一般不太看手機。
最近找他的人挺多。
衛枝認出來瞭,現在正跟他說話的是昨晚發正義視頻、然後把當事人的妹妹嚇得哭唧唧的那位勇士——
df雪具店老板。
這哥們姓丘,長相純粹的東北老爺們,留著刺頭花臂,隻是這會兒,他的一臉惶恐和自己社會哥的外表完全不搭,正擱那大呼小叫:“你妹看著我昨天發的視頻瞭!怎麼辦!我踏馬沒想到她能看!”
單崇就煩這些人屁大點事擱那大呼小叫,一個兩個抓心撓肺的,都搞不清楚那到底是誰的親妹。
“你怎麼知道她看著瞭?”單崇想瞭想,問。
“我倆互相關註。”
“……”單崇告訴自己別多想,“你那視頻點贊三十幾萬,關註瞭你的隻要短視頻平臺沒壞打開第一條就推送你,你指望她是瞎還是傻才能看不見?”
他聲音很無情。
df雪具店老板無語瞭:“我發之前哪能知道有什麼大陣仗!你沒看我平時發個廣告帶個貨點贊也就一百出頭——”
單崇:“火瞭唄,恭喜。”
df雪具店老板:“崇神!我沒開玩笑嗷!你妹給我留言發瞭個哭哭臉表情包,你說她啥意思?!”
單崇:“就哭哭臉的意思。”
df雪具店老板:“啊?”
單崇:“哭瞭啊。”
df雪具店老板:“……”
單崇:“你們這些人閑瞭就上山滑兩趟,嫌不夠累滑完再約小姑娘去喝酒,沒事幹別躺在酒店床上就想著發點什麼——”
“你現在說這也晚瞭,”df雪具店老板一臉崩潰,“你妹都看見瞭!你妹都哭瞭!啊!”
他停頓瞭下:“我今天出門會不會遭雷劈?”
單崇不說話瞭,顯然是懶得理他。
衛枝在旁邊全程聽他們倆抬杠,雪具店老板還在那鬼哭狼嚎,單崇聽煩瞭,又不好直接掛瞭他的電話,就說瞭句:“昨天戴鐸應該打電話給你的,你倆一個罵,一個哭,正好。”
電話那邊騷動一下子安靜下來。
“戴鐸打電話給你瞭?”
“嗯。”
“說什麼瞭?”
“和你一樣,還能說什麼?”單崇說,“大驚小怪的,小姑娘哭那不是很正常?”
“一聽你這語氣就知道你一句好話都沒說,你沒有心。”雪具店老板嚶嚶地,“那人傢要是真哭瞭還不是心疼你這個當哥哥的。”
“我謝謝你們還記得我才是當哥哥的,”單崇說,“心疼我幹什麼,昨天我是哭瞭還是心情不好瞭,就瞪瞭記者一眼……這些小孩就喜歡蹬鼻子上臉,我要真安慰她兩句估計能哭到今天早上天亮——”
他一邊說著“蹬鼻子上臉”還一邊看瞭衛枝一眼。
衛枝就很茫然——
“這些”是哪些?
這話說的時候,正巧戴鐸端著盤子從他們桌邊路過,聞言站住瞭,跟座小山似的立在單崇他們的桌子跟前。
放下餐盤,他面色陰沉地盯著單崇看。
衛枝把放著吃的盤子往旁邊挪瞭挪,生怕他一個不高興把吃的掀瞭。
單崇也不瞎啊,手裡還捏著手機,保持著半坐半靠在餐桌邊的姿勢甚至沒動,他就懶散地掀瞭下眼皮子,掃瞭戴鐸一眼,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昨晚莫名其妙的電話壞他好事兒的仇還記著。
要不是今天早上還有點後續,這會兒可能手機已經砸他臉上瞭。
他大發慈悲不跟他計較。
沒想到戴鐸卻主動發起攻擊,說他隻想著自己,就不配當人哥哥。
一句話給桌子上所有人說愣瞭。
等他們回過神,他已經端著盤子揚長而去。
衛枝轉頭看單崇,他對戴鐸那突然出現的神來一筆沒多大反應,就轉頭對手機裡還裝著的雪具店老板說:“想要妹妹回去找你們爹媽生個成不,自己沒有,排著隊上我傢來搶?”
df雪具店老板:“……”
掛瞭電話,單崇回頭看瞭眼獨自一個人,背對著著他們坐在那吃飯的戴鐸,想瞭想,是真的有點困惑地問:“他又發什麼神經?”
他也就是自言自語式隨口一問。
壓根沒指望有什麼回答。
於是就錯過瞭坐在他旁邊原本在夾菜的小姑娘,手一抖番茄炒蛋的蛋掉回碗裡,扶著碗低下頭努力扒飯,含糊地說瞭句,我哪知道啊。
……
吃瞭午飯也將近下午一點半。
下午出瞭太陽,雪停瞭,霧散瞭。
早上下瞭那麼大一場雪,雪道上這會兒雪厚的堪比小樹林裡。
雪場老板一直被譽為國內最有情懷的老板,所以這天大白天的,幾臺壓雪機轟隆隆出動,從山頂攆著新雪往下走,一波新鮮的、純天然的面條雪(壓雪機機壓後,留下的一道道壓痕,像面條,顧稱面條雪)就此誕生。
於是。
壓雪機屁股後頭跟崽子似的跟瞭一大堆雪友,有單板的也有雙板的,一群人歡呼著跟著糟蹋那機壓出來的面條……
場面一時很壯觀。
大傢怪叫著往下跟著壓雪機快樂,堪稱大型人類返祖現場。
這樣的場面,還有人擱那喊“刻滑的有點素質啊!刻滑的最後走!”。
刻滑的特點就是刻,也就是走刃特別深,容易把好好的雪道弄得亂七八糟的,在冬天室外滑雪場,但凡地上有那種深得像道溝的劃痕,一般都是玩兒刻滑的人幹的。
有句玩笑話,不管玩單板還是雙板,玩刻滑的才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衛枝抱著自己的板,看著一順站位的固定器,感覺到自己受到瞭歧視。
再看身邊的男人,他今天用的自己的公園板,這會兒戴著雪鏡和護臉,捂得嚴嚴實實,聽見身邊有兩個人聊天——
“進公園不?”
“進啊,我聽說今早上崇神在。”
“咦?”
“而且還不罵人,幹,那個慈愛的聖光普照大地,好像今兒不少人沖破任督二脈出活瞭。”
“你說的是單崇嗎?慈愛?”
“人是會變得,”那位雪友說,“也有可能是上年紀瞭,罵不動瞭。”
這兩人聊得挺開心,完全沒發現他們聊的本尊就站在他們身邊,一身黑色雪服,身材修長,頭都沒回一下。
單崇這才意識到慈愛地指點瞭一堆徒子徒孫的事跡傳開瞭,大傢都知道崇神今天很有愛心,所以下午山頂雪場的公園比早上還熱鬧。
單崇穿好板,一路挑剔著衛枝那個別扭的一順滑法滑下午,路過公園看瞭一眼,看裡面人山人海。
毫不猶豫地把腦袋縮回去。
“下趟去雲頂吧,”他轉頭對新鮮熱乎剛摔,趴在地上的女朋友說,“人太多。”
說完,把她拎起來,給她拍瞭拍身上的雪,頭也不回地從公園門前路過。
這些人到底還是對他們的崇神的愛心程度多少有些誤會。
……
今日雪好,雲頂這邊人本來就不多,這會兒都分散到雪道上玩兒滑行去瞭,地形道具上鬼都沒得幾隻。
哦。
有戴鐸。
和他的教練。
衛枝板子直接放回山頂雪場的放板子的地方瞭,這會兒空著手陪男人來這邊,往跳臺出發點爬時,遠遠就聽見中年教練扯著嗓子喊:“老子恨不得把你的後腿給砍瞭!”
小姑娘被這聲音吼得縮瞭縮脖子。
轉頭一看單崇,後者眼睛都沒眨一下,像是早就對這出習以為常,上瞭出發臺,不顧臺子上瞬間安靜且看過來的兩人,他自己站在旁邊做熱身。
王鑫看過來瞭,面對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在大跳臺旁邊的單崇,他欲言又止,顯然也是看見瞭那天的采訪——
丘老板那條視頻,三十幾萬的贊,評論區幾乎所有認識的和不認識的雪圈人士都出現瞭,一邊倒地討伐那傢媒體……
那視頻,可能整個雪圈的人每個人都看見瞭,每個人都點瞭贊。
這會兒,前教練再看單崇,就猝不及防想到那日視頻中他的沉默,今日又看見他偷偷跑來練大跳臺,隨便自己腦補一樣,他心肝脾肺腎都在疼——
心疼兒子那種疼。
他哪能不知道單崇怎麼想的呢?
道理都明白,也理解,就是氣他真這麼選瞭,所以每次見到忍不住想罵兩句。
但是現在看他這樣,被別人罵瞭,他就舍不得罵瞭。
那虎瞭吧唧的性格也收瞭,跟對戴鐸時候態度完全不同,不舍得罵啊,於是閉上嘴,就巴巴看著單崇。
單崇也不知道這些人發什麼大病。
他連對視都不想跟前任教練那星光閃閃就差眼淚汪汪的眼神兒對視。
他彎腰穿板。
在戴鐸與前任教練森森的目光下,他出發前,也就回頭看瞭衛枝一眼,沖她勾勾手指示意她看清楚啊,然後瀟灑的出發瞭——
直板,起跳,一個fakiecrippler720°(反腳外轉)加backflip(後空翻),組合動作haakonflip,落地的時候沒站穩,往前撐瞭下,板頭翹起來往前呲溜瞭一段,雪塵中,他幹凈利落地跪下。
就是一個小熱身。
失誤也沒什麼麼。
衛枝淡定地放下手機,一臉淡定地把他落地失誤那點兒裁掉,至少空中動作還是做得很好的啊——
旁邊戴鐸也出發瞭。
這小子今天有點意思哈,一模一樣的動作做出來,在外腳反轉那還硬是多轉瞭一圈做瞭個1080°,後空翻後,雪板“啪”地一下穩穩落地,腚也不撅瞭,也不彎腰找錢瞭,後腿也不瞎幾把亂蹬瞭。
旁邊,教練都“哎呀”一聲,感覺自己看到瞭神跡。
黑色雪服的男人站在臺子下面,剛摘瞭板,自然看到瞭他這番挑釁意味很濃鬱的表演,他一隻手拎著板,站在雪道邊上沒動彈。
看戴鐸拽的二五八萬的彎下腰摘板,完瞭直起腰,長長的雪板用腳一踩半彎腰拎起來,以固定器為軸在胳膊上甩瞭一圈,那雙陰柔的眼隔著雪鏡看過來。
兩人相互對視幾秒。
單崇懷疑這人是不是有病。
等瞭半天,他才說:“單善那天跟我說——”
戴鐸拉下雪鏡。
單崇:“丘老板還挺帥的。”
單崇:“你不行。”
戴鐸:“?”
單崇:“沒戲。”
戴鐸:“……”
作者有話要說:單善: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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