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怎麼都沒有舍不得

衛枝的飛機票買在隔天一大早。

天還蒙蒙亮,她迷迷瞪瞪地感覺男人起床瞭,瞇著眼,條件反射抓瞎似的空出來的那邊床抓瞭兩把,抓空之後,白生生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無力垂落下去。

浴室裡的水聲響起。

那胳膊才掙紮著動瞭動,從被子裡鉆出來個毛茸茸的腦袋,睡眼朦朧的人側臉還帶著淺淺的牙印,是昨晚某個沒輕沒重的人留下的……

讓他別咬。

說什麼“沒事,反正明天一天飛機上要戴口罩”。

揉揉臉,抬手拿過手機,躺在床上先查看瞭微信,把昨天因為”“太早睡”沒來得及回的微信留言回瞭,又看看錯過的朋友圈……

翻瞭個身。

浴室的水聲還沒停。

實在沒東西可看瞭,衛枝摸上瞭隔瞭一天沒打開過得微博。

然後震驚地發現,因為那條角度離奇的“官宣視頻”,她掉瞭大概二、三千的粉。

……………………這他媽就很離譜,她又不是滑雪po主,一夜之間居然有人被她的滑雪姿勢醜到脫粉?!

大清早的,在單崇去洗漱的時候,衛枝捏著手機坐在床上,人都不好瞭。

看看手機又看看緊緊關閉著、傳來嘩嘩水聲的浴室,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喊男朋友賠錢——

或者喊老煙賠錢。

或者喊背刺賠錢(……)。

反正教過她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一臉蛋疼的打開私信,在一堆“太太,今年準備去崇禮你推薦個滑雪教練吧”的普通內容裡,出現瞭那麼一兩條不同尋常的給予瞭她答案:居然談戀愛,有沒有素質啊,取關瞭。

點進去一看,性別:男。

衛枝:“……”

於是十分鐘後,單崇洗漱完擦著頭發走出來,就看見他的女朋友捧著手機窩在被窩裡,一臉震驚,聽見他的聲音抬起頭,舉著自己的手機:“我居然有男粉絲!”

“背刺哪裡不像男人瞭?”男人的語氣輕描淡寫。

“不是,你沒懂我的意思——我居然有那種因為我官宣瞭脫單罵我沒素質然後脫單的男粉絲!”衛枝一臉“媽媽我出息瞭”的表情,“這不是女愛豆才有的待遇嗎!”

單崇停下擦頭發的動作,彎腰湊近她手機看瞭眼——

男粉絲罵的比較沒邏輯也挺難聽的,估計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被罵的阿宅太太本人卻高興的像是中瞭彩票。

男人伸手替她關瞭私信界面,想瞭想剛想問她要不要開個小號幫你罵回去,這邊的胳膊上吊上來兩隻白嫩的爪子……

小姑娘扔瞭手機,順著他彎腰的姿勢一下子攀附上來,搖晃他的胳膊:“你官宣那會兒掉粉瞭嗎?”

單崇想瞭想,他發瞭幾條關於衛枝的,人氣都很旺盛——

不少圈外的都來吃瓜磕cp,每次都是迎來一波漲粉大潮,他哪知道是不是有人因為這個取關……

他也沒仔細看。

也不會有人ky到跑到評論區罵他談戀愛啊,那不得被正義群眾罵死,這圈子就那麼大,想社死不成?

而且,說他高傲也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也罷,他沒怎麼註意過粉絲數這個東西。

於是任由小姑娘掛在自己的胳膊上,男人搖瞭搖頭,剛想說“沒註意”,掛在胳膊上的人手一松,落回瞭床上。

裹在被窩裡的人踢瞭踢被子,驕傲地“哼”瞭聲,說:“我掉瞭好多粉。”

“?”

單崇猶豫瞭下,頭一次有點兒沒拿準她什麼意思——

要是她哭哭啼啼的,倍感委屈,他可能就開始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那什麼,占有欲太強,屁事太多,阻礙人傢小姑娘事業蓬勃發展瞭……

但是她語氣聽上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啊。

那一聲“哼”,驕傲的像是她剛拿瞭漫畫屆的諾貝爾獎。

“什麼意思?”他問。

就聽見她“噢”瞭聲,說:“你不行。”

“……”

站在床邊,男人掀瞭掀唇角,露出森白的牙——

就跟用臉打出一片天下的大明星面對黑粉罵他是個醜逼一個反應,根本無所謂還帶著一點“你是不是眼瞎”的蔑視……

懶得跟她廢話這些有的沒的,拿手機看瞭眼時間,男人垂著眼,對被窩裡的人淡道:“起床瞭,還往被窩裡鉆。”

“我現在是女愛豆瞭,”被窩裡的人就露出一個光潔的額頭,大概是因為沒露臉,所以她說話也很不要臉,“跟我說話客氣點噢,要用‘請‘,給你機會再說一遍。”

“……”

她沒驕傲夠一會兒,蓋在身上的被子被掀開瞭。

穿著牛仔褲,赤著上半身的男人將她從被窩裡拖出來,扛肩上——

小姑娘尖叫瞭聲,腰折疊著掛在他的肩頭,白嫩圓潤的腳趾找不到受力點,在他腹肌上亂蹬,指甲蓋搭在他敞開的牛仔褲褲腰紐扣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輕響。

最後她的腳踩在他的胯,好不容易以不怎麼優雅的姿勢找著受力點,身上落下來個大手,“啪”地拍在她圓滾滾的屁股上,拍得她整個人往前拱瞭拱。

她雙手在半空舞瞭舞,一把抱著他的腰:“我為你掉瞭二、三千的粉!你怎麼還這個態度!”

“我怎麼看你掉粉掉的挺開心的。”

“那掉都掉瞭不找個開心點的角度,難道還哭嗎?”

她的腳在他胯和腰窩處打滑,又蹬瞭兩下——

她沒站穩。

倒是給他火給蹬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大傢都滑雪,別人都是一身傷要麼就是一腳薄繭,她倒是屁事沒有,從學會穿板開始除瞭穿新雪鞋磨腳被人騙進公園摔瞭一回,後面把“安全無傷”四個字做到十成十……

這腳嫩的讓人懷疑她到底好好上課、好好在滑不。

單崇沒說話,在火徹底冒上來變得不可控前,抱著她進瞭浴室,無情地塞進淋浴間,完瞭轉身離開浴室。

裡面的人打開門,小尾巴似的追出來,探瞭個腦袋,乖糯糯地問房間裡的男人:“一會兒你送我去機場不?”

“送。”

“真的?”

“不然天沒亮我起來去開壓雪機?”男人無語道,“雪場還四個小時才開門。”

“噢。”

從浴室門縫裡探出來的腦袋“嗖”地縮瞭回去。

……

單崇都說送瞭,衛枝理所當然以為他開他那輛小破車送他們去機場,所以洗完澡磨磨嘰嘰半天,這才約瞭薑南風、薑潮在酒店大堂等。

等她們兩人拖著行李出門,這才發現那輛熟悉的、整整一個雪季沒洗澡的北汽已經停在瞭酒店門口。

衛枝茫然地回頭看瞭眼身後,身後站著顯然是剛剛和她一塊兒從房門走出來的車主人。

等她回過頭,駕駛座的門開瞭,從上面跳下來個還吊著胳膊的年輕人,冰天雪地的,他站在車旁邊遠遠地看瞭他們一眼……

今年崇禮雪不少。

昨晚從半夜就開始下雪瞭。

這會兒雪落在他肩膀上,他一動未動,跟雕像一樣,發絲都被染上瞭一點兒白時,他才轉身,自覺地爬上瞭後座。

衛枝眨巴瞭下眼,難以置信地問:“他怎麼掛擋開出停車場的?”

沒人回答她這個問題,她隻好扭頭看薑南風——

其實是想說要麼咱們打車。

然而萬萬沒想到,薑南風這會兒做瞭個她可能初中二年級開始就不太會做的動作,她顯得有點兒稚氣地抬起手揉瞭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垂下手,盯著那輛臟兮兮的車後座。

……好像也沒有要掏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的意思。

衛枝拿不準她什麼意思,隻好去看單崇,面對女朋友沉默的目光,單崇可能也覺得有點兒心虛,於是言簡意賅地說:“五個人,擠擠正好。”

這個人平時話不多,心虛和強詞奪理的時候,話就更少。

等放好瞭行李,單崇上瞭駕駛座,衛枝爬上副駕駛座,齊刷刷地回頭——

老煙蜷縮在後排角落裡沒吭聲;

薑潮和薑南風站在車下面,顯然是在為誰坐中間而進行無聲的討論……

最後薑潮把親妹一把推上瞭車後座,關上瞭車門,說五個人擠,他打車走。

衛枝第一反應是,沒想到薑潮這麼懂事。

等車裡安靜下來,她品出瞭氣氛尷尬得能滴水的氛圍,她開始後悔自己沒跟著薑潮一塊兒打車走。

看瞭眼單崇,她直接掏出瞭自己的藍牙耳機。戴好。

單崇心理素質一流,垂瞭垂眼,發動車就走瞭。

車開出去大約五十米,在薑南風主動開口“你也趕飛機啊”,老煙短暫笑瞭聲“你看見我行李箱瞭嗎”時,衛枝默默地把手機裡在放的音樂調到瞭最小聲,目視前方,面容淡定從容。

“大清早不睡覺幹什麼呢?”

“你說呢?”

這幾天上老煙課的學生應該挺苦的,他們可能閉上眼都以為單崇轉行跳平花去瞭。

“趙克煙,我琢磨咱們也就差互相微信好友這一步瞭,”薑南風說,“你這是幹嘛呢?”

衛枝第一次聽到老煙全名,從薑南風的嘴巴裡喊出來殺氣騰騰的,忍不住從後視鏡飛快地瞥瞭眼後座的人……

兩人都沒註意到她。

她又做賊似的飛快收回目光。

一轉頭看向開車那位,這會兒對方也抽空懶洋洋斜瞥瞭她一眼,這一眼帶著的興味給她臉都看紅瞭,抬手,警告似的拍瞭他扶著方向盤的手背一下。

輕輕地。

生怕打擾到後面兩人。

果斷也是沒打擾到。

此時此刻,被喊全名的少年臉上吊兒郎當的,情場浪子的氣氛配上他師門一脈相傳的陰陽怪氣微笑,老煙問:“怎麼瞭,是不是看見我短視頻平臺改瞭狀態,取消瞭頂置?”

放瞭傻姑娘,這時候就說沒有瞭。

薑南風沒有,在衛枝對她的智商充滿瞭信任的目光中,她一個字沒說,沉默地撇開頭,看向瞭車窗外。

眼角還有點兒泛紅。

衛枝就看見老煙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不自在地換瞭個坐姿,他也不敢再盯著薑南風看瞭——

強勢的攻擊一舉未成,給自己殺瞭個人仰馬翻,小崽子最後還是收瞭笑,沉默瞭下說:“沒刪,就是轉私密瞭。”

薑南風沒說話。

老煙低著頭扣瞭扣手指,想瞭想,說:“等你同意瞭,我再放出來……”

在一個紅綠燈,單崇穩穩剎車。

一下子連發動機聲音都沒有的車內,老煙的聲音清晰得徹底,他說——

“到時候,該在那的,一樣不少。”

少年的嗓音帶著濃鬱的鼻腔音。

過瞭幾十秒,始終望著窗外的人把頭轉瞭回來,她歪著頭盯著他看瞭一會兒,在前方司機重新啟動車輛,發動機抖動起來時,她幾乎不可聞得“嗯”的一聲,鉆入耳中。

前方紅燈跳轉為綠色。

……

年前的機場總是顯得特別忙碌。

送衛枝去機場的這天單崇說不上是心情很好,看著人山人海,他始終蹙眉,就煩趕著春運呢,人擠人的……

往年都是大年初一上飛機,機場鬼都沒有一隻。

替衛枝拎著行李箱進瞭機場,盯著她托運,換瞭機票,一路送到安檢口,男人雙手插兜,說:“去吧。”

口罩外面,那雙漆黑的眼一派平靜,完全沒有不舍,冷靜得不像是送她進機場安檢口,而是站在山頂雪場下纜車的地方短暫分道揚鑣,她去k道,他進公園……

中午還能蹲在一起吃飯那種。

這種畫面都不敢想,一想,衛枝感覺五臟六腑已經開始不舍的瞭,吸瞭吸鼻子,懷疑這人是不是沒有心。

機場外,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升起,不刺眼,也沒有溫度,火紅火紅地掛在天邊,就像是個假的太陽。

衛枝一回頭,看見老煙微微低著頭,伸手給薑南風整理腦袋上的貝雷帽,氣氛一派和諧,這兩人到底沒落得個“互刪微信”的下場。

腦袋轉回來,看著面前正經八本的男朋友,小姑娘怨氣深重,心想她比較像合適上瞭飛機就刪好友的那個。

她指尖彈瞭彈跨在腰間兔子包的兔子耳朵。

這時候,男人終於動彈瞭,一步向前,大手壓著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臉側落下一個輕吻,隔著口罩,感覺到他溫暖的觸碰。

這王八蛋親的是他昨晚留下牙印那呢。

“臉還疼不?”他壓低聲音問她。

她想說“不疼瞭”,然而聲音到瞭嗓子眼突然泄瞭氣,她嬌氣地發出一聲鼻音,撲進他懷裡:”你怎麼都沒有舍不得我?”

她軟綿綿的雙手死死地扣著他的腰。

這時候,單崇微微瞇起眼,露出一絲絲笑意,摸摸她的頭,答應她晚上開視頻,纜車上有空也開視頻,能不接女生的課就不接,硬要接不隨便搭人傢的腰,要手把手教的程度也暫時pass……

吧啦吧啦。

她講瞭一大堆,最後男人一隻手勾著她的口罩邊緣,往下一拉,帶著她熟悉氣息的唇瓣貼上她的唇瓣,蜻蜓點水的一碰——

叮囑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沒等她反應過來,口罩戴回去瞭,男人略微粗糙的指尖壓瞭壓那個邊緣確保與鼻梁嚴絲合縫,他笑著說:“去吧,落地給我打電話。”

“萬一那時候你在雪道上呢?”

他垂瞭垂眼。

“在哪都得接。”

……

送完瞭媳婦兒,男人回瞭山頂雪場公寓。

原本心態正常。

打開門,空氣中撲面而來的尚未散去的甜香洗發水氣息撲面而來,一切就開始顯得不對勁瞭。

公寓裡還沒收拾,小姑娘早上用的浴巾還這麼隨手搭在椅子上,男人倍感邋遢地蹙眉撿起來,扔到洗衣簍裡;

鋪床;

拉出來的椅子擺回到原地;

沙發上他換下來的衣服疊好;

進瞭浴室,看見女朋友留下的洗發水果然還在那,拿起來看瞭眼,就跟計算好瞭似的,就剩下一個空瓶……這會兒瓶口隨意敞開著,那股散不去的香味罪魁禍首就這麼被找到瞭。

巡視似的在房間裡轉瞭一圈。

男人突然發現,少瞭個能自己叨逼叨個半天的人,屋子裡也太安靜瞭點。

背刺滴滴他的時候是早上八點半,他也就剛剛在房間裡漫無目的地轉瞭第八百圈。

【ck、背刺:哥,回來沒?小師妹走瞭啊?】

【崇:嗯。】

【ck、背刺:時間剛剛好哎,今兒頂門進,搞不?】

單崇淡定地從枕頭上捏起一根烏黑的、長長的、帶著點兒彎曲卷度的頭發,盯著看瞭一會兒,他把這根頭發放在床頭櫃上,順手回瞭個信息——

【崇:搞。】

這一天的山頂雪場,嚴格來說和往日並未有什麼不同。

昨天下瞭雪,今天的雪質甚至算得上是最好的,厚厚的粉雪,單崇他們抱著板鉆瞭一上午小樹林……

單崇也就開始第一趟有點兒性質。

第一趟從樹林裡出來,他就感覺,也就那樣唄。

接下來幾次,背刺一群人樂顛顛的在前面表演人類返祖學猴叫,他就幹脆充當瞭攝影師的角色,拿著手機穩穩跟在他們後面,給他們錄雪地裡撒歡的內容。

中午吃飯,他飯也沒怎麼好好吃,懶洋洋地靠在旁邊給徒弟們剪視頻。

背刺到底是個孝順的,看出阿爸興致不高,湊過來問他下午上不上跳臺飛兩把。

男人掀瞭掀眼皮子,一邊看瞭眼時間琢磨媳婦兒飛機落地瞭沒,心不在焉地應瞭聲,想瞭想說:“不想去。”

這是背刺認識單崇以來,第一次覺得他的形象跟犯瞭相思病的林黛玉畫上等號。

背刺:“……”

背刺:“那上課不?我這有一學生問能不能約你?”

單崇:“我腰疼,扶不住啊。”

背刺:“……”

背刺:“那下午幹什麼去?”

單崇想瞭想,說:“不知道啊,瞎幾把滑吧。”

然後,瞎幾把滑他也沒好好滑。

吃瞭飯換上自己的滑行專用板,盯著上面的“mach”字樣他都發瞭三十秒的呆。

然後抱著板上纜車,盯著下面雪道上看,一眼看到個哈腰撅屁股摸雪的,他來瞭點興趣,一轉頭剛想說點兒什麼,對視上兒徒莫名其妙的雙眼。

背刺:“嘎哈?”

單崇:“……”

單崇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現在、此時此刻那麼生動立體地體會到”索然無味”四個字是怎麼回事。

木著臉扔下一句“沒事”,他又把臉擰瞭回去。

這也許是個開端……

這一天下午,男人的每一個後刃摸雪,他都想著有個小姑娘抱著他的脖子喊“我屁股剁瞭算瞭”……

這刻滑摸雪如此快樂的事,都要給他摸出ptsd來。

於是。

這天下午滑瞭一個小時,男人果斷摘瞭板,回雪具大廳人都還沒站穩,直接買瞭回傢的機票——

謝邀,果斷加入春運人擠人大軍。

寧願回傢挨罵,也不硬呆這充滿瞭寂寞氣息的破雪場瞭。

作者有話要說:來瞭來瞭來瞭

今兒送200紅包哈

《噓,國王在冬眠》